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情滿海河水

捍疆衛(wèi)土張自忠 作者:張秋鏵 著


以中國的歷法計算,過了年就該是春天。然而這時的塞北,春草還沒有發(fā)芽,樹枝還那么枯??;漫漫黃沙蔽日,飄飄雪花時來。在圈里關了一個冬天、啃著干草的牲畜,渴望春的原野和水肥草豐的世界。

張自忠已經(jīng)十來天沒在省府露面了。省府的一切事務,均由馬沖負責處理。有時候,馬沖給張自忠打電話,副官和參謀不是說師長不在,視察部隊去了,就是說師長正在召開緊急軍事會議。這些日子,馬沖打了若干次電話,可張自忠連一次電話也沒有親自接。作為文職人員,對軍務不便過問。他知道,張自忠把精力主要放在部隊訓練和防御方面,親自校點各團人馬車輛,審批訓練計劃,全師基本換成了捷克式步槍。但近日傳來消息,察北發(fā)生了摩擦。

馬沖早就聽說,關東軍重要人物板垣征四郎指揮其所屬人員,對蒙古上層人物進行活動;板垣潛入蒙古,親自向德王表示:關東軍將全力支持蒙古進行“獨立運動”。正因為有日本人的策劃和支持,偽蒙軍才會打響攻占察北的戰(zhàn)斗……

這天晚上,馬沖處理完政務,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坐在臺燈下,一邊讀《戰(zhàn)國策》,一邊吃著焦花生,不時呷口白干酒。這屋子不大,一張床,兩只沙發(fā),床邊一張三屜桌。門后墻角處壘著煤火爐子?;鹈绾蜔艄猓剐⌒〉呐P室盈滿橙黃色,像借來了一抹春陽。窗外風沙滾滾,室內(nèi)閑情悠悠。難得有這樣的夜晚。

驀地,一陣寒風涌進屋子,吹得馬沖打個哆嗦。他忙不迭去掩屋門。然而,他愣住了。天啦,屋門口堵著個人,是他——張自忠!

張自忠披件淺綠色的斗篷,皮帽子推在后腦勺上,腳蹬馬靴,手上握著馬鞭,臉上毫無表情,直愣愣地立在門口。馬沖關嚴屋門,把張自忠扶在沙發(fā)上坐下,問:

“兄弟,你這是怎么啦?”

張自忠不言語,兩眼呆呆地盯著墻壁。

“怎么回事?”爐子上的水已經(jīng)開過。馬沖沏杯熱茶,送到張自忠手里,“到底怎么啦?”

熱乎乎的茶杯捧在手里,他那僵硬的身體,仿佛才有了一點兒生氣。良久才說:“察北丟了!”

“是部隊沒有打好?”馬沖大吃一驚。

“不怪弟兄們。”

“那……”馬沖心里說,不是部隊沒有打好,就肯定是你沒有指揮好。失去察北6縣,張家口將直接受到威脅。

“當一個軍人多難啊,當一個指揮官多難啦!”張自忠仍然盯著墻壁,連聲嘆息。

“你不要這樣自責,”馬沖安慰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沒有常勝將軍,也沒有……”

“不是!”沒等馬沖說完,張自忠轉(zhuǎn)過身來,對馬沖說,“是上峰不讓抵抗,不讓打!”

馬沖心里一驚:一個貪得無厭,一個不讓抵抗,后果不堪設想。如果失去察哈爾,平津就難以保住了。張自忠眼瞼紅腫,兩眼閃著痛苦的光;馬沖不敢看他,把臉轉(zhuǎn)向別處。張自忠長長地嘆息一聲,把茶杯放到幾上,說:

“不打吧,白白地丟掉國土,對不起祖先和國人;打吧,又違抗上峰命令。如果我硬要打,將受到軍法懲處。左右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只有自殺才是出路!”

馬沖心里的驚訝,不啻天庭突地響一聲炸雷。但他馬上鎮(zhèn)定下來,理智地一聲冷笑:“哼!想不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可笑!算我當初看錯了人,不該到這里來協(xié)助你?!?/p>

張自忠把頭埋在胸前。胸腔里的那顆心臟,凝固著痛苦,但他努力克制著,不讓這痛苦漫延至全身,用硬漢的骨架支撐那無地自容的頭顱。

“國家和馮先生培養(yǎng)你,今天正是國家用你的時候,你卻以死來逃避,豈不可恥!”馬沖畢竟是位老成持重的學者。他明白,在這種情形下,不用激烈、犀利的語言來刺痛他,就不能扭轉(zhuǎn)他那自殺情緒。他繼續(xù)說: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愛國,別人都不關心國家生死存亡?‘中夜四五嘆,常為大國憂’。看到國土淪喪,誰不憂慮?我從北平跟你出來,以為是跟你來當官、來享福?錯了!我一介書生,不能直接殺敵,但也要為國家做點什么,盡寸草之心,報三春之暉。你懂嗎?”

