正文

第一幕

賣花女 作者:蕭伯納 譯者:胡仁源


:倫敦,晚上1 1點一刻。正值夏季多雨時節(jié),此時正是大雨滂沱,隨處可見人們在焦急地等待車子和聽見各種嘈雜聲。不少路人正在匆忙地向市場和圣保羅教堂奔去。在這之前,教堂的門廊下已經有一些人在避雨了,人群中有一位太太和她的女兒,兩個人都身穿晚禮服站在那里。所有人都是一副擔憂的神情,萬般無奈地看著下個不停的大雨,唯獨一個人身子側向一邊,專心致志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

〔教堂準時敲響1 1點一刻的鐘。

女兒 (站在廊柱中間,靠近左邊的柱子)這天氣真冷!簡直快要被凍死了。弗雷迪怎么回事?去了快20分鐘了還沒見他回來。

母親 (站在她女兒的右邊)時間沒那么長,但也早該把車叫過來了。旁邊的人 (站在這位母親的右邊)最早也得等到晚上11點半才能叫到車,太太!他們總得先把之前的那批客人送到家,然后才能轉回來呀。

母親 可是我們不能沒有車子呀!我們可不能就這樣一直站著,等到11點半?天哪,真糟糕!

旁邊的人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怪得了誰呢?太太。

女兒 如果弗雷迪夠機靈的話,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或許從戲院出來的時候就坐上車了。

母親 那這又有什么辦法呢?我可憐的孩子!

女兒 別人就能叫到車子,為什么偏偏就他不行?

(遠遠看到弗雷迪從南安普頓路的方向急匆匆地奔向這邊,跑到母女倆的中間,隨即把手中的傘收起來。他是個20歲出頭的年輕小伙子,身穿晚禮服,膝蓋以下都被雨水浸透了。)

女兒 車子呢?怎么沒看到車呢?

弗雷迪 根本就沒有空車,一輛都看不到。

母親 怎么可能呢?肯定有,弗雷迪,是你不夠細心。

女兒 真是氣人!難道讓我們兩個親自去冒雨叫車嗎?

弗雷迪 所有車子都已經被人占了。這雨下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誰不要坐車呢?我從這邊一直跑到哲令十字街,幾乎要到了盧德門轉盤,同樣沒有車。

母親 特拉法加廣場那邊你也去看過了嗎?

弗雷迪 是的,那里一樣沒有車子。

女兒 你真的去找過了嗎?

弗雷迪 我都已經跑到哲令十字街去了,難道還要我繼續(xù)走路去哈默斯密斯那里嗎?

女兒 那就是你壓根就沒有去那兒找過。

母親 你也太沒用了,弗雷迪!繼續(xù)去找,等叫到了車子你再回來。弗雷迪 那也是徒勞,這只是讓我再去淋雨而已。

女兒 你就不能為我們考慮下嗎?這里這么冷,我們又穿得這么少,難道你想讓我們在這兒等一夜嗎?你真是既自私又愚蠢!

弗雷迪 好了,好了,聽你的,聽你的就是了!(他撐開雨傘,再次慌慌張張地奔向河濱方向,剛邁開步,就迎面撞上一個急急忙忙跑進來避雨的賣花女,她手里的花籃一下子就被撞落到地上。就在這一瞬間,空中急速地劃過一道閃電,接著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似乎是在為這一場景伴奏。)

賣花女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弗雷迪,你的眼睛是用來干什么的?弗雷迪 真是抱歉!(他急急忙忙地跑下去了)

賣花女 (把掉落在地上的花枝撿回到花籃里面)瞧,真是個粗魯的家伙,竟然把我的兩把紫羅蘭一腳踩進泥土里了。(她走過去,坐到那位太太右邊的柱腳上,接著開始耐心地整理她的花,她其實長得還算不錯。年齡大概是18,或許是20,總之是20歲以下。她的頭上戴著一頂又黑又臟的小草帽,上面滿是灰塵和煤煙留下的污穢,好像從來就沒有清洗過。頭發(fā)看起來也似乎很長時間未清洗了,變成了難看的灰褐色。她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大衣,布料粗糙又破舊不堪,衣服長及膝蓋,但腰身剛剛好。下身穿著同樣破舊過時的深黃色裙子,外面罩著一件粗布圍裙。腳上的靴子早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即使這樣,她還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整潔一些,當然要是跟太太小姐們相比就顯得很邋遢了。但是她相貌并不差,只要稍加打扮即可。此外,她還有必要去牙醫(yī)那兒清洗一下牙齒。)

母親 你是怎么知道我兒子的名字的?

