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本紀(jì)第二&劉起釪注譯&夏禹，〔1〕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鯀，〔3〕鯀之父曰帝顓頊，〔4〕顓頊之父曰昌意，〔5〕昌意之父曰黃帝。禹者，黃帝之玄孫而帝顓頊之孫也。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鯀皆不得在帝位，為人臣。

　　&【注釋】〔1〕“夏禹”，此處記載禹為夏代第一位君主，故稱為夏禹。按古代神話中說禹是上帝派到下界來鋪設(shè)土地的神，故稱神禹。說土地上的山川都是他奠定的，故被奉為土地之神——社神。古代又有洪水的傳說，神話結(jié)合到傳說里，禹就成了治理洪水、疏導(dǎo)山川、劃分九州的大圣人，故稱大禹。而禹在古代的部族里，被西邊的羌戎族奉為宗神（宗祖神），故稱戎禹。羌戎族中有一支發(fā)展了高度的文化，居地在崇山，故稱崇禹，其族稱為夏，禹就成為夏族的宗神。又有以四岳為宗神的姜氏之戎，即羌戎的另一支，文化也較發(fā)達(dá)，加入了夏的部落聯(lián)盟。還有奉其他一些神的氏族也屬這一聯(lián)盟。經(jīng)過各族融合，這一聯(lián)盟繼續(xù)擴(kuò)大并以華夏為其有名的族名后，宗神又上推到黃帝，姜氏之戎也上推其宗神為炎帝。華夏族的黃帝成為諸神共祖，而各族宗神實(shí)際即是各氏族祖先。古代部落中特別杰出的首領(lǐng)往往以宗神的化身出現(xiàn)，而且往往襲用其名，所以華夏族的部落聯(lián)盟中，曾有過杰出的首領(lǐng)黃帝、鯀、禹等。同盟部落中有炎帝，后來由東方融合來的又有顓頊、帝嚳、堯、舜、皋陶等。有關(guān)他們先神的神話和其本人的傳說完全凈化為歷史后，便被司馬遷采錄入本篇，禹被稱為伯禹，禹就成了奉舜命治水成功，繼舜為天子的夏代第一位君主夏后（“后”與“君”同義）。

　　〔2〕“文命”，古代史料中，贊堯的德行為“放勛”，贊舜的德行“重華協(xié)于帝”，贊禹的德行“文命敷于四海”?！睹献印芬苑艅追Q堯，《離騷》以重華稱舜，《史記》皆承用之，故又以文命為禹名。其實(shí)它原是史料中贊頌之詞而非人名?！?〕“鯀”，音g（n。傳說中禹的父親。據(jù)《楚辭·天問》，天地開辟之后最早的神是鯀和禹。鯀原是夏部落聯(lián)盟中姜姓族宗神，轉(zhuǎn)為全部落共奉之宗神，于是由姜姓族祖先，成為夏部落杰出首領(lǐng)的名字。鯀居地在崇（山西襄汾、翼城、曲沃之間的崇山），稱崇伯。傳說中成為禹父，當(dāng)由于同是夏族的宗神而鯀在禹前之故，神話中遂有鯀被殛死后，從他腹中剖出了禹的傳說?！?〕“顓頊”，音zhu1n& x。據(jù)《國語·楚語》，顓頊繼東方鳥夷族少皞氏之后主政，可知原亦是東方某一部落的宗神，演而為該部落的首領(lǐng)名。后因民族融合成華夏族后，便被編排入黃帝親系中，成為黃帝之孫，禹之祖。〔5〕“昌意”，據(jù)《世本》及《大戴記》，黃帝后裔分玄囂、昌意二系。玄囂傳至帝嚳，產(chǎn)堯、契（商祖）、稷（周祖）、摯等。昌意傳至顓頊，產(chǎn)鯀、禹，另有裔孫舜、重黎、吳回（楚祖）等。據(jù)《山海經(jīng)》則黃帝之后裔分為五系，昌意為最大的一系，其孫顓頊之孫有祝融、重、黎、苗氏及其他多族（禹則另屬駱明一系）?？芍诩娖绲纳裨捴校庠喙糯匾囊蛔遄谏?，而且起了聯(lián)系西方黃帝族與東方顓頊族的作用，但關(guān)于他的資料特少，缺乏傳說事跡。

　　&當(dāng)?shù)蹐蛑畷r(shí)，鴻水滔天，〔1〕浩浩懷山襄陵，〔2〕下民其憂。堯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鯀可?！?〕堯曰：“鯀為人負(fù)命毀族，〔4〕不可?！彼脑涝唬骸暗戎从匈t于鯀者，〔5〕愿帝試之?！庇谑菆蚵犓脑?，用鯀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于是帝堯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攝行天子之政，〔6〕巡狩?！?〕行視鯀之治水無狀，〔8〕乃殛鯀于羽山以死?！?〕天下皆以舜之誅為是。于是舜舉鯀子禹，而使續(xù)鯀之業(yè)。

　　&【注釋】〔1〕“鴻”，通“洪”。洪水傳說在世界各民族的古代都曾有過，《楚辭·天問》、《尚書·洪范》、《國語·周語》、《墨子·兼愛》中、《孟子·滕文公》上下等，都有我國古代洪水傳說及鯀、禹治水的較早資料?！渡袝虻洹窋⑹龊樗己团甚呏嗡〉墓适拢⑸婕坝碇嗡?。此處自本句起，直至“功用不成”句，譯錄《堯典》原文。其下文至“女其往視爾事矣”句，摘錄《堯典》大意。〔2〕“懷山襄陵”，偽《孔傳》：“懷”，包?！跋濉?，上。是說洪水包圍了大山，漫溢越過了丘陵。〔3〕“四岳”，原是姜戎氏及姜姓族的宗神（見《左傳》襄公十四年及《國語·周語》），亦寫作大岳（見《左傳》隱公十一年、莊公二十二年）。因篆文形近，“四”訛為“大”。采入《堯典》后，注疏家遂就字面譯為四方諸侯，或主管四方諸侯的方伯，意為四人，但在多數(shù)歷史文獻(xiàn)中，四岳實(shí)為一人之名。〔4〕“負(fù)命毀族”，《堯典》原文作“方命圮族”，司馬遷譯用其意?！柏?fù)命”，違背命令?！皻ё濉保瑲Шν孱惖娜??！?〕“等之”，和鯀同等輩的人?！爸睘橹甘敬~，指鯀。〔6〕“攝行”，代理執(zhí)行?！?〕“巡狩”，《孟子·梁惠王》下云：“天子適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堯典》遂作“巡守”，意為巡行視察諸侯為天子所守的疆土?！搬鳌保魋h^u?！?〕“無狀”，辦事不像樣子，事情辦壞無成績。〔9〕“殛”，音j@，殺?！坝鹕健?，神話說殛鯀于羽山，鯀化為黃熊（三足鱉，字下面三點(diǎn)，音n2i），入于羽淵。神話的地點(diǎn)很難實(shí)指，《太平寰宇記》說山東蓬萊有羽山，為殛鯀處。《泊宅編》說登州海中有島五所，即羽山?！队碡暋沸熘萦杏鹕?，注疏家及地理書都說在江蘇贛榆西南，也說是殛鯀處。但其西南不在海上，宜作東南，當(dāng)指以云臺(tái)山為主峰伸入海中的余脈。這些皆可附會(huì)于神話，而難實(shí)定。

　　&堯崩，帝舜問四岳曰：“有能成美堯之事者使居官？”皆曰：“伯禹為司空，〔1〕可成美堯之功。”舜曰：“嗟，然！”命禹：“女平水土，維是勉之?！庇戆莼?，讓于契、〔2〕后稷、〔3〕皋陶?！?〕舜曰：“女其往視爾事矣?！?br/>
　　&【注釋】〔1〕“司空”，古官名。在西周金文中作“司工”，為級(jí)別次于卿事寮的三事大夫之一（余二者為司徒、司馬）。而殷代甲骨文中未見此官。至成于春秋戰(zhàn)國時(shí)的《周禮》中始列為第一級(jí)的六官之末，主要擔(dān)任管理土木營建、器物制造之責(zé)。此處以后代官名編舜禹時(shí)故事?！?〕“契”，商代始祖，有天命玄鳥降生的神話。詳下《殷本紀(jì)》?！?〕“后稷”，周代始祖，有其母履上帝的腳印因而懷孕生下的神話。周族托為發(fā)展農(nóng)業(yè)的宗神。詳下《周本紀(jì)》?！?〕“皋陶”，音g1O& y1o，亦作“咎繇”，讀音同。實(shí)系“阿堯”的諧音。傳說中分化成為東方部族的一個(gè)宗神而成為歷史人名。其“皋”字亦與東方的太皞、少皞的“皞”有關(guān)，并由同一姓衍出。（少皞嬴姓，皋陶偃姓，段玉裁謂偃、嬴語之轉(zhuǎn)，皋陶之子伯益復(fù)姓嬴。）

　　&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德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1〕身為度，〔2〕稱以出；〔3〕亹亹穆穆，〔4〕為綱為紀(jì)?！?〕&【注釋】〔1〕“聲為律”，其聲就是律呂，意謂禹講話的聲音自然應(yīng)于音律。“律”最初為定音律的管子，古人用十二個(gè)長度不同的竹管吹出十二個(gè)確定樂音高低的標(biāo)準(zhǔn)音，遂稱為律，故有十二律。其中六個(gè)奇數(shù)的為陽律，稱為“律”；六個(gè)偶數(shù)的為陰律，稱為“呂”；合稱“律呂”。有時(shí)總稱“律”，亦稱“六律”，實(shí)際是音樂中定調(diào)的音?！?〕“身為度”，以身作為法度。度的本義為計(jì)算長度。因有一定規(guī)范，故稱法度。此句是說禹的動(dòng)作舉止都可成為法度?！妒酚浰麟[》說唐時(shí)巫師作法時(shí)的動(dòng)作猶稱“禹步”，即由傳說中的動(dòng)作有一定法度程式來的?！?〕“稱以出”，《史記集解》云：“出”一作“士”，《索隱》并引《大戴禮》作“士”為證。但引又一說以為上文聲與身為律度，則權(quán)衡亦出其身，故云“稱以出”，意謂律、度、量、衡都以禹為標(biāo)準(zhǔn)制出?！?〕“亹亹”，音w7i，勤勉不倦。“穆穆”，肅敬?！?〕“綱”，網(wǎng)的大繩，引申為提挈眾務(wù)的總綱?！凹o(jì)”，散亂之絲理之使有統(tǒng)緒?！对姟恪贰熬V紀(jì)四方”《箋》：“以網(wǎng)罟喻為政，張之為綱，理之為紀(jì)?！薄盀榫V為紀(jì)”，為天下維系的大綱和治理的統(tǒng)緒。

　　&禹乃遂與益、〔1〕后稷奉帝命，命諸侯百姓興人徒以傅土，〔2〕行山表木，〔3〕定高山大川?！?〕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5〕過家門不敢入。薄衣食，致孝于鬼神。卑宮室，致費(fèi)于溝淢?！?〕陸行乘車，水行乘船，泥行乘橇，〔7〕山行乘檋?！?〕左準(zhǔn)繩，〔9〕右規(guī)矩，〔10〕載四時(shí)，以開九州，〔11〕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令益予眾庶稻，可種卑濕。命后稷予眾庶難得之食。食少，調(diào)有余相給，以均諸侯。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貢，〔12〕及山川之便利。

　　&【注釋】〔1〕“益”，即伯益，傳說為皋陶之子?！?〕“傅土”，此據(jù)今文本《禹貢》，古文本則作“敷土”?！案怠?、“敷”通用，其義為“布”。舊注根據(jù)神話資料，釋為禹布下了大地。然變?yōu)槭肥掠涊d后，一些注疏遂改釋“敷”為“分”，說禹劃分土地?！妒酚洝芳庸懗伞芭d人徒以傅土”句，則是敘禹治水，故《索隱》釋“傅”為“付”，解為“付功屬役之事”，意治水中組織人力安排各項(xiàng)土木工程之事?！?〕“行山表木”，今本《禹貢》作“隨山刊木”?！翱?，有兩種解釋：一為在山林中刊去木皮使其白色多，做行道的高下表識(shí)。一為隨著山嶺的形勢，斬木通道，以便治水?！妒酚洝酚们耙唤忉?，故徑譯用“行”字、“表”字。按，自此句至“食少，調(diào)有余相給”一段，基本據(jù)《尚書·皋陶謨》文句寫成，重見于下文所引錄的《皋陶謨》文中，該處此句又作“行山刊木”?！?〕“定”，《禹貢》作“奠”，此譯用其義。自“傅土”至此句，錄自《禹貢》篇首三句?！?〕“居外十三年”，《河渠書》及《漢書·溝洫志》與此同，《孟子·滕文公》上作八年，《尸子》作十年（《御覽》八十二引），《吳越春秋》作七年。此原為故事傳說，出現(xiàn)紛歧不足異，不用去考定哪一說正確?！?〕“淢”，音x），同“洫”，田間水道。《集解》引包氏釋為：“溝廣深四尺，淢廣深八尺。”是淢大于溝，此實(shí)系《考工記·匠人》所載溝洫之制。此處泛指水利溝渠工程，不必拘泥其尺寸?！?〕“橇”，今音qi1o。古讀作蕝，音zu@。古代行于泥路上的木制乘具，形如船而短小，兩頭微起，人曲一腳于其上以進(jìn)。《史記正義》謂唐時(shí)杭州、溫州海邊尚有之。其作用當(dāng)略如今寒帶由狗、鹿等拉行于冰雪上的雪橇。〔8〕“檋”，音j*。又讀j）?！逗忧反俗肿鳌皹颉?，《漢書·溝洫志》則作“梮”（音亦j*）?！都狻芬绱驹疲骸皺h車，謂以鐵如錐頭，長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薄墩x》云：“上山前齒短，后齒長；下山前齒長，后齒短也?！薄?〕“準(zhǔn)”為測定平面的工具，“繩”為測定直線的工具?！?0〕&“規(guī)”為畫出或校正圓形的工具，“矩”為畫出或校正方形的工具?！?1〕“開九州”，禹開九州，是據(jù)見于《禹貢》而為先秦流行的禹“畫為九州”（《左傳》）、“均定九州”（《山海經(jīng)》）之說來的。此“九”字尚為實(shí)指。下面接敘九道、九澤、九山，顯然這些不止于九，則其“九”只是虛指，即泛指九州的道路山川?！?2〕“相”，視?！跋嗟匾怂小?，看該地所特宜有的物產(chǎn)。

　　&禹行自冀州始?！?〕冀州：既載壺口，〔2〕治梁及岐?！?〕既修太原，〔4〕至于岳陽?！?〕覃懷致功，〔6〕至于衡漳?！?〕其土白壤，〔8〕賦上上錯(cuò)，〔9〕田中中?！?0〕常、衛(wèi)既從，〔11〕大陸既為?！?2〕鳥夷皮服?！?3〕夾右碣石，〔14〕入于海?！?5〕&【注釋】〔1〕“冀州”，舊釋東河（兗河）之西、西河（雍河）之東、南河（豫河）之北是冀州境，傳說中的堯、舜、禹帝都所在。其境相當(dāng)今山西全?。ㄆ湮鳛橛褐荩⒑幽鲜〉狞S河以北（其南為豫州）、天津靜海、河北省的文安、獻(xiàn)縣、冀縣、南宮、巨鹿、曲周、魏縣一線的古黃河以西（其東為兗州）和內(nèi)蒙古陰山以南，西達(dá)托克托，東及遼寧省遼河以西的大部（其東為青州）。這是《禹貢》作者假想的王畿，即天子的直轄地。自此句起，直至“以告成功于天下”句止，轉(zhuǎn)錄漢今文本《尚書》的《禹貢》全文。〔2〕“載”，事，作動(dòng)詞為從事之意。“既載”，已經(jīng)從事治水?！皦乜凇?，山名，在今山西吉縣西南黃河河道上，是一有名險(xiǎn)要處，有驚濤駭浪奔瀉而成的瀑布?！?〕“梁”，山名，臨黃河河道，即今山西河津之西，陜西韓城東北九十里的龍門山的南山?！搬?，山名，臨黃河河道，在今山西永濟(jì)之北、臨晉鎮(zhèn)之西，陜西合陽之東。〔4〕“太原”，地名，指中條山以北、太岳山和呂梁山南脈以南、橫臥在晉西南的運(yùn)城盆地和臨汾盆地?！?〕“岳陽”，漢古文本《禹貢》作“岳陽”，地名，指山西太岳山以南的大片地區(qū)?！?〕“覃懷致功”，“覃”，古音t2n，清人尋其義音q0n或q@n。“覃懷”即漢河內(nèi)郡懷縣境，在孟津東北、太行山之南、沁水之東、淇水之西，當(dāng)即今武陟、沁陽、修武一帶?！爸鹿Α?，《禹貢》作“底績”，《史記》譯其義。〔7〕“衡漳”，水名，即橫漳（“衡”與“橫”古同音通用），亦即濁漳。濁漳水出今山西長子西南，東經(jīng)襄垣、黎城等縣，自西向東橫行，至林縣、涉縣間之交漳口，與發(fā)源于山西昔陽自北南來的清漳水合，出太行山東行。原亦稱降水，周時(shí)在今河北肥鄉(xiāng)、曲周二縣間注入古黃河。其后迭經(jīng)入河入海的變遷，今漳水至河北大名合于衛(wèi)河以通運(yùn)河?！?〕“白壤”，柔土為壤。近代治土壤者以砂質(zhì)鹽漬之土為白壤（見陳恩鳳《中國土壤地理》）?！稘h書·溝洫志》載戰(zhàn)國時(shí)漳水溉鄴，民歌“終古舄鹵兮生稻粱”。舄鹵即鹽漬土，亦即冀州白壤。中國科學(xué)院土壤研究所《中國土壤圖》此地區(qū)主要為褐土，當(dāng)由數(shù)千年耕作的影響。宋儒指出，《禹貢》所記土壤，只是各州代表性的主要土壤?！?〕“賦”，王朝向人民征取稅物之名?！吧仙稀?，第一等?！板e(cuò)”，雜出。是說歲有豐兇，可以雜出次等賦。按，《禹貢》所記經(jīng)濟(jì)資料，大抵為東周一些實(shí)際情況的反映。冀州田第五，何以賦為第一，舊皆不得其解。其實(shí)當(dāng)由于此州除田畝生產(chǎn)外其他經(jīng)濟(jì)較發(fā)達(dá)，故賦斂特多。各州賦入的高低，即由各地總的經(jīng)濟(jì)繁榮程度所決定。〔10〕“田中中”，田為第五等?！队碡暋分懈髦萏锂€等次自一至九的順序是：雍、徐、青、豫、冀、兗、梁、荊、揚(yáng)，舊注疏尋其故亦不能得。其實(shí)從這一順序中大體可看出，它反映了從事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jì)的周代，在華夏這塊大地上，由于各地開發(fā)先后的不同所表現(xiàn)出來的農(nóng)藝生產(chǎn)水平的差異。又按，各州皆按土、田、賦為順序，獨(dú)此處“田”錯(cuò)在“賦”下，應(yīng)移“賦”上。原文暫不動(dòng)，譯文移正?！?1〕“常”，水名，《禹貢》原作“恒”，二字意義同，《史記》避漢文帝諱改。恒水出今河北曲陽縣，東入發(fā)源于山西渾源縣的滱水，滱水遂亦稱恒水，原至文安縣注入古黃河。今名唐河，經(jīng)唐縣、定縣、清苑，至安新匯于西淀（白洋淀）?！靶l(wèi)”，水名，出今河北靈壽縣，南入發(fā)源于山西繁峙的滹沱河，滹沱河遂亦稱衛(wèi)水，原也在文安入河，今經(jīng)正定、藁城、深澤等地，過獻(xiàn)縣合滏陽河為子牙河，至天津合北運(yùn)河入渤海。它與源出輝縣入于運(yùn)河的衛(wèi)河并非一水?！俺?、衛(wèi)既從”，或釋從其故道，或釋從黃河走，總之是說已流泄了?！?2〕“大陸”，古湖澤名，又稱巨鹿?jié)桑嘤袕V阿、大麓、沃川等名，以其地古代有巨大森林區(qū)得名。據(jù)近年地下水探測，今巨鹿、南宮、冀縣、束鹿、寧晉、隆堯、任縣間有一古大湖澤遺跡，即其址。秦以后漸縮為二泊：北為寧晉泊，受洨河、泜河諸水；南泊仍名大陸，受洺河、沙河、滏陽河諸水。今皆淤，諸水大抵匯成滏陽河，東北合滹沱河為子牙河以入海?！按蟆保魌4i。“既為”，已耕作。“為”，《禹貢》作“作”，義同。按，“常、衛(wèi)既從，大陸既為”二句為錯(cuò)簡，應(yīng)在“至于衡漳”下，“其土白壤”上。現(xiàn)原文不動(dòng)，譯文移正。〔13〕“鳥夷”，我國古代東北少數(shù)民族稱為鳥夷，是由于他們祖先原尊奉鳥圖騰。今山東、河北兩省也是古鳥夷居地，發(fā)展到淮水流域的稱淮夷、南淮夷。“皮服”，指鳥夷所貢供貴族服用的珍禽異獸的皮毛。按，《禹貢》九州皆有貢，獨(dú)冀州貢文脫失，只殘存其中“鳥夷皮服”四字，偽古文又誤“鳥”為“島”?！?4〕“夾右碣石”，鳥夷入貢，沿遼東灣西岸海上向南航行，至當(dāng)時(shí)尚在海濱的今河北省樂亭縣境南，便右轉(zhuǎn)向西航行于渤海北岸之下，最后入于河。碣石是在航行道上正右拐時(shí)作為轉(zhuǎn)航標(biāo)志的樂亭海邊特立之石，故說“夾右碣石”。（后來幾個(gè)帝王登臨以“觀滄?！钡捻偈?，是樂亭、昌黎以北的碣石山。）〔15〕“海”，《禹貢》作“河”，《史記》轉(zhuǎn)錄原文必亦作“河”，傳刻誤為“?！薄！队碡暋犯髦葚暤雷詈蠖歼_(dá)于河，即達(dá)于帝都冀州。

　　&濟(jì)、河維沇州：〔1〕九河既道，〔2〕雷夏既澤，〔3〕雍、沮會(huì)同，〔4〕桑土既蠶，于是民得下丘居土。〔5〕其土黑墳，〔6〕草繇木條?！?〕田中下，賦貞，〔8〕作十有三年乃同?！?〕其貢漆絲，〔10〕其篚織文。〔11〕浮于濟(jì)、漯，〔12〕通于河?！?3〕&【注釋】〔1〕“濟(jì)”，《漢書·地理志》（下簡稱《漢志》）作“泲”（見注〔12〕）?！皼W”，《禹貢》作“兗”。此句說濟(jì)水以北和古黃河以東是沇州。其州境包括今河北省黑龍港地區(qū)及其以南，即自今天津、靜海、文安、獻(xiàn)縣、冀縣、南宮、巨鹿、曲周、魏縣一線以東（其西與北為冀州），南至古濟(jì)水以北的今山東北部、西部，即今小清河以北和黃河西北（其南為青州），還有河南省自封丘、延津、?？h、內(nèi)黃以東的東北一角（其西南為豫州），其東則為渤海。〔2〕“九河既道”，九河既通。古黃河自今?？h大伾山北注大陸澤，然后自澤東北出，分播為九條河以入海?！稜栄拧份d有此九條河名，但漢代對“九河”已不清楚，歷代尋究亦不能得，近代學(xué)者皆以為九是虛數(shù)，不必實(shí)指。但近年河北省勘測地下水，探明黑龍港地區(qū)即古大陸澤之東與北，直至海濱，有九條古河道帶掩于地下。詳《河北平原黑龍港地區(qū)古河道圖》。探測中發(fā)現(xiàn)不少地下古河道在垂直方向上重疊，說明河流雖有移徙變化，而此地區(qū)地形客觀地存在著九條河道帶，能為古河水播為九道入海之路，足證古九河是存在過的。（惟《爾雅》九河不足信，其河道多與此不合。）

