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書販笑忘錄 作者:陳曉維 著


謝其章



一邊在電腦上敲字一邊聽歌聽曲,這已是我多年的寫作習慣。與以前不同,以前是聽收音機,現(xiàn)在是在電腦上選曲子,想聽什么有什么,音質(zhì)也不錯,當然不能跟唱盤比,便捷卻遠勝唱盤。有那么好幾個月聽的是刀郎的歌,最愛《西海情歌》,幾達不聽就寫不下去的程度。這些天忽然迷上二胡與簫,兩者一怨一訴,如歌如泣,做背景音樂再適宜不過了。正當此時,曉維把新作《書販笑忘錄》的稿子從郵箱傳給我,他說我是此書序者的不二人選,我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甚至有點主動請纓的意思。

張愛玲給宋淇夫人鄺文美寫信時說:“除了少數(shù)作品,我自己覺得非寫不可(如旅行時寫的《異鄉(xiāng)記》),其余都是沒法子才寫的。而我真正要寫的,總是大多數(shù)人不要看的?!?/p>

“非寫不可”看似平常語,實則徹骨之言。幾年前我赴別離了三十幾年的插隊之鄉(xiāng)村,回京之后寫了五千字的《還鄉(xiāng)記》,雖然拍了很多照片,可是文字的感染力依然遠勝照片,“非寫不可”的壓迫感在我有過這么一次體驗。給人家的書作序,常見的態(tài)度是“盛情難卻”或“勉為其難”,而這次我不但覺得能夠勝任,而且愉快之至,非寫不可。

連著三晚,一邊聽著簫曲《春江花月夜》,一邊看完了十二萬字的書稿。也許自己的年齡已經(jīng)到了人生低落階段,“急景凋年倒已經(jīng)遙遙在望”,不然怎么會讀著讀著竟有“悲從中來”的情緒,是感同身受嗎?不是,這些“古舊書里討生活”的書販現(xiàn)在都混得很出息,甚至前(錢)程似錦。凡事總有個緣由,思來想去,我明白了,這些書販們打拼的歲月正是我熱衷淘買舊書的歲月,“此時語笑得人意,此時歌舞動人情”,我哀傷的是自己那一段去而不返的時光,書販們的經(jīng)歷觸動了我的不堪回首,正如張若虛的低吟淺唱:“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p>

《書販笑忘錄》計中外書販十三名,洋書販一名泰特斯(英),中土書販十二名,計胡同、顧諍、王珅、劉旭、羅老師、老馬、王建、杜國立、趙明、黃凡、大亮、韓成宗。這些人不全是真名實姓,即使有的像真名實姓,其實也許是個化名,甚至有可能“一人扮兩角”。我問過曉維你為什么如此有興趣寫這些書販,他回答:“窺探人的內(nèi)心深處,多有意思!”我還向他求證某人某事的真實性,他回答:“此處略有虛構(gòu),請勿對號入座。”

曉維的寫法,看似寫景的地方他寫人,看似寫人的地方他寫事,看似寫事的地方他寫情,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以我之見,全書到處隱現(xiàn)著曉維人生閱歷的投影。

書里既寫了書販的發(fā)家史,也寫了書販的情愛史,統(tǒng)而言之,人書情未了。如果剝?nèi)ァ皶边@個美麗字眼的光環(huán),我們大可將此書視為“販夫走卒列傳”。民國藏書家周越然曾說:“乞丐討飯十年,必有他奇異的見聞。小販挑擔半世,也有他特別的經(jīng)歷?!?/p>

書販說白了就是“買賣人”。一買一賣,一進一出,樂趣無限。他們朝出上家,有“得手”之樂;夕入下家,有“出手”之樂。杜甫有兩句詩“朝叩富兒門,暮隨肥馬塵”,書販生活庶幾近之。杜甫還有后兩句呢,“殘杯與冷炙,到處潛悲辛”,用來形容做買賣的不容易,也算貼切。