賣花女 哦,原來他是您的兒子?。『?!那您這當媽媽的如果能夠好好地教育孩子,他也不會弄壞了別人的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啊。既然這樣,您就賠錢給我吧。

女兒 媽,別聽她的話,不要給她!

母親 克拉拉,還是多少給點吧。你身上還有零錢嗎?

女兒 沒有了,就只有一個6便士了。

賣花女 (心里充滿期待)6便士我能找得開,好心的太太!

母親 (對克拉拉)把錢拿來吧。(克拉拉不情愿地把錢放在母親手里)

(向賣花女)給,這是賠給你的損失。

賣花女 真是謝謝您了,太太!

女兒 讓她給我們找錢。這花不值這么多錢,平常一把最多也就一個便士。

母親 算了,克拉拉,給她吧。(向賣花女)這些都是你的了。

賣花女 哦,太感謝您了,太太。

母親 現在請你告訴我,你是從哪里得知那位少爺的名字的?

賣花女 哦,我可不清楚。

母親 可我明明聽到你剛才叫了他的名字。你還是說實話吧。

賣花女 (辯解)我可沒想說謊!不管是弗雷迪還是查理,都不過是我自己順口叫出來的,對陌生人不都是這樣嗎?

女兒 這錢算是白給了,媽媽,你不能這樣看待弗雷迪呀。(她表現出不高興的神情,退到了柱子后面。)

(這時,跑過來一個年紀大點的,看起來性格溫和、屬于軍官級別的紳士。他身上穿著晚禮服,外面套著一件夾大衣,同樣地,褲腳完全被雨水打濕了。他收起手上那把濕漉漉的雨傘,然后站在那位太太的女兒剛剛站過的地方。)

紳士 唉,這天氣!

母親 (向紳士)先生,您看這雨一時半會兒會停嗎?

紳士 我看不會了。就在兩分鐘之前又變得更大了,不是嗎?(他走到柱腳邊上,挨近賣花女,把腳放在她旁邊的柱腳上,微微彎腰把卷起的褲腳放下來。)

母親 這雨下得這么大,可怎么辦??!(她更加擔憂了,也退到柱子后面,挨著她的女兒。)

賣花女 (那個紳士挨著她的時候,趕緊殷勤地向他說話)一旦這雨突然下大,就表示要停了。不要太擔心,先生,就買一支我們窮人的花吧。

紳士 抱歉!我身上沒有零錢。

賣花女 先生,我找得開錢。

紳士 那你找得開一鎊嗎?我只有這么大的。

賣花女 哎呀!您還是買枝花吧,長官。我找得開半先令呢。這個就算您兩個便士行吧。

紳士 算了,別再啰唆了。(用手伸進口袋)我確實沒有零錢了——哦,只剩一個半便士,行了吧?(他走到另一柱子邊上)

賣花女 (很沮喪,但又覺得好歹還有一個半便士,有比沒有好)真是謝謝您了,先生。

旁邊的人 (向賣花女)你說話當心點,你給一枝花給他。后面那人可是把你說的那些話都給記錄在本子上面了。(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看向那位手拿筆記本的人。)

賣花女 (嚇了一跳)我只不過是和那位先生說了幾句話而已,可沒做什么壞事呀!我賣花也不能算是犯法啊。(生怕出什么事,大聲地說著)我可不是會干壞事的人,我是好人。你們都幫忙說說話,我可什么都沒做,只是請那位先生買枝花而已。(四周圍人聲鼎沸,大多數人站在賣花女那邊,也有人認為她的反應太過激烈了,叫著“不要吵了”、“又沒人對你做什么”、“安靜點吧”、“吵到別人了”、“沒完沒了的干什么呀”等,一些成熟穩(wěn)重的觀眾是這樣說的,而另外一些脾氣暴躁點的則直接讓她閉嘴,甚至有人大聲呵斥她是不是腦子不正常。站得遠點的人則是一頭霧水,紛紛擠過來詢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擁我擠,七嘴八舌的,現場頓時亂成一鍋粥。“怎么回事呀?她做什么了?那個人是誰呀?”“那個偵探把她的話都記錄下來了。”“是嗎?為什么呀?”“她賣了花給這位先生”,等等。賣花女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在紳士旁邊大聲叫嚷著)先生呀!可千萬不能讓他把我送進警局呀!那樣的話我就完了,就因為和您說了幾句話,被當成了壞人,就要懲罰我,他們……

做記錄的人 (走向前,來到賣花女旁邊,那些原先在一旁的人都跟著走過來)得了,得了,不要再說這些傻話了,誰要抓你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旁邊的人 (對賣花女)放心,沒什么事的。他不是你想的那種壞人,你看看他的皮鞋。(對做記錄的人解釋)先生,她肯定把你看成是警察局的外勤人員了。

做記錄的人 (立刻對這名詞表現出很大的興趣)外勤人員是什么職業(yè)?