　　〔3〕“雷夏”，古湖澤名，在今山東省菏澤縣東北六十里。宋時(shí)已涸?！?〕“雍、沮”，二水名，都出于山東省鄄城、菏澤二縣間的古沮洳地，注入雷夏澤，至宋代亦涸?！坝骸?，《禹貢》作“灉”?！皶?huì)同”，是說二水都同入于澤中。〔5〕“于是民得下丘居土”，《禹貢》作“是降丘宅土”?！罢?，居。此譯其義。偽《孔傳》承此釋云：“大水去，民下丘居平土，就桑蠶?！薄?〕“墳”，膏肥的土壤?！昂趬灐保?dāng)是一種含有黑色植物腐質(zhì)肥料的灰棕壤?！吨袊寥缊D》中此地區(qū)今為潮土，大致是古黑墳經(jīng)過耕種熟化形成的土壤，或即與潮土中的砂姜黑土相近?！?〕“繇”，音y2o，抽也。此指植物萌長繁茂?！皸l”，長條修暢之意?？追f達(dá)釋云：“繇是茂之貌，條是長之體，言草茂而木長也?！薄?〕“貞”，為“下下”二字之誤。因“下下”古篆作重文“下＝”，寫誤為“正”再訛為“貞”。按，九州所列賦之等第，此州本為“下下”?！?〕“作十有三年乃同”，治理耕作兗州十三年然后同于其他各州。（有一說謂指治水十三年，誤。）“年”，《禹貢》作“載”。〔10〕“其貢漆絲”，兗州在周時(shí)擅名特產(chǎn)是漆和絲，故作為貢品。& 〔11〕“篚”，音f7i，筐?！翱椢摹?，有文采的絲織物。〔12〕“浮”，不經(jīng)過陸路，以船循水道轉(zhuǎn)入另一水道而行稱為浮?！皾?jì)”，古水名，字本作“泲”（音j！），亦作“沇”（音y3n，變而為“兗”，或作“衍”）。此水出王屋山稱沇水，至溫縣稱濟(jì)水，即于此入黃河。河自此處對岸滎陽南出一支津，古人誤以為濟(jì)水橫過黃河，東北流經(jīng)今山東省入渤海。古時(shí)以其與江、河、淮為獨(dú)立入海的四大河流，稱“四瀆”。王莽時(shí)濟(jì)水涸，隋唐時(shí)合菏澤水、汶水入濟(jì)故瀆，稱為清河，亦沿舊稱為濟(jì)水。今濟(jì)水已不存，其故瀆自歷城以上現(xiàn)為黃河下游河道，歷城以下則為小清河（詳下“道九川”一節(jié)）?！颁稹保魌4，原作“濕”（亦音t4）。古大河自今?？h大伾山折而北流，在此分出它的最大支津漯水（別稱武水、會(huì)水、土河、源河），歷今濮陽入山東境，經(jīng)今范縣、高唐、濟(jì)陽、高青等縣至馬?？樱ń窭蚰系墓藕０毒€邊）入海。在今茌平東之四瀆津以小支津與濟(jì)水相通。漢元光三年河水從濮陽北的頓丘東徙，入占漯川，至范縣北的委粟津離開漯水東南流，數(shù)百里后，復(fù)折而北至高唐東，橫絕漯水北去，直至渤?？と牒?，分出一部分水由漯水舊河道下游入海。至北魏時(shí)漯水漸輟流，至北宋全涸。今范縣以下至濟(jì)陽間的徒駭河和濟(jì)陽以下至利津間的黃河為漯水故道。〔13〕“通”，《禹貢》作“達(dá)”?！昂印?，指古黃河。在春秋以前，河自今?？h大伾山折而北行。其主河道過大陸澤后歧為九河?xùn)|北至今天津南北入海（詳下“道九川”一節(jié)）。兗州貢物可由濟(jì)水運(yùn)至今滎陽境入河，也可由漯水運(yùn)至今?？h境入河。也可由濟(jì)入漯再入河。

　　&海岱維青州：〔1〕堣夷既略，〔2〕濰、淄其道。〔3〕其土白墳，〔4〕海濱廣潟，厥田斥鹵?！?〕田上下，賦中上。厥貢鹽、絺，〔6〕海物維錯(cuò)，〔7〕岱畎絲、枲、鉛、松、怪石，〔8〕萊夷為牧，〔9〕其篚酓絲。〔10〕浮于汶，〔11〕通于濟(jì)?！?2〕&【注釋】〔1〕“海”，指今渤海、黃海?！搬贰?，為古時(shí)對泰山的稱呼，亦稱“岱宗”。漢公孫度據(jù)遼東稱青州刺史，可知青州地跨渤海，西南直至泰山之間，凡渤海東北的遼東和泰山以東的山東半島，都是青州。其東面舊釋皆以為及于朝鮮境，然據(jù)周代肅慎所及之地，知州境東面當(dāng)以鴨綠江與朝鮮分界，南面則以泰沂山脈及汶水與徐州分界，西面南段以古濟(jì)水（即今黃河和小清河）與兗州分界，西面北段以遼水與冀州分界，北面則隨堣夷（主要指肅慎族）所至之境為境?！?〕“堣夷”，古代東方“九夷”總的稱呼。大抵以諸族自己圖騰遺習(xí)稱鳥夷，以其居?xùn)|方海堣稱堣夷，以其族屬多稱九夷。此處所敘的是指居住在遼東的那一部分少數(shù)民族。“堣”，音y*，《禹貢》作“嵎”，《五帝本紀(jì)》作“郁”?！奥浴保饴?，即劃定疆界。此句說已給青州境內(nèi)堣夷劃定疆界，使之安定居住?！?〕“濰”，水名。《說文》云：“濰水出瑯邪箕屋山。”即今山東莒縣濰山。水自濰山東至諸城縣北流，歷高密、安丘、濰縣，至昌邑東北入海?！白汀?，水名，出今山東益都縣西南的原泉，北過臨淄后，至博興之東入濟(jì)水。東漢時(shí)因濟(jì)水流向改變，三國時(shí)所見淄水在廣饒北入巨淀泊，自泊北出后，時(shí)水會(huì)澠水來注，折而東北，由馬車瀆（今高家港）入渤海。晉時(shí)濟(jì)水仍至博昌（今博興東）入渤海，則淄又與濟(jì)會(huì)。隋唐至北宋或入?；蛉霛?jì)無定說。金代濟(jì)水下游合時(shí)水為小清河，淄水遂于今壽光西境過清水泊（即漢巨淀泊）入小清河，迄于近世未變?！?〕“白墳”，色較淺的膏肥土壤。按今土壤學(xué)者與地理學(xué)者都說山東省土壤系溫帶森林土類，主要是棕壤、魯中南的西北部則為淋溶褐土，魯西北則為淺色草甸土?！鞍讐灐碑?dāng)指其中之一，因古人往往稱淺色為白。亦有土壤學(xué)者以為，此地今雖多棕壤，然古多森林，所積腐植質(zhì)因沿海濕潤而較豐，但為酸性，成為灰壤，或即白墳（見《中國土壤地理》第七章）?！?〕“海濱廣潟，厥田斥鹵”，此兩句《禹貢》作“海濱廣斥”。“斥”，在各不同本或作“潟”、“澤”、“廣”、“舄”，義皆為咸鹵?！妒酚洝酚谩皾暋弊?。段玉裁指出，“厥田斥鹵”四字為衍文?！俺恹u”系“潟”字之注，誤為正文，后又有人據(jù)《禹貢》增“厥田”字足之，而與《史記》“厥”皆改作“其”之例不合。段說是。林之奇指出，此州之土其平地皆白墳，海濱則彌望皆斥鹵。舊皆以為此句指鹽場，現(xiàn)代土壤學(xué)者則謂指鹽漬土。結(jié)合下文貢物首為鹽，釋為鹽場似更合。〔6〕“絺”，音ch9，精細(xì)的葛織物?！?〕“維”，與、及。“錯(cuò)”，磨玉的礪石?！?〕“畎”，音qu3n，溝，谷?！搬奉啊?，泰山的溝谷?！皷牎?，音x！，麻。細(xì)分則麻的雄株為枲，雌株為苴?！肮质?，似玉之石。侯馬晉都遺址發(fā)現(xiàn)銅、陶、石、骨各器作坊，其石圭作坊遺址達(dá)五千多平方米，內(nèi)有制成的石圭及刀，又有磨礪石等工具；更有五百平方米堆積厚達(dá)四十厘米的頁巖石料。所制石圭供貴族盟書之用。可知《禹貢》此項(xiàng)貢石當(dāng)即供此類需要?！稜栄拧め尩亍氛f，東方之美者，有醫(yī)巫閭之珣、圩、琪。醫(yī)巫閭山在遼東，界于冀、青間，說明遼東以玉石擅美，故此州以之為貢?！?〕“萊夷”，周代以前即已住在山東半島的少數(shù)民族。今山東境內(nèi)以“萊”命名之地甚多，即其遺跡?！盀槟痢保队碡暋纷鳌白髂痢?，義同，在此為“獻(xiàn)進(jìn)”之意。“為牧”舊釋有放牧、耕作兼放牧、以畜為貢獻(xiàn)、獻(xiàn)賄貢絲諸說，一二兩說牽于字面，四說原多附會(huì)，按《禹貢》不在敘各民族生活情況而重貢物，自以第三說以畜產(chǎn)為貢之義正確?！?0〕“酓”，《禹貢》作“檿”，皆音y3n。酓為同音假借?！皺暋保缴?，柘屬。山桑上有野蠶食桑成繭，萊人稱為山繭。至今山東猶盛產(chǎn)柞蠶絲，即此。〔11〕“汶”，音w8n，水名。源出今山東萊蕪東北原山，向西合諸支流稱“五汶”，至大汶口又受源出新泰縣之小汶，西過寧陽北，再西至東平縣安山入濟(jì)水。漢時(shí)濟(jì)涸，《通典》載汶水合菏澤水入濟(jì)之故瀆大清河。元明兩代先后筑堽城、戴村兩壩盡遏汶水以濟(jì)漕運(yùn)，遂全泯入濟(jì)故道，汶水乃成為溝通南北大運(yùn)河中段的主要水源。清咸豐間河決銅瓦廂，挾汶水復(fù)循大清河入海。今大汶河即基本依古汶水流徑，惟向西先流入東平湖，再匯入黃河。〔12〕“通于濟(jì)”，根據(jù)上文兗州的濟(jì)通于河，青州貢物由汶水通濟(jì)水以入河。

　　&海岱及淮維徐州：〔1〕淮、沂其治，〔2〕蒙、羽其蓺。〔3〕大野既都，〔4〕東原厎平?！?〕其土赤埴墳，〔6〕草木漸包。〔7〕其田上中，賦中中。貢維土五色，〔8〕羽畎夏狄，〔9〕嶧陽孤桐，〔10〕泗濱浮磐，〔11〕淮夷蠙珠臮魚，〔12〕其篚玄纖、縞?！?3〕浮于淮、泗，通于菏?！?4〕&【注釋】〔1〕“淮”，水名，古為四瀆之一。源出今河南桐柏縣西北胎簪山，東過桐柏大復(fù)山，經(jīng)今信陽至淮濱入安徽境，東過五河入江蘇境，經(jīng)盱眙、淮陰至漣水（古淮浦縣，在海濱）入海。為羽狀水系，南北兩側(cè)所入支流甚多。唐以后漸言其多災(zāi)。宋熙寧間河水一部分由泗水入淮，金明昌中河水奪泗入淮，元至正后河水全部奪淮入海，歷明代，河入淮之處逐漸下移，而災(zāi)亦不絕。由于明代洪澤湖形成，淮水入洪澤湖，北出清江口分為東入海南入運(yùn)兩道，黃河奪其東入海之道。清咸豐間河北徙，于是為黃河所奪之道遂淤涸，惟余南入運(yùn)河水道。新中國雖在淮陰以下修浚新淮河?xùn)|入海，但淮水主流仍由洪澤湖經(jīng)“三河引洪道”過高郵湖隨運(yùn)河南入長江。此外可利用新開蘇北灌溉總渠及淮沭新河以泄洪?！靶熘荨?，是古代淮夷中的徐人居住地區(qū)。早就有稱為徐州的城邑三處：一在渤海西岸的東平舒（今河北大城縣）境，一在渤海南岸（今山東臨淄以東）附近，這是徐人西周初年以前居地的遺墟，分屬《禹貢》兗州、青州。一在薛（今山東滕縣東南），則是周初徐人南遷后立國之地。后又遷國邑于泗水徐城縣（今泗水縣東南），直至春秋時(shí)為吳所滅。這兩地在《禹貢》徐州境內(nèi)，州名即據(jù)此。州境包括泰沂山脈以南和汶水以南并以今巨野、金鄉(xiāng)一線為西境的魯南地區(qū)（其北為青州，西為兗州），以碭山、宿縣、懷遠(yuǎn)一線為西境的皖東北地區(qū)（其西為豫州），以及淮河以北的蘇北地區(qū)（其南為揚(yáng)州），其東臨黃海。漢徐州刺史部治郯，三國遷彭城，即今徐州市。又由州域名變回為城邑名?！?〕“沂”，音y0，水名。出今山東沂源縣，南經(jīng)沂水、臨沂、郯城等縣，至江蘇邳縣入泗水。金明昌間黃河奪泗入淮，沂隨之入河淮水道。元至元間泗水在兗被遏入洸西南流，沂離泗自邳縣獨(dú)入運(yùn)河，歷明至清不合泗，而在泗水東面南行至宿遷境匯為駱馬湖，再南入運(yùn)河。清前期又移至駱馬湖北入運(yùn)河。新中國治理淮河水系，以沂水沿駱馬湖之東繼續(xù)向東流，與沭水相會(huì)后，再向東開新沂河入海?！?〕“蒙”，山名。在今山東平邑縣之東，蒙陰縣之南，費(fèi)縣之北，自西北向東南綿亙百余里?！坝稹?，山名。在今江蘇贛榆縣東南，據(jù)說以產(chǎn)雉羽得名?！吧殹?，初文為“■”，孳乳為“埶”、“蓺”、“藝”等體，義為種植?！?〕“大野”，湖澤名，古又名巨野澤，在今山東巨野縣北，嘉祥縣西北，梁山縣南。全澤最大時(shí)縱三百余里，橫百余里，古時(shí)濟(jì)水入此。其北部至宋時(shí)稱梁山泊，東部則為南旺湖。五代后河水徙經(jīng)巨野。元末黃河全部南徙入淮，大野澤區(qū)域淤積泥沙干涸成陸?！岸肌?，《禹貢》作“豬”，亦作“潴”，皆音zh，為聚集之意。此處指水所潴聚?！?〕“東原”，地名，在今山東肥河以南的東平、汶上、寧陽諸縣境，亦即古大野澤東北，今東平湖東南，汶水自北向南的下游兩側(cè)地，“厎”，音zh！，致。“厎平”，水去后其地已致平復(fù)。〔6〕“埴”，音zh@，《尚書》漢代本作“戠”，讀音同，粘土?！俺噗鷫灐保嗌承苑释?。《中國土壤地理》謂指粘質(zhì)丘陵土壤。徐境丘陵地為發(fā)育于第四紀(jì)洪積紅色粘土層之棕壤，當(dāng)即赤埴墳。《中國土壤圖》亦載此地區(qū)有棕壤，惟稍南則有褐土及砂姜黑土。《禹貢》所載當(dāng)指其棕壤?！?〕“包”，《尚書》古文本作“苞”，叢生之意?！皾u包”，草木逐漸滋長至于繁茂叢生。〔8〕“土五色”，古代封國必建社以“示有土”，常以青、赤、白、黑、黃五色土按東南西北中五方建立社壇?！兑葜軙ぷ黯谩芬延写擞涊d（惟黑作驪），系以某一方之土燾以黃土，苴以白茅，以為該方封國之社。據(jù)長沙出土戰(zhàn)國增書，以五色與五方相配，但還沒有配五行，與《管子·幼官》等篇同，可知這是在“五行說”形成以前的事。《禹貢》載徐州貢五色土，漢以后歷代王朝一直遵行，唐《元和志》、宋《寰宇記》猶載徐州有此貢，一直至今北京所見清代社壇仍存五色土遺跡?！?〕“羽畎夏狄”，“狄”，《禹貢》作“翟”，此處“狄”同音假借為“翟”?！暗浴?，雉鳥的總名。古人以雉鳥羽毛供旌旄舞飾之用?！跋摹保迳宀??！跋牡浴?，雉鳥羽毛的總稱，指五色雉羽?！坝痤跋牡摇?，羽山谷中所出的五色雉羽。〔10〕“嶧”，通常音y@，山名?！皫F陽”，一說嶧山之陽，一說山名嶧陽。其山所在地，一說在今江蘇省邳縣西，名葛嶧山，簡稱邳嶧；一說在今山東省鄒縣東南；與鳧山并立，秦始皇刻嶧山碑即此，簡稱鄒嶧。注疏家多主邳嶧說，地理書多主鄒嶧說。其實(shí)，自鄒縣嶧山起，山脈向東南絡(luò)繹于鄒縣、滕縣、薛城一線之東，至舊嶧縣（地當(dāng)邳縣西北）而成余脈，鄒嶧、邳嶧原迤邐相連。正如太岳山南稱岳陽，邳嶧之境自可稱嶧陽。習(xí)稱既久，則又稱嶧陽山?！肮隆?，特。文獻(xiàn)中多說嶧山之陽巖上特產(chǎn)名桐為造琴良材，用為貢物?！?1〕“泗”，水名，自北而南縱貫《禹貢》徐州全境。源出今山東泗水縣東陪尾山，經(jīng)曲阜、兗州西南至漢方與（今魚臺(tái)縣東）會(huì)菏水，折而東南過江蘇徐州市、邳縣，至泗陽縣南入淮水。隋唐時(shí)自開封引汴水東出至徐州入泗。宋時(shí)稱泗水為南清河。金明昌間河自大野澤以南入泗以趨淮。元時(shí)河行汴梁至徐州奪泗入淮。另于兗州筑閘遏泗水上游至今濟(jì)寧為濟(jì)州河以供漕運(yùn)。明代起，濟(jì)寧以南泗水故道因兩側(cè)低山丘陵下瀉水日益積潴，出現(xiàn)獨(dú)山、南陽、昭陽等湖，清代又出現(xiàn)微山湖，魚臺(tái)以南至徐州原泗水皆淪入此諸湖中，其自徐州市以南至洪澤湖的廢黃河則為古泗水下游故道?，F(xiàn)存泗水過兗州市后流入南陽湖東之運(yùn)河，合其全程只是漢方與以東的古泗水上游?！案№唷?，一種可以為磬的石頭，古人稱它為浮磬，專產(chǎn)于泗水呂梁洪及下邳磬石山一帶，后亦采近境靈璧之石，皆稱“泗濱浮磬”，為此州特貢。至唐時(shí)一度改用陜西華原磬石，至宋代復(fù)用靈璧磬石，供王朝廟堂樂隊(duì)作編磬之用。〔12〕“淮夷”，甲骨文中作“隹夷”，是我國古代屬于東方鳥夷族的少數(shù)民族。早先主要居今山東濰水一帶渤海南岸，并及渤海西岸。商時(shí)已有一部分遷今淮水流域。大部至周初猶居山東境，被周公東征擊敗后，始遷淮水流域建立三十余國，稱南淮夷，余邾、莒、滕、薛等小國在魯境?；匆闹行靽顝?qiáng)大，帶領(lǐng)諸國抗周，勢力不敵時(shí)則屈服。文獻(xiàn)及金文有向周獻(xiàn)貢資料，為《禹貢》所記淮夷貢物之歷史根據(jù)?！跋櫋?，音p0n，又音b0，蚌的別名，又叫真珠貝?！跋欀椤奔窗鲋?，通常叫珍珠。《魯頌·泮水》云：“憬彼淮夷，來獻(xiàn)其琛?！笨芍匆囊哉渲槊餅樨?，歷史已久?！芭U”，音j@。及，與?！队碡暋纷鳌棒摺?，甲骨、金文作“”，此《史記》稍訛變?！?3〕“玄”，赤黑色?！袄w”，黑色經(jīng)紗白色緯紗織成的細(xì)織物，古亦稱細(xì)繒。“縞”，素色絲織物?！靶w、縞”，赤黑色的細(xì)繒和白色的綢帛，自古至唐宋時(shí)代皆為徐州名產(chǎn)?！?4〕“菏”，原誤作“河”，今本《禹貢》亦誤，《說文》及《水經(jīng)注》所引《禹貢》原文作“菏”?！昂省?，水名。出今山東定陶西南境，合濟(jì)水至定陶東北匯于菏澤，復(fù)自菏澤東出。經(jīng)金鄉(xiāng)、魯臺(tái)入于泗水。徐州貢道依次由淮、泗、菏、濟(jì)、漯以通于黃河。菏澤至北宋已涸，菏水至金、元時(shí)漸湮廢，明初因其故道復(fù)浚使入泗，大致即今萬福河河道。（《漢書·地理志》除載出自卞縣之泗水外，并誤稱此水為泗水。）

　　&淮海維揚(yáng)州：〔1〕彭蠡既都，〔2〕陽鳥所居?！?〕三江既入，〔4〕震澤致定?！?〕竹箭既布?！?〕其草惟夭，〔7〕其木惟喬，〔8〕其土涂泥?！?〕田下下，賦下上上雜。〔10〕貢金三品，〔11〕瑤、琨、竹箭，〔12〕齒、革、羽、旄，〔13〕島夷卉服，〔14〕其篚織貝， 〔15〕其包橘、柚錫貢?！?6〕均江、海，〔17〕通淮、泗。