張自忠緩緩地抬起頭,看一眼馬沖。他的話語由尖銳到動情,后來,這位夫子的眼里濺出了淚花。張自忠身上的血液涌蕩起來,思想在激烈斗爭著:古人說,人固有一死,為國家而死,忠義之大者。如果只是為了輕松地解脫自己而想到自殺,確實是很可恥。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情緒好了許多。不覺想起那次大境門事件時,中日雙方交涉的情景來——

當馬沖轉(zhuǎn)達了張自忠的意見后,那位新調(diào)任的日軍指揮官村上大佐,盯著馬沖問:是在喜峰口抵御皇軍的那個張自忠嗎?當他聽到肯定的回答時,目光暗淡下來,和特務機關長交換了眼色,無可奈何地同意了我方的條件。張自忠后來打聽到,原來村上和混成第14旅團長服部少將,是日本士官學校的同班同學。服部在喜峰口慘敗,受到上司斥責。服部見了村上,痛哭流涕地描述當時挨打的慘狀……

張自忠喝口茶,又是一聲長嘆。這聲嘆,吐出了積壓在胸中多日的郁氣,心情開朗了許多。是啊,自己為國家出大力、盡大忠的時候還沒有到來,怎能輕易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呢?屈原說: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生為人杰,死為鬼雄,此乃人之大節(jié)。要死,就要死在戰(zhàn)場上,出膛的子彈不回頭!

響鼓不用重槌敲。深明大義的人,一旦略加點撥,一切郁悶和痛苦,都會化為烏有。馬沖見張自忠的氣色和緩過來,把那瓶白干和花生推到他面前,拍拍《戰(zhàn)國策》,隱喻越王勾踐的故事,說: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關鍵是臥薪嘗膽。不論任何時候,報國的壯心不滅?!?/p>

“學兄說得對呀!”張自忠喝口白干、掰著花生說:“這幾天,心里痛苦得很,實在想不開。老兄這番話,增添了我報國的信心。天生我才必有用,相信這一天會有的?!?/p>

張自忠和馬沖一邊喝酒,一邊分析當前的形勢:日本得隴望蜀,節(jié)節(jié)進逼,滅我中華,這是既定國策。29軍駐守華北,直接影響日軍擴張,地位十分重要。有那么一天,當日軍公然大舉進攻的時候,誰想當賣國賊,都會成為眾矢之的,遺臭千秋。中華五千年文明史,鑄就了偉大的民族凝聚力,也造就了各個時代的民族英雄。任何外國人和外國勢力,企圖染指和吞并中華,簡直是癡心妄想……

張自忠看看懷表,時針指向5點。他霍地站起來,晃晃手里的馬鞭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好啦,什么事情都沒啦,我該出去遛遛。”他大步走出門去,躍上白龍駒。馬兒打個響鼻,抖動鬃毛,高揚脖子,撒開四蹄,向著夜暗的街道奔去。

“戴好帽子,小心著涼!”馬沖喊著。

張自忠扣緊大皮帽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的坐騎白龍駒,是伊犁馬和蒙古馬雜交的品種。體格高大,能奔跑,耐受力強。這匹馬是張學良將軍送給他的。騎上白龍駒,令他想起張將軍的囑咐,記住喪失國土的恥辱。此刻,他右手揚鞭,左手緊緊拉著馬韁,雙腳直叩馬肚。真是銅鈴震響,殘雪飛濺,四蹄起煙塵,馬尾揚疾風……

工夫不大,人馬來到大境門下。

長城順山勢蜿蜒而行,至兩山交接處,直下數(shù)十丈,一座城樓巍然聳立于谷中,即為大境門。為連接邊塞與內(nèi)地之交通要塞,素為兵家必爭之地。門額上,有前清察哈爾都統(tǒng)高維岳所書的“大好河山”四字匾,筆力雄渾蒼勁。

白龍駒沿著馬道,直奔長城之巔。放眼望去,就見四下里危峰聳立,嶂影憧憧;而長城則沿著山勢起伏,如龍走蛇行,逶迤飛騰而去。燕山萬重,長城一線,天地縹緲,霧氣茫茫,仿佛縈繞著不盡的歷史煙云……此刻,張自忠信馬由韁,在長城上來回走動,一種沉郁、蒼涼的感受襲上心頭。蒼穹里,可曾聽到胡笳聲聲,馬蹄踏踏?是啊,每當戰(zhàn)云低垂,烽煙彌漫之際,萬千神州兒女,在這里揮灑過多少血淚,埋下了多少忠骨??!

長城,宛如一只巨大的磁鐵,橫臥祖國東西,吸引了億萬顆炎黃子孫的心,成為中華民族的脊梁和象征。歲月悠悠,長城依舊!