旁邊的人 (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意思就是——就是去外邊跑腿的啦。換句話說,就是收集線索的意思嘛。

賣花女  (仍然叫嚷個不停)我對天發(fā)誓,我真的沒說半句……

做記錄的人 (語氣嚴厲但友好地)好了,好了,叫嚷什么呀!你從哪看得出來我是警察了?我哪里像個警察了?

賣花女 (仍然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可是你為什么把我說的話都記在本子上面呢?我怎么知道你有沒有亂寫?你敢不敢把那個本子拿過來讓我看看?(做記錄的人把本子打開拿到她跟前,將本子平放在手里,站在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擠,稍不小心就會被擠倒在地。)做記錄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開始讀著記下的筆記,還一邊將她的發(fā)音模仿得惟妙惟肖)“不要太擔心,先生,就買一支我們窮人的花吧。”

賣花女 (表現得非常害怕)我只是叫了他一聲“先生”,我可沒什么壞心思呀。(向紳士)先生呀,您可不能讓他因為這件事就去告我。您……

紳士 告你?誰說要告你了?(向做記錄的人)先生,如果您是個偵探的話,我并沒有覺得這位年輕女士對我有什么不利,所以您沒必要插手這件事。在場的人都知道,她沒有惡意。

一個旁觀者 (對警察局的秘密行動表示不滿)是??!在場的都知道這個,你這是干什么呢?不要隨便管人家的事。這人是想升職吧?什么事都想管。那姑娘沒說什么過分的話呀!怎么能這樣呢?一個小姑娘來這兒躲雨還要受人的氣,真是的!(對賣花女持同情態(tài)度的觀眾又讓她重回到柱腳那兒,她再次坐下,但心情卻無法平靜下來。)

旁邊的人 我看他不是什么偵探。根本就是個好管閑事的無聊的人,不信你們看他的皮靴就清楚了。

做記錄的人 (很淡定地回過身問他)您住在塞爾西的家人都還好嗎?

旁邊的人 (無比驚訝)你怎么知道我的家在塞爾西的?

做記錄的人 你先別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說的是對的。(向賣花女)你為什么大老遠地跑到東城來呢?你的家是在里森格羅佛的呀。

賣花女 (感到恐懼)哎呀,我離開家來東城又怎樣了?豬圈都比里森格羅佛要好,更過分的是,我每周的房租就要4先令6便士。(禁不住傷心地哭著)唉,嗚嗚……

做記錄的人 沒人管你住哪兒,不要再這樣吵鬧了。

紳士 (向賣花女)好了,好了。你想住哪兒是你自己的事,他沒權利管你。

一個刁鉆的旁觀者 (用力擠到做記錄的人和那紳士之間)如果我居住在富人區(qū)的公園路 【注:公園路指的是倫敦那些富人的住宅區(qū)。這里說到的英國政府的住宅規(guī)劃,是由于在19世紀后半期,倫敦窮人的居住衛(wèi)生問題曾一度成為社會上的熱點話題,并且被拿到議會上多次討論。但是因涉及資本家們自身的根本利益,所以這一問題始終未能得到解決?!?,我倒是可以跟你探討一下政府的住房規(guī)劃。

賣花女 (停止哭泣,悶悶不樂地看著自己懷中的花籃,自言自語)您真的是個好人呀。

刁鉆的旁觀者 (對她不予理睬)那你說得出我是哪里人嗎?

做記錄的人 (脫口而出)霍克斯頓人。

(圍觀的人對此感到驚訝不已,對做記錄的人表現出了更濃厚的興趣。)

>刁鉆的旁觀者 (驚訝不已)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這家伙,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呀?竟然能知道得這么清楚!

賣花女 (仍在生悶氣)那又怎么樣,他也管不到別人的事。

旁邊的人 (對她)這是當然了。這沒什么好可怕的!(向做記錄的人)

你這人,別人沒做什么,你把別人的底細打聽得這么清楚干嗎?

你有證件嗎?

幾個旁觀者 (聽到這些與法律沾邊的問話,立刻就隨聲附和起來)是啊,你有證件嗎?

賣花女 他想怎么說就怎么說,跟我沒關系。

旁邊的人 你瞧不起我是嗎?你膽敢這樣對待一位紳士嗎?

