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吵醒的方式林林總總，這一種最令人心煩。我穿好衣服，走下樓。來人三十出頭，穿著深色上衣，繃著臉，似笑非笑，仿佛在告訴我： 麻煩來了。

“我知道，你是個記者，”他說。

他提出要看看我的護(hù)照、居留證，還有記者證，我都一一遞交給他。他一言不發(fā)地查看我那一堆材料，時不時在一摞紙片上做些記錄。末了，他抬起頭來。“你知道，中國有法律規(guī)定，記者應(yīng)該先申請，然后才能做采訪報道，”他說，“你違反了這些規(guī)定。”

“我只不過參觀了一下長城，”我告訴他，“沒有必要跟政府的人報告。我也沒打算在榆林采訪什么人。” 

“恐怕這都沒有關(guān)系。你還是得申請。”

我向他道了歉，并告訴他，今后我一定提前申請。“我明天就走，你看行不?”我問他。

他那似笑非笑的臉繃得更緊了。“恐怕你現(xiàn)在就得離開，”他說。

“我能吃了午飯再走嗎?”

“抱歉，”他回答道，“馬上離開。”

那人就在大廳里等著，我則上樓去收拾行李。隨后，他徑直把我送到City Special跟前。跟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警察，他們要確保我離開城區(qū)。從榆林出來，我往南開了六個小時，來到延安市。這里是中國革命的搖籃，20世紀(jì)30年代末，毛澤東和其他領(lǐng)導(dǎo)人在此建立了他們的根據(jù)地。現(xiàn)在，延安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旅游目的地，我打算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找家旅館住下來?？蛇@一次，我的行李都還沒有來得及打開，警察就找上門來了。他們已經(jīng)知道我從哪里來，開什么樣的車。或許全省都已收到了警情通報。延安的警察要我馬上離開，于是我打定主意，沿著長城的旅行到此為止，到了春天再說。

我走上一條高速公路返回北京。一條橫貫山西全境的收費高速公路剛剛修好，山區(qū)道路上開了幾個星期之后，在這條路上開車，感覺就像在飛翔。路面很好，一路上車輛稀少。延綿數(shù)公里的一段路上，我從采收下來的玉米邊上疾駛而過。在“首都汽車”，我把City Special交還的時候，油箱里的油量不多不少，剛好還有八分之一，沒有新的刮痕，后備廂底板上，堆滿了可口可樂空瓶子。辦公室里，王先生正在抽煙，身后的墻上，還是那張服務(wù)等級公示牌： 

顧客滿意率： 90%

服務(wù)效率： 97%

服務(wù)用語合格率： 98%

服務(wù)態(tài)度滿意率： 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