是的,人與高山、長河相比是渺小的,但為保衛(wèi)山河而死是偉大的。在民族危難的時刻,一腔熱血,應該灑在祖國母親的胸膛上。

“是這樣,是這樣??!”面對長城,面對天地,面對歷史,張自忠受到了人生的啟迪,心胸豁然明亮起來。為祖國而死的信念逐漸堅定、牢固,深深扎根在心底。他猛吸一口氣,沖著群山大喊:“啊——”群山回蕩著一個男子漢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渾厚、激昂、深遠。

太陽,從群山的縫隙里姍姍地爬出來,用那支無與倫比的巨筆,給山巒和長城勾畫出金色的輪廓,崢崢然,巉巉然,蔚為壯觀。嚴寒的冬天已經(jīng)過去,多彩的春天就要來了!

這時,從城區(qū)方向傳來“嘚嘚”的馬蹄聲。奔馬在長城腳下立定,騎手沖城墻上高喊:

“師長,宋長官急電!”

“什么事?”

“他說在天津等你!”

張自忠不敢怠慢,帶上馬沖、廖副官和李大興,匆忙登上了去北平的火車。

詹天佑設計修建的這條鐵路線,確實不一般。前面一個車頭拽著,后面一個車頭推著,在山腰間轉(zhuǎn),在山叢中飛,在山洞中鉆出鉆進?;疖嚭暨旰暨甏謿猓駛€爬山越嶺、長途跋涉的漢子,雖然辛苦吃力,但卻無比豪邁。

他們在北平?jīng)]有耽擱,又急忙奔赴天津。在車上,他和馬沖猜測,宋哲元這么急著讓他到天津去,不知何故?猜來猜去,沒道出個頭尾。

“此次到津,怕是派你有大用場吧?”馬沖說。

“還能有啥大用場,能把察省保住,就是保住了華北的北大門。我想,”張自忠說,“可能是研究軍事,還是和日本人……”

“要是研究軍事,就該在北平武衣庫,或者在豐澤園。”馬沖打斷他的話說。

“要不,是和日本人會談?”

“我看都不是?!?/p>

“那你的意思是……?”

“嗚——”正說著,火車拉響了汽笛,天津北火車站到了。廖副官、李大興忙著收拾桌上的書報,準備下車。在北平,宋哲元讓人告訴張自忠,到天津時,有人在北火車站接他們。

然而,他們一行離開月臺,走過搖搖晃晃的天橋,眼看就到出站口了,也沒見一個穿軍裝的熟人。張自忠正在納悶,一個穿便裝的年輕人走到他面前,小聲叫道:

“張師長?!?/p>

張自忠定睛一瞅,嗬,這不是宋哲元身邊的陳副官嗎?他問:“宋先生呢?”

“宋長官讓我來接您?!标惛惫俸軝C警,拿眼瞟一下周圍,沒有多說一句話,從容地陪張自忠一行走出檢票口。

車站前面,停著許多洋車。洋車,有地方叫黃包車,而天津人則叫“膠皮”。車夫見到旅客出來,紛紛立在出站口兩旁,恭敬地問:“先生,用膠皮嗎?”“小姐,有膠皮?!蓖瑫r,賣糖堆兒的、賣包子的、賣其他小吃的,也都擁上前來,沖旅客兜售著,招攬生意。

陳副官陪張自忠他們沒有理會這些人,繼續(xù)往前走。大經(jīng)路口的馬路牙上,齊刷刷停著幾輛膠皮。陳副官向張自忠伸手示意。

陳副官坐第一輛車帶路,張自忠、馬沖等人依次坐后面的車。車夫腳下生風,“噌噌”地往前跑著。張自忠坐在洋車上,心里好生納悶:以往不管到哪里,都用汽車接送。今天,讓他在不起眼的北火車站下車,又讓他坐膠皮車。他知道,日本在中國的駐屯軍司令部設在天津,而天津又有各國租界。宋哲元此舉,是讓他悄沒聲息地來,不要驚動外人。那么,宋哲元讓他來干啥?他此行究竟負有什么使命呢?

沿著大經(jīng)路,來到金鋼橋頭,膠皮車往右一拐,進了市政府大院。張自忠下了膠皮,由陳副官領著往前走。來到大門口,衛(wèi)兵向他們敬禮;過了二道門,當他們來到一座小樓時,張自忠不覺吃了一驚:不僅宋長官和夫人在這里迎接,而且還有自己的妻子敏慧和女兒小云。

宋哲元握著他的手,指著敏慧和小云,說:“藎忱老弟,沒想到吧,???哈哈……”

戰(zhàn)友、親人相聚,洋溢一片歡情。他們互致問候、寒暄,氣氛熱烈、愉快。

“老兄,召我來是……?”張自忠問。

“先不談這個,”宋哲元說,“洗澡,吃飯?!?/p>

宋哲元陪張自忠走上小樓,在小客廳里坐下,對夫人說:“你們準備的東西呢?”

