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回 蘭奸相翰院興兵 獲先鋒西賓合計

金石緣 作者:佚名


詞日:

權(quán)奸報怨機(jī)緣湊,文臣奉旨征強(qiáng)寇??皣@一書生,如何會用兵。更兼遇邪術(shù),安望成功日。虧得著仙衣,妖邪不得施。

右調(diào)《菩薩蠻》

話說各省告急,疏章來到兵部。兵部奏聞圣上,圣上大驚,急召大臣議奏。旨意傳到盧太師處,太師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可奈金狀元這小畜生,恃才倨做,招致他不來,久欲設(shè)法處他。我如今趁此機(jī)會,在圣上面前只說他有文武全才,著他領(lǐng)兵征剿大爐山蕭化龍,我想西安多少上將雄兵,尚且敵他不過,被他一陣殺盡,金玉一白面書生,豈能對敵?只消圣上一準(zhǔn),不怕他不死于賊人之手。”算計已定,遂連夜寫成奏章,特薦狀元為征西大元帥,領(lǐng)兵征剿叛寇,斷能奏功?;噬吓鷾?zhǔn),立刻發(fā)出旨意。盧相又想:“蕭化龍勢甚猖獗,又兼軍師法術(shù)高強(qiáng),今命狀元征剿,雖報了一己私仇,但他的聲勢,必然更盛,恐成大事,不可不預(yù)先交結(jié)他。”遂差一細(xì)作寫書一封,說“征西大元帥是新科文狀元,不過一白面書生,一些武藝不知,是我有意騙皇上,所差不難撲滅。倘得殺到京城,愿為內(nèi)應(yīng),伏望收用”等語。寫完封好,先打發(fā)細(xì)作先行不提。且說狀元若俞德到家,迎接夫人等進(jìn)京。家中又已報過。先報會魁時,林員外夫婦聞知,立刻趕來道喜,奉承無瑕,比報解元時更甚。報錢待報,不但不要無瑕費(fèi)心,并不要報人開口,都是他料理。見報人聲聲“太爺”不絕口,他聽得滿身酥麻,打發(fā)更加從厚。還有親戚人家的仆婦、鄰舍人家的婦女,更有三姑六婆,都到夫人處磕頭道喜。見了院君,也都稱“太太恭喜”,跪下磕頭。弄得院君骨頭沒有四兩重,一色賞封。包頭、鞋面、手巾都是她帶來替夫人打發(fā)。外邊人來慶賀,也都是員外周知。正忙亂未完,忽又鼓樂放炮,嗚金掌號,來報狀元。

報單是黃緞泥金的,報人也不比報舉人、進(jìn)士,一連就是十報,門前貼了十報已捷。

員外家中雖未報過舉人、進(jìn)士,還看見人家報過。至于報狀元,卻從不曾見過。見報人又多問太爺要押錄、要花紅,員外竟沒了主意,口中連連答應(yīng),總只銀子晦氣,足足費(fèi)去數(shù)百金,方才妥當(dāng)。心上十分快活,又十分懊悔。私對院君說:“可惜一個狀元夫人明明是大女兒的,如今竟讓與無瑕了。”院君道:“她原不好,當(dāng)初就說‘將來中了狀元,也情愿讓你做狀元夫人。’哪知這句話,倒做了無瑕的讖語,如今果然把一個狀元夫人讓她了。”二人正在私議,只聽得外邊送進(jìn)兩個揭帖,說是府縣官請夫人撒谷,明早備鼓樂執(zhí)事來奉迎,今日先來說知員外。又對院君道:“夫人撒谷,必在我家門酋過,擠得備些酒飯,執(zhí)事人與他些賞封,迎到家中稍歇,豈不更覺光彩?”院君也道:“甚好!”遂與夫人說知,先回家候迎。次早,果有多少狀元的執(zhí)事、鼓樂炮手、轎馬后擁到門伺候。又有許多媒婆捧了鳳冠霞畦到來,說是府縣官送來的,先磕了頭,然后替夫人穿戴請出上轎。媒婆等也上小轎跟遂。放了三個大炮,鼓樂齊鳴,前呼后擁去了。