刁鉆的旁觀者 是啊,如果你真的這么厲害,那就算算那位紳士是哪兒的人。

做記錄的人 喬特納人,中學就讀于海洛,大學就讀于劍橋,學成后就去了印度。

紳士 他說的絲毫不差?。?sub>周圍的人感到更驚訝了,開始佩服做記錄的人,周邊的氣氛漸漸地緩和起來。周圍的人開始議論紛紛,你們聽見了嗎?他什么都清楚呢!真是厲害呢……)先生,請問您是不是憑著這項本事在游樂場混飯吃的?

做記錄的人 我想過這樣做,說不定以后會去呢。

(雨已經停了,人群周邊的人都四散離開。)

賣花女 (看見人們都對做記錄的人這么感興趣,心里覺得不舒服了)他不是個“先生”,哪有“先生”會把窮人的事打聽得這么清楚的?肯定不是“先生”。

女兒 (越發(fā)沒有耐心了,硬是要往前擠,一直擠到紳士站的位置,于是紳士禮貌地向后退到柱子的另一邊)弗雷迪真是的!怎么回事呀?再這樣待下去,我都快得傷風了。

做記錄的人 (趕忙把她的“傷風”兩個字的發(fā)音記下來,一邊喃喃自語)

厄爾斯考特人。

女兒 (語氣嚴厲地)誰允許你這么做的?

做記錄的人 哦,是我的聲音太大了嗎?我不是故意說給您聽的。

真抱歉!您母親是艾普森人,確定是。

母親 (走到她女兒和做記錄的人中間)真是稀奇!他說的一點也沒錯,我就是在艾普森那邊的胖女園長大的。

做記錄的人 (頓時覺得興趣大增,開始大笑起來)哈哈哈!這地名確實有趣極了!真抱歉!(向女兒)您是打算叫輛車子是嗎?

女兒 你別對我說話。

母親 注意你的言行,克拉拉。(她女兒只得默不作聲了,然后心懷不滿地走到后面去)先生,要是您能幫我們叫輛車子的話,真是再好不過了。(做記錄的人拿出一個哨子)哦,真是太感謝您了。(母親也走到她女兒那邊)

(做記錄的人將哨子放到嘴邊使勁吹了一下。)

刁鉆的旁觀者 瞧,我沒猜錯吧?他確實是個警察。

旁邊的人 他拿的是打球專用的哨子,跟警察局沒關系。

賣花女 (念念叨叨地傾訴著)他憑什么冤枉我呀?我跟那些太太小姐們一樣,真的是好人哪!

做記錄的人 就在兩分鐘前雨就停了,你們都沒注意到嗎?

旁邊的人 是呀!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們,害我們在這兒跟你浪費時間。(他向河濱街走去)

刁鉆的旁觀者 我也知道你是從哪兒來的,你是安維爾瘋人院的,你還是趕快回精神病院去吧。

做記錄的人 (糾正他的發(fā)音)是韓維爾 【注:韓維爾,地名,在倫敦圣保羅教堂以西10英里,當地著名的精神病院最多可收留兩三千患者?!?,不是安維爾。

刁鉆的旁觀者 (模仿上等人的發(fā)音)好吧,教授先生,真是非常的感謝您!哈哈!那就祝您晚安了。(他故作姿態(tài),畢恭畢敬地用一只手高高地舉起帽子,做完這一套動作之后才走開了。)

賣花女 看他對別人這么囂張,要是有人對他這樣做行嗎?

母親 雨已經停了,克拉拉。我們坐公共汽車回去吧。(她雙手提著裙子,然后匆忙地走向河濱街)

女兒 說不定再等一下就……唉,真是的!(隨即跟著走下去)

(現在門廊下只剩3個人了,那個做記錄的人、紳士還有賣花女。

賣花女仍舊坐那兒收拾自己的花籃,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

賣花女 真是個可憐的人哪!不僅得忍受貧窮,連個安穩(wěn)的日子都過不上啊。

紳士 (再次回到原來站的位置,在做記錄的人的左邊)請問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有什么秘訣嗎?

做記錄的人 只不過是應用語音學而已,簡單地說就是語言的科學,這不僅是我從事的工作,更是我的興趣所在。憑借自己的興趣來謀生,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呢!當你們聽到愛爾蘭人或者約克郡人的方言,馬上就能分辨出他的家鄉(xiāng)在哪兒。而我不管是聽到誰的口音,都能準確地說出他來自哪里??偰懿碌冒司挪浑x十,距離能控制在20里以內。倫敦人的話,準確度更高,不出五六里,甚至是兩條街以內的范圍。

賣花女 哼,臉皮還真厚,大男人欺侮一個姑娘家!