“在這兒呢!”宋夫人回答。

一會兒,宋夫人、敏慧、小云,從房間里抱出幾個盒子,擺在張自忠面前。宋哲元把盒子一個一個打開,原來是禮帽、西服、坎肩、領帶、皮鞋等等。張自忠瞅瞅這些衣物,看看宋哲元,又迷惑地瞅一瞅女眷們。大伙兒不禁大笑起來。笑得最響亮的是女兒小云。

“給你的?!彼握茉f。

“是宋伯伯讓給您買的;大媽、媽媽和我,到勸業(yè)場挑了一個上午?!毙≡浦钢@些東西說。

當張自忠從衛(wèi)生間出來時,完全換了一副模樣:頭戴藏青色禮帽,身穿深藍色套裝,鼓鼓的領帶結(jié),锃亮的黑皮鞋,顯得年輕、文氣、瀟灑。尤其是有那條白藍相間領帶裝飾,一下子增添了幾分風流倜儻的派頭。

宋夫人見狀,首先發(fā)難,拉一把敏慧說:“瞧,怕都不認識了吧!哪兒像個帶兵打仗的將軍,真是個英俊的小伙子,你說像不像?”

敏慧瞅著丈夫,只是笑。的確,她很少見丈夫穿西服。記得他倆結(jié)婚,自忠穿的是蝦青色春綢長袍;他到天津讀書,寒暑假回家,也沒穿件像樣的衣服。那時家道中落,自忠的生活十分節(jié)儉。以后從軍,摸爬滾打,就是當了團長、師長,也是成天一身棉布軍裝……

在飯桌上,宋哲元才正式告訴他:讓他出任天津市長。所以讓他秘密來津,是為了掩人耳目,突然宣布。因為日本人揚言,天津市長人選,必須由他們首肯。

“老兄,我能在察哈爾維持好,就算不錯了;而天津是華北商埠重鎮(zhèn),租界又多,怕是……”

“不用多說了,藎忱,我反復考慮過:正因為這樣,才非你莫屬!”宋哲元說,“對我身邊的幾個弟兄,應該說我是很了解的。這叫因材施用!”

不管張自忠怎樣推辭,宋哲元總是好言相勸,曉以大義。還說他文武雙才,頗有韜略,是西北軍中之佼佼者。一句話,天津市長的這把交椅,非讓他坐不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縱有一千個不愿意,也只好應承。

晚飯之后,宋哲元屏退左右,和張自忠在密室談到半夜。他們分析形勢,確定了今后的目標。他們認為,中日大戰(zhàn)不可避免,而爆發(fā)地點,將是華北最敏感地區(qū)——北平或天津。確定今后著重抓兩件事:一是盡量維持局面,緩和矛盾,延緩戰(zhàn)爭爆發(fā)時間;二是以日軍為目標,加緊部隊訓練,抓緊改善裝備。

宋哲元住在小樓,沒邁出市府半步,而且沒會見任何客人。兩天之后,就偕夫人回北平去了。這時,才正式宣布張自忠任天津市長。

上任伊始,自有一番應酬和部署。他先后會見軍政元老,工商巨頭,士紳名流。他在召見市府全體公務員時強調(diào):要清正廉潔,千萬別暗通交易,貪贓枉法;要善于做實事,提高辦事效率,不要呆滯在公文旅行中;要積極建議,改進工作,對政府和市民負責……

根據(jù)《辛丑條約》規(guī)定,天津市20里以內(nèi)不準駐扎中國軍隊,但各列強可以駐兵。為了確保天津治安,他加強了天津保安隊,又將他的特務營改編為保安營,直接拱衛(wèi)市府;將他所指揮的5個旅,分別配置在塘沽、馬廠、廊坊、通縣、韓家墅,確保天津,連接平津,守衛(wèi)津浦;還將副師長文天委任公安局長……

張自忠密告駐韓家墅部隊:班長以上干部換穿便衣,每天分批輪流到市里熟悉地形,尤其是日租界地形。還給官兵每人預備一身保安服和警察服,控制卡車若干輛,一旦與日軍沖突,以便迅速進市區(qū)應付變故;還指示部隊要訓練巷戰(zhàn)……

這天,張自忠坐車回到市政府,就見市府門前聚集著許多人,司機按了幾聲喇叭,也不見人們讓開。張自忠走下汽車,想上前看個究竟。人群中有認識張自忠的,忙說:“張市長來了!”人們見是新任市長,忙閃開一條道。張自忠見幾個保安隊員,圍著一個日本浪人和一個乞丐模樣的人,在理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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