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后來都發(fā)生了什么？”

杰布·布萊克從他那杯咖啡上俯過身去，用粗啞的聲音問道。他已經(jīng)年近七十了，又高又瘦——簡直可以說是瘦骨嶙峋——他的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腦門上越來越稀的頭發(fā)幾乎全白了，喉結(jié)突出來，像個小李子干。他手臂上有文身和瘢痕，還有由于太陽暴曬而留下的色斑，手關(guān)節(jié)因長年累月捕蝦而變得腫脹。如果不看他的眼睛，光看著他這個老頭子，人們也許會認為他很虛弱，病怏怏的，但事實上他身體硬朗著呢。直到現(xiàn)在他還幾乎天天工作，盡管他現(xiàn)在只做兼職，但是他還是天不亮就離開家，正午才回來。

“沒有發(fā)生什么。她上了車，走了。”

卷著煙，杰布·布萊克盯著自己的兒子，他一天要抽好幾根，這是今天的第一根。好幾年來，他的醫(yī)生一直告誡他，他抽煙無異于慢性自殺，但因為這位可敬的醫(yī)生自己在六十歲的時候就死于心臟病，所以從此后，他父親對醫(yī)生的意見半信半疑。蓋瑞特也認為老人也許比他還要命長。

“嗯，有點浪費，是不是？”

他的直白令蓋瑞特大吃一驚。“不，老爸，不是浪費。我昨晚過得很開心。她很健談，我喜歡她的陪伴。”

“但是你不會再見她了。”

蓋瑞特喝了口咖啡，搖了搖頭。“我也懷疑見不到她。就像我說過的，她是來度假的。”

“多久？”

“我不知道，我沒問她。”

“為什么沒問？”

蓋瑞特伸手去拿另一袋牛奶，加到咖啡里。“可是您為什么那么感興趣？我和某個人出航，過得很愉快。對此我沒有什么可多說的。”

“當然還有。”

“比如？”

“比如你是否非常享受這次約會，是否開始重新約見別的女人了。”

蓋瑞特攪動著咖啡，思索著，老人一針見血。盡管這么多年來，他已經(jīng)習慣了父親的拷問，但是今早他沒有心情老調(diào)重彈。“老爸，這個我們以前談?wù)撨^了。”

“我知道，但是我擔心你。這些日子以來，你都是獨來獨往。”

“我哪有。”

“本來就是這樣，”他父親用出人預(yù)料的柔和語氣說，“你就是這樣。”

“我不想就這個問題爭論不休。爸。”

“你以為我想嗎？我已經(jīng)試過了，但是沒用。”他微笑道。沉默了一會兒，杰布·布萊克決定另辟蹊徑。

“那么，她長什么樣兒？”

蓋瑞特想了一會兒。盡管他克制自己，但是昨晚上床睡覺前，他想她想了很久。

“特麗莎嗎？她很吸引人，而且挺聰明的。也非常迷人，有自己獨有的迷人之處。”

“她單身嗎？”

“我想是吧。她離婚了，我想如果她要見其他什么人，昨晚就不會來了。”

當蓋瑞特回答的時候，杰布仔細研究著兒子的表情。他話音一落，他又弓身靠近咖啡杯。“你喜歡她，對吧？”

直視父親的眼睛，蓋瑞特知道瞞不了他。“是，我喜歡她。但是就像我說過的，我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所知道的就是她今天就要離開小鎮(zhèn)了。”

他父親沉默地望了他一會兒，然后才開始小心地問下一個問題。“但是如果她還在這里，而且你知道她在哪里，你會去找她嗎？”

蓋瑞特將眼光投向別處，沒有回答，杰布將手伸過餐桌，抓住了兒子的手臂。雖然到了七十高齡，這老人的手依然有力，蓋瑞特感到他力道剛剛好，足以壓迫他回答。

“兒子，已經(jīng)過去三年了。我知道你愛她，但是現(xiàn)在該放手了。你知道的，是不是？你要放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