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在夢里大唱其歌,嗓子吊到半天高,被譽為the world's greatest tenor。學校開學的第一天,我從頭龍頭下山吃飯去,遇見宋清如和那位inevitable的某小姐以及另外一位杜撰出來的女士從宿舍里出來,我對宋清如說,“瞧你簡直像個鬼”。因為她滿面孔跌破抓碎,貼滿了橡皮膏和布片,面色又黃又老又難看,見了怪教人心疼,禁不住要愛她,這是love at first sight,中文譯為一見傾心,于是我play the gallant,說,“一同吃飯去好不好?”她賊忒嘻嘻地猶豫不定,心里是答應的,但是因為嘴里太干燥,說不出話來。那兩位密斯見機說,“我們少陪了(讓你們?nèi)lay donkey吧)”,我說大家一塊兒去吃飯又有何妨,假使你們小氣不肯請客,就各人自會鈔也罷。她們說不用客氣了,于是帶著一副賊腔去了,少不了做個鬼臉,以及笑那種女人特有的笑,那種笑既不是場面上應酬敷衍的笑,也不是中心發(fā)出來的愉快的笑,又不是因為感到發(fā)松有趣,胳肢里被tickle了的笑,乃是一種根本不必笑的笑。你——不是你,我說的是宋清如,真靦腆得可以,大學教育不知教了她些甚么,于是我也只好紅紅面孔,陪著她慢步金蓮地走著,心里只想有機會把她作弄一下,雖則未免太罪過。嘿!這頓飯吃得可真寫意,每人坐一張桌子,因為菜蔬太多,一桌子放不下。剛要吃之時,幕布便拉攏了,休息五分鐘,我說這種電影我不要看了,于是出去做the world's greatest tenor,可惜你——她沒有福氣聽我唱,唱到最高的地方,力竭聲嘶,變成了貓叫,聽眾大拍其掌,我覺得非常榮幸。
我有沒有告訴你過,有一次我夢見宋清如,她開始是向我笑,笑個不住,后來笑得變成了一副哭臉,最后把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笑得變動了位置,最后的最后滿面孔都笑得面目模糊了,其次的最后臉孔上只有些楔形文字,這是我平生所看見的最偉大的笑。
我真愛宋清如。
元始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