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演》與《詩經》,各三百篇,相隔三千年——《詩經》成于公元前十一世紀至前七世紀間,迄西周至春秋,以周公制禮作樂始,王綱解紐禮崩樂壞止,此五百年,中國文化奠其基,完成了第一番輪回。錢穆先生說及春秋時代,“往往知禮的、有學問的比較在下位,而不知禮的、無學問的卻高踞上層”。范文瀾先生談《詩經》,以為春秋時代的“貴族文化”達于最高點,“常為后世所想慕而敬重”。君子德風,小人德草,這“貴族文化”一詞,無如說是文化的“貴族品格”更為允當?!对娊洝吩杏谄鋾r,雖有國風出于民間的考論,相當部分乃為文人創(chuàng)作無疑,此可據文本所述儀式、器物及語感中得以體認,近人朱東潤、李辰冬等先生有所論及。昔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而后《春秋》作。”讀《詩經》文本,王者之跡歷歷可鑒,即便出于匹夫匹婦,經三千年的閱讀和淘洗,早巳盡作亦風亦雅的“君子”與“淑女”了。木心先生曾說:“三百篇中的男和女,我個個都愛,該我回去,他和她向我走來就不可愛了?!边@是現代詩人的語言。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他寫成了《詩經演》。中國詩最初的格式成熟于《詩經》:五、六、七句者有,八句一首者多;九、十、十二、十五、十六、十八句,散見各篇;十四句者《周頌·執(zhí)競》一篇;《大雅·抑》《大雅·桑柔》乃長篇,最長者《周頌。閉宮》,百二十句?!对娊洝房偩鋽灯吒赦?,句型以四言為主,占九成,其他為雜言。摯虞《文章流別論》:“古之詩有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九言。古詩率以四言為體,而時有一句二句雜在四言之間?!弊郧貪h至宋,嘗有四言之作的詩人,相繼為傅毅、張衡、曹操、曹植、王粲、嵇康、阮籍、陸機、陸云、潘岳、孫綽、傅玄、陶潛、韓愈、柳宗元、蘇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