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本是無心卻究意

乘坐太后的轎子一并來到瑾榕殿，直到太后離去，我這才長長舒了口氣。雖說太后好像真的是打心眼兒里喜歡我，可是在這陌生的環(huán)境里，不是我故意要將別人想象得居心叵測，而是這皇朝的眾人一個個看起來都精明無比，確實讓人不敢輕視。

我重重地軟下身子，幾乎是癱在了大大的床上，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會兒，腦子里卻霍然出現(xiàn)了景唐帝那雙深邃的眼睛，還有成親王依舊溫潤的聲音，一遍遍地在我腦海中亂晃。

腦子有些亂，我于是猛地扯開里面的被子蒙在頭上，想順勢將這亂亂的思緒都壓下去。

"皇上駕到！"剛蒙上被子，就聽見宮中太監(jiān)變態(tài)的尖厲聲音回響在半空中，縱使我蒙著頭也未能遮蓋住這近似于折磨的號叫。我一個激靈坐起來，什么？景唐帝來了？我沒做夢吧？剛散了一會兒宴席，他又來做什么？

"公主，快出來迎駕！"見我呆呆坐在床上，吉瑪匆匆掀開內(nèi)室的簾子鉆了進(jìn)來，一把拽過我的胳膊，"我的好公主，您還愣著做什么？這兒可不是玉城，不迎皇駕可是要被以蔑視皇族罪論處的！"

胳膊被吉瑪捏得生疼，我痛得皺了皺眉頭，任由吉瑪將我拉了出去。到了外廳，卻發(fā)現(xiàn)景唐帝早已經(jīng)坐在了那兒?？吹轿一艁y出來接駕的模樣，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薄唇微啟，仿佛是在嘆氣，而那灼人的目光似乎也沒有忘記對我的拷打，一如他注視他人的方式，讓人不得不感到壓抑與緊張。

看到他這樣，我忽然有一種特別不祥的預(yù)感。他那目光注視著我，好像有一種莫名的威力，看得我全身發(fā)涼。

我沒出息地感到一陣寒意，乖乖跪下身去，"容安公主卓依皖雅恭?；噬先f歲萬歲萬萬歲！"

按照常理，這種跪安只是種禮節(jié)，皇帝通常是在他人向其請安后就立即命其起身。但我今天卻是倒霉得很，左等右等硬是等不來景唐帝那句不輕不重的"平身"，若不是我一直在刻意豎起耳朵聽著，都會認(rèn)為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膝蓋已經(jīng)感到有些疼痛，大概是由于今晚上裝暈歪倒時角度不佳的緣故，腰竟然也有些酸痛?？墒沁@大殿內(nèi)靜謐得很，那驕傲的景唐帝已將視線移往別處，似乎已經(jīng)忘了還有個人在這兒苦苦跪著請安。我腦袋一痛，想哭的心都有了。

不管了！腰大概是因為剛才扭著了，若是再這般跪著仿佛真能要了我的命。我狠狠一咬牙，想自己站起來，卻沒料到自己因為跪得時間太久，小腿已經(jīng)開始發(fā)麻，壓根就承受不住忽然起身的重量。沖動的后果就是一個趔趄，不等我站起身子就已不由自主地歪向一邊，眼看著就要碰著大殿內(nèi)豎著的柱子，我用力閉上眼睛，等待那劇痛襲來，心里不停地念叨，老天爺，這一撞，不死也得頭破血流吧？

沒想到那預(yù)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我反而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大概是吉瑪扶起了我，我在心底揣測道，慢慢睜開了眼睛，卻沒想到竟然對上了景唐帝那雙讓人害怕的眸子，幽深的像那玉城山頂最為深邃的一灣湖水，縱然此刻湖波微漾，卻怎么著也看不到底。

我驚惶地瞪大眼睛，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就這樣對視一會兒，景唐帝卻輕笑起來，"朕倒希望公主這次摔是真的。"

什么意思？腦子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一時有些恍惚。

"公主這次的目的難道是想向朕投懷送抱不成？"景唐帝看我迷茫的模樣，笑得越發(fā)輕巧，"幸好朕也算'閱人無數(shù)'，否則以公主那般單純的模樣，朕絕對料不到十二歲的公主能有如此深的心計與謀算?。?

投懷送抱？我總算聽出來景唐帝的意思了，立即躲向一邊，爭取和他間隔兩人以上的距離，心里不覺有些氣悶，于是也皮笑肉不笑地應(yīng)道："皖雅愚笨，皇上若是對皖雅有意見可以當(dāng)面指出，何必這樣遮遮掩掩的？皖雅最不喜歡琢磨這些話外之音了。"

景唐帝收起了那抹讓人有暴力沖動的笑容。說實話，看到他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我若不是寄人籬下，真想一巴掌就扇過去。

"公主是個聰明人，我皇朝女子斷然不及。"景唐帝語氣依然輕揚，雖然沒了那股笑意，"今兒個宴席上的暈倒，公主是不是應(yīng)該給朕個理由？"

我猛然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怎么可能？我原本以為以我拙劣的演技，景唐帝會不相信，可是看景唐帝當(dāng)時那震怒的模樣，仿佛又是深信不疑……

他仿佛料到了我的反應(yīng)，滿意地說道，"朕若連你這個小女子的舉動都看不出是真是假，朕真的就不用做這個皇帝了……可是朕想知道，如果你剛才的摔倒是為了向朕投懷送抱，借此引起朕的注意，輕取朕憐香惜玉之心，那么宴席上的暈倒是為了什么？難道早已經(jīng)看準(zhǔn)母后，只是為了取悅于她？"

我立即出了一身冷汗，敢情這陰險的景唐帝早已經(jīng)看穿了我的把戲，大殿之上的震怒，只是為了不揭穿我，從而配合我演戲而已。

一時間無從回答，我只能深深垂下頭，一臉的挫敗，既然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我若再編出個理由，怕也只是遭他譏笑而已，還不如就此沉默，也好裝個神秘，隨他怎么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