下面我按出場順序逐一說說十三位書販。

一,胡同。曉維稱“我跟胡同太熟了。要是真的把這些年的交往寫下來,會是一本二百頁的書”。我跟胡同也很熟,但沒熟到“二百頁”的程度。二〇〇三年三月,我、止庵、田濤在北京電視臺做一檔讀書與藏書的節(jié)目,田歌主持。我進臺時,胡同和止庵正在那聊天,這是我第一次認識胡同,也是第一次認識止庵。胡同是觀眾,整場節(jié)目他一直笑容滿面,他的販書創(chuàng)業(yè)才開始,還不知道啥是愁。節(jié)目錄完“非典”也來了,大疫期間,百姓都宅著不出門,這個節(jié)目反復重播,廣為人知。田濤先生二〇一三年初猝亡于途,我們甚感意外,古舊書業(yè)少了帶頭大哥。

二〇〇四年,布衣書局開業(yè),曉維是老板,胡同是經(jīng)理。那是布衣書局最闊氣的歲月,辦公地點居然是東單新開路張治中將軍(一八九〇——一九六九)故居,雖無樓臺亭榭之盛,但是作為販書之所,未免奢華。我去過那里幾回,布衣書局第一次網(wǎng)上訪談即時直播,請的就是我。我一邊吐沫星子橫飛,胡同一邊用電腦筆錄一邊笑,他知道我是不怵磚頭的,磚頭越扔斗志越昂,老北京嘛,話茬子也跟趟。當然也因為口無遮攔得罪了許多網(wǎng)友,有些甚至是胡同重要的主顧,胡同卻從無一句埋怨我的話。我在新開路說的話并非一無是處,胡同一直記得我勸他的話“庫存是罪惡”,后來他深受庫存之苦,才想起我的先見之明。曉維新編《買書記歷:三十九位愛書人的集體回憶》,胡同寫的是《六十噸》,可見“勸人容易聽勸難”。

除了開創(chuàng)網(wǎng)絡(luò)訪談節(jié)目,現(xiàn)在熱得燙手的“毛邊書”也是胡同和我聯(lián)手最先點火的,第一次試水的是拙作《封面秀》。后來孔夫子舊書網(wǎng)的簽名售書,我又是第一個吃螃蟹,孔網(wǎng)借鑒的是布衣書局模式。胡同不乏商業(yè)眼光,但是至今未能做大做強,反而生出“紅旗到底能扛多久”之憂慮。作為老友,愛莫能助。只是覺得假如某一天,胡同戰(zhàn)敗出局,我會想念。

二,顧諍。網(wǎng)名“艾殊仁”,諧“愛書人”之音,是一個很不錯的網(wǎng)名。自從有了網(wǎng)絡(luò),網(wǎng)名也許是宇宙間除了思想之外最自由的領(lǐng)域,可是多數(shù)網(wǎng)民沒有使用好這點自由。曉維稱:“艾殊仁就是小顧。小顧不僅愛書,也販書。愛書愛成了版本專家,販書販出了好生意?!蔽也徽J識小顧,只看過他的博客和在布衣書局的少量跟帖,感覺是一個平靜如水的人。愛書與販書,我總以為同時做好這兩件事不大容易。打個不恰當?shù)谋确剑诶掀藕颓槿酥g走鋼絲,其難度不會小于舊時的“妻妾之爭”。