　　&【注釋】〔1〕“淮海維揚(yáng)州”，北起淮河，東南到海是揚(yáng)州。據(jù)晉以后歷唐至清的研究，再斷以《禹貢》本文，揚(yáng)州之境包括淮水以南的今江蘇、安徽兩省境，江西、浙江、福建三省全境，及粵東一角和島夷所居海上以臺(tái)灣為主的大小島嶼。其東南臨海，其北以懷遠(yuǎn)以東之淮水與徐州分界，其西北以懷遠(yuǎn)以西之淮水再循皖西邊界南下至霍山西境與豫州分界，其西則沿霍山以南皖省西界，再循江西省西界南下，至粵東潮陽一線與荊州分界?！?〕“彭蠡”，澤名。舊釋以為今鄱陽湖，則在長江以南，與下文“道九川”所說“東匯澤為彭蠡”的方向不合。按《史記·孝武本紀(jì)》及《封禪書》說漢武帝“自尋陽出樅陽，過彭蠡”，則正居長江之北，今安慶、宿松、廣濟(jì)之間的源湖、龍湖等五六湖即其地，而《水經(jīng)·贛水注》說“贛水總納十川，同臻一瀆，俱注于彭蠡，而北入于江”，則又知今江西境內(nèi)諸水總匯為贛江，北注彭蠡。似此彭蠡當(dāng)時(shí)主要在江北，但其范圍亦及于江南以承受贛水，直至西漢尚如此。其逐步向南發(fā)展，當(dāng)在入東漢以后?！绑弧?，音l！。〔3〕“陽鳥”，雁，是一種候鳥。古人見鴻雁九月南飛，正月北飛，隨太陽進(jìn)退，故稱陽鳥。“所居”，指彭蠡澤為陽鳥所居?！稌瘋鳌氛f陽鳥“惟彭蠡洲渚之間，千百為群”，是古人觀察到雁群入秋棲于彭蠡湖一帶。宋林之奇以為陽鳥可能為地名，然此兩句言陽鳥居彭蠡，意甚明。〔4〕“三江”，自漢以來對“三江”解釋最紛亂，依北江、中江、南江順序舉出的不同三江之說約計(jì)有十一種。而對此三江流經(jīng)之分合復(fù)有二說，一說由彭蠡分而為三以入震澤，再分為三入海（《書疏》釋偽《孔傳》）。一說由彭蠡分而為三以入海，不入震澤（鄭玄）。凡此爭議，無一正確。由于《禹貢》作者為西北人，對西北各水（除出自神話者外）雖較次要者尚能正確記載，對于東南山水過于隔膜，遂多捕風(fēng)捉影，如說漢水與江水平行入海，即其大謬。其實(shí)當(dāng)如《河渠書》、《貨殖列傳》所說“三江五湖”，皆概指，非實(shí)數(shù)，自不能對原來都不準(zhǔn)確的說法，去尋求其中某說為準(zhǔn)確。大抵“三江”只是泛指彭蠡澤以東長江及其支流諸水?！?〕“震澤”，即今太湖?！蹲髠鳌贩Q笠澤，《漢志》稱具區(qū)。〔6〕“竹箭”，《禹貢》作“筿■”（音xi3o& d4ng）。筿即竹箭，■為大竹?！稜栄拧め尩亍氛f：“東南之美者，有會(huì)稽之竹箭。”長江流域皆盛產(chǎn)竹，東南尤以竹擅稱，故《禹貢》特記為揚(yáng)州名產(chǎn)?！爸窦炔肌?，此州水已平，遍地布滿叢生的竹子。〔7〕“夭”，花草少艾美盛貌?！?〕“喬”，高，指樹木高大?！?〕“涂泥”，指水濕泥淖地的泥土，《中國土壤地理》釋為濕土。《中國土壤圖》自淮水以南至于浙江大片土地以及福建一些地區(qū)都是總稱水稻土的各種泥土，即此涂泥?！?0〕“雜”，《禹貢》作“錯(cuò)”，與冀州同?！跋律稀?，第七等，但可浮動(dòng)雜出為第六等。此反映出這一后來生產(chǎn)發(fā)達(dá)的有名魚米之鄉(xiāng)，在《禹貢》時(shí)期生產(chǎn)水平還低?！?1〕“金”，古代以銅為金?？追f達(dá)引鄭玄釋“金三品”為銅三色，其說正確。其他注疏家皆釋為金、銀、銅，不合古代實(shí)際?！?2〕“瑤、琨”，或以為二物，一釋瑤，玉之美者；琨，石之美者（《說文》）。一釋瑤、琨皆美玉（偽《孔傳》）?；蛞詾橐晃?，瑤琨，美石似玉者（《書疏》引王肅說）。此處與竹箭一物并稱，似二字為一物?！?3〕“齒”，即牙?！案铩?，皮革。古代齒革連舉，往往指象牙、犀革等珍貴之物，供貴族器物之用。“羽”，珍禽之羽，古人往往用孔雀、翠鳥、雉鳥之羽?！办浮保概Ｖ?。二者用為舞飾和旌旗之飾。自“金三品”至此二物，皆揚(yáng)州有名貢品。（“旄”《禹貢》誤作“毛”，其下又多“惟木”二字。）〔14〕“島夷”，東南海中大小島嶼上的少數(shù)民族?！盎堋?，音hu@，各種草的總名?！盎芊保f皆釋為“草服葛越”?！案鹪健?，古時(shí)南方布名，用葛織成。南朝時(shí)有“蕉葛升越，弱于羅紈”之語，是一種被譽(yù)為比絲織品更柔弱的織物，當(dāng)是用葛麻之類的纖維織成的織品，與北方鳥夷的皮服各適合于其環(huán)境。古人夏葛冬裘，此適于夏季服用，作為一種地方特產(chǎn)而為貢物。〔15〕“織貝”，《詩·巷伯》“成是貝錦”《毛傳》：“貝錦，錦文也?！编嵭尅板\文”云文如貝文。又釋《禹貢》此句亦云：“貝，錦名?！辈⒃疲骸胺矠榭椪撸热酒浣z，乃織之，則文成矣。”意謂絲織品上仿織貝的花紋，稱為“織貝”，發(fā)展成為后世美麗的錦緞。這是通常的解釋。今知臺(tái)灣高山族有切貝殼至薄，成小圓片，鉆孔用線串為飾物，古《穆天子傳》賜物亦有“貝帶”，似此又可認(rèn)為是“織貝”。今譯文暫從舊釋。由卉服、織貝，可以看出古時(shí)東南海上島民與中央王朝的經(jīng)濟(jì)聯(lián)系?！?6〕“錫”，一般釋為“命”、“賜”。舊皆釋“錫貢”為待賜命乃貢，意謂為了避免擾民，橘柚不作常貢，待王朝命貢才貢。此望文解釋，不合統(tǒng)治者賦斂常情。古代動(dòng)詞主動(dòng)被動(dòng)不分，“錫”字上對下，下對上通用。荊州“九江入錫大龜”，即是納貢大龜，此“錫貢”亦同，只是說橘柚易壞，把它包好進(jìn)貢?！?7〕“均”，《禹貢》作“沿”，《史記》譯用“均”字，其義同“沿”。

　　&荊及衡陽維荊州：〔1〕江、漢朝宗于海?！?〕九江甚中，〔3〕沱、涔已道，〔4〕云夢土為治?！?〕其土涂泥?！?〕田下中，賦上下。貢：羽、旄、齒、革，金三品，杶、干、栝、柏，〔7〕礪、砥、砮、丹，〔8〕維箘簵、楛，〔9〕三國致貢，〔10〕其名〔11〕包匭菁茅，〔12〕其篚玄纁璣組，〔13〕九江入賜大龜?！?4〕浮于江、沱、涔、漢，逾于雒，〔15〕至于南河?！?6〕&【注釋】〔1〕“荊”，山名。據(jù)《漢志》，《禹貢》南條荊山在南郡臨沮縣東北，即今湖北南漳縣西境，為大巴山東段的東端大山，迤邐于鄂西山地之最東，形成與鄂東丘陵的分界。在《禹貢》中為荊豫兩州的分界。下文雍州有與岐山并舉的荊山，乃北條荊山，與此非一山。但人類有將舊居地名移稱新居地的習(xí)慣，此南條荊山之名當(dāng)是由北條荊山移來?！昂怅枴?，衡山之南。衡山在今湖南省衡山縣境，一稱峋嶁山。漢武帝始定“五岳”，所定南岳系今安徽霍山而非衡山，至漢宣帝猶沿之。然《史記·封禪書》中衡山已為南岳，相沿至今。（文獻(xiàn)中另有以九嶷山或武夷山為衡山，亦有據(jù)《山海經(jīng)》以今河南省南陽縣的雉衡山為南岳，皆據(jù)傳說比附。）“荊州”，州以荊山得名。即楚國被稱為荊，亦因居于荊山之故。荊州地境包括荊山以南的今湖北省境和湖南全省，南及廣東之地。北面以荊山與豫州分界，大抵自今竹溪、房縣、南漳、襄樊、隨縣、紅安、麻城一線為與豫州的分界線。東面沿麻城以南鄂皖省界再循江西北界、西界，南下至廣東潮陽之線與揚(yáng)州分界。西面當(dāng)以今湖北、湖南兩省西界與梁州分界。南面則凡衡山之陽，隨華夏族發(fā)展所及之境為境，故晉以后史籍皆以《禹貢》荊州州域及于南海。雖清儒辨之，然《禹貢》本意在劃當(dāng)時(shí)所理解的天下為九州，大致按自然地域分州境，其渾言“衡陽”，正表示未說明止于何地，自然當(dāng)以衡山以南自然地域所及之境為境?！?〕“江”，指長江?！队碡暋纷髡咭园l(fā)源于岷山（本文作汶山）的今岷江為長江上游。下文“道九川”說“汶山導(dǎo)江”

　　即指此?！稘h志》“蜀郡湔氐道”（今松潘）云：“《禹貢》岷山在西徼外，江水所出。”至徐霞客始考定長江的真正上游是金沙江。（《漢志》越巂郡載有源遠(yuǎn)流長的繩水，即金沙江，也知它注入長江，但還不明確它是江源。）“漢”，指漢水。初稱瀁水，發(fā)源于《禹貢》所稱之嶓冢山（見下文”道九川”）。但《漢志》只說漾水出氐道（今甘肅清水縣西南）而不說其地有嶓冢山。其水東南流至武都（今甘肅成縣西）稱漢水，一稱沔水，又名沮水，則以出東狼谷（今陜西留壩縣西）至沮縣（今略陽東、勉縣西）合于漾水之沮水得名。漾沮合流稱為漢水或沔水后，再東南遠(yuǎn)流至江夏郡（今鄂東）稱夏水入江。古時(shí)自氐道至武都之漾水，似即今甘肅成縣黑峪江河道，再東過陜西略陽后，即合沮水而為漢水。但后世漾、沮二水不相接，《禹貢班義述》尋其故，以為后因氐道漾水之流絕，沔漢遂只以沮水為源，因而今之漢水其北源遂出陜西留壩縣西境，另有南源出寧強(qiáng)縣，二源至勉縣（古沔陽、沔縣）合流為沔水，亦即漢水?！背谟诤！?，江水、漢水作為荊州境內(nèi)兩大河流，在此會(huì)合后東入于海，把它們比同古代諸侯朝所共宗的天子一樣，故稱為朝宗于海。〔3〕“九江”，舊釋甚紛歧，主要有三說：一、漢廬江郡尋陽縣南之諸水（今鄂東長江北岸廣濟(jì)境）；二、漢豫章郡諸縣入湖漢水之諸水（湖漢水即今贛江）；三、今洞庭湖，包括入該湖之諸水。以上分別當(dāng)今鄂、贛、湘三省。下文言九江貢大龜，據(jù)褚少孫補(bǔ)《龜策列傳》廬江郡出大龜，《通典》廣濟(jì)出大龜，知第一說合《禹貢》原意，是九江在今鄂東廣濟(jì)地區(qū)。但不必說九條水，而是指那一帶的大江與有關(guān)之水。（程大昌《禹貢論》：“江本無九，九江即尋陽之大江?！庇纸裰榻Я魃醵?，在順德縣境最大一支流即叫九江，以一江而稱九，亦可為證。）“甚中”，《禹貢》作“孔殷”，《史記》譯用其意，以長江到此有諸流匯合，甚得地勢之中。（鄭玄釋“殷”為眾，朱熹釋為壯盛，可能較確。但此處司馬遷譯意甚明，當(dāng)從其譯。）〔4〕“沱、涔已道”，《禹貢》作“沱、潛既道”，《漢志》“潛”作“灊”，涔、潛、灊通用。下文“道江東別為沱”，因此舊釋皆以自江分出之水稱為“沱”，自漢分出之水稱為“潛”，因而梁荊兩州皆有沱水、潛水。由此可知沱、潛原不是專指某一水。但確也有水稱為沱、潛，大抵是與江、漢相關(guān)的某一水，如梁州的郫水（今四川沱江）、荊州的夷水（今湖北清江）及江陵、華容間的夏水都稱沱水。梁州綿谷之水（今四川廣元縣境）、漢中安陽鬵谷水（今陜西洋縣、城固北境）、荊州蘆洑河（今湖北潛江至沔陽東荊河之水）都稱潛水?！冻o·九歌》有”涔陽”，王逸注：“江碕名，附近郢”，為枝江至公安之水，亦是潛水。但這些都難指實(shí)為《禹貢》之水?！?〕“云夢土”，通行本《史記》原如此，點(diǎn)校本改作“云土夢”，不可從。此三字爭議太多，《尚書》流傳本原作“云夢土”，與《史記》、《漢書》引用同?！短剖?jīng)》改作“云土夢”。（《夢溪筆談》謂太宗皇帝發(fā)現(xiàn)古本照改，段玉裁謂系宋太宗。然《唐石經(jīng)》已改，故仍從胡渭等說為唐太宗。）自從各種解釋蜂起，說云土、夢為二澤，云土在江北，夢在江南，云土即漢云杜縣，等等。其實(shí)楚方言稱湖澤為“夢”，“云夢”即是稱云澤。及與中夏語言融合，在其下重加“澤”字，遂成“云夢澤”（正如后來洪澤湖名稱之形成一樣），仍是指今湖北境內(nèi)江漢平原的湖沼群。這與各種歷史文獻(xiàn)中常出現(xiàn)的云夢澤亦一致，不應(yīng)強(qiáng)分為二。（《漢志》說云夢在華容南，則南達(dá)洞庭湖邊亦可稱云夢。）〔6〕“其土涂泥”，此州所載土壤與揚(yáng)州同。《中國土壤圖》今湖北絕大部分及洞庭湖周圍的湖南境，亦全為各種水稻土，確與揚(yáng)州同。惟鄂東南及湖南東部與南部為紅壤?！队碡暋犯髦菟洖榇碓撝莸闹饕寥?，此與今科學(xué)觀察所得相合。〔7〕“杶”，音chn，字又作“櫄”，是一種能作車轅的堅(jiān)木?！案伞保赡?，即柘木，亦堅(jiān)實(shí)可作車轅?！拌椤?，音gu1，即檜，柏葉松身，木質(zhì)堅(jiān)勁?！?〕 “礪、砥”，都是磨刀石，粗的叫礪，精的叫砥?！俺e”，音n（，可以做矢鏃的一種石頭，因此石鏃也稱為砮。“丹”，朱砂。今湖南沅陵縣（古辰州）尚以產(chǎn)朱砂擅名，稱辰砂，《元和志》載唐時(shí)辰州亦以此為貢?！队碡暋芬源藶榍G州之貢物，則知古已開采此物?！?〕“箘簵”，音jn& l）。一說箘、簵是兩種竹，一說箘簵是一種竹，是細(xì)長無節(jié)而堅(jiān)勁的小竹，可以做箭桿。似單稱為箘或簵，合稱則為箘簵?！昂棥币蛔鳌昂帯??！皸?，音k（，木名，堅(jiān)可作箭。《釋文》引陸璣云：“楛形似荊而赤，其葉如蓍?！惫糯鷹甘怯忻募?，東北的肅慎族貢此物，荊州亦產(chǎn)此?！?0〕“三國”，此“三國”與“九江”皆指荊州境內(nèi)一些地區(qū)，“三”與“九”古代皆用以約指多數(shù)。《禹貢》作者為西北人，亦只能這樣約略指稱。鄭玄說箘、簵、楛三物皆出云夢之澤，則當(dāng)是近澤諸國致此貢?！?1〕“其名”，此二字今從鄭玄連下讀，意即有名之物?！?2〕“包”，包裹?！皡Q”，音gu！，一般釋為匣，鄭玄釋為纏結(jié)，從“九”取義，通“糾”，即捆扎。“菁茅”，鄭玄釋云：“茅有毛刺者，給宗廟縮酒?！惫糯y(tǒng)治者宗廟祭禮，捆菁茅于祭前，灑祭酒于其上，酒滲下去，就認(rèn)為神已飲了酒，稱為縮酒?！豆茏印ぽp重篇》說菁茅產(chǎn)于“江淮之間”，今湖北安陸縣以東迄于麻城、紅安等縣皆屬此區(qū)，《括地志》：“辰州盧溪縣西南三百五十里有包茅山?！薄段淞暧洝吩疲骸吧诫H出包茅，有刺而三脊，因名包茅山?！敝藶榍G州有名特產(chǎn)，早在西周初就規(guī)定楚國入貢。到東周初，楚不貢此，齊桓公興師責(zé)問：“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供，無以縮酒?！保ㄒ姟蹲髠鳌焚夜哪辏┛芍舜_為荊州長期的貢物?！?3〕“玄纁”，據(jù)《考工記》及鄭玄《注》，染三次的織物叫纁，染五次的叫緅，染七次的叫緇。玄在緅緇之間，就是染六次。多染一次則色深一次，緇是最深的黑色織物，其次玄是赤黑色，纁是黃赤色織物。作為貢品自是絲織品，“玄纁”是赤黑色和黃赤色的絲織物。“璣”，珠類，不圓的珠?！敖M”，古人用以佩飾物的寬綬帶，有三種：佩玉的組，冠纓的組，帶紐的組。只有佩玉的組上綴以珠璣，因而也稱璣組。（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謂璣為暨的假借，言玄纁及組?？晒﹨⒖?。）〔14〕“入”，《禹貢》作“納”，同義。“入賜”，即納貢。九江地區(qū)以特產(chǎn)大龜入貢?！?5〕“浮”，水路以舟徑通?！坝狻?，越過，指水路不通須越過陸地才能到達(dá)。江、沱、潛、漢四水可徑以舟通，四水與雒不通，故須逾陸地始能達(dá)。“雒”，水名，是河南境內(nèi)洛水的本名，它源出今陜西洛南縣，東至河南鞏縣入河，與陜西境內(nèi)入渭之洛水非一水，“雒”“洛”二字判然有別。至魏黃初元年以五行說改“雒”為“洛”，二水遂同用一名至今?！?6〕“南河”，周代稱今山西與河南分界的河為南河（一稱豫河），山西與陜西分界的河稱西河（一稱雍河），又當(dāng)時(shí)自大伾山（今?？h境）北折至今天津附近入海的河稱東河（一稱兗河）。這都是以冀州為主體所稱的。

　　&荊河惟豫州：〔1〕伊、雒、瀍、澗既入于河，〔2〕滎播既都，〔3〕道荷澤，〔4〕被明都?！?〕其土壤，下土墳壚。〔6〕田中上，賦雜上中?！?〕貢：漆、絲、絺、纻，〔8〕其篚纖絮，〔9〕錫貢磬錯(cuò)。浮于雒，達(dá)于河。&& &【注釋】〔1〕“荊河惟豫州”，荊山和大河之間是豫州。州境主要是今河南省，南及荊山以北的鄂北，即西起竹溪，中經(jīng)南漳，東及隨縣、麻城一線以北的湖北境，亦即以此線南與荊州分界；北則以西起潼關(guān)、東及?？h的黃河與冀州分界；東北以內(nèi)黃、?？h、延津、封丘、曹縣一線與兗州分界；東面北段以商丘、夏邑、永城、蒙城為境與徐州分界；東面南段以懷遠(yuǎn)以西之淮水及淮水以南之豫皖邊界與揚(yáng)州分界；西面北段以河雒之間的豫陜邊界與雍州分界；西面南段以雒水以南的豫蜀邊界延至鄂西竹溪之線與梁州分界。由于豫州處在九州之中心，除青州為兗、徐所隔外，與其七州都接界?！?〕“伊”，水名，在雒水南，發(fā)源于今河南盧氏縣熊耳山悶頓嶺，向東南流，折而東北經(jīng)嵩縣、伊川等縣至偃師入于雒水。“瀍”，水名，發(fā)源于今河南孟津縣西北谷城山，東南過洛陽市，入于雒水。“漳”，水名，發(fā)源于今河南澠池縣白石山，南流合谷水，因而又稱谷水。東經(jīng)新安縣，穿過洛陽市，東南入雒水?！叭胗诤印?，伊、瀍、澗三水俱入雒水，然后同入于河。〔3〕“滎播既都”，《禹貢》作“滎波既豬”?！皽睢?，指古滎澤，故址在今河南滎陽縣境。“播”，一本作“潘”，與“波”皆同音通用?！豆茏印の遢o篇》“決潘渚”注：“溢也?！笔撬绯蓾山信虽?。是滎播、滎潘、滎波即滎澤。鄭玄說漢末已成平地，但當(dāng)時(shí)滎陽人仍稱其地為滎播。〔4〕“荷澤”，《禹貢》作“菏澤”，是。古濟(jì)水自定陶西南合小流菏水，流至定陶東北，于濟(jì)水之東匯成菏澤。菏水復(fù)自菏澤東出。至北宋時(shí)菏澤已涸?！?〕“被”，音p9，覆?！懊鞫肌?，《禹貢》作“孟諸”，古澤名。原在漢睢陽縣東，即今河南商丘縣東，唐時(shí)尚周圍五十里，至宋已涸。其地北距菏澤一百四十里，當(dāng)水盛時(shí)，使菏澤水向南泄入明都澤?！?〕“其土壤，下土墳壚”，據(jù)冀州“其土白壤”，雍州“其土黃壤”，此處“壤”上當(dāng)脫一字。姑依原句釋此州一般的土是無塊柔土，低下之處是墳壚土?！皦馈?，《說文》釋為黑剛土。按壚從盧，其義為黑?！皦瀴馈?，肥的黑色土?！吨袊寥赖乩怼丰尀榉植加诤幽系偷氐氖倚詻_積底層的深灰粘土與石灰結(jié)核，今豫晉人民尚有稱為壚者，亦稱砂姜，則即與兗州稱為黑墳的砂姜黑土相近?！吨袊寥缊D》載今河南境內(nèi)西部為黃棕壤與棕壤，東部為潮土（即原沖積土），豫西北黃河沿岸則有土（是長期耕種熟化的土壤），當(dāng)由周代土壤熟化而成?！?〕“賦雜上中”，《禹貢》作“賦錯(cuò)上中”。偽《孔傳》：“賦第二，又雜出第一?！贝颂幬疵餮噪s出第一，不如釋為雜用第二等，可上下浮動(dòng)?！?〕“絲”，《禹貢》作“枲”。“纻”，纻麻?！?〕“纖絮”，細(xì)的絲綿。