道全夫婦送出墻門走進(jìn)。道全道:“看這女兒不出,果有這般大福,相而之言竟應(yīng)了。”周氏道:“她自幼就另是一個性子,見你在監(jiān),定要賣身救你,見我不肯,就要尋死。我說‘丫環(huán)賤役’,她偏說:‘只要命好,丫環(huán)原有做夫人的。’后來,林家要她代嫁,你說金公子許多不好,我也不肯。偏是她又說:‘瘸有好的日子,讀書人魚龍變化,只要看我的命。’還要與小姐斷定說:‘富貴了,不要說奪她的婚姻。’我彼時還道,這話是多慮的。哪知竟像先知的一般。還有大小姐又說得好:‘就中了狀元,也情愿讓你做狀元夫人。’哪知這話都說著了,可不奇嗎?”

不說二人歡喜私議,且說夫人撒谷,林家留酒,至晚方回。過了一會兒,俞德到家迎接,心中大喜,就著俞德到林家說知,請他一同上京。員外因家中有事,未能同行。石道全一家,原住在金家,便帶了兒子,一同夫人進(jìn)京。狀元接著,好不歡喜!

見道全一家送來,亦慰謝一番。知員外未到,說:“遲日再著人相接。”

時光易過,不覺過了一年。一日,正夫婦閑談,忽見朝報送來,見內(nèi)閣盧一本特薦將才事云:“文狀元金玉,有文武全才。陜西蕭化龍造反,若差金玉征剿,必能剿滅。圣旨準(zhǔn)奏。封金玉為征西大元帥,即日起兵。”狀元一看,大驚道:“禍?zhǔn)碌搅耍?rdquo;無瑕道:“何事?”狀元道:“我初中時,盧丞相要我拜他門下。我因他是弄權(quán)奸相,決意不從,反在榜眼探花面前,傷觸了他幾句,他懷恨在心。今見蕭賊肆橫,各省告急,他不為朝廷選將興師,單要報一己之怨,竟誆奏皇上,說我有文武全才,命我出征剿賊。我想別個賊猶可,聞得蕭賊兵精糧足,還有軍師妖法厲害,陜西多少大將,盡為所殺,城池堅固,唾手而得。況我一白面書生,怎能對敵?”夫人道:“這也不難,只消上一本說:‘未請武事,請別選良將,不敢有誤朝廷。’你是個文官,朝廷決不好怪你。”狀元道:“夫人不知,我既立身于朝,此身便是朝廷之身。圣上有命。豈敢推辭!況盧賊奸計百出,圣上又十分信任。見我辭脫,必然另生他計害我,一發(fā)速取其禍了。”夫人道:“既如此,那時來招致你做門生,也是一片好意,就該順從,怎反去傷觸他?”狀元道:“夫人差矣!士人立身,禮義為重。我若阿附權(quán)奸,便是進(jìn)不以禮了。況將來權(quán)奸敗露,阿附者必然波及,還要得一個千古臭名,怎好去阿附他?如今雖為所害,死也死得無愧。事已如此,不必再言,可為我急急收拾行李,待圣旨一到,即刻就要起身。從來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你如今現(xiàn)有身孕,將要達(dá)月,可保養(yǎng)身子。你速回家,倘幸生男,可雇一乳母領(lǐng)好,接續(xù)金氏一脈。我此去大約兇多吉少,倘僥天之幸,使賊人自敗,得以生還,也不可知??傊?,你不需憶念著我。”夫人聞言,不覺淚下。見是出兵吉日,不敢放聲痛哭,唯有將言寬慰而已。