三,王珅??吹竭@個名字,老是使我想起“和珅”。新聞里報道某官貪了“成噸累億”的人民幣,我問朋友:“此官與和珅誰闊?”王珅是個胖子,原先網(wǎng)名“重裝上陣”,第一次跟王珅見面我就開他玩笑:“就你這噸位,應(yīng)該輕裝上陣才對呀!”那天是和韋力去布衣書局閑逛,王珅很誠懇地問我一個關(guān)于舊書的問題,我卻揶揄人家,很失禮,也說明王珅是開得起玩笑的朋友,自此交往就沒什么障礙了。與王珅見面總是在書友飯局,曉維說得很對,胖子總是“心不在食”。滿桌人就屬他的手機忙,不是接就是打,我當然不能錯過尋開心:“當今之中國,有兩位日理萬機的人物,一個遠在天邊是總理,一個近在眼前是王總。”一般來說,好脾氣的人都能生意發(fā)達,“和氣生財”是也。我聽王總說他也發(fā)過脾氣,很大很大的脾氣。我編《書肆巡閱使》,王總交了一篇處女作,謙謙地問我寫得如何,我說:“生意做得好文章一定寫不好,勉強及格?!蓖跖肿舆€是不惱。

四,劉旭。曉維稱:“勵知書局重新開張了。沒錯兒,還是劉旭的店。”我沒去過勵知書局,也不認識劉旭。我前面說“書販情愛史”就是指劉旭這篇(全書最長的一篇,一萬九千字)。我是不讀小說的,可曉維將劉旭寫成了一個“之死靡它”的情種,外面掛著書販的招牌,我一不小心讀了。錯進錯讀也就罷了,讀了居然很受感動,這就怪了。劉旭追求林彩,追成那么個結(jié)果,其中的情節(jié)我周圍的親友鄰里也有挨邊的,加之曉維添枝加葉,就算是虛構(gòu),也是虛構(gòu)中的極品。

劉旭心跳加速,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握住了林彩的手。

那天很暖和,林彩的手卻是冰涼的,如同冬天的樹枝。

這次林彩沒有把手抽出去。她的手沒反應(yīng)——既沒拒絕,也沒有迎合,好像手上的神經(jīng)末梢都正處于休眠狀態(tài)。她甚至沒把視線從電視屏幕上移開。她只是冷淡地說了一句:“你可得想好啊。”

就是因為最后這句“你可得想好啊”,我完全相信這段屬于書販的愛情無比真實。同時相信如果我來寫這段,會變成這樣:

劉旭心跳加快,他握住林彩的手。這次林彩沒有抽回手,仿佛劉旭握的不是她的手,她盯著電視,冷冷地說:“你可得想好啊?!?br />

五,羅老師。曉維稱:“藏書家羅老師今年七十三啦。他這個藏書家可不是自己封的,那是報紙評的。”“羅老師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座南方城市里。城市小,街道窄,人可不少?!敝袊u選“藏書家”,最先發(fā)起的城市,應(yīng)該是北京,時間是一九九七年,當時不叫“藏書家”,而是“藏書狀元”、“藏書明星戶”。組織該評選的是北京婦聯(lián),我和趙龍江兄作為海淀區(qū)的“藏書狀元”被推舉到市里。同科狀元竟有吳祖光先生,我跟龍江私語:“肯定是街道主任把吳祖光給蒙來的?!眳亲婀膺M會議廳時詫異的眼神,老搞笑了。在頒獎大會上吳祖光睡著了。如果是北京文聯(lián)來搞,我和龍江都混不進去。北京開了頭,各城市馬上跟進,以上海的“十大藏書家”質(zhì)量最高。

六,泰特斯,英國書販。完全不熟,完全不懂,不能置一詞。

七,老馬。王建有個師父叫馬國華,人稱老馬。這倒是書販圈里的新鮮事,反正我沒聽說過,新時代的書販不都是無師自通么?又不是舊社會書肆門店那年頭,雷夢水種金明們學徒三年給師父打洗臉水倒洗腳水。還有“老馬是舊書圈的名人”,我也聽著新鮮,名人,我怎么不知道?老馬與王建師徒一場,老馬花甲之年棄世,臨終前將存書交給王建全權(quán)處置,這是一筆不小的錢,甚至可以改變王建的命運。這次我沒有感覺驚詫,舊書圈里除了赤裸裸的金錢交易之外,總歸還有真善美的人性在閃光。