　　&華陽黑水惟梁州：〔1〕汶、嶓既蓺，〔2〕沱、涔既道，〔3〕蔡、蒙旅平，〔4〕和夷厎績?！?〕其土青驪?！?〕田下上，賦下中三錯(cuò)。貢璆、鐵、銀、鏤、砮、磬，〔7〕熊、羆、狐、貍織皮?！?〕西傾因桓是來。〔9〕浮于潛，〔10〕逾于沔，〔11〕入于渭，〔12〕亂于河。〔13〕&【注釋】〔1〕“華陽”，華山之南。華山在今陜西華陰縣南，為三州分界點(diǎn)，其東邊是豫州，北邊是雍州，南邊是梁州?！昂谒保颂幨亲鳛榱褐葸吔绲囊粭l水。有關(guān)黑水的問題太多，而被附會(huì)為此水的不下十條，計(jì)在西北的有伊吾、肅州等處六七條，在四川及西南的有麗水、西洱河等七八條。下文“道九川”中的黑水西起甘隴，流經(jīng)西南，注入南海，實(shí)際上并無這樣一條水，《禹貢》作者受《山海經(jīng)》、《天問》等神話影響采入，但必是秦開巴蜀通西南夷后知有橫斷山脈諸水的反映。若找一條作為梁州西南邊界而入于南海之水，自惟有瀾滄江或怒江可當(dāng)之。宋以來學(xué)者則論定是諸葛亮度瀘之瀘水，因?yàn)o之義為黑（漢時(shí)滇池縣亦有黑水祠）。其實(shí)黑水究屬何水，是頗難論定的?！叭A陽黑水惟梁州”，華山以南迄于黑水是梁州。此州由全境地勢高、多山梁而得名。州境大抵包括渭水以南的陜甘兩省境，南及四川全境，以及滇黔等省古西南夷居住地區(qū)。東面北段以雒水以南至竹溪的豫、鄂西界與豫州分界，東面南段以竹溪以南的鄂、湘西界與荊州分界，北面以華山向西沿秦嶺山脈與雍州分界，西面、南面邊界不明確，當(dāng)以當(dāng)時(shí)所約略知道的邊疆少數(shù)民族所及之境為境，所以能南及滇池一帶?！?〕“汶”，《禹貢》古文作“崏”，通行本作“岷”，王逸注作“汶”。由于“汶”古讀重唇，與“岷”同聲并同古韻十三部，所以同音通用。下文“道九川”說“汶山道江”，指汶山為江水之源。據(jù)《漢志》，岷山在蜀郡湔氐道（今四川松潘縣），岷水所出，是《禹貢》即以此岷水為長江上源。薛季宣謂岷、洮以南蜀西之山皆可稱岷，則是指岷山山脈?！皪蟆?，音b#，即嶓冢山。下文“道九川”敘明為漢水上游漾水所出，而《漢志》嶓冢在隴西郡西縣（今甘肅天水境），說為西漢水（即嘉陵江）所出，而所載漾水發(fā)源之氐道（今甘肅清水縣西南）不云有嶓冢，顯然與《禹貢》不合。依《禹貢》之意，嶓冢自當(dāng)在漢水源頭，則原來氐道之山應(yīng)稱嶓冢。據(jù)地形圖，西縣嶓冢即蜿蜒為氐道嶓冢，故《水經(jīng)·漾水注》說漾水出隴西氐道縣嶓冢山，并云：“東西兩川俱出嶓冢，而同為漢水?！钡涞貙儆褐莘橇褐?，而后世氐道漾水又不至沮縣連漢水，漢水遂只有略陽以東的留壩、寧強(qiáng)南北二源，則嶓冢自當(dāng)在此，乃能屬梁州。北魏正始中析沔陽（今陜西勉縣）置嶓?？h，《魏書·地形志》華陽郡嶓?？h云：“有嶓冢山，漢水出焉。”這是漢水源頭有此山見于記載之始。（以后嶓?？h名迭變，至明清兩代名寧羌，即今寧強(qiáng)。）唐時(shí)《通典》并載今天水、寧強(qiáng)（唐名金牛縣）兩嶓冢山。而天水之嶓冢屬雍州，故清以來學(xué)者皆主寧強(qiáng)之嶓冢，為其在梁州，今亦只能用寧強(qiáng)嶓冢說?！?〕“沱、涔既道”，已見前39頁注〔4〕，惟此處“既”字未改為“已”?！?〕“蔡”，山名，舊注不知其所在，宋儒三四家始以為在雅州嚴(yán)道縣（今四川雅安縣），謂諸葛亮征蠻至此而夢周公，更名周公山。清人胡渭則以為可能即峨嵋山。確址不詳，總之為四川省境內(nèi)一山?！懊伞保矫?，一般皆以為在今四川雅安、名山、蘆山三縣之間?！奥闷健?，舊誤釋“旅”為祭山之禮，王引之《經(jīng)義述聞》云：“《禹貢》不紀(jì)祭山川之事……旅，道也。‘蔡蒙旅平’者，言二山之道已平治也。”下文“已旅”、“刊旅”亦同?！?〕“和夷”，和水（《說文》作“涐水”，今大渡河）以南的西南夷。〔6〕“青驪”，《禹貢》作“青黎”。驪、黎，皆黑色?！吨袊寥赖乩怼芬詾槭菬o石灰性沖積土。據(jù)《中國土壤圖》則四川絕大部分為紫色土，成都平原及沿江流域?yàn)樗就粮鞣N紫泥田、青泥田，秦嶺以南則大都為黃棕壤、棕壤。此處顯然指四川青泥田等土壤?！?〕“璆”，音qi*，《禹貢》作“镠”。《爾雅·釋器》：“黃金謂之■，其美者謂之镠?！惫薄蹲ⅰ吩疲骸伴H即紫磨金。”（《水經(jīng)注》：“俗謂上金為紫磨金。”）上文“金三品”之金，是古人對銅的稱呼，此處璆、镠則指黃金。舊注因璆字從玉，誤釋為玉名。由左思《蜀都賦》盛稱“金沙銀礫”及《后漢書》謂“益州金銀之所出”，又《華陽國志》、《通典》、《元和志》等所載，知金是梁州特產(chǎn)（金沙江即由產(chǎn)金得名）?！扮U”，音l^u，《說文》：“剛鐵，可以刻鏤?！睋?jù)《夢溪筆談》，剛鐵似即鋼?！?〕“羆”，音p0，軀體很大的一種熊，也稱人熊?！柏偂?，比狐小，也稱野貓?！翱椘ぁ?，各種野獸的皮和它的毛織物。據(jù)顏師古《漢書注》和蘇軾《書傳》，諸獸皮制為裘，諸獸毛織為罽（音j@）?！墩f文》：“■，西胡氈布也。”如今日西藏之氆氌。是罽為獸毛粗織成的織物，因而稱為“織”，制裘的就稱為“皮”?！?〕“西傾”，山名，《漢志》作“西頃”，在隴西郡臨洮縣（今甘肅省岷縣）西，又名■臺(tái)山、西強(qiáng)山，洮水出其東北，桓水出其東南，即青海湖東南羌人所稱的羅插普喇山，在今青海省東部的黃南藏族自治州南部。（舊釋此為雍州山，大可不必如此拘泥。其地在渭水一線之南，依《禹貢》所敘自可列為梁州之山。）“桓”，水名，《漢志》及《水經(jīng)注》稱為白水，即今白龍江。出今甘肅岷縣西南迭部之西，東南經(jīng)舟曲、武都至廣元南的昭化境入嘉陵江?！拔鲀A因桓是來”一句與上文“和夷”句同敘少數(shù)民族。錯(cuò)簡在此，應(yīng)移“和夷”句下，“其土”句上?，F(xiàn)原文暫不動(dòng)，譯文移正。〔10〕“潛”，《夏本紀(jì)》將《禹貢》“潛”皆改為“涔”，獨(dú)此處未改（或謂后人改回）。潛水，指與漢水相通的一條水，此處當(dāng)指當(dāng)時(shí)運(yùn)輸上便利的一條漢水的支流或支津?！?1〕“逾”，按《禹貢》文例，凡兩水不相通而須經(jīng)陸路者用“逾”字。此處潛、沔相通，而沔、渭不通，故金履祥《書經(jīng)注》以為，此處兩句是“入于沔、逾于渭”之誤，其說是。“沔”，音mi3n，水名。據(jù)《漢志》武都縣（今甘肅成縣西）所載，知沔水即是以漾水為源的漢水。又據(jù)《漢志》武都郡沮縣（今陜西勉縣西）及《說文》“沔”字，知沔水亦名沮水。《禹貢班義述》以為沔水原以出自氐道的漾水為源，而發(fā)源于東狼谷的沮水至沮縣來注。后來出自氐道之漾水流絕，遂以沮水為源，《說文》遂謂沔水出東狼谷。而沔水由此亦稱沮水，《說文》遂亦謂沮水至沙羨（今漢口）入江。沔水與漢水實(shí)為一水的異名，并非舊釋所謂上段為沔水，下段為漢水。故上游之地有沔陽（今勉縣）、漢中、漢陰等，下游之地亦有沔陽、漢陽、漢口等。到末段入江夏郡（今安陸以南之鄂東）則另稱為夏水?！?2〕“渭”，水名，出今甘肅渭源縣西南鳥鼠山，東經(jīng)隴西、甘谷、天水諸縣入陜西省境，自寶雞橫貫全省，東至潼關(guān)北之風(fēng)陵渡入河?！?3〕“亂于河”，《爾雅·釋水》：“正絕流為亂。”郭璞注：“直橫渡也?！本褪钦鏅M渡黃河。

　　&黑水西河惟雍州：〔1〕弱水既西，〔2〕涇屬渭汭?！?〕漆、沮既從，〔4〕灃水所同?！?〕荊、岐已旅，〔6〕終南、敦物至于鳥鼠?！?〕原隰厎績，〔8〕至于都野?！?〕三危既度，〔10〕三苗大序?！?1〕其土黃壤?！?2〕田上上，賦中下。貢璆、琳、瑯玕?！?3〕浮于積石，〔14〕至于龍門西河，〔15〕會(huì)于渭汭。〔16〕織皮，昆侖、析支、渠搜，〔17〕西戎即序?！?8〕&【注釋】〔1〕“黑水”，見前梁州注，這里為雍州西界。鄭玄引《地說》云：“三危山，黑水出其南?！薄独ǖ刂尽穭t似據(jù)杜林、杜預(yù)之說，以三危山在沙州敦煌縣東南三十里。今敦煌東南有三危山，其西南之水為黨河，或可當(dāng)作此黑水。古文獻(xiàn)中作為黑水而地在西北者，尚有伊吾（哈密）、肅州（酒泉）、張掖三處之河與青海大通河等。據(jù)《禹貢》原文意，雍梁二州俱以黑水為西界。亦有釋為雍梁二州之分界線者，此諸處都難合此義?！昂谒骱游┯褐荨?，西邊的黑水和東邊的西河之間是雍州。此州由秦都于雍得名。州境包括今秦嶺以北的陜西境和甘肅、寧夏全境及青海的一部分。其東以黃河與冀州分界，東南以河雒間豫陜邊界與豫州分界，南以秦嶺與梁州分界，西與北大抵止于沙漠。因《禹貢》末句說九州東盡于海，西迄于流沙，古文獻(xiàn)中流沙在敦煌西，顯見古人印象中在敦煌的黑水以西是沙漠。再據(jù)《禹貢》末句說“朔南暨”，就是說北方、南方以能到達(dá)的地方為止境，自然其北境也以沙漠不毛之地為境。《漢志》張掖郡居延縣（即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額濟(jì)納旗北）有云：“古文以為流沙。”由于其地有巴丹吉林沙漠，正在雍州之北。

　　〔2〕“弱水既西”，這是《禹貢》中唯一西流之水，原亦《山海經(jīng)》神話中出于昆侖之水?！墩f文》作溺水，則是實(shí)有而為《山海經(jīng)》所取材的水，發(fā)源于今甘肅山丹縣焉支山西麓、窮石之東，西北流至張掖，合來自祁連山西南之羌谷水后，亦稱張掖河。繼向西北流經(jīng)今高臺(tái)縣，過合黎山西南，亦稱合黎水。經(jīng)合黎峽口折而向北流，經(jīng)酒泉東的金塔縣東北，過巴丹吉林沙漠西部，即所謂“入于流沙”，最后東北入于居延海?！?〕“涇”，水名，發(fā)源于今寧夏涇源縣六盤山之東麓笄頭山（一名崆峒山），東南流經(jīng)甘肅平?jīng)?、涇川，歷陜西長武、涇縣，沿途受多水來注（包括被認(rèn)為是涇水北源之水），至涇陽縣南入渭水，是《上林賦》及《關(guān)中記》所說“關(guān)中八川”中唯一在渭北之水?！皩佟?，相連屬。因涇水入渭，故說它連屬于渭?！拔紱I”，汭有下列諸解：水北、水之隈曲、水曲流、水中洲、水相入，等等?！蹲髠鳌分杏袧h汭、渭汭、滑汭、雒汭、夏汭等地，大抵皆兩水相入處，其處必有隈曲，遂稱為汭。而渭汭、雒汭等適在該水之北，遂有水北之釋。當(dāng)以兩水相會(huì)而成之隈曲處為正解。此渭汭即涇水入渭的隈曲處?！?〕“漆、沮”，二水名，合流后成為一水名。關(guān)于漆沮的說法非常紛歧，有涇水之西的漆沮，又有涇水之東的漆沮。此處按所敘順序，是涇東之漆沮。此漆沮復(fù)有不同五六說。大抵此一漆水當(dāng)出今銅川東北境，南流至耀縣，與出今黃陵縣北而南經(jīng)宜君、銅川來的沮水會(huì)合，乃稱漆沮水，即今石川河，再南經(jīng)富平東南、臨潼東北以入渭水。在秦開鄭國渠后，漆沮水入鄭渠，主流隨鄭渠東行至白水縣境入洛水，另分出一支隨石川河入渭。至北宋時(shí)鄭渠東段湮廢，漆沮全水從石川河入渭。〔5〕“灃水”，亦作“豐水”、“鄷水”。灃水源出今陜西戶縣南秦嶺北麓，北經(jīng)秦渡鎮(zhèn)，至咸陽市東南入渭。〔6〕“荊”，此雍州荊山，稱為“北條荊山”，與荊州的“南條荊山”非一。此在馮翊懷德（今陜西朝邑縣）西南，漢時(shí)其下尚有荊渠，屬北嶺六盤山系橋山山脈。（唐以后地理書誤以為在陜西富平西南，胡渭已辨正。）“岐”，山名，與冀州岐山非一。此山在今陜西岐山縣東北。顏師古云：“其山兩岐，俗呼箭括嶺。”又名天柱山、鳳凰山?！?〕“終南”，山名，在今西安市南五十里。古終南山東起今藍(lán)田，西迄周至。自秦襄公都于今陜西隴縣，岍、岐兩山之南的秦嶺亦稱終南，于是此山西起秦隴，東達(dá)藍(lán)田，綿亙八百里。亦稱南山、中南山、周南山、地肺山、橘山、楚山、秦山。漢人以武功以南（今眉縣南）的太一山（其北部稱太白山，為秦嶺的最高峰）為終南山，于是終南山又稱太一山、太白山，實(shí)則終南山指秦嶺的眉縣至藍(lán)田一段。至于全部秦嶺，西起甘肅天水，東迄河南陜縣。西安市南五十里之終南山被認(rèn)為是其主峰。“敦物”，山名，即漢時(shí)武功縣之垂山。山在今眉縣東南，胡渭以為即太一山。其北部為太白山，南部為武功山（又稱敖山），總稱為敦物山。（《金史·地理志》所載則在垂山之東，不盡合。）宋程大昌據(jù)字義釋為形容物產(chǎn)豐富而非山名。義雖新而證據(jù)不足，《禹貢》所敘由終南、敦物二山至于鳥鼠山，文義甚明，放不改舊釋?！岸亍?，《禹貢》作“惇”，同音dn?！傍B鼠”，山名，渭水發(fā)源處，全稱鳥鼠同穴山，又名青雀山，在今甘肅渭縣西南。但甘肅、青海、新疆、西藏等荒野地區(qū)都有鳥鼠同穴現(xiàn)象，鳥多為雪雀，偶有土百靈、角百靈、穗■或沙鵬；鼠多為黃鼠，偶有長尾黃鼠、鼠兔、高山旱獺及鼬。漢時(shí)《爾雅》則說是鵌和鼵。歷代文獻(xiàn)和近代科學(xué)考察都證明實(shí)有此二物共棲之事?！?〕“原”，廣平之地，如平原、原野。“隰”，音x0，低下的濕地?！霸簟保柑镆?。〔9〕“都野”，澤名，《禹貢》作“豬野”?！稘h志》武威縣（今甘肅民勤縣北）東北有休屠澤，古文以為即豬野澤。今其地東接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阿拉善左旗，有魚海子，又名白亭海，即是。此處當(dāng)以都野為代表，指漢武威郡一帶許多湖澤。自秦漢以迄北魏，此地都稱沃壤?！?0〕“三危”，山名，今敦煌縣東南有三危山?！岸取?，為今文。偽古文《禹貢》作“宅”，沿自古文，其義為居。此言三危山已可居?！独ǖ刂尽份d三危俗名卑羽山，徐文靖據(jù)《西河舊事》謂俗名升雨山，“卑羽”字誤?！逗鬂h書》則說三危山在金城郡河關(guān)縣（今青海同仁縣）西。此外還有下列諸地之說：在渭源鳥鼠山西南，與岐山相連，或說與岷山相連；在積石山西南；在岷州衛(wèi)塞外，古疊州；云南麗江府北；云南大理府云龍州，等等。大抵三危山原亦從《山海經(jīng)》、《天問》中來，雖亦實(shí)有其山為神話之依據(jù)，然已頗飄渺，無法指實(shí)其處。如依較多的歷史傳說，總以在較遠(yuǎn)的西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為宜，故用敦煌之說?！?1〕“三苗大序”，《禹貢》作“三苗丕敘”?！叭纭保糯褡迕?，被華夏族戰(zhàn)敗后遷到長江流域，據(jù)說一部分被逐到西北，即《堯典》所說的“分北三苗”、“竄三苗于三危”。這是古代有名的一個(gè)歷史傳說?！按笮颉保鬄榘捕ㄓ行?。參看下文“西戎即序”之注?！?2〕“黃壤”，《中國土壤地理》釋為淡栗鈣土?！吨袊寥缊D》所載，渭水流域?yàn)楠?，涇水流域多黑壚土，陜西境?nèi)其他地區(qū)大都為綿土，東部龍門附近及西部寶雞、天水一帶為褐土，青海大部分為栗鈣土，其東所鄰甘肅境為黑鈣土，陜甘之間黃河流域大抵為灰鈣土，緊靠黃河兩岸及武威至民勤一帶（即都野澤地區(qū)）與張掖西北嘉峪關(guān)、金塔東北至居延海一線弱水兩岸，都是綠洲土，此外河西走廊東部多灰棕漠土，西部多棕漠土。此為今日實(shí)測所知雍州范圍內(nèi)土壤概況。此地區(qū)本為黃土高原，所以古人綜稱它為黃壤?！?3〕“璆”，《禹貢》作“球”，《史記》誤用同音字“璆”，原注：“球、琳，皆玉名?！薄抖Y記·玉藻》“笏，天子以球玉”。鄭玄《注》：“球，美玉也?！笨芍弁醯捏耸怯们蛴褡龀伞！傲铡?，司馬相如《上林賦》“玫瑰碧琳”，班固《西都賦》“琳珉青熒”，可知琳是一種和翡翠相同的青碧色的玉?！艾槴\”，是一種似玉的美石?！渡胶＝?jīng)》數(shù)見珠樹，《淮南子》有碧樹，舊說是瑯玕。《禹貢錐指》引李時(shí)珍說：“瑯玕生于西北山中及海山崖間……在山為瑯玕，在水為珊瑚，亦有碧色者。今回回地方出一種青珠，與碧靛相似，恐是瑯玕所作?！卑础稜栄拧め尩亍罚骸拔鞅敝勒?，有昆侖虛之璆琳瑯玕。”是西北雍州域內(nèi)原以產(chǎn)這種玉石擅名?！矮\”，音g1n?！?4〕“積石”，山名，在漢金城郡河關(guān)縣（今青海同仁縣境）西南羌中，即今青海省阿尼瑪卿山。自東晉時(shí)葉谷渾占積石山，隋唐以后改以鄯州龍支縣（今青海民和縣境）南之唐述山為積石山，俗稱小積石。其時(shí)代既晚，自非《禹貢》原來之積石山。〔15〕“龍門”，在今陜西韓城縣東北、山西河津縣西北今稱禹門口的黃河河道上之一山石險(xiǎn)峽，寬僅百余米，黃河出龍門后河道寬達(dá)二三公里?；蛘f壺口瀑布處鄰近的孟門山是龍門上口，河津龍門山是龍門下口。“龍門西河”，指自壺口、龍門以南至風(fēng)陵渡今晉西南的黃河。〔16〕“渭汭”，此指渭水入黃河處?！?7〕“昆侖”，《山海經(jīng)》神話中有昆侖丘，又稱昆侖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是上帝的下都，山中萬物盡有，有幾種神和獸守護(hù)，亦西王母所居，并有赤水、河水、洋水、黑水、弱水、青水六條水分別出其四隅。這種神話被《禹貢》凈化為一座實(shí)際的山，放在雍州，并有西戎中的一族居住，即以昆侖為其族名。其地當(dāng)在今青海境內(nèi)，具體地點(diǎn)不明。（漢代尋河源，以當(dāng)時(shí)認(rèn)為河源所在的于寘南之山為昆侖。又于臨羌置昆侖山祠，敦煌置昆侖障，以及現(xiàn)在的昆侖山脈，都是《禹貢》以后的事。）“析支”，鄭玄《注》云：“居此昆侖、析支、渠搜三山之野者，皆西戎也?！币晕鲋樯矫?。馬融說：“析支在河關(guān)（今青海同仁縣）西?！薄逗鬂h書·西羌傳》說，西羌原出三苗，本姜姓之戎別種，被舜逐至三危，即河關(guān)之西南羌地，濱于賜支。則似是水名。并云賜支即析支（《大戴記·五帝德）作鮮支）。應(yīng)劭說，析支在河關(guān)之西千余里，羌人所居，謂之河曲羌。是析支亦成為居此地西戎的一族名。“渠搜”，《逸周書·王會(huì)》作“渠叟”；《大戴記·五帝德》作“渠廋”；《穆天子傳》作“巨蒐”，并記穆王東還，經(jīng)巨蒐走三十七天至今河套之地。按道里計(jì)，似渠搜在今祁連山之南，與析支、昆侖依次在今青海省境。漢以后的《涼土異物志》云：“古渠搜國在大宛北界?！贝笸穑瑢贊h西域?！端鍟の饔騻鳌罚骸剥嚭箛际[嶺之西五百余里，古渠搜國也?！薄缎绿茣の饔騻鳌份d唐改“汗”為“寧遠(yuǎn)”，授其王為刺史，成為屬地。按渠搜在《王會(huì)篇》中記其貢鼩犬，自漢至唐常貢名馬，都與貢織皮同屬獸類之物。而汗在前蘇聯(lián)烏茲別克境內(nèi)，可知是渠搜族當(dāng)時(shí)所居之領(lǐng)土。（漢武帝置朔方郡，下設(shè)渠搜縣，只是采用古渠搜名。）〔18〕“西戎”，古代泛稱華夏族以外的少數(shù)民族為“夷”或“戎”，西戎就是住在西方的少數(shù)民族。這里昆侖、析支、渠搜三支西戎就在雍州西部今甘、青境內(nèi)，其西至新疆境內(nèi)外?！凹础保??！靶颉?，次序。“即序”，已就次序，按部就班地歸于安定。按，“織皮”至“即序”十二字系錯(cuò)簡，“織皮”系貢物，當(dāng)在“瑯玕”下，“浮于”上?！袄觥钡仁?，當(dāng)在“三苗大序”下，“其土”上。依《禹貢》各州文字章法，首為該州山川地理，接著為土、田、賦、貢（貢包括本州特產(chǎn)和少數(shù)民族特產(chǎn)），最后貢道，無一例外。今“冀州章”脫簡錯(cuò)簡較多，“雍州章”則有此處錯(cuò)簡（蘇軾《書傳》已初步指出），現(xiàn)原文暫不動(dòng)，譯文移正。

