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云高風(fēng)輕，幾絲冷意。她后悔沒多偷幾張鈔票幾件衣服。

首要任務(wù)是離開這個熟悉的城市。

她不會也不敢坐火車，一段一段搭乘短程巴士慢慢南移。傍晚，金庫少了四分之一。巴士停在終點梅島中心。

雖然只相隔幾十公里，比起居民區(qū)辦公樓方方正正的臨倉，梅島色彩繽紛，房屋各形各狀，街道交錯縱橫，路上跑著像玩具的轎車，到處是商店街，游戲廳連著游戲廳。高聳入云的紅色摩天輪在最大的游樂園中心。循著它的方向，走進紛亂的音樂和混雜的甜香空氣。

隱沒于人群中，暫時忘卻焦慮。

有一瞬間她甚至樂觀地認為這里吃喝玩樂一應(yīng)俱全，誰還想要回家。在無數(shù)游樂設(shè)施中間穿梭探險，她記不起上一次開心撒野是什么時候。

天色漸暗。游人散去。夜間的游樂園被各色燈光撐起，仍然閃爍輝煌。她買了一只熱狗，番茄醬滴在衣服上。站在自動飲水臺前洗那塊油漬，頑固不去，手指被風(fēng)吹紅，隨意中摻幾分凄涼。

空曠的游樂場像破落的古文明。

她躲進陰影，握緊口袋里的錢，無論如何不肯流淚。

第一天，睡在全天候的露天電影院里。

午夜場抑揚頓挫的臺詞忽明忽暗，是最佳催眠品。她在夢境沉浮中，忽感大徹大悟。

一切都是她不好。她該立刻放下自尊飛奔回吃喝住行著她的保險金的家中才對。在溫暖的弟弟的臥室里活到成年有什么不好？糟蹋父母親用心良苦的養(yǎng)育之恩不殺之情簡直不識抬舉。就在客廳里每天放風(fēng)箏到死吧。

…… ……

醒來后一身冷汗。

第二天，地下停車場。

第三天，公共澡堂。

接下來，回到電影院、停車場、圖書館、鬼屋、澡堂、樓頂、公園、半成半就的開發(fā)工地、閑置的公車，和車站候車室。還有醫(yī)院候診區(qū)。這次沒人買海鮮泡面給她。

常在夢里哭醒，醒了就把眼淚擦干凈。

當(dāng)然不可能沒有注意到她的大人，但她從未行乞，也沒吵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被城市遺棄獨自徘徊的小孩太多，她不過是區(qū)區(qū)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