八,王建。我不知道此人,也許見了面能認出他是潘家園書販之一。曉維說:“他是書販子里唯一一個懂兩國外語的?!痹诒本┗炝耸昊觳幌氯ブ坏没乩霞摇8邆}健主演的《追捕》里有個情節(jié),杜丘駕著真由美父親的飛機逃離了北海道,追捕他的警察說:“沒聽說杜丘會開飛機呀?”另一位警察說:“是啊,當檢察官真是委屈了他?!瘪R克思說“外語是人生斗爭的一種武器”,王建空握兩門武器,連個書販也沒當成功,真是屈才。

九,杜國立。曉維說的這段,“十五歲的河北少年杜國立,背上鋪蓋卷兒,滿心歡喜地跟著舅舅離開承德農(nóng)村來到北京打工。在水利一處報到,干的活兒是疏通河道”,前幾年《南方周末》也報道過。那一階段的該報不知哪個版的主編發(fā)了神經(jīng),連續(xù)發(fā)了好幾篇關(guān)于藏書及書販的報道,那些人物我都是知道的或直接認識,所以覺得好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凡是媒體報道我認識的書販,我的感覺就是想笑。早期潘家園最出名的書販有一位是賈俊學,此人曾與我后面要寫到的趙亮(大亮)的父親合租一個攤屋,一架擺賈貨一架擺趙貨,倒也相安無事。賈販絕對是個人物,不知曉維為何不寫賈傳,他可是一肚子潘家園掌故呀。學者李輝從賈俊學手里買過不少文人舊檔,賈俊學出了一本關(guān)于藏書票的書,李輝賜序,題為“穩(wěn)步走在潘家園”,我能不笑嗎?賈俊學不像現(xiàn)在仍活躍在第一線的杜國立,他好像隱退了,只是從《新文學史料》等高端刊物上不斷拜讀賈兄大作。棄商從文,還是亦商亦文,我就不知道了。

小杜,杜國立,有那么七八年我們每周都打照面,因為我們出不上價,所以不是小杜名單上的客戶,不像曉維那樣有錢有車有書販通消息,飆車百里直搗書巢,取珍本如探囊取物,這些曉維都在書里坦白了,我不再追究。前面所說“書販發(fā)家史”即特指小杜一人,因為有了潘家園就有了小杜,小杜與潘家園共始終,而別的書販或入行晚于小杜,或成功晚于小杜。像我們的黨史一樣,小杜屬于一大代表,其他書販只能說是七大、八大代表。小杜的販書生涯橫跨兩個時期,前者地攤時期,后者網(wǎng)絡(luò)時期,兩者之間的轉(zhuǎn)型小杜沒費什么勁。地攤時期他是潘家園大書販,網(wǎng)絡(luò)時期他是孔夫子舊書網(wǎng)大商戶,天時、地利、人和集于小杜一身,不發(fā)財才怪呢。

十,趙明。趙明是不是早先網(wǎng)名“恰恰囚馬人”的書販,我不確定。網(wǎng)絡(luò)買賣初興,我在“囚馬人”手里買過郁達夫《日記九種》毛邊本,還是吳祖光新鳳霞鈐印本,價錢是四百元。由于同在北京,就約了地方交割。又過了很多年,聽說他去了拍賣公司,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見了面我跟他說你為什么不給我寄圖錄,他說寄,寄。至今我沒收到一本,也許他太忙了。

十一,黃凡。黃凡這篇好像是劉旭篇的修訂版,區(qū)別在于黃凡有股子東北人特有的尿性,劉旭一介江南書生寡斷優(yōu)柔。本篇出現(xiàn)了太多熟悉的書友,太多我所未聞的內(nèi)幕,所以我半信半疑。