　　&道九山：〔1〕汧及岐至于荊山，〔2〕逾于河；壺口、雷首至于太岳；〔3〕砥柱、析城至于王屋；〔4〕太行、常山至于碣石，〔5〕入于海。西傾、朱圉、鳥鼠至于太華；〔6〕熊耳、外方、桐柏至于負(fù)尾?！?〕道嶓冢，〔8〕至于荊山；〔9〕內(nèi)方至于大別。〔10〕汶山之陽至衡山，〔11〕過九江，〔12〕至于敷淺原。〔13〕&【注釋】〔1〕“道”，《禹貢》作“導(dǎo)”?！熬派健保队碡暋窡o此二字。舊釋“導(dǎo)山”為治山通水，蘇軾以為即《書序》的“隨山浚川”，王夫之以為是因人所經(jīng)行之道測試之，胡渭以為是循行之意。按，“九山”本來是泛指很多的山，但這里司馬遷適將這一段九個(gè)“至于”所敘之山綜括為“九山”。以后歷代學(xué)者先后將所敘各山綜括為兩條、三條、四列、四重及地脈終始等說，反映了“道山”是第一次按山勢對我國山脈進(jìn)行了一次初步的科學(xué)清理?！?〕“汧”，音qi1n，山名，即漢代扶風(fēng)汧縣的吳山，在今陜西隴縣南，汧水（今稱千水）所出?！搬?，山名，在今陜西岐山縣，居汧山之東?！扒G山”，即北條荊山，在今陜西朝邑縣。自汧、岐至荊山，是沿渭水北岸，橫貫今陜西省，東抵黃河西岸之山，系北嶺六盤山系的隴山山脈，皆屬雍州?！?〕“壺口”，在陜西吉縣西南黃河上，“雷首”，山名，即今山西西南部界于黃河與涑水之間的中條山。迤邐而東，長數(shù)百里，隨地異稱，據(jù)云共有九名。雷首為其西端主峰，在今永濟(jì)與芮城之間。此外尚有首陽、堯山、薄山、襄山、甘棗、渠豬、獨(dú)頭及歷山等名?！疤馈?，山名，迤邐于今山西翼城縣浮山以北、太谷縣以南汾河?xùn)|岸，主峰為霍縣東南的霍山。自壺口至太岳，是接著上述荊山的敘述，大體是從汾水入河附近起，由今山西省西南端，沿汾水東岸向東北直抵山西中部的陰山山系太岳山脈，皆屬冀州?！?〕“砥”，音d！，《禹貢》誤作“底”。砥柱山即三門峽河中石山，在今山西平陸縣東南黃河上?！端?jīng)注》云“山見水中若柱然，故曰砥柱”，“亦謂之三門”。《陜州志》：“三門：中，神門；南，鬼門，北，人門?！苯褚研奕T峽水電站?！拔龀恰?，山名，在今山西陽城縣西南?！巴跷荨?，山名，在今河南省黃河北岸濟(jì)源縣西北，居析城山之東南。自砥柱至王屋，是敘今晉南豫北黃河北岸自西向東的諸山，當(dāng)系太岳山脈東南支阜，也都屬冀州?！?〕“太行”，山名，為我國西北黃土高原與華北平原的分界，位于山西省東邊與河北、河南兩省的邊界上，沿東北—西南走向，蜿蜒千余里，稱太行山脈，屬陰山山系。舊文獻(xiàn)所稱太行山，常指今河南沁陽、修武與山西晉城之間的太行山?！俺Ｉ健?，禹貢原作“恒山”，《史記》避漢文帝諱改。恒山原在今河北省曲陽西北，為恒水所出，位于太行山東北的河北省境內(nèi)，其高嶺名大茂山。至漢時(shí)定為北岳，并于其地置常山郡。宋時(shí)為遼所占，金時(shí)以其在京城之南，遂改以晉北渾源境之玄岳山為北岳恒山。清代祀禮亦移其地，北岳恒山遂永在太行山北之山西省東北境。然《禹貢》恒山自在河北曲陽境?！绊偈?，渤海北岸作航海標(biāo)志之石，在今河北樂亭縣南海岸邊。自太行至碣石，是敘從山西省東南向東北迤邐并橫過河北省北部的太行山，接著是直抵渤海岸邊的燕山東部余脈，也都屬冀州。自汧岐至碣石，連雍、冀兩州，除砥柱在河道上外，皆為渭水和河水以北之山，是北條北列。〔6〕“西傾”，山名，在今甘肅岷縣以西的青海東境。“朱圉”，山名。舊皆以為是漢天水郡冀縣悟中聚的朱圄山，在今甘肅天水市西北甘谷縣西南三十里的渭水南境。王樹■始謂實(shí)即今卓尼，為一語之音轉(zhuǎn)。就西傾、朱圉、鳥鼠自西而東北之順序言，王說是。顧頡剛先生亦主此說?！傍B鼠”，鳥鼠同穴山，在今甘肅渭源縣西南?！疤A”，即華山，在今陜西華陰縣南十里，漢時(shí)定為西岳。自西傾至太華，是從青海東部西傾山，東連隴南至陜南的整個(gè)秦嶺山脈，居雍州南部，亦即梁州北界?！?〕“熊耳”，山名，在河南盧氏縣東南，綿亙二百余里，為伊水與雒水的分水嶺。下文“道九川”的雒水則發(fā)源于另一熊耳山?！巴夥健?。山名，《漢志》潁川郡崈高縣下云：“古文以崈高（崇高、嵩高）為外方山。”即今河南登封縣境漢時(shí)定為中岳的嵩山。根據(jù)《禹貢》文意，就地形來看，實(shí)際當(dāng)指熊耳山和伊水東南、北起嵩山斜向西南的伏牛山一帶諸山。“桐柏”，山名，在豫鄂邊界上，即今豫南桐柏、信陽一線和鄂北棗陽、隨縣一線之間的一座山脈。其主要支峰大復(fù)山、胎簪山，在桐柏縣境之西，為淮水所出?！柏?fù)尾”，《禹貢》作“陪尾”，古輕唇音皆讀重唇，故“負(fù)”與“陪”聲紐同，而“負(fù)”與“驁”又同在古音之咍部，故“負(fù)”與“陪”同音通用。《漢志》江夏郡安陸縣有橫尾山，古文以為陪尾山，即今湖北安陸縣北的橫山。自熊耳至負(fù)尾，是接著太華迤邐向東南的豫省西南境內(nèi)諸山，最末迄鄂境隨縣、安陸間，這都在豫州境內(nèi)。（元吳澄始以為負(fù)尾當(dāng)指山東泗水縣之陪尾，其后學(xué)者多從之。就地形看，不僅相去太遠(yuǎn)，尤以中間隔以廣大的華北平原，山勢了不相屬，而熊耳諸山屬北嶺山系，山東半島屬陰山山系，吳說顯誤。）自西傾至負(fù)尾，連雍、豫兩州，及于荊州北界，皆為渭水以南、漢水以北之山，是北條南列?！?〕“嶓?！保矫?，在陜西寧強(qiáng)縣境，屬梁州。〔9〕“荊山”，即南條荊山，在今湖北南漳縣西，屬荊州。這里主要敘漢水和嘉陵江（漢時(shí)稱西漢水）之間的大巴山脈，歷今陜西（秦嶺南）、四川（東境）、湖北（長江以北）三省。〔10〕“內(nèi)方”，山名，即漢江夏郡竟陵縣的章山，在今湖北鐘祥縣的西南境，亦稱馬良山、馬仙山。周百余里，為荊山山脈的東南端，地當(dāng)要沖，漢水經(jīng)其東。按，春秋時(shí)楚國的方城在今河南葉縣、方城一帶，其西北之山即稱外方，此為方城之內(nèi)又一要塞，故稱內(nèi)方?！按髣e”，山名，舊釋大都根據(jù)漢水入江處以尋其地，以為即漢陽龜山。然龜山不大，又古名翼際山、魯山，不名大別，故此仍當(dāng)是漢時(shí)六安國安豐縣西南即今鄂、皖邊界之大別山。該山磅礴及于麻城、黃陂之境，正亦漢水入江區(qū)域內(nèi)。這里接著大巴山以東，綿延長江以北，從漢水西岸邊的內(nèi)方起，中經(jīng)漢水東的大洪山脈，直至鄂東大別山脈。而自嶓冢至此，連梁荊兩州（東線）及于豫州之南與揚(yáng)州西境，皆為沿漢水之山。計(jì)自內(nèi)方以西為漢水西南，內(nèi)方以東為漢水東南，皆在長江之北，是南條北列。〔11〕“汶山”，即《禹貢》岷山，大抵泯洮以南之山古人常皆稱岷山，在松潘境者則為岷水所出，《禹貢》作為江水之源。“衡山”，為荊州境內(nèi)長江以南之大山。上文既已敘畢荊州的長江以北之山，此山自即當(dāng)時(shí)已為北方所知的長江以南今湖南省內(nèi)之衡山。按“衡”上《禹貢》有“于”字，成“至于衡山”。別本《史記》亦同。中華書局點(diǎn)校本無此“于”字，甚是。因此處系作為敘述長江沿線之山，從汶山直敘到“至于敷淺原”，中間不容有兩“至于”。司馬遷據(jù)九個(gè)“至于”之山為“九山”，可證此處原無“于”字。

　　〔12〕“九江”，在鄂東長江北岸?！?3〕“敷淺原”，在贛北長江南岸?！稘h志》豫章郡歷陵縣傅陽山南傅陽川，古文以為敷淺原。歷陵，今江西德安縣。縣有博陽山，山不高，故朱熹以為敷淺原當(dāng)指其北廬山。王充耘、朱鶴齡、胡渭以為廬山是山而非原，此原，只能是廬山南麓傅陽高平之地。其說較可取?！队碡暋纷髡咧涣私鉂h水江水大致形勢，而不像對北方山川那樣較能確知，所以只粗線條描述。上兩句已敘述漢水沿線之山，這里敘長江沿線之山，以岷山代表四川西境諸山，向東南蜿蜒折而東北至湖南，亦以衡山代表湖南境內(nèi)諸山，再東北沿長江循幕阜山以迄江漢會(huì)合地區(qū)的江北岸九江和江南岸敷淺原而止，可能《禹貢》作者認(rèn)為其下就是江漢朝宗于海的下游平地，再?zèng)]有大山了。自岷山至敷淺原，亦連梁荊兩州（西線）及于揚(yáng)州西界，皆為沿長江南岸之山，是南條南列。

　　&道九川：〔1〕弱水至于合黎，〔2〕余波入于流沙?！?〕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道河積石，〔5〕至于龍門，南至華陰，〔6〕東至砥柱，又東至于盟津，〔7〕東過雒汭，〔8〕至于大邳，〔9〕北過降水，〔10〕至于大陸，北播為九河，〔11〕同為逆河，〔12〕入于海?！?3〕嶓冢道瀁，〔14〕東流為漢，又東為蒼浪之水，〔15〕過三澨，〔16〕入于大別，南入于江，東匯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海?！?7〕汶山道江，東別為沱，〔18〕又東至于醴，〔19〕過九江，至于東陵，〔20〕東迆北會(huì)于匯，〔21〕東為中江，入于海?！?2〕道沇水，〔23〕東為濟(jì)，入于河，〔24〕泆為滎，〔25〕東出陶丘北，〔26〕又東至于荷，〔27〕又東北會(huì)于汶，〔28〕又東北入于海。〔29〕道淮自桐柏，東會(huì)于泗、沂，東入于海?！?0〕道渭自鳥鼠同穴，東會(huì)于灃，又東北至于涇，東過漆、沮，入于河?！?1〕道雒自熊耳，〔32〕東北會(huì)于澗、瀍，又東會(huì)于伊，東北入于河?！?3〕&【注釋】〔1〕“道”，《禹貢》作“導(dǎo)”，意為引導(dǎo)河流。舊釋以為是禹治理河流，蔡沈以為是按水系紀(jì)錄各水（“派別詳紀(jì)之以見經(jīng)緯”），其說近是?！熬糯ā?，《禹貢》無此二字。本來“九”是泛指，但此處顯系同司馬遷據(jù)此段有九個(gè)“道”字所導(dǎo)的九條水（第一條原文為“導(dǎo)弱水”），因而綜括為“九川”。孔穎達(dá)云：“計(jì)流水多矣，此舉大者言耳。”崔述《夏考信錄》云：“導(dǎo)水凡九章，其次第有五。弱水、黑水在九州之上游，故先之。中原之水患河為大，故次河。自河以南，水莫大于江、漢，故次江、漢。河以南，江漢以北，惟濟(jì)、淮皆獨(dú)入于海，故次濟(jì)、淮。雍水多歸于渭，豫水半歸于洛，皆可附河以入于海，故以渭、洛終之?！笨芍@是我國最早的境內(nèi)水系的初步科學(xué)記載。〔2〕“弱水”，是《禹貢》中最西的水?！昂侠琛?，《說文》作“合離”，山名，斜亙于今甘肅張掖、高臺(tái)至天城鎮(zhèn)一線的東北方，綿延三百余里，俗名要涂山。出于山丹縣的弱水至張掖合于羌谷水后，即行于合黎山西南，至金塔東的合黎峽口，折而東北過沙漠入于居延澤?！?〕“流沙”，舊釋以為西北一具體地名，紛歧說法遂甚多，其中主要一說以弱水所入之地為流沙，以符合于《禹貢》。如《漢志》張掖郡居延下云：“居延澤在東北，古文以為流沙。”其實(shí)流沙是古人對西北廣大沙漠地區(qū)的一總的概念，凡不熟悉的西北遼遠(yuǎn)之地即以流沙目之。自上句至此句敘弱水全程?！?〕“南?！保褐钢袊阅系暮?，從《山海經(jīng)》引來。大抵在神話故事及歷史傳說中，黑水、三危皆在西北。及秦開巴蜀接觸西南夷，知有橫斷山脈中南流入海之水，即以之實(shí)定為《海內(nèi)西經(jīng)》“黑水出西北隅……南入海”之水。事實(shí)上并無這樣一條遠(yuǎn)出西北流入南海之水?！队碡暋纷髡咴哂锌茖W(xué)精神，本不相信《山海經(jīng)》神話中之水，由于不了解西北徼外少數(shù)民族區(qū)域地理情況，誤以為由西北入南海之水有了橫斷山脈之水的事實(shí)根據(jù)，就不慎采用了《山海經(jīng)》中這條黑水，遂造成大錯(cuò)。此三句敘黑水全程?！?〕“河”，即今黃河，漢以前只稱“河”。“積石”，山名，即今青海阿尼瑪卿山。《禹貢》作者不相信《山海經(jīng)》河出昆侖的神話，只就自己所確知的黃河上游最遠(yuǎn)的積石山談起，自是其謹(jǐn)嚴(yán)處。（舊釋以此山非河源，遂謂《禹貢》只是從禹治河施工處說起，顯非《禹貢》作者原意。）〔6〕“華陰”，太華山以北。其境域即今陜西省華陰縣一帶，河自龍門南流至此始東折?！?〕“盟津”，《禹貢》作“孟津”，地名。東漢以前盟津在黃河北岸的河內(nèi)郡河陽（今孟縣西）南的河邊，即周武王伐紂渡師處。東漢永初年間孟津之名移于南岸。今黃河之南、洛陽之北有孟澤縣，非《禹貢》孟澤原地。〔8〕“雒汭”，雒水入河之處，在今河南省鞏縣東北。〔9〕“大邳”，山名，其所在地有三說：一、修武、武德之界（今河南省黃河以北修武、獲嘉間）；二、成皋縣境（今鄭州西汜水鎮(zhèn)黃河南岸）；三、黎陽縣境（今河南浚縣）。據(jù)下文河過大邳即北折入大陸澤，修武、成皋二地皆太西，無法北折至大陸，自是第三說為確，即今浚縣境之大邳山?！摆?，《禹貢》作“伾”。《釋文》引別本又作“靨”，或作“■”。〔10〕“降水”，亦作“絳水”（《漢志》、《水經(jīng)注》）、“洚水”（《舊集傳》誤據(jù)《孟子》），即濁漳水，按降水原為出自山西屯留縣西發(fā)鳩谷（又名方山、盤秀嶺、盤石山、鹿瀆山）的一條小水，其上源原名濫水（一作藍(lán)水），至屯留注入自長子縣西南來之濁漳水，自是濁漳水亦名降水。東流至今河北省曲周南境注入古黃河。故說自大伾來之河水“北過降水”?！?1〕“播”，散布?！熬藕印?，自大陸澤東北流出散布成的九條古河道?！?2〕“逆河”，“以海潮逆入而得名”（王充耘《讀書管見》語）。指海水漲潮時(shí)倒灌入河，使臨?？诤佣蔚乃汲上趟！巴瑸槟婧印?，都是逆河，（據(jù)程大昌《禹貢論》引或說：“同者，九河一故”。）即九條河下游都一樣成為逆河。舊釋為九條河匯合為一條逆河。事實(shí)上不可能有此一河，則又釋逆河即是渤海。皆謬誤。〔13〕“入于?！?，九河皆入于天津附近渤海，最北者或?yàn)楣劈S河干流。自“道河”至此，敘河水全程?！?4〕“瀁”，水名，漢水上游。此句說從嶓冢山導(dǎo)出瀁水，東流后稱為漢水?！端?jīng)·瀁水注》說，漾水原出氐道（今甘肅清水縣西南）嶓冢山，東南流至武都（今甘肅成縣西）東稱漢水，亦稱沔水。再東流至沮縣（今陜西略陽東）會(huì)沮水后，又稱沮水。后來此漾水流絕，漢水遂以沮水為源，在略陽以東漢中郡境內(nèi)，復(fù)分南北二源。北魏始以其南源所在的今寧強(qiáng)縣境之山為嶓冢山，直接為漢水之所出，不再稱漾水?！盀Y”，《禹貢》及《說文》作“漾”，《山海經(jīng)》及《淮南子》作“洋”，《漢志》及《郡國志》作“養(yǎng)”?！?5〕“蒼浪之水”，《禹貢》作“滄浪之水”，原是楚國境內(nèi)漢水的名稱?！端?jīng)·沔水注》武當(dāng)縣下云：“縣西北四十里漢水中有洲名滄浪洲，庾仲雍《漢水記》謂之千齡洲?！墙迹省稘O父》（指《楚辭·漁父》）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队碡暋贰谎浴^’而言‘為’者，明非他水決入也，蓋漢沔水自下有滄浪通稱耳?！蔽洚?dāng)即今湖北均縣。是從均縣起，至三澨所在地之襄樊間的漢水，通稱滄浪之水?！?6〕“澨”，音sh@，《說文》釋為“埤增水邊土”，即在水邊增土為堤防之意。某水有澨，往往即以為該處地名，故《左傳》有勾澨、漳澨、睢澨、薳澨、雍澨等五處?！叭凉獭碑?dāng)為滄浪之水以南的漢水邊上三大堤防處?！稘h志》南陽郡育陽有南筮聚，應(yīng)劭注云：“育水出弘農(nóng)盧氏，南入于沔?！庇礈U。故《禹貢錐指》云：“三澨當(dāng)在淯水入漢處，一在襄城北，即大堤，一在樊城南，一在三洲口東，皆襄陽縣地。”其他舊釋皆不如此釋之確。〔17〕“東為北江，入于?！?，這是說漢水從大別山西南入長江后，向東匯聚成彭蠡澤，然后又從彭蠡澤東出為北江以入海。下文說長江從這一匯澤東出為中江以入海，把漢水和江水說成平行入海的二水。這是《禹貢》作者不了解長江下游情況，憑遠(yuǎn)道風(fēng)聞的說法寫成的，因而大錯(cuò)，舊釋皆誤。自嶓冢至此，敘漢水全程?！?8〕“汶山道江，東別為沱”，“汶山”，即岷山。《禹貢》作者以為出自岷山之江即長江，故云“汶山道江”，其實(shí)只是今岷江。從江分出之水（實(shí)指其支流或支津）皆稱為沱，此“東別為沱”，指今四川省境內(nèi)岷江東之水。舊釋指郫水，即今沱江〔19〕“醴”，《唐石經(jīng)》及其后刊本《禹貢》作“澧”，段玉裁以為原本固作“醴”?！冻o》“濯余佩兮醴浦”，是醴為楚境水名。舊釋或以為是今湖南醴陵縣（如鄭玄），則在長江以南數(shù)百里，且非水名?；蛞詾槭恰墩f文》澧水（如段玉裁所舉），屬今河南南召縣境，則在長江以北數(shù)百里，皆太遠(yuǎn)?；蛴忠詾槭墙窈衔骶持⑺ㄈ绾嫉龋?，則自西南來入洞庭湖，相去亦遠(yuǎn)。據(jù)“道江”所敘，醴是在今川東諸水以下、鄂東九江以上的長江河道所經(jīng)過的一處水名，當(dāng)指今鄂南湖沼地帶某地。〔20〕“東陵”，舊釋不詳其地，宋儒釋為巴陵（即今湖南岳陽縣），然巴陵從來不名東陵。據(jù)《漢志》廬江郡金蘭西北有東陵鄉(xiāng)。《水經(jīng)·江水注》：“又東過下雉縣北，利水從東陵西南注之，利水出廬江郡東陵鄉(xiāng)。江夏有西陵縣，故是言東矣?！渡袝方^九江至于東陵’者也?！碑?dāng)即其地。下雉在今廣濟(jì)以西的長江南岸陽新縣境，東陵當(dāng)在其處不遠(yuǎn)?！?1〕“迆”，音y！，同“迤”，斜行。“匯”，水眾多匯聚成澤叫匯?！皷|迆北會(huì)于匯”與上文漢水“東匯澤為彭蠡”意義同，此匯字即指彭蠡。〔22〕“東為中江，入于?！?，自“汶山”至此二句，敘江水全程?！?3〕“沇”，音y3n，為“兗”原字（錢大昕說由隸變立水“■”為橫水“■”，又訛為“六”而成“兗”字）。沇水出豫北王屋山，至溫縣稱為濟(jì)水。王屋山所在地遂稱濟(jì)源縣?！?4〕“入于河”。濟(jì)水自濟(jì)源東出，古時(shí)經(jīng)溫縣東北，折而東南合奉溝水，歷沙溝南入于河，河南岸為今汜水鎮(zhèn)。王莽時(shí)此道干涸，稱為“濟(jì)水故瀆”。濟(jì)水改由溫縣南入河，河南岸即今鞏縣。后其道又陷河中，而由濟(jì)水另入湨水的一支津在孟縣南境入河。今濟(jì)水又循溫縣東行，至汜水鎮(zhèn)東廣武鎮(zhèn)北岸入河?！?5〕“泆”，音y@，《漢志》作“軼”，與《禹貢》原“溢”字音義皆同。古黃河在南岸的廣武&& （滎陽北境）分出一條支津向東南流，其北岸斜對著濟(jì)水入河處，古人誤以為是濟(jì)水橫過黃河南流（或說是濟(jì)水與河水斗而南出，或說入河后其伏流潛行地下絕河而南出），因而把南面這條水接著稱濟(jì)水。其南出黃河南岸處，古時(shí)是一沼澤，稱滎澤，即上文豫州的“滎播既都”之地。〔26〕“陶丘”，今定陶西南境地名。濟(jì)水自滎澤東流，東北經(jīng)今原陽、封丘、蘭考東之古濟(jì)陽，直至陶丘北（即今定陶）北流?！?7〕“荷”，當(dāng)依《禹貢》作“菏”。濟(jì)水至定陶西南會(huì)菏水，東北匯為菏澤，故說“又東至于菏”。然后菏水自菏澤東出流入泗水，濟(jì)水則繼續(xù)東北流入大野澤。以上濟(jì)水至此稱南濟(jì)。另自今蘭考東古濟(jì)陽之北分出北濟(jì)，歷冤朐（今定陶西）至乘氏（今巨野西），會(huì)南濟(jì)俱入大野澤?！?8〕“又東北會(huì)于汶”，汶水在今山東東平縣安山入濟(jì)水，其地在菏澤東北，故云“東北會(huì)于汶”，蓋濟(jì)水入大野澤，后自澤北出，過壽張（即東平境）遇汶來注。〔29〕“又東北入于?！?，濟(jì)水會(huì)汶后，東北過今東阿、平陰、濟(jì)南、歷城、鄒平、高青，博興諸縣以入海。東漢黃河大體以濟(jì)水河道入海，宋慶歷間河決商胡而離濟(jì)水，其后濟(jì)水分為大、小清河。清咸豐時(shí)黃河復(fù)奪大清河入海。自“道沇”至此句，敘濟(jì)水全程。〔30〕“東入于?！?，此上三句敘淮水全程。記其出桐柏后東流所受最主要之水?！盎础?、“桐柏”、“泗”、“沂”已見前注?！?1〕“入于河”，此上五句敘渭水全程。自鳥鼠同穴出后，自西而東，直至進(jìn)入陜西之后，始敘其下游所受諸水?！拔肌薄ⅰ傍B鼠同穴”、“灃”、“涇”、“漆”、“沮”已見前注?！?2〕“雒”，水名?！靶芏?，山名，在漢上雒縣（今陜西洛南縣西南）?！稘h志》弘農(nóng)郡上雒縣下云：“《禹貢》雒水出冢領(lǐng)山?！庇郑骸靶芏@輿山在東北?！薄渡胶＝?jīng)·中次四經(jīng)》謂“讙舉之山，雒水出焉”。且以其山與“熊耳之山”并舉云：“此二山者，洛間也?！憋@然讙舉即獲輿，則雒水實(shí)出于上雒之冢領(lǐng)山與熊耳獲輿山之間，故或云出冢領(lǐng)，或云出熊耳。此與河南盧氏縣東南之熊耳非一山?！队碡曞F指》以熊耳綿亙于上雒與盧氏間為一山。今觀地形，兩熊耳一在淅水下游之西，一在淅水上游東北逶迤而去，了不相屬，《錐指》說誤?！?3〕自“道雒”至“入于河”，敘雒水全程?！皾尽薄ⅰ盀e”、“伊”已見前注。

