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歷史（第一輯）

　　《書寫歷史》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3年出版歷史編撰是科學，還是藝術，或是二者兼之？這是歸屬歷史哲學本體論的一個命題。17世紀，法國哲學家、物理學家笛卡爾與意大利美學家、歷史循環(huán)論的創(chuàng)始者維科，曾先后作出了不同的結論，由此引發(fā)了西方史學界長達三百余年的爭論。19世紀末，又有人提出要建立歷史科學，強調歷史學家應該“用精密科學的方法尋找它的事實”。持反對意見者則針鋒相對，主張歷史編撰要詩化，批評那些缺乏“激情”的史學家不過是歷史的“制模工”，不具備“學者的資格”。二戰(zhàn)以后，又有人扯起敘述主義史學的旗幟，要以語言文獻研究方法治史，直截了當?shù)靥岢鰵v史編撰是門藝術，讓歷史學家“向敘事回歸”。1973年，美國歷史學家海登？懷特在其代表作《元史學》中不僅肯定此說，而且提出了“成文歷史”的新概念。他強調：“歷史作品以敘事散文的話語作為言語結構”，也就是，編撰歷史首先要“當作一種文學形式來處理”，同時，還應對“歷史感悟和歷史概念的性質和特征”作“重新定位”。顯然，懷特對18世紀以來傳統(tǒng)史學恪守在科學規(guī)則框架內處理歷史編撰問題的治史方法進行了全面質疑?！对穼W》的出版，在西方史學界再次引發(fā)了“歷史是科學還是藝術”的大討論。上世紀九十年代末，由于美國權威刊物《反思歷史》發(fā)表了著名史學家G？伊格爾斯的質疑文章以及懷特的回應批評，則將這場爭論推向了高潮。“歷史是科學還是藝術”又一次成為“世紀話題”而引起各國歷史學家的關注。所不同的是，這次爭論已由本體論的歷史話語，引申到歷史認識論、倫理學、美學、語言學與諸多學科領域，衍生出歷史編撰中的事實與虛構、描述與敘述、文本與背景、意識與科學等眾多話題的學術討論，涉及了“成文歷史”在走出中世紀以來傳統(tǒng)史學框架后如何在現(xiàn)代與后現(xiàn)代語境下構建治史思維方法、話語約定等史學研究目標的一系列重大課題。無論是伊格爾斯與懷特的辯論，還是喬？巴雷拉重申歷史編撰的“社會科學的基本原則”（《創(chuàng)造歷史與講述歷史》），波蘭學者多曼斯卡強調“歷史的崇高”在于“史學書寫的非審美化”，沃勒斯坦演繹“書寫歷史”與“虛構故事、宣傳、新聞報道”的同質關聯(lián)，都表現(xiàn)了西方史學家構建新史學的理論創(chuàng)新的探索精神。可以說，這一“世紀話題”所賦予的意義將當下國際史學研究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無疑為我國的史學建設提供了可資借鑒的思想資源和治史經(jīng)驗。收入《書寫歷史》（“史學前沿”叢書第一輯）的諸篇經(jīng)典論文對漢語學術思想界重新認識編撰、闡釋中國的歷史有著很嚴肅的啟示意義。筆者認為，至少在二個方面可獲得啟迪。一是新世紀史學研究和理論構建應是開放性的，也就是要自覺地置身于現(xiàn)代性的歷史語境，對傳統(tǒng)史學作全方位的反思，對歷史感悟、史學概念的性質和涵義的演繹需要貫注學術前沿性的探索精神和人文關懷的歷史文化意識；二是構建史學研究目標（包括史學理論的主體研究及文體書寫形式的探索）也應建立在跨文化、跨學科的學術比較的基礎上，在重視成文歷史的方法論創(chuàng)新與重建過程中，不偏廢歷史意識，唯此才能獲得歷史研究的科學方法和真理標準的共識。當然，《書寫歷史》匯集當代西方歷史學家對“世紀話題”討論的最新成果，并不意味著鼓勵中國史學研究去照搬西方的史學模式和理論體系，而是提倡重在借鑒和參照。這也是出版“史學前沿”叢書的出發(fā)點和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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