十二,大亮。大名趙亮,我是先認識大亮的父親老趙而后認識大亮的。早先大亮在潘家園擺地攤,好像是替老爸看攤。攤上多是品相整潔的五六十年代文學讀物,價錢很少有過十塊錢的。我們都是遛完有干貨的攤再遛大亮的攤,他的攤不是重點。幾年后大亮的生意在孔夫子舊書網(wǎng)冒了尖,我給了大亮一句評語“進步最快獎”。曉維評大亮:“他從不做廣告,從不發(fā)帖子,從不跟客戶吃吃喝喝打成一片。他從不臧否人物,從不炫富哭窮,從不喜怒形之于色?!绷鶑钠叩拢苍S是大亮成功的原因,亦完全符合大亮給我的印象。曉維說:“圈里的朋友都知道,大亮不僅是個書商,還是個厲害的藏家。真正稀見的珍本,他是留中不發(fā)的。他存下來的新文學,件件皆是精品,夠舉辦好幾次精彩的新文學專場拍賣。我曾經(jīng)問他,什么樣的書會存下來?他想了想,說不知道,大概價值在五千元以上的吧。”我舉一個反例,巴金《家》的一九三三年開明書店初版本,存世極少,少到巴金本人不存,巴金紀念館失藏,唐弢姜德明也失藏的程度。我的朋友柯君從某書販手里以兩千元的代價購得此《家》,某書販稱,這《家》先給大亮看過,大亮嫌貴沒要。

十三,韓成宗。不認識,見面也許能想起以前打過照面。逛攤十載寒暑,“半熟臉”不少,能叫得出名字的卻不多。雖然不曾相識,我讀這篇感覺處處有我的影子,胡蘭成說過:“我現(xiàn)在讀書總要拿來比到自己身上,于身親的即是好,于身無益的即是不好?!比绻皇菚跃S有意影射我的話,就是巧合。老韓與處長沖突的情景與心理活動,很像我在鐵飯碗時代的屢屢犯上。最終領(lǐng)導說了一句:“小謝,我跟你說一萬句,你能聽進一句就算我沒白費吐沫?!蹦莻€我正看著書忽然把燈關(guān)上的中國書店的馬春懷老師傅,原來也給老韓關(guān)過燈,呵呵。我記得看書的時候,這個馬師傅還在旁邊甩風涼話:“甭翻了,都讓書販子倒騰光啦!”后來聽書友說氣得要揍老馬,我忙問揍了沒有,再后來聽說老馬自己死掉了。中國書店資深拍賣師彭震堯在回憶文章里寫到馬春懷:“可能是由于長期受中國書店‘為專家學者服務(wù)’教育的原因,再加之他工作的門市接待的讀者多為專家學者和圖書館等國有收藏單位,因此他對一些書商書販到他那里購書極為反感,甚至當有些人選好書去交款時,他也敢攔下說:‘這套書已經(jīng)有人預定了,不能賣。’由此遭到他們的反感以致怨恨?!睍跃S說老韓們已被舊書市場淘汰出局,只剩了三五書友飯局之上唏噓“廠肆書生舊相識,但話宿昔傷懷抱”,亦戳中我要害。我與老韓不同的地方是我的早點馬虎之極且從不喝牛奶,還有一點不同,我尚未“及身散之”,就算將來必須賣書,也賣不出老韓一拉桿箱一百萬的水平。謝謝曉維,你讓我從老韓那里看到了我的過去及可預見的以后。

張次溪說:“書商有新舊二業(yè),新者以出版為利,舊者以販鬻求贏?!北緯鴷湚w類的話,全部應(yīng)歸于后者。與廠肆時期不同,新時期(九十年代以降)的書販自有其鮮明的時代特征。與廠肆書賈前輩孫殿起、雷夢水的本質(zhì)區(qū)別在于,今天的書販胡同、杜國立們手中握有電腦和手機這些無所不能之利器,電腦和手機使得書販的概念無限放大,更多的書販不露真身,也能做出驚人的業(yè)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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