　　&于是九州攸同，〔1〕四奧既居，〔2〕九山刊旅，〔3〕九川滌原，〔4〕九澤既陂，〔5〕四海會(huì)同?！?〕六府甚修，〔7〕眾土交正，〔8〕致慎財(cái)賦，〔9〕咸則三壤，〔10〕成賦中國?！?1〕賜土姓：〔12〕“祗臺(tái)德先，〔13〕不距朕行。”〔14〕&【注釋】〔1〕“攸”，語詞，修飾“同”字?！巴?，相同，同樣。上文敘九州畢，這里總括一句說：九州都同樣地好了?！?〕“四奧既居”，今本《禹貢》作“四隩既宅”?！夺屛摹匪鶕?jù)本“隩”作“墺”《正義》所據(jù)本作“奧”?！墩f文》：“墺，四方土可居也?！眾W有“內(nèi)”義，四奧即指四方土地之內(nèi)，與“九隩謂九州之內(nèi)”（《東京賦》薛注）義同。是說四方地境之內(nèi)已可居住?！?〕“九山”，本泛指多數(shù)的山，然此亦可照應(yīng)上文之“九山”?！翱?，刊削樹木以為表識(shí)?！奥谩?，道。此句系集上文“隨山刊木”和“蔡蒙旅平”、“荊岐已旅”之義寫成，是說九州諸山已經(jīng)刊本表識(shí)可以通道了?！?〕“九川”，與“九山”用法同?！皽臁?，同“條”?！稘h書·律歷志》《集注》：“條，達(dá)也。”“滌原”即達(dá)源，是說九州諸水已疏達(dá)其源流了，與《史記·河渠書》說“九川既疏”意義相同?！?〕“九澤”，亦泛指多數(shù)湖澤?！摆椤保鬮5i，澤障，即湖澤邊的堤障。此處作動(dòng)詞用，即筑障使湖澤的水不流溢。此句是說九州所有的湖泊都筑好堤障，水已停蓄成澤，不復(fù)為患了?！?〕“四海會(huì)同”，《禹貢》除引用《山海經(jīng)》黑水入于南海一句外，全文各水均為東入于海，可知《禹貢》作者根據(jù)中國的地理實(shí)際，只提東面有海，西面則就其所知只說流沙，而不妄說西海。不像《山海經(jīng)》之紛陳東、西、南、北四海。但此處出現(xiàn)了一處“四海”，與《禹貢》全文科學(xué)精神不一致。這是由于此段文字是從《國語·周語》下敘禹治水功績的一段話來的。該文說“封崇九山，決汩九川，陂障九澤，豐殖九藪，汩越九源，宅居九隩，合通四?！??！队碡暋氛臄⒘司胖荨⒕派?、九川，到末尾這幾句引錄《國語》此段文字，照用了九澤、九原、九隩、四海等句，略加改易（九原并合九川，九隩改為四隩），故有此與《禹貢》內(nèi)容不一致的“四?！保蛔銥楫??！八暮！笔钱?dāng)時(shí)語言中已出現(xiàn)的語匯，與三江、五湖、九州等語匯同時(shí)流行，正與說四國、四隩一樣，不需要實(shí)定其數(shù)。“會(huì)同”已見前“兗州”章，此句即《周語》“合通四?！敝?，亦即天下統(tǒng)一之意。（舊釋據(jù)《周禮》“時(shí)見曰會(huì)，殷見曰同”，釋為四海官民聚會(huì)京師，不確。）〔7〕“六府甚修”，《禹貢》“甚”作“孔”，義同。《禮記·曲禮》“天子之六府曰司土、司本、司水、司草、司器、司貨，典司六職”?！蹲ⅰ罚骸案鞑亓镏愓??！惫柿褪钦乒茇曎x稅收的六職。《禹貢》全文主要標(biāo)的在貢賦，此句是說把貢賦稅收之職辦好。〔8〕“眾土交正”，《禹貢》“眾”作“庶”，義同。“交”，俱?！罢?，同“征”，征收，與《孟子·梁惠王篇》“上下交征利”的“交征”同義?！?〕“致”，《禹貢》作“厎”，《史記》譯用其義。此句是說征收財(cái)賦要加慎。〔10〕“咸”，皆，都。“則”，準(zhǔn)則，依以為準(zhǔn)?！叭馈?，土壤肥瘠分上中下三品，要依土壤肥瘠為準(zhǔn)則來定賦稅，與《國語·齊語》的“相地而衰征”（韋《注》“視土地之美惡及所生出以差征服之輕重”）及《管子·乘馬數(shù)》的“相壤定籍”意義一樣?！?1〕“中國”，《禹貢》作“中邦”。先秦文獻(xiàn)所說“中國”系對“四夷”而言，也就是指九州。賦稅規(guī)定在九州中征取，所以說“成賦中國”。點(diǎn)校本以“中國”連下“賜土姓”為句，誤?！?2〕“賜”，《禹貢》作“錫”，義同?！秶Z·周語》下敘述禹治水功績，在前“四海會(huì)同”注所引數(shù)語之后，又續(xù)敘了數(shù)句功績，然后說：“皇天嘉之，胙以天下，賜姓曰姒，氏曰有夏?！奔础蹲髠鳌冯[公八年所說“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队碡暋吩诔浟恕八暮?huì)同”注文所舉那段材料之后，略去后面數(shù)句，又將皇天胙土賜姓四句神話改為史事，簡化為“賜土姓”三字，就使人看不清楚。這原是說上帝給禹賞賜了土和姓氏。無意中保存了一句神話原文。舊釋多違原義，以為禹賜臣下以土、姓，實(shí)誤。〔13〕“祗”，敬?！芭_(tái)”，音y0，我，自稱?！办笈_(tái)德先”，一般皆釋為以敬我的德教為先?！?4〕“朕”，音zh8n，我。古時(shí)任何人皆可自稱“朕”，秦代始規(guī)定為天子專稱。此句是說不違背我的行事?！办笈_(tái)德先，不距朕行”兩句，不知《禹貢》作者錄自何項(xiàng)資料，致在此與上下文聯(lián)系不密切。古代胙土賜姓，要講一篇誓詞，在誓詞中要講幾句誡敕的話，這或者是其中的兩句。

　　&令天子之國以外五百里甸服：〔1〕百里賦納總，〔2〕二百里納铚，〔3〕三百里納秸服，〔4〕四百里粟，五百里米?！?〕甸服外五百里侯服：〔6〕百里采，二百里任國，三百里諸侯。侯服外五百里綏服：〔7〕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奮武衛(wèi)。綏服外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要服外五百里荒服：〔8〕三百里蠻，二百里流。

　　&【注釋】〔1〕“令天子之國以外”，此七字《禹貢》所無?！队碡暋贰安痪嚯扌小毕聫浇印拔灏倮锏榉薄！妒酚洝芬缘榉谔熳又畤家酝?，故加此七字以明之?！暗榉?，《禹貢》“五服”的第一服。這句是說國都中心以外五百里之內(nèi)的地方都稱為甸服。這樣，東五百里，西五百里，所以說“規(guī)方千里以為甸服”（周襄王語，見《周語》韋《注》及偽《孔傳》）。“服”的原義是為天子服務(wù)中有關(guān)的服事、職務(wù)、官位之類?！毒普a篇》說殷商分為內(nèi)外二服：邦內(nèi)官吏為內(nèi)服，從王朝百僚到基層里君都是；四方諸侯為外服，有侯、甸、男三種。由于諸侯擁有土地，所以侯、甸、男等服逐漸引申發(fā)展成為指各服的地域。這些都是歷史上存在過的。其后逐漸離開實(shí)際，衍成紙上文章。東周時(shí)的《周語》中出現(xiàn)了系統(tǒng)地由近及遠(yuǎn)的甸、侯、賓、要、荒五服，但尚未規(guī)定其地域大小、疆界里數(shù)。到寫進(jìn)《禹貢》中，便機(jī)械地規(guī)定了各方每五百里為一服，依次為甸、侯、綏、要、荒五服，成了完全不顧地理實(shí)際的空想的非科學(xué)的東西，以此來對全天下作出飛鳥距離式的地域區(qū)劃，后來發(fā)展成《周禮·職方氏》的“九服”及《大司馬》的“九畿”，就更為悠謬無稽?！?〕“總”，《禹貢》作“緫”，禾稿成束叫總。即將稻麥從根拔起，連帶谷穗和禾莖成捆向官府繳納?！对姟ど瘛贰妒琛芬嵭蹲ⅰ吩疲骸叭胴缀桃病！边@是由于對五服所定賦稅按地域遠(yuǎn)近來分輕重，一百里內(nèi)最近，所以整捆地連穗連秸都交納。《左傳》昭公十三年子產(chǎn)說：“卑而貢重者甸服也?！笔侵傅榉患{更多的貢賦而言?！?〕“铚”，音zh@，是割禾短鐮，故即用以為禾穗的代稱。鄭玄注為“斷去藳也”。因以铚刈禾穗，就只取禾穗?！?〕“秸”，鄭玄注：“秸，又去穎也。”穎是禾秸尖端芒毛。去穎，就是把穗的穎去掉，即收拾了秸芒的穗。“服”，事?！敖辗奔唇帐??！?〕“粟”、“米”，段玉裁釋云：“去糠者為米，未去者為粟。”又舉另一說云：“對精米言之，則精米為米，糲米為粟。”（此意本胡渭。）糲米就是粗糙的米。段意主后說。但古時(shí)注重“國有九年之蓄”，惟粟宜于藏，而米不可久，則粟仍以未去殼者為是。〔6〕“侯服”，這是《禹貢》“五服”的第二服。在本服內(nèi)按遠(yuǎn)近規(guī)定了三個(gè)地域：一、采。（歷史上有過采邑，文獻(xiàn)早者見于《康誥》，金文中亦有之。）二、任國。（《禹貢》作“男邦”，亦見于西周文獻(xiàn)及金文。甲骨文中則固作“任”，知《史記》有據(jù)。但歷史上男服原與侯、甸并立，此則降隸于侯服。）三、諸侯。對他們的貢賦如何定，沒有說。蘇軾《書傳》云：“此五百里始有諸侯，故曰侯服?！逼鋵?shí)周代虢、畢、祭、鄭、晉等諸侯皆在甸服，此說顯誤。總之這是違反原歷史實(shí)際的侯服?！?〕“綏服”，《周語》中此為賓服，《禹貢》改稱綏服。賓服原指對前代王族的封地，此則不著邊際地說“三百里揆文教（揆，度也），二百里奮武衛(wèi)”，可能是以文教招徠四夷，以國防抵御四夷，因此叫“綏”。但各占三百里、二百里，實(shí)屬硬湊?！?〕“要”，讀平聲，舊釋為約束之意。馬其昶云：“要、徼通用，邊塞曰徼，要服即邊服?！逼湔f可用。“荒”，荒遠(yuǎn)之意。要服離王都一千五百里外之地，荒服離王都二千里外之地。要服住夷族，荒服住蠻族，這又是硬派，《周語》里安排的夷、蠻都屬要服，也與此異。又要服安置判處“蔡”刑的罪犯，荒服安置判處“流放”刑的罪犯。但蔡（一作■）是僅次于死刑的最重刑，反比流刑處理輕，亦不合理。（鄭玄釋■為減殺賦稅，流為夷狄流移或貢或不貢，以為合于《禹貢》貢賦之義。然揆文教、奮武衛(wèi)即非貢賦，不必牽合為釋。）由每服五百里，一方五服合為二千五百里，與另一方合計(jì)則為五千里，故下文引《皋陶謨》云：“輔成五服，至于五千里?！?br/>
　　&東漸于海，〔1〕西被于流沙，〔2〕朔、南暨：〔3〕聲教訖于四海。〔4〕于是帝錫禹玄圭，〔5〕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平治。

　　&【注釋】〔1〕“漸”，浸?！?〕“被”，音p9，覆蓋。“流沙”，西邊荒漠之地?！?〕“朔”，北?！棒摺保凹啊?，達(dá)到。這句是說北方和南方以能到達(dá)的地方為止境。由于北方和南方還有廣袤的土地尚為少數(shù)民族所居，無法說得明確，故籠統(tǒng)言之?！?〕“聲教”，聲威和教化?！坝櫋?，音q@，盡。這里四句總起來談了四境所至，表述了《禹貢》作者較踏實(shí)的對神州大陸四至的認(rèn)識(shí)，只有東邊是海，西邊則是流沙，南北兩方籠統(tǒng)地指出其無邊的遙遠(yuǎn)，都不說有海。《禹貢》雖最后用了當(dāng)時(shí)流行的一個(gè)詞匯“四?！?，但實(shí)際是“天下”的同義詞，《禹貢》作者并沒有認(rèn)為九州的四面有海?！?〕“于是帝錫禹玄圭”，《禹貢》作“禹錫玄圭”。在原神話中，治水成功后，上帝嘉獎(jiǎng)禹，賜給禹玄圭。司馬遷必見此原材料（今所傳漢代《尚書璇機(jī)鈐》中即載此說），因而改正了《禹貢》的“禹錫”之文。（不過古時(shí)主動(dòng)被動(dòng)不分，“禹錫”即禹被錫，然注疏家不解此義而誤釋。）此“帝”原是上帝，舊釋或謂帝堯，或謂帝舜，用帝字后起義為訓(xùn)，皆非?！靶?，舊釋為天色?！肮纭保环N玉石制的禮器，《說文》謂為上圓下方的瑞玉。古時(shí)帝王貴族在朝聘祭祀等典禮中，手里要拿著它?！靶纭?，天色之圭。此句說上帝以這種珍貴禮器玉圭嘉獎(jiǎng)禹治水之功?！?〕“以告成功于天下”，《禹貢》作“告厥成功”，此系譯其意?！断谋炯o(jì)》錄《禹貢》全文至此句完畢，下面總說一句贊揚(yáng)成功的話：“天下于是太平治”，是司馬遷為完足語意所加。

　　&皋陶作士以理民。〔1〕帝舜朝，禹、伯夷、皋陶相與語帝前?！?〕皋陶述其謀曰：〔3〕“信道其德，謀明輔和?！薄?〕禹曰：“然，如何？”〔5〕皋陶曰：“於！〔6〕慎其身修，思長，〔7〕敦序九族，〔8〕眾明高翼，近可遠(yuǎn)在已?！薄?〕禹拜美言，〔10〕曰：“然?！备尢赵唬骸办叮≡谥?，在安民?！庇碓唬骸坝?！〔11〕皆若是，〔12〕惟帝其難之。知人則智，〔13〕能官人；能安民則惠，〔14〕黎民懷之。能知能惠，〔15〕何憂乎驩兜，〔16〕何遷乎有苗，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17〕皋陶曰：“然，於！亦行有九德，〔18〕亦言其有德。”乃言曰：“始事事，〔19〕寬而栗，〔20〕柔而立，愿而共，〔21〕治而敬，〔22〕擾而毅，〔23〕直而溫，簡而廉，剛而實(shí)，〔24〕強(qiáng)而義，〔25〕章其有常，〔26〕吉哉。日宣三德，蚤夜翊明有家?！?7〕日嚴(yán)振敬六德，〔28〕亮采有國?！?9〕翕受普施，〔30〕九德咸事，〔31〕俊喭在官，〔32〕百吏肅謹(jǐn)。毋教邪淫奇謀。非其人居其官，是謂亂天事。〔33〕天討有辠，五刑五用哉?！?4〕吾言厎可行乎？”〔35〕禹曰：“女言致可績行?！薄?6〕皋陶曰：“余未有知，思贊道哉?！薄?7〕&【注釋】〔1〕“士”，古代審理刑獄的官，這里是說皋陶擔(dān)任司法官之長?！?〕“伯夷”，在《呂刑》中，伯夷是和禹、稷同被上帝派下來“恤功于民”的三位天神，他負(fù)責(zé)以刑法治民。在《鄭語》中，伯夷是姜氏戎族的宗祖神?！渡胶＝?jīng)·海內(nèi)經(jīng)》中說他生了西岳，其后裔為氐羌。因而岳即四岳，故其仍是羌族中姜氏之戎的宗祖神。至于《論語》、《孟子》中的伯夷則是商周之際（公元前十一世紀(jì)）的一個(gè)仁人，距離本文所記他和禹、皋陶一起在帝舜前談話的時(shí)間（公元前二十一世紀(jì)）已經(jīng)相隔一千年了?！独[史》覺得不合，要改為伯益，不知此系古代神話故事和歷史傳說中出現(xiàn)的紛歧?！?〕從此句“曰”字，直至“萬事墮哉帝拜曰然往欽哉”句止，系錄漢時(shí)今文《尚書》的《皋陶謨》篇全文?！?〕“信道其德，謀明輔和”，《皋陶謨》（以下省作《謨》）原作“允迪厥德，謨明弼諧”，《史記》此兩句逐字翻譯。通行本“道”誤在“其”下，據(jù)段玉裁說乙正。〔5〕“然，如何”，《謨》作“俞，如何”。“俞”、“然”同義。舊注云：“然其言，問所以行?！奔赐飧尢照f的話，問他怎樣去實(shí)行。〔6〕“於”，《謨》作“都”，此譯用“於”，下文同。這都是驚嘆詞，等于今語的“啊”、“噢”?！?〕“慎其身修，思長”，《謨》作“慎厥身修，思永”，《釋文》云當(dāng)讀至“身修”斷句。這句意為謹(jǐn)慎地修身，長遠(yuǎn)地考慮?！?〕“敦序九族”，《謨》作“惇敘九族”?！岸亍蓖皭?，仁厚之意。“序”同“敘”，按序親近?！熬拧睘槎鄶?shù)之意，“九族”指諸氏族?！?〕“眾明高翼，近可遠(yuǎn)在已”，《謨》作“庶明勵(lì)翼，邇可遠(yuǎn)在茲”，此逐字按義譯其意。鄭玄《注》云：“以眾賢明作輔翼之臣，此政由近可以及遠(yuǎn)也?！薄?0〕“美言”，今本《謨》作“昌言”，漢今文作“讜言”，即善言?！?1〕“吁”，驚嘆詞?！?2〕“皆若是”，《謨》作“咸若時(shí)”，此譯其意?！?3〕“智”，《謨》作“哲”，此譯其意?！?4〕“能”，《謨》無此句之“能”字，是?！妒酚洝反颂幟缮稀澳芄偃恕本湔`衍?！?5〕“能知能惠”，《謨》作“能哲而惠”，總上“知人則哲”、“安民則惠”兩句而言。此“知”即上句“智”字?！?6〕“驩兜”，音hu1n& d#u，《山海經(jīng)·海外南經(jīng)》作“讙頭”，又作“讙朱”，《尚書大傳》作“鴅藐”。傳說是一個(gè)人面、鳥喙，有翼、扶翼而行的神?！洞蠡谋苯?jīng)》則說“驩頭生苗民”，可知是古代苗族的宗祖神，也是一個(gè)有名的首領(lǐng)。因?yàn)槭侨A夏族的敵對者，《堯典》把他列為四兇之一（參見本書《五帝本紀(jì)》）。〔17〕“巧言善色佞人”、《謨》作“巧言令色孔壬”?！傲睢?，善?！翱住保?。“壬”，佞。此譯用其義。〔18〕“然，於！亦行有九德”，《謨》無“然”字，“於”原作“都”?！妒酚洝芬浴叭弧弊g“俞”，以“於”譯“都”。此處上多“然”字，則其所據(jù)漢代今文本《謨》當(dāng)有“俞”字。這是先肯定對方的話，然后再以嘆詞“於”引出自己的話。“亦”，與“系”同音通用，在此為語首助詞，無義。〔19〕“始事事”，《謨》作“載采采”?！拜d”、始。“采”，事。此亦逐字譯寫。在此句下《謨》有“禹曰何，皋陶曰”六字，此刪去，徑接下句“寬而栗”?！?0〕“栗”，莊敬，嚴(yán)肅?！?1〕“愿”，謹(jǐn)厚。“共”，今本《謨》作“恭”，《史記》當(dāng)據(jù)漢今文。共為供辦之意。“愿而共”，為人謹(jǐn)厚，但也有干辦之才?！?2〕“治”，《謨》作“亂”，此譯用其訓(xùn)詁字?！?3〕“擾”，義同“柔”，和順?！?4〕“實(shí)”，漢今文本《謨》作“塞”，漢古文本則作“■”，皆訓(xùn)為實(shí)，踏實(shí)?！妒酚洝芳醋g用此訓(xùn)詁義?！?5〕“強(qiáng)”，堅(jiān)強(qiáng)?！?6〕“章”，《謨》作“彰”，義同。〔27〕“蚤夜翊明有家”，《謨》作“夙夜浚明有家”?！百怼?，早?！霸椤?，“早”的同音假借?！榜础?，敬。《史記》以“翊”譯“浚”，可能據(jù)漢今文?！懊鳌保?。“家”，舊釋為“諸侯稱國、卿大夫稱家”之家?！坝屑摇?，卿大夫能保有自己的家?！吨儭穼懗捎诖呵飸?zhàn)國時(shí)代，此解似適合當(dāng)時(shí)用法。江聲釋為“早夜敬明其德于家”，亦可備一說?！?8〕“嚴(yán)”，教令急?！罢瘛?，《謨》作“祗”。祗之義為敬，振之義通整，亦引申為敬。二字又雙聲，故古籍中振、祗常通用。“振敬”，同義復(fù)詞?！?9〕“亮”，信。“采”，事?！皣?，《謨》作”邦”，沿東漢古文，西漢今文則避諱作“國”?！坝袊?，諸侯能保有自己的封國。江聲釋為“日益儼敬六德，以相事于國”，可備一說?！?0〕“翕”，音x9，合?！捌铡?，《謨》作“敷”，義同?！笆?，用?！?1〕“咸”，皆?！笆隆?，任事，在職。 〔32〕“喭”，音y@，有才德。馬融釋為相當(dāng)千人之才叫俊，相當(dāng)百人之才叫喭。按俊喭乃指超過常人的才智之士，不應(yīng)拘泥其人數(shù)?！?3〕“百吏肅謹(jǐn)”至“是謂亂天事”四句，《謨》作“百僚師師”至“五服五章哉”十七句，《史記》概括其意為此四句?！?4〕“天討有辠，五刑五用哉”，《謨》有此兩句，在“五服五章哉”句下，惟“辠”作“罪”。據(jù)《說文，秦以“辠”似“皇”字，改為“罪”?！拔逍獭?，劓（割鼻）、刖（割膝）、宮（割生殖器）、黥（刺墨）、大辟（處死）。“五用”，班固有“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鉞，中刑用刀鋸，其次用鉆鑿，薄刑用鞭撲”之說，孫星衍以為即此“五用”。班固說遠(yuǎn)在《皋陶謨》之后，恐非《謨》所據(jù)，似不如舊注“用五刑宜必當(dāng)”之簡要。〔35〕“五刑五用哉”之下，此句之上，《謨》尚有“政事懋哉”至“皋陶曰”八句，《史記》皆刪去。此句《謨》作“朕言惠可厎行”，《史記》改“朕”為“吾”，并刪語詞“惠”字，改用“乎”字于語末?！?6〕“女言致可績行”，《謨》作“俞，乃言厎可績”。《史記》并入上一段話中，故刪語詞“愈”，改“乃”為“女”（汝），義同。又改用“厎”訓(xùn)詁字“致”，并加“行”字答皋陶所問?！?7〕“思贊道哉”，《謨》作“思曰贊贊襄哉”。鄭玄釋下一“贊”字為“明”，釋“襄”為“揚(yáng)”，釋此句為“所思徒贊明帝德?lián)P我忠言而已”，不如《史記》所譯此句之簡要。