紳士 那這個能給你帶來收入嗎?

做記錄的人 當然可以了,而且形勢不錯呢。在這個暴發(fā)戶盛行的年代。在肯特鎮(zhèn)不少人最初的年收入也就80鎊,但是住進公園路之后年收入一下子增加到10萬鎊。他們都希望擺脫掉原來的方言,可是一張嘴就現了原形。而我正好可以幫助他們。

賣花女 管好自己不就行了嗎?不要多管我們窮人的事……

做記錄的人 (變得暴躁)你還真是讓人討厭,停止你的這些牢騷吧,否則請你離開這兒。

賣花女 (小聲頂嘴)我想待在哪兒就待在哪兒,我的事用不著你來管。做記錄的人 像你這樣的一個姑娘家,說話又這么難聽,你的存在就是個錯誤,哪兒也容不下你。你就應該時刻記住自己是個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你只應該使用莎士比亞、彌爾頓和英譯《圣經》里的語言,而不是愚蠢地坐在那兒不停地嘮叨。

賣花女 (聽完這些話,她一時愣住了,偷偷抬眼看看他,覺得驚訝可又不知道怎么回嘴)哎——天啊——我的天啊——天??!

做記錄的人 (急忙打開筆記本)老天!這個發(fā)音真妙!(他不僅把它記錄下來還照著本子模仿,說得一模一樣)哎——天啊——我的天啊——天??!

賣花女 (覺得很有意思,禁不住放聲大笑)哈!

做記錄的人 你聽聽,脫口而出就是不堪入耳的土話,這種人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但我能保證,只需要給我3個月的時間,我絕對能將她徹底改變,就算是讓她出席外國大使的花園宴會,別人都會把她看成是高貴的公爵夫人呢。另外,我還可以給她找個像樣的工作——上等人家的保姆或店員,這種職位只有說純正的英語的人才能獲得。我做這一行,一方面是為了獲得更多財富——成為一名有錢人。另一方面還有其他的好處,那就是更好地研究語音學,成為類似于彌爾頓式詩人的那種人。

紳士 我本身也在研究印度語言,還有……

做記錄的人 (非常激動)真的嗎?那你認識那位比克林上校嗎?就是那本《口語梵文》的作者。

紳士 你說的比克林上校就是本人,那您是誰呢?

做記錄的人 亨利·希金斯,《希金斯萬國注音字母》的作者。

紳士 (既意外又興奮)哦,真的嗎?我特地從印度過來找你。

希金斯 正好我也打算去印度找你呢。

比克林 那你現在住哪兒?

希金斯 住在溫波街27號甲。明天你就來我家吧。

比克林 我暫住在卡爾頓飯店。還是先到我住的飯店去吧,這樣我們可以邊吃夜宵邊聊聊。

希金斯 好。

賣花女 (當他從她身旁經過時對比克林)好先生,求您買枝花吧,我可連住宿的錢都出不起呢。

比克林 但是,我確實沒有零錢了,抱歉。(他繼續(xù)向前走。)

希金斯 (看出她說謊)你騙誰呢?剛剛還說自己可以找得開半先令不是嗎?

賣花女 (一下子慌了神)你這人真是多嘴!(氣憤地把籃子扔在他腳下)那你出6便士把我的花都買走行嗎?

(教堂敲起了1 1點半的鐘聲。)

希金斯 (鐘聲使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虛偽與對待窮人這種過分計較

的態(tài)度是不對的)這倒是提醒了我。(他嚴肅地舉起帽子行禮,拿出一大把錢扔進花籃,然后緊隨比克林離開了。)

賣花女 (開始不停地撿花籃里面的銀幣,邊撿邊贊嘆不已)哎——呀!

哎——呀!……

弗雷迪 (從一輛出租車上下車)總算是有空車了,喂!(對賣花女)

之前在這兒躲雨的太太小姐去哪兒了?

賣花女 雨停后她們就走了,是坐公共汽車回去的。

弗雷迪 唉,那這輛車可怎么辦呢?真倒霉!

賣花女 (趾高氣揚地)沒事,小伙子,正好讓我坐回去吧。(她得意揚揚地去拉車門,車夫急忙伸出手從里面關緊車門不讓她上。她知道車夫覺得她出不起車錢,便從花籃里抓了一大把錢放在他面前)瞧,我可是有錢的人。(車夫笑了笑,松手打開車門)德魯里路,安琪兒法院,挨近邁克爾喬治油店。讓我看看你的速度有多快!(她迅速地上了車,“砰”的一聲用力關上車門,汽車開走了。)

弗雷迪 唉,真是倒霉!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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