正說問,只見俞德進(jìn)來,道:“老奴幾乎忘了,昔年在沙灘,仙師贈老爺黃布衣一件,救活老爺,曾對老奴說:‘此農(nóng)有萬法教主玉印在上,受熱的穿上便冷,受寒的穿上便熱。倘遇急難時穿上,刀箭不能傷,邪魅不能犯,將來正有用處,不要輕棄。’老奴所以緊緊藏著。今老爺出征,且聞賊道妖術(shù)厲害,正用著此衣之時了。老爺帶去,臨時穿在身上,或者可以破他妖術(shù),也不可知。”狀元道:“如此甚妙??蔀槲沂帐霸谒焐硇心依镞叀?rdquo;

又見丑兒進(jìn)來,道:“老爺為義忘身,為國忘家,自古忠臣義士,無有過于老爺?shù)牧?。小子頗有臂力,愿遂老爺出征剿賊,不知老爺可肯信用否?”狀元道:“行軍正在用人之際,有甚不好?只你不知可曾習(xí)過武藝否?”丑兒道:“不瞞老爺說,十八般武藝,樣樣習(xí)過,般般練熟,聽老爺撥用便了。”狀元大喜,道:“既如此,甚妙。我今日就下校場考選兵將,看你武藝果好,就點作先鋒便了。只不知你父母心上如何?”道全聞之,尚在遲疑未答。只見周氏欣喜對答道:“孩兒蒙狀元收用,極好的了,有甚不肯。我想孩兒此去,倒定然成功的。”道全道:“何以見得?”周氏道:“你難道忘了?那年李鐵嘴,曾相孩兒有一二品前程,當(dāng)在槍頭上得來,十年后便見。如今齊頭十年了,今遂狀元出征,豈不應(yīng)在此舉嗎?”道全道:“果然,果然,我倒忘了。如此,狀元放心前去,一定成功的。李鐵嘴的說話果是靈驗。他說我孩兒有一二品功名,雖未應(yīng)驗,他原說十年后方見。說我女兒當(dāng)為極品夫人,如今已半應(yīng)了,此去定然全應(yīng)哩!”狀元聞言,大驚道:“我一向不知你有女兒,今嫁在何處?”道全說得高興,一時競忘懷了。見狀元問起,只得勉強(qiáng)支吾,道:“狀元行色匆匆,慢慢地說知。”

狀元因出軍緊急,卻也無暇細(xì)問。且遇圣旨已到,兵將伺候。狀元遂即帶了丑兒,到校場祭旗點將,考選武藝,果算丑兒第一。就點作先鋒,連夜起兵前去,所過地方,秋毫無犯。不覺已到潼關(guān)界口,吩咐扎營,擺開陣勢,著小校打探賊情,然后出戰(zhàn)。

且說大王與軍師商議,正要殺人潼關(guān),直取河南府。忽見嘍啰來報,道:“朝廷差征西大元帥,統(tǒng)領(lǐng)十萬兵馬殺來,扎營潼關(guān),特來報知。”大王道:“你可曾探得元帥何名?有甚本事?先鋒何人?”嘍啰道:“細(xì)情尚未探實。”大王道:“既如此,再去打探。”嘍啰領(lǐng)命方去,又見兩個嘍啰綁進(jìn)一人,上前稟道:“小的是夜巡兵,昨晚拿得一個奸細(xì),口稱是北京盧丞相差來,要求見大王的。小的不敢自專,解來請大王與軍師發(fā)落。”大王將那人一看,問道:“你這狗頭,明明是個奸細(xì),如何口稱盧丞相所差,要見孤家?我且問你,盧丞相是誰?要見孤家何事?快快說來!倘有一字支吾,著刀斧手伺候。”那人嚇得半晌不敢開口,慢慢定了性,方說道:“小的實是盧丞相所差。我丞相是當(dāng)朝首輔,久仰大王威名,如雷貫耳,欲思拜謁,奈機(jī)會未便,叉恐大王不肯信用。前見各省奏章,請旨發(fā)兵,丞相便趁機(jī)保舉了一個文狀元,假說他有文武全才,著他領(lǐng)兵前來。實是一個白面書生,一無所能。但做人狡猾,仍恐投降大王,聽信將來必生異心,特修書道達(dá)。倘大王起兵到京,丞相愿為內(nèi)應(yīng)。”一面將書呈上,大王與軍師一看,大喜道:“此誠天助我也。”將來人打發(fā)酒飯,一面就傳太子出來,吩咐他:“勸降前日西安所獲諸將,并領(lǐng)兵保守城中。孤與軍師,即刻起兵,打破渣關(guān),殺了那書呆,再起大兵便了。”純綱道:“聞朝中差來征西大元帥,想亦是個武官,如何是個書呆?”大王道:“我兒不知其中緣故,有書一封在此,你去一看便知。”將書付與純鋼,即同軍師領(lǐng)兵去了。

