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沿著山路繞道向阿迪亞鎮(zhèn)前行。很快，進入了一個山谷，山谷被緊緊地夾在兩個平行的山脈中間。這里的風景大致一樣，不過對于我們這些外鄉(xiāng)人來說，的確很奇異，在別處很難看見這樣的景致。

有時候，地勢變得很低，光線昏暗。有時候，山谷突然開闊，呈現(xiàn)出一片綠色。由于山泉的灌溉，附近的森林看上去是那么的新鮮和柔和。不時會遇到一家農(nóng)舍，都是石頭砌成的房子，四周圍著園子，里面種滿了果樹。每家的門前都掛著一個竹籃子，里面曬著干酪。森林里的樹木筆直挺立，有冷杉、松樹、白樺等等，樹身被斑斑點點的青苔染成稀奇古怪的顏色。在山路兩邊，長滿了野草、繡球、黃楊和帶刺的薔薇。這些小東西發(fā)出濃郁的香氣，混雜著落葉松、楊樹和松脂樹吐出的氣息，讓人感受到大自然的芬芳。

李志民感慨道：“多美的景色，這就是法蘭西，我的另一半故土。”

話音剛落，山谷另一邊突然發(fā)出轟隆隆的爆炸聲，不一會兒，天空傳來飛機馬達的轟鳴聲。

“飛機！飛機?！蓖趿x國指著天空叫了一聲。

“別怕，是法國的飛機?！崩钪久癜参康馈?/p>

在不遠處的上空，飛來三架法國空軍的轟炸機，剛才的轟炸聲，是它們在向德國人投擲炸彈?，F(xiàn)在它們開始返航了，慢慢地提升著高度。袁文道皺了皺眉頭，他仿佛有某種強烈的預感。果然不錯，突然從云層里鉆出一架又小又快的德國飛機。它用驚人的速度追趕著法國轟炸機。

“是德國人的梅塞施密特戰(zhàn)斗機?！痹牡垒p聲說。

所有人都驚叫起來，我們忘掉了四周的美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望著天空。李志民不停地叫喊著，他希望轟炸機的飛行員早點發(fā)現(xiàn)敵機，早點把它擊落?？上?，飛行員要么沒有發(fā)現(xiàn)，要么看見了也毫無辦法。轟炸機依舊朝前飛著。

“梅塞施密特”咬住落在最后的轟炸機，機身輕輕地抖動了幾下，一串紅光從機腹竄了出來。那架轟炸機的尾部冒出了濃煙，它掙扎著飛了幾十秒，就往下墜落，煙越來越大，它在空中懸了幾秒鐘，拖著濃煙，墜落到樹林里了。

緊跟著，“梅塞施密特”怪叫一聲，又咬住下一架轟炸機，這架轟炸機開始反擊?！懊啡┟芴亍崩吡艘幌?，打了一串子彈，第二架轟炸機勉強支撐了半分鐘，機翼就開始傾斜，它翻了個筋斗，笨重地栽下去了。

“梅塞施密特”驕橫地在空中兜了一個大圈子，沿著一條斜線，尖聲尖氣地向最后一架轟炸機飛去。不一會兒，這架轟炸機就拖著一條長長的黑帶，墜落了。

“該死的德國佬！”李志民氣呼呼地盯著袁文道，仿佛那架“梅塞施密特”是袁文道設計的，要不飛行員就是他的舅子老表。

“布魯斯，我沒有參與飛機的設計，真的沒有！”袁文道用德語輕聲說。

“那個飛行員一定是你的親戚，是伊爾莎的哥哥或是弟弟?！崩钪久癫灰啦火埖卣f。

“伊爾莎沒有兄弟，只有一個妹妹?！?/p>

“那就是她的妹夫了?！?/p>

“伊爾莎的妹妹才十歲，她……”

聽了這話，李志民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他嘀里嘟嚕地叫個沒完，直到我踢了他屁股一腳為止。

王義國指著遠處的天空大喊道：“看，快看！有人跳傘了！”

順著王義國手指的方向，在轟炸機被擊中的高空中，有一朵白色的降落傘緩緩落下。

在一棵白樺樹下，我們找到了那個飛行員。他是一個法國空軍上尉，由于過遲才拉開降落傘的保險環(huán)，降落傘是快到地面才打開，以至于飛行員的兩條腿都斷了，脊椎撞到樹墩上。他躺在樹底下，吐著血，用一種無助的目光望著我們。

“嘿！伙計，你怎么樣，需要幫助嗎？”李志民伏下身子，用法語輕聲問道。

飛行員苦笑了一下：“謝謝，不用了。我們今天干得不錯，炸了德國佬的機場，十幾架敵機就這么完蛋了。”

袁文道和王義國扯下襯衣，替飛行員包扎傷口，他已經(jīng)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口中喃喃地說：“哦，爸爸……我行的……親愛的……我……降低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