　　&帝舜謂禹曰：〔1〕“女亦昌言。”禹拜曰，“於，予何言！〔2〕予思日孳孳。”〔3〕皋陶難禹曰：“何謂孳孳？”禹曰：“鴻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皆服于水?！?〕予陸行乘車，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行山刊木?！?〕與益予眾庶稻鮮食?！?〕以決九川致四海，〔7〕浚畎澮致之川?！?〕與稷予眾庶難得之食。〔9〕食少，調(diào)有余補(bǔ)不足，〔10〕徙居。眾民乃定，萬國為治?！薄?1〕皋陶曰：“然，此而美也。”〔12〕&【注釋】〔1〕“帝舜謂禹曰”，《謨》作“帝曰來禹”。自此句起直至篇末“往欽哉”止，原為《謨》的下半篇，偽古文割裂為獨(dú)立的一篇，并冒用古文《棄稷》篇題，又改為《益稷》?！?〕“於，予何言”，《謨》作“都，帝予何言”。此依例譯“都”作“於”，并刪“帝”字?！?〕“孳孳”，《謨》作“孜孜”，同音通用，汲汲不息、勤勉不懈怠之意?！?〕“下民皆服于水”，《謨》作“下民昏墊”?！盎琛?，沒。“墊”，陷。意思是說洪水時(shí)下民有沒溺之患。《逸周書·謚法解》云：“服，敗也?！惫省妒酚洝纷g其意為服于水?！?〕“行山刊木”，《謨》作“予乘四載，隨山刊木”。上一句是總結(jié)陸、水、泥，山等“四載”之文，《史記》既已分別言之，故刪此句?！翱尽?，刊削樹木以為表識(shí)?！?〕“與益予眾庶稻鮮食”，《謨》作“暨益奏庶鮮食”。本篇開頭第五段敘禹與益、稷奉帝命治水，開九州，有“令益予眾庶稻”之句，此并合成文?！磅r食”，或釋生食，或釋魚，或釋新殺的鳥獸。其中任一釋均可，因都能解通文義?！?〕“以決九川致四?！保吨儭贰耙浴弊鳌坝琛?，“致”作“距”。舊注：“距，致也。決九州名川通之至海。”《史記》即用此意?！?〕“浚畎澮致之川”，《謨》“致之”作“距”?！翱！?，疏浚水道?！邦啊?，溝?！皾摇?，大溝，通水于川。此以“致之”意譯“距”字?！?〕“與稷予眾庶難得之食”，《謨》作“暨稷播奏庶艱食”，此譯成平易語句?！梆ⅰ?，周始祖，被奉為發(fā)展農(nóng)業(yè)的宗神?！?0〕“食少，調(diào)有余補(bǔ)不足”，《謨》作“鮮食，懋遷有無化居”，此以常語譯用其意?！?1〕“眾民乃定，萬國為治”，《謨》作“烝，萬邦作喭”，此亦逐字譯其意?！?2〕“然，此而美也”，《謨》作“俞，師汝昌言”。“師”，“斯”之同音假借，即“此”。“而”，汝?！安?，讜，美善之意。

　　&禹曰：“於，帝！慎乃在位，〔1〕安爾止。〔2〕輔德，〔3〕天下大應(yīng)?！?〕清意以昭待上帝命，〔5〕天其重命用休。”〔6〕帝曰：“吁！臣哉！臣哉！〔7〕臣作朕股肱耳目。〔8〕予欲左右有民，女輔之?！?〕余欲觀古人之象，〔10〕日月星辰，作文繡服色，〔11〕女明之?！?2〕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13〕（來始滑）〔七始詠〕，〔14〕以出入五言，〔15〕女聽?！?6〕予即辟，女匡拂予?！?7〕女無面諛，退而謗予?！?8〕敬四輔臣?！?9〕諸眾讒嬖臣，〔20〕君德誠施皆清矣?！庇碓唬骸叭弧！?1〕帝即不時(shí)，布同善惡則毋功?！薄?2〕&【注釋】〔1〕“乃”，你?！?〕“安爾止”，在“慎乃在位”與“安爾止”之間，《謨》多“帝曰俞禹曰”五字?！鞍矤栔埂敝拢唷拔孜┛怠彼淖?。此皆刪。又“爾”作“汝”。鄭玄釋此句云：“安汝之所止，毋妄動(dòng)，動(dòng)則擾民。”

　　〔3〕“輔德”，《謨》作“其弼直”?！板觥?，輔?！爸薄碑?dāng)作“惪”，“德”本字。故譯為輔德?！?〕“天下大應(yīng)”，《謨》作“惟動(dòng)丕應(yīng)”。“丕”，大。此譯通大意。〔5〕“清意以昭待上帝命”，《謨》作“徯志以昭受上帝”。“徯”與“清”于音韻為支與青之通轉(zhuǎn)，故通用?！按?，即等待受命。〔6〕“天其重命用休”，“重”，《謨》作“申”。重為申的訓(xùn)詁義?！靶荨?，美?！?〕“吁！臣哉，臣哉”，《謨》作“臣哉鄰哉！鄰哉臣哉”。舊釋為“群臣道近”，蓋以“近”釋“鄰”。此刪二“鄰哉”，作為直呼臣下。此下《謨》原文尚有“禹曰俞帝曰”五字，此刪?！?〕“股”，大腿?！半拧保鬵#ng，肘臂?！肮呻拧倍诌B用，以手足來比喻君主左右重要大臣。〔9〕“女輔之”，《謨》作“汝翼”。翼義為輔。此句下《謨》原文有“予欲宣力四方汝為”八字，此刪?！?0〕“古人之象”，據(jù)下文所敘，皆示法象之服制，是“古人之象”指古代貴族服飾上的各種彩繪。〔11〕“日月星辰，作文繡服色”，“日月星辰”之下，《謨》有“山龍華蟲作會(huì)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以五彩彰施于五色，作服”二十六字，皆服飾上的圖案，《史記》概括為“作文繡服色”五字?！?2〕“女明之”，《謨》作“汝明”?！?3〕“六律”，古代作為確定樂音高低的標(biāo)準(zhǔn)音十二律是：黃鐘、大呂、太簇、夾鐘、姑洗、中呂、蕤賓、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yīng)鐘。其居奇數(shù)位（即第一、三、五、七、九、十一諸律）的六個(gè)為陽律，稱“六律”；居偶數(shù)位的六個(gè)為陰律，稱“六呂”。雖并稱為“律呂”，單稱仍叫“六律”?！拔迓暋保喾Q“五音”，為古代聲樂五聲音階中的宮、商、角、徵（音zh?。⒂鹞鍌€(gè)音級(jí)，約相當(dāng)于今音樂簡譜的1、2、3、5、6五個(gè)音。后加上變宮、變徵。才完備了七聲音階?！鞍艘簟?，古代樂器由八種不同材料造成，綜稱八音。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金有鐘、镈、鈴等，石有磬、璈等，絲有琴、瑟等，竹有管、籥、簫、笛等，匏（施簧者）有笙，竽等，土有塤（音xn）等，革（皮）有鼓、鼗等，木有柷（音zh））、敔（音y（）等?！?4〕“來始滑”，漢代今文本《皋陶謨》此三字另作“七始詠”、“七始訓(xùn)”、“七始華”、“七始滑”、“采政忽”，連此異文有六。漢古文本作“在治曶”，偽古文作“在治忽”。按《尚書大傳》云：“定以六律、五聲、八音、七始?！编嵭蹲ⅰ罚骸捌呤?，黃鐘、林鐘、大簇、南呂、姑洗、應(yīng)鐘、蕤賓也?！苯杂嘘P(guān)樂律者，顯然此處當(dāng)作“七始詠”。由于古籀文“七”（■）易訛為“在”（■）；又漢簡喜用“桼”代“七”，遂易形訛為“來”、“采”?！笆肌眲t形訛為“治”，再義訛為“政”。“詠”（詠）形訛為“訓(xùn)”，再音訛為“華”、“滑”、“忽”。遂出現(xiàn)此諸謬誤?！皝硎蓟庇然闹嚕裥Ｕ秊椤捌呤荚仭?。〔15〕“以出入五言”，“入”，《謨》作“納”，義同。“五言”，舊釋五常之言，亦即仁、義、禮、智、信五德之言?！?6〕“女聽”，你們?yōu)槲以攲徛犞！?7〕“予即辟，女匡拂予”，《謨》作“予違汝弼”?！氨佟保c違失義相近，《荀子·修身篇》有“辟違而不懿”之語，故“予即辟”即“予違”?！胺鳌?、“弼”同音，《說文》“■”字“弗”聲，同“予違汝弼”之“弼”?！睹献印じ孀印废隆胺曳魇俊保瑢O奭音“弼士”。故“女匡拂予”即“汝弼”。此語意謂我如有違失，你們就要匡正輔弼我。〔18〕“女無面諛，退而謗予”，《謨》作“汝無面從，退有后言”。此譯使原意更清楚?！?9〕“敬四輔臣”，《謨》作“欽四鄰”?！皻J”、“敬”同義?！八泥彙?，前后左右四近之臣。《尚書大傳》云：“古者天子必有四鄰，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輔，右曰弼?！薄段耐跏雷印穭t作師、保、疑、丞，并稱“四輔”?！洞蟠鞫Y·保傅》引《明堂之位》則作道、充、弼、承?？芍恼咧灰欢?，惟“四輔”一詞早見于西周初年的《雒誥》中?！妒酚洝蜂洝陡尢罩儭肺模挠么烁缡褂们乙饬x更易懂的名稱?！?0〕“諸眾讒嬖臣”，《謨》作“庶頑讒說”，以“諸眾”譯“庶”，以“讒嬖臣”譯“讒說”，意更明顯?！?1〕“君德誠施皆清矣。禹曰然”，《謨》“庶頑讒說”句下，尚有“若不至?xí)r”至“敢不敬應(yīng)”二十句，此處以“君德誠施皆清矣”一句當(dāng)之。又摘存《皋陶謨》此段后半“禹曰俞哉”句，譯為“禹曰然”?！?2〕“帝即不時(shí)，布同善惡則毋功”，《謨》“敢不敬應(yīng)”句下作“帝不時(shí)，敷同日奏罔功”，此處作意譯?！凹础?，或?！皶r(shí)”，是。“布”，敷，溥?！颁咄茞骸?，即賢愚善惡的人同樣看待而不加區(qū)別。

　　&帝曰：“毋若丹朱傲，〔1〕維慢游是好，毋水行舟，〔2〕朋淫于家，〔3〕用絕其世。予不能順是?！薄?〕禹曰：“予娶涂山，〔5〕辛壬癸甲，〔6〕生啟予不子，以故能成水土功。〔7〕輔成五服，〔8〕至于五千里，〔9〕州十二師，〔10〕外薄四海，〔11〕 咸建五長，〔12〕各道有功。〔13〕苗頑不即功，帝其念哉?！钡墼唬骸暗牢岬?，乃女功序之也?！薄?4〕&【注釋】〔1〕“帝曰毋若丹朱傲”，《謨》無“帝曰”二字，“毋”作“無”。其此句緊接“敷同日奏罔功”句，直承上“禹曰俞哉”一段后，作為禹語，而《史記》加“帝曰”作舜誡禹語，后數(shù)句又加“禹曰”作禹答語。按文意《史記》顯然合理，故張守節(jié)以為對答有序，當(dāng)有所據(jù)。段玉裁以為據(jù)漢今文?！暗ぶ臁保鄠鳛閳蛑?。名朱，因居于丹水，稱丹朱?！鞍痢?，本作“遨，非驕傲字；字又作“奡”，其義為淫戲。丹朱不肖的故事已見前篇《五帝本紀(jì)》?！?〕“毋水行舟”，《謨》作“罔水行舟”。“罔”、“毋”皆同“無”。河中無水也要行船，表示丹朱的不肖狂亂行為。在此句上，《皋陶謨》有“傲虐是作，罔盡夜頟頟”二句，《史記》刪?！?〕“朋淫于家”，鄭玄釋為淫于門內(nèi)?！?〕“用絕其世，予不能順是”，《謨》作“用殄厥世，予創(chuàng)若時(shí)”。此亦逐字譯其義?！皠?chuàng)”字譯為“不能”，蓋創(chuàng)有創(chuàng)傷、受懲等義，則其時(shí)自陷于不能之境。惟“若”在此不宜釋“順”，應(yīng)釋“像”、“如”?！?〕“予娶涂山”，《謨》作“娶于涂山”?！巴俊?，《說文》作“嵞”，并指出其地所在有二說：一在會(huì)稽。按此只是傳說。一在九江當(dāng)涂。《漢志》九江郡當(dāng)涂侯國下應(yīng)劭云：“禹所娶涂山氏國也?！逼涞卦诮癜不諔堰h(yuǎn)縣。縣東南淮水南岸有小山名涂山，是此文涂山之所在。然以此為禹娶涂山氏地，則出附會(huì)?！?〕“辛壬癸甲”，“辛壬”二字本篇原誤在“予”下、“娶涂山”上，然《謨》原在“娶涂山”下，作“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司馬貞指出“蓋今文《尚書》脫漏，太史公取以為言，亦不稽其本意。豈有辛壬娶妻，經(jīng)二日生子，不經(jīng)之甚?！秉c(diǎn)校本已據(jù)張文虎校移“辛壬”至“涂山”下，是。偽《孔傳》依王逸《天問注》為釋云：“辛日娶妻，至于甲日后往治水，不以私害公?！闭f通其意?！墩f文》“嵞”字下記當(dāng)涂民俗，“民以辛壬癸甲之日嫁娶”。蓋依此成俗?！?〕“予不子，以故能成水土功”，《謨》作“予弗子，惟荒度土工”?！安蛔印?，子為動(dòng)詞，指撫育兒子之事。意為沒有在家撫育兒子?！盎摹?，大?！岸取?，就。故《史記》譯為“能成”?！?〕“輔”，《謨》作“弼”，義同。〔9〕“至于五千里”，《謨》無“里”字。按五服計(jì)算，天下每方五千里?！?0〕“州十二師”，《謨》作“州十有二師”?！笆煛?，《尚書大傳》以為地方之制，即八家為鄰，三鄰為朋，三朋為里，五里為邑，十邑為都，十都為師，州十有二師。鄭玄《注》以為州官佐，其說云：“師，長也。九州，州立十二人為諸侯師，以佐其牧。”馬融《注》及《尚書注疏》以為治水所役人功數(shù)，謂“《周禮·大司馬法》，二千五百人為師，每州十有二師，通計(jì)之一州用三萬人功”。據(jù)此處文意，已非治水，亦非指官佐，當(dāng)是指地方之制?！?1〕“薄”，迫。此句意為直迫海邊，至于海上?！?2〕“五長”，鄭玄釋為“五國立長”。偽《孔傳》亦云：“五國立賢者一人為方伯，謂之五長?！迸f釋如此，總嫌牽強(qiáng)。《尚書覈詁》曰：“疑此五長，即是五爵?！彪m亦無據(jù)，然較合理，似即指建立諸侯。〔13〕“道”、《謨》作“迪”，此用其訓(xùn)詁字?！?4〕“道吾德，乃女功序之也”，《謨》作“迪朕德，時(shí)乃功維敘”?！暗稀保?，導(dǎo)?！皶r(shí)”，是。作為不完全內(nèi)動(dòng)詞，與“乃”同，故《史記》譯用“乃”字?！皶r(shí)乃功”，是你的功。“時(shí)乃功”之“乃”為第二人稱代詞領(lǐng)格?！皵ⅰ?，同“序”。

　　&皋陶于是敬禹之德，〔1〕令民皆則禹?！?〕不如言，刑從之。舜德大明。

　　&【注釋】〔1〕“皋陶于是敬禹之德”，此亦譯寫《皋陶謨》“皋陶方祗厥敘”句。自此句以下至“舜德大明”四句，當(dāng)《皋陶謨》“方施象刑唯明”一句，意義不完全相應(yīng)，司馬遷以意寫之，使完足文意?！?〕“則”，準(zhǔn)則，榜樣。在此作為動(dòng)詞。“則禹”，以禹為準(zhǔn)則，以禹做榜樣。

　　&于是夔行樂，祖考至，〔1〕群后相讓，〔2〕鳥魯翔舞，〔3〕《蕭韶》九成，〔4〕鳳皇來儀，〔5〕百獸率舞，〔6〕百官信諧?！?〕帝用此作歌，〔8〕曰：“陟天之命，〔9〕維時(shí)維幾?！薄?0〕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揚(yáng)言曰：〔11〕“念哉，率為興事，〔12〕慎乃憲，敬哉！”〔13〕乃更為歌曰：〔14〕“元首明哉，股肱良哉，萬事康哉！”〔15〕又歌曰：“元首叢脞哉，〔16〕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帝拜曰：“然，往欽哉！”〔17〕于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數(shù)聲樂，為山川神主?！?8〕&【注釋】〔1〕“于是夔行樂，祖考至”，《謨》緊接“象刑唯明”下作“夔曰，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此處意譯成簡明的“夔行樂，祖考至”六字，加“于是”以接上文。“夔”已見《五帝本紀(jì)》?！秷虻洹分匈鐬樗吹錁分伲瑢?shí)為古代一氏族的宗神，《堯典》中成為堯、舜朝廷的一官員?！?〕“群后相讓”，《謨》作“虞賓在位，群后德讓”兩句。此刪上句，改“德”為“相”，使文句平易。〔3〕“鳥獸翔舞”，《謨》作“鳥獸蹌蹌”。在此句上、“德讓”下，有“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三句，《史記》刪?！?〕“韶”，相傳為舜的樂曲名（見《說文·音部》）?；蛞詾槲杷礃氛弑崳史Q“簫韶”（見宋均注《樂說》引或說），或以為舜樂即名“簫韶”（見《白虎通》、鄭玄《書注》），亦作“箾韶”（見《說文·竹部》，當(dāng)據(jù)《左傳》襄公二十九年），亦稱“大韶”或“大招”（見《獨(dú)斷》），亦稱“九韶”（見《莊子·至樂》），又稱“九招”（見《呂氏春秋·古樂》），又稱“大磬”，為周代六舞之一（見《周禮·大司樂》）?？芍藰非栌盟疵?，實(shí)為周代舞曲?！熬懦伞?，鄭玄釋云：“曲一終為一成?！保ā抖Y記·樂記注》）又云：“成，猶終也。每曲一終必變更奏，故經(jīng)言‘九成’，傳言‘九奏’，《周禮》謂之‘九變’，其實(shí)一也?！保ā陡尢罩冋x》引）由此知原意是說《簫韶》樂章共分九章?！?〕“鳳凰來儀”，《五帝本紀(jì)》：“禹乃興《九招》之樂，致異物，鳳凰來翔?！薄墩f苑·修文篇》同此語。此為漢今文家瑞應(yīng)之說，以鳳凰為神鳥、祥鳥，國家有盛德則有祥鳥來臨?！陡尢罩冋x》引《易》“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釋此云：“是儀為有容儀也。”鳳凰飛來而有容儀，是謂其飛舞容態(tài)之美。漢古文家之說則以為是樂器之形體像鳳凰之儀?！讹L(fēng)俗通·音聲篇》：“簫，謹(jǐn)案《尚書》，舜作。‘《簫韶》九成，鳳凰來儀’，其形參差，像鳳之翼。十管，長一尺?！笔钦f簫的十管參差排列，其形像鳳翼之儀。此與馬融說以鳥獸為筍虛，許慎以樂象鳥獸來食聲之意同（孫星衍引此）。似以古文家說為合理。但《史記》用今文家說，今亦只能依今文家說為譯?！?〕“百獸率舞”，《謨》在此兩句上有“夔曰於予擊石拊石”八字，《史記》刪。宣揚(yáng)“百獸率舞”，與今文家宣揚(yáng)“鳳凰來儀”同一用意?！?〕“百官信諧”，《謨》作“庶尹允諧”，此逐字譯其意?！?〕“用此”，《謨》作“庸”，即“用”?！?〕“陟”，《謨》作“勑”（音ch@），同“敕”，勤勞之意?！摆焯熳又迸c《毛公鼎》“勞堇大命”意同（據(jù)《覈詁》）?！?0〕 “維時(shí)維幾”，舊《孔傳》釋為“惟在順時(shí)，惟在慎微”，以“幾”為事之微?！稌瘋鳌吩唬骸拔r(shí)者，無時(shí)而不戒敕也，惟幾者，無事而不戒敕也?！笨傊际钦f，在謹(jǐn)受天命后，在時(shí)機(jī)上，在大小政事上，都要特別注意。〔11〕“揚(yáng)”，《謨》作“飏”，字同。〔12〕“為”，《謨》作“作”，同義?！?3〕“敬哉”，《謨》作“欽哉”?！皻J”，敬。此句下《皋陶謨》有“屢省乃成欽哉”六字，《史記》刪。〔14〕“乃更為歌曰”，《謨》作“乃賡載歌曰”。段玉裁云：“更有轉(zhuǎn)移、相續(xù)二訓(xùn)，相反而相成也。賡之訓(xùn)與音亦同?！薄耙愿s，與《列子》合。”