不兩日,來到潼關(guān)。果見官軍已擺成陣勢相候,兩邊射住陣腳。只見官兵中丑兒殺出,賊兵中烏臺敵住。戰(zhàn)不數(shù)合,烏合抵擋不住。何庸上前接住,又?jǐn)?shù)合,敗下。卜成功出馬,更是無用,被丑兒一槍搠死。嚇得芮風(fēng)刀趕上迎敵,又被搠死。

于敵退、聞聲怕兩將齊上,奈丑兒武藝高強(qiáng),兩個也不是他對手,被他左一槍,右一槍,兩個齊齊落馬,被官兵活捉去了。軍師見勢不好,急差何庸、畢書、房仁、符義一齊殺出。狀元見賊將齊出,恐丑兒一人難于招架,又著三員副將出關(guān)接應(yīng)。兩邊斗至十?dāng)?shù)合,賊將又將要敗。只見軍師口中念念有詞,忽天上降下多少天兵天將,官軍盡皆捆倒,被賊將活捉過來。軍師急令斬首,大王道:“我看他先鋒武藝甚好,且羈緊,要他歸降,我軍益強(qiáng)矣。況我家有兩員大將被他捉去,我若殺他先鋒,彼必殺我大將。且待提了那書呆,一同殺也不遲。”軍師道:“既如此,可將囚車囚了,解到西安與太子收管,待貧道再施小術(shù),拿那書呆便了。”一面將丑兒解回西安,一面又若兵將攻打潼關(guān)。

且說狀元見丑兒被獲,一發(fā)驚慌,不敢再與抵?jǐn)?。軍師見他不出,知他是個沒用的官兒,便又念念有詞,忽天上降下無數(shù)天兵天將,殺上關(guān)去,料來決勝。誰知狀元身上穿了仙衣,見鬼兵殺進(jìn),正在危急,忽見一尊小小圣像,從狀元頂上現(xiàn)出。鬼兵見了,紛紛跌下,盡成紙豆。軍師見此法不靈,背上取下兩個葫蘆,口中一念,只聽得呼呼大風(fēng),飛沙走石,又見火龍火馬:火將火箭,都向關(guān)上燒去,滿想此法萬無不靈,不怕那書呆不死于風(fēng)火。哪知看看近關(guān)風(fēng)火,忽然反往本陣吹來,賊兵燒死無數(shù)。嚇得軍師急急收法,大王已經(jīng)跌倒在地,連忙扶起,面上已燒得漆黑,胡須燒去一半,對軍師道:“方才軍師法術(shù)亦甚厲害,如何一近到關(guān),神兵忽然不見,風(fēng)火反向我軍吹來,莫非他也有神術(shù)嗎?”軍師心上也慌張,只得勉強(qiáng)支吾,道:“他就有術(shù),怎敵得我的正法,想他命還未該就絕,大王但請放心,總在貧道身上,數(shù)日內(nèi)包管成功便了。”大王道:“全仗軍師神力,只是方才孤家受此一驚,心上十分恍惚。”

奈何軍師見法不靈,巴不得大王去了,可以掩飾,便道:“大王既心上不快,且先請回富靜養(yǎng)。這邊之事,全在貧道便了。”大王大喜,就將一應(yīng)兵將,盡留軍師調(diào)度,自己乘了暖轎,先回西安去了。

正是:青龍與白虎同居,吉兇事全然未保。

要知回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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