　　〔15〕& “萬”，《謨》作“庶”。“庶”，眾多，此以“萬”字極言其多?！?6〕“脞”，音cu%，碎?。ㄔx為切肉碎小）?！皡搽狻?，瑣碎而無大略。按，在此句之前“又歌曰”之上，點(diǎn)校本所據(jù)別本誤衍“舜”字，通行本無，《皋陶謨》原文亦無?！?7〕“然，往欽哉”，《謨》作“俞，往欽哉”。《夏本紀(jì)》載《尚書·皋陶謨》全文至此句畢。此句下“于是天下……”兩句，是司馬遷所加，以完足文意?！?8〕“為山川神主”，此句系從《尚書·呂刑篇》載上帝派三個(gè)天神下來“恤功于民”中的“禹平水土，主名山川”來的。是關(guān)于禹的較原始神話資料，司馬遷錄入了《史記》中。

　　&帝舜薦禹于天，〔1〕為嗣。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喪畢，〔2〕禹辭辟舜之子商均于陽城?！?〕天下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于是遂即天子位，南面朝天下，國號(hào)曰夏后，姓姒氏。

　　&【注釋】〔1〕“帝舜薦禹于天”，自此句以下敘禹即天子位一段，錄自《孟子·萬章》上，文字略有修飾?！?〕“十七年帝舜崩，三年喪畢”，天子死曰“崩”，系據(jù)周代制度。三年之喪，則為儒家所鼓吹的禮制，自非夏、殷所有。〔3〕“辟”，《孟子》作“避”，辟即避?！瓣柍恰?，今河南登封縣告成鎮(zhèn)所發(fā)掘出的春秋戰(zhàn)國文物中，有陽城字樣的陶器，知周代古陽城在此。據(jù)云又發(fā)掘出古代小城堡的城墻基址，尚在探索中。

　　&帝禹立而舉皋陶薦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封皋陶之后于英、六，〔1〕或在許?！?〕而后舉益，任之政。

　　&【注釋】〔1〕“英”、“六”，二地名?！坝ⅰ钡夭辉?，本篇《正義》及《杞世家》《索隱》謂可能即蓼，在今河南固始縣?！傲?，今安徽六安縣。按鄂東另有英山縣，與六安縣相去亦不遠(yuǎn)，疑與此英有關(guān)。〔2〕“許”，古國名，在今河南許昌市。據(jù)《周語》下及《左傳》隱公十一年，許為姜姓四岳之后。此言皋陶之后，乃異說或傳訛。

　　&十年，帝禹東巡狩，至于會(huì)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喪畢，益讓帝禹之子啟，而辟居箕山之陽?！?〕禹子啟賢，天下屬意焉。及禹崩，雖授益，益之佐禹日淺，天下未洽。故諸侯皆去益而朝啟，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啟遂即天子之位，是為夏后帝啟?！?〕&【注釋】〔1〕“會(huì)稽”地名。古有會(huì)稽山，《皇覽》說即山陰縣的苗山。山陰即今紹興，是即春秋時(shí)越國的會(huì)稽所在。秦時(shí)會(huì)稽郡治移今蘇州市，東漢后移歸今紹興。禹至?xí)鼤?huì)諸侯，又說會(huì)群神，此又有巡狩至?xí)赖挠涊d，皆故事傳說，不必考其是非?！?〕“箕山”，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按，自禹崩至啟即天子位一段，亦錄自《孟子·萬章》上?！瓣枴?，《孟子》作“陰”，意指益避居陽城，在箕山之北，《史記集解》遂謂此亦當(dāng)作“箕山之陰”，或作“嵩山之陽”。其實(shí)陽城相傳為禹避商均時(shí)所居，啟繼居其地為其都，益避啟自不能居啟之地。故事中說他躲到箕山之陽，始為合理，可能是司馬遷有意改為“陽”。〔3〕“帝”字為司馬遷沿用戰(zhàn)國后字義，對夏后的誤稱。自春秋以上，帝皆指上帝，不指人王。堯、舜、禹等加“帝”字，系沿襲古代神話中原稱呼。他們成為部落聯(lián)盟時(shí)期選舉產(chǎn)生的首領(lǐng)，則并不稱“帝某”。至夏后啟才開始在中國歷史上第一次建立世襲的夏王朝，當(dāng)時(shí)君主名稱只稱“后”而不稱“帝”。

　　&夏后帝啟，禹之子，其母涂山氏之女也。

　　有扈氏不服，〔1〕啟伐之，大戰(zhàn)于甘?！?〕將戰(zhàn)，作《甘誓》?！?〕乃召六卿申之?！?〕啟曰：〔5〕“嗟！六事之人，〔6〕予誓告女：有扈氏威侮五行，〔7〕怠棄三正，〔8〕天用剿絕其命?！?〕今予維共行天之罰?！?0〕左不攻于左，〔11〕右不攻于右，〔12〕女不共命。御非其馬之政，〔13〕女不共命。用命，〔14〕賞于祖；〔15〕不用命，僇于社，〔16〕予則帑僇女?！薄?7〕遂滅有扈氏。天下咸朝。

　　&【注釋】〔1〕“有扈氏”，東方少皞鳥夷族中名為九扈的部落，其居地商代稱雇，周代稱扈（雇、扈同字），即今鄭州以北黃河北岸原武一帶。舊注疏關(guān)于有扈的解釋皆誤?！?〕“甘”，地名，以甘水得名，在今洛陽市西南。夏后氏部落聯(lián)盟自該族原居地今山西省境向東發(fā)展，到達(dá)河南，遇到鄭州附近有扈氏的阻擋。有扈氏向西杭擊有夏部落之眾，就在洛陽附近的甘水一帶發(fā)生大戰(zhàn)?！按髴?zhàn)于甘”為《尚書·甘誓》第一句，自此至“予則帑僇女”句止，為《甘誓》全文。〔3〕“將戰(zhàn)，作《甘誓》”，司馬遷在引錄《甘誓》全文時(shí)，特加此五字，以說明這是夏啟在大戰(zhàn)于甘之前所作的誓師詞。〔4〕“乃召六卿申之”，在《甘誓》中此句緊接“大戰(zhàn)于甘”之下，又無“申之”二字，此是司馬遷為敘明文意所加。又《墨子·明鬼》下亦載此誓詞全文，此句作“乃命左右六人”，當(dāng)保持了原文，因“六卿”一詞至春秋時(shí)期晉鄭等國始出現(xiàn)。這只是指左右大臣，即下文“六事之人”?！?〕“啟曰”，《甘誓》作“王曰”。此處作史事敘述、故改為直稱王名?！?〕“六事”，與文獻(xiàn)及金文中的“三事”同。文獻(xiàn)中三事大夫又稱三吏大夫，知六事即六吏，指王左右主管政事的大臣，即上文的“左右六人”（六卿）?！?〕“五行”，指天上五星的運(yùn)行，即以之代表天象。舊釋為奏漢以來陰陽五行說的“五行”，大誤?！?〕“正”官長?！叭敝竿踝笥业亩蟪肌Ｅf釋為漢代“三統(tǒng)說”所編造的夏商周歷法建首的天、地、人“三正”，是錯(cuò)誤的。此兩句聲討有扈氏上不敬天象，下不敬大臣，是天怒人怨的大罪?！?〕“用”，因此?！懊?，指古代統(tǒng)治者宣揚(yáng)的王權(quán)所承受的“天命”。〔10〕“共”，音g#ng，同“供”，其義為奉?！肮残小?，奉行。〔11〕“左”，車左，即戰(zhàn)車左邊的戰(zhàn)士，主射?！?2〕“右”，車右，即戰(zhàn)車右邊的戰(zhàn)士，是勇力之士，主執(zhí)戈矛以殺敵。〔13〕“御”，戰(zhàn)車的駕御者，文獻(xiàn)中亦稱御戎，皆居車子當(dāng)中，以便馭馬。（據(jù)云惟主將或元帥乘車，則御戎在左。）御者連同車左、車右，一車共戰(zhàn)十三人。近年考古發(fā)掘證實(shí)一輛戰(zhàn)車三名戰(zhàn)士之說基本是對的，惟車后徒兵數(shù)因時(shí)因地而有變異?！罢?，《甘誓》作“正”，指官長。“政”為“正”的假借。金文及文獻(xiàn)中有“御正”、“馬正”等職?！坝瞧漶R之政”，指不勝任本職者貽誤御車任務(wù)?！?4〕“用命”，聽從命令和努力貫徹執(zhí)行命令。上文“共命”即奉命，意為貫徹奉行命令?？赡堋肮裁奔礊椤坝妹薄！?5〕“祖”，祖廟，宗廟。《墨子·明鬼》云：“虞夏商周三代之圣王，其始建國營都日，必?fù)駠龎?，置以為宗廟；必?fù)窳帜局廾?，立以為叢社?！苯鹞闹袑乙姵稣鲃倮麣w來獻(xiàn)俘獻(xiàn)馘于祖廟，王即于廟賞功，可知因用命建功賞于祖廟，是古時(shí)一種制度?！?6〕“僇”，《甘誓》作“戮”，同音通用。“戮”，殺戮?！皟J”，侮辱，假借為殺戮之戮。“社”，土地神，其神壇遂亦稱社。上引《墨子》說建國必立社，以代表該國土地（并見《逸周書·作雒》、《白虎通·社稷篇》）。國家大典禮、大宗教活動(dòng)、大刑賞都在社舉行。由于社在叢林修茂之地而又有美盛的音樂，故每當(dāng)社祭之日，男女雜沓游樂，成為一國集會(huì)勝地，統(tǒng)治者遂于此行刑，以殺一儆百，所以不用命的就“戮于社”。舊釋又說有軍社（據(jù)《左傳》定公四年），大概行軍作戰(zhàn)中殺人無法回到國社去，故臨時(shí)設(shè)軍社?！?7〕“帑僇”，《甘誓》作“孥戮”?！版邸保鬾*，妻和子?！班?，原義為金布所藏之府，以同音假借為孥。“孥戮”，鄭玄《注》：“大罪不止其身，又孥戮其子孫?！边@里是說不用命的除本人殺于社外，還連其家屬殺的殺，做奴隸的做奴隸。

　　&夏后帝啟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國，〔1〕昆弟五人須于洛汭，〔2〕作《五子之歌》。〔3〕&【注釋】〔1〕“帝太康失國”，太康失國的故事傳說很零亂，《離騷》、《天問》中有其痕跡，大抵說啟之后康娛自縱，其五子失于家巷，或說五子家閧。《逸周書·嘗麥篇》則說啟之五子忘禹之命，興亂而兇其國?！冻Z》和《韓非子·說疑篇》則說啟的不肖子叫五觀。至司馬遷撰本篇時(shí)所見到的材料，則說太康失國，兄弟五人在洛汭等著他，作《五子之歌》。這反映古代故事傳說的演變分化，難于論定。〔2〕“須”，俟，等待?！奥鍥I”，雒水入河之處。啟都陽城，在伊雒之南，故此“洛”當(dāng)作“雒”。《潛夫論·五德志》說此事云：“啟子太康、仲康更立。兄弟五人皆有昏德，不堪帝事，降須雒汭?！迸f《孔傳》則謂太康“為羿所逐，不得返國，太康五弟與其母待太康于洛水之北，怨其不反，故作歌。”這是由于故事的傳聞異辭出現(xiàn)的不同說法?！冻o·天問》有羿“革孽夏民”之說，《左傳》襄公四年說羿“因夏民以代夏政”，當(dāng)為《孔傳》所本。但另一說羿系奪后相之位而非奪啟之位，見下文。〔3〕“《五子之歌》”，古《尚書》篇名。此處說太康昆弟五人在洛汭等待太康而作《五子之歌》。但《墨子·非樂篇》引此篇題則作《武觀》，顯系《楚語》所稱“五觀”的音轉(zhuǎn)，即《離騷》中啟的“五子”?！稘h書·古今人表》載明啟子昆弟五人號(hào)“五觀”，知先秦《書》中即據(jù)此成《五觀》篇題。西漢出現(xiàn)古文《尚書》，比今文本多出的“逸十六篇”中有《五子之歌》一篇，即此處之所本。這一篇題顯系由“觀”聲轉(zhuǎn)為“歌”增益而成。其原文漢時(shí)即不傳，至東晉偽古文《尚書》出，乃據(jù)此篇題偽撰《五子之歌》五首，與原來的《五觀》、《武觀》或《五子之歌》都只是一篇不符合。

　　&太康崩，弟中康立，是為帝中康。帝中康時(shí)，羲和湎淫，〔1〕廢時(shí)亂日?！?〕胤往征之，作《胤征》。〔3〕&【注釋】〔1〕“羲和”，此處羲和是主管天文歷法的官員。其實(shí)羲和在古代神話中最早是上帝的妻子，是生太陽的女神（見《山海經(jīng)·大荒南經(jīng)》）。又因語音之變，分化為上帝妻娥皇、常羲二女神（見《大荒南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娥皇又演化為舜妻（見《尸子》、《列女傳》）；常羲則為生月亮的女神（見《大荒西經(jīng)》），又變?yōu)轸嗥蓿詈笕燥w回月宮為嫦娥（見《淮南子·覽冥訓(xùn)》）。隨著母系進(jìn)入父系社會(huì)，羲和由生太陽的女神演化為太陽本身，又成為太陽的駕車者（即日御，見《離騷》、《天問》等）。及至由神話降到歷史中，羲和、常羲兩女神，便由日、月的母親，變?yōu)辄S帝手下主管占日占月的兩個(gè)男性官員羲和、常羲（見《呂氏春秋·勿躬》、《世本》等）。再繼續(xù)演化，羲和由黃帝手下一人，變?yōu)閳蚴窒滤咎煳臍v法的二人或六人（羲氏、和氏，及羲仲、和仲、羲叔、和叔）。到夏仲康時(shí)，則又變回來為主管天文歷法官員一人。（本文明為一人，《集解》據(jù)《尚書傳》釋為二人，誤。）“淫”，過，邪亂?！颁稀?，音mi3n，沉溺于酒?！?〕“廢時(shí)亂日”，由于天文官羲和淫湎廢棄職守，造成對日食的測報(bào)時(shí)日錯(cuò)亂。這次日食即《左傳》昭公十七年引《夏書》所載的“辰不集于房”。“辰”，日月所會(huì)?！胺俊?，所舍之次。舊釋謂辰不集于所舍之次，即日食。（亦有釋房為房宿者，不確。）〔3〕“胤往征之，作《胤征》”，“胤”，鄭玄釋云：“臣名?！眰巍犊讉鳌丰尀椤柏穱薄＜炔恢獮楹蔚睾螄?，說胤國之君實(shí)無據(jù)，鄭泛釋為臣名，較可信。胤奉王命往征羲和，寫了記此次事件的《胤征篇》。按，此篇題見漢代古文《尚書》“逸十六篇”中，其文當(dāng)時(shí)未傳，晉代偽古文編造了這篇，其中采錄了《左傳》昭公十七年所引《夏書》文句。

　　&中康崩，子帝相立。帝相崩，子帝少康立?！?〕帝少康崩，子帝予立。〔2〕帝予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厪立。帝厪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是為帝孔甲。

　　&【注釋】〔1〕“子帝少康立”，古史傳說中有一“少康中興”的故事，此處未載，因而《索隱》、《正義》都批評此處疏略。按《左傳》襄公四年載后羿奪夏后相之位，但又為自己之臣寒浞所殺。浞占羿妻生兩子澆、豷，分處過、戈兩地。夏臣靡殺浞而擁立相之后逃往有仍所生之子少康。少康滅澆于過，其子杼滅豷于戈，恢復(fù)夏王朝。《左傳》哀公元年則記此故事之后半，首尾有出入。西漢之世此故事不大流行，《史記》未采入《本紀(jì)》，而于《吳世家》錄伍子胥述此事梗概。古史故事本難弄確實(shí)，不遑深考?！?〕“予”，《左傳》及《國語》贊作“杼”。他曾滅豷于戈?！秶Z》贊為“予能帥禹者也”?！妒辣尽穭t作“帝佇”、“季佇”。〔3〕“帝槐”，《世本》作“帝芬”?！懊ⅰ?，《索隱》云：“音亡，鄒誕生又音荒?！?br/>
　　〔4〕“帝不降”，《世本》作“帝降”。

　　&帝孔甲立，好方鬼神，〔1〕事淫亂，夏后氏德衰，諸侯畔之。天降龍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2〕未得豢龍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劉累，〔4〕學(xué)擾龍于豢龍氏，〔5〕以事孔甲?？准踪n之姓曰御龍氏，受豕韋之后?！?〕龍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懼而遷去。

　　&【注釋】〔1〕“方”，向，向往?！?〕“食”，飼。自“天降龍二”、“孔甲不能食”至“懼而遷去”一段，全錄用《左傳》昭公二十九年蔡墨之語，惟文字稍有刪省修飾?！?〕“豢”，音hu4n，以谷飼養(yǎng)牲畜。據(jù)《左傳》昭公二十九年，董父替舜養(yǎng)龍有功，舜賜董父姓為豢龍氏。這是古代傳說。近代或以為古代豢龍可能是馴養(yǎng)鱷魚（見《博物雜志》一九八一年第二期）?！?〕“陶唐既衰，其后有劉累”，“陶唐”為古史傳說中的一個(gè)氏族，始見于《國語·晉語》及《左傳》襄公九、二十四、二十九等年?！秴问洗呵铩す艠贰窔v敘古帝名號(hào)，自朱襄氏至周成王凡十三帝，陶唐氏居第三，在黃帝、顓頊、嚳、堯、舜之上，即其時(shí)代遠(yuǎn)在五帝之前，尤與堯無關(guān)。《國語·晉語》第十四及《左傳》襄公二十四年都說陶唐氏是虞以前的一個(gè)古代氏族，一直傳衍，歷夏商周三代都未沒落，其族人自詡為“不朽”之族。《左傳》昭公二十九年敘陶唐氏在虞以后衰落了，直至夏孔甲時(shí)，該族后裔中有叫劉累的向豢龍氏學(xué)得養(yǎng)龍技術(shù)，為孔甲養(yǎng)龍有功，獲賜姓御龍氏，使該族復(fù)興?！?〕“擾”，同“柔”，順。在此意為使馴順。〔6〕“受”，《左傳》昭公二十九年作“更”。杜《注》：“更，代也。以劉累代彭姓之豕韋?！睋?jù)《鄭語》，豕韋為祝融八姓之一的彭姓之國，此因劉累養(yǎng)龍之功，獲賜姓并取代彭姓受封于豕韋，所以《左傳》襄公二十四年說陶唐氏至夏為御龍氏，至商為豕韋氏。豕韋之地，據(jù)杜《注》，在今豫北東部的滑縣以東地。

　　&孔甲崩，子帝皋立。帝皋崩，子帝發(fā)立。帝發(fā)崩，子帝履癸立，是為桀。〔1〕&【注釋】〔1〕“桀”，《世本》所載桀為帝皋子，帝發(fā)弟。

　　&帝桀之時(shí)，自孔甲以來而諸侯多畔夏，桀不務(wù)德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湯而囚之夏臺(tái)，〔1〕已而釋之。湯修德，諸侯皆歸湯，湯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鳴條，〔2〕遂放而死?！?〕桀謂人曰：“吾悔不遂殺湯于夏臺(tái)，使至此。”湯乃踐天子位，代夏朝天下。湯封夏之后，至周封于杞也。〔4〕&【注釋】〔1〕“夏臺(tái)”，舊釋為監(jiān)獄名，設(shè)在陽翟，今河南禹縣境?！?〕“鳴條”，地名，在今河南開封市陳留附近?！兑蟊炯o(jì)》載桀戰(zhàn)敗奔于鳴條，與此同?！肚乇炯o(jì)》載敗桀于鳴條，則是戰(zhàn)于鳴條，桀敗走。當(dāng)是戰(zhàn)敗奔至鳴條后，再次戰(zhàn)敗逃亡。〔3〕“放”，流放。據(jù)上句桀敗走，則放之義可解作流亡。本篇與《殷本紀(jì)》及《書序》皆未載桀逃亡至何地，《淮南子·修務(wù)篇》始言逃南巢（今安徽巢縣）、歷山（今湖北隨縣境）等地?！妒酚洝分?jǐn)嚴(yán)，未采用來源不明之說。〔4〕“杞”，國名，周初封夏代之后裔于此（見《周本紀(jì)》、《杞世家》），故為姒姓。地名雍丘，在今河南杞縣。入春秋后遷緣陵（今山東昌樂縣東南），又遷淳于（今山東安丘縣東北），春秋“獲麟”后三十余年為楚所滅。

　　&太史公曰：禹為姒姓，其后分封，用國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1〕斟尋氏、〔2〕彤城氏、〔3〕褒氏、費(fèi)氏、〔4〕杞氏、繒氏、辛氏、冥氏、斟戈氏。〔5〕孔子正夏時(shí)，學(xué)者多傳《夏小正》云?！?〕自虞、夏時(shí)，貢賦備矣。或言禹會(huì)諸侯江南，計(jì)功而崩，因葬焉，名曰會(huì)稽。會(huì)稽者，會(huì)計(jì)也。

　　&【注釋】〔1〕“男氏”，《世本》作“南氏”?！?〕“斟尋氏”，此與《左傳》同?！妒辣尽纷鳌罢妣稀?。徐廣云：一作“斟氏”、“尋氏”?！?〕“彤城氏”，《世本》作“彤氏”。〔4〕“費(fèi)氏”，《世本》作“弗氏”?！?〕“斟戈氏”，《世本》作“斟灌氏”。〔6〕“《夏小正》”，為流傳至漢代的先秦按月記載物候、氣象、星象的專著。據(jù)近代研究，其所載天文內(nèi)容約當(dāng)公元前四世紀(jì)，即戰(zhàn)國中期。至漢代編入《大戴禮記》中，亦有單行本流傳。古人誤以為夏代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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