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癡心一片私藏傳國寶分尸三段符應(yīng)二金刀話說麻叔謀灌醉了陶榔兒，問得實情，他不但不動怒榔兒，反賞了金十兩，命役夫保護(hù)他的先塋。一面暗命陶榔兒，專竊他家的嬰孩，供他蒸食。寧陵、瞧陽兩地的境內(nèi)，失去了嬰孩數(shù)百，哀聲四達(dá)，都是一片的尋男覓女聲，慘痛異常，哪知玉雪可愛小兒，供了他人的口腹。叔謀又恐有人奏劾其非，便先行遺人入都，賄通了中門使段達(dá)，托他緩急相助。段達(dá)原是個貪人，得了麻叔謀的重賄，哪有不替他留神的理。果然沒有隔礙幾天，左屯衛(wèi)大將軍令狐達(dá)，原是開渠副使，聞知了叔謀的蒸食小兒之事，便表章彈劾麻叔謀，段達(dá)即將奏表遏住，不使上聞，令狐達(dá)也無可奈何。麻叔謀法外逍遙。好生得意。

　　這天已是鑿到了瞧陽城，城市中的富民，都恐居宅和墳?zāi)菇o叔謀掘毀，更邀眾會議，集得黃金三千兩，思獻(xiàn)叔謀。只是一時無人介紹，尚未獻(xiàn)入。適麻叔謀監(jiān)掘一座古墓，穿通了地下石室，室中各物，遇風(fēng)化作飛灰，惟有一方青石，上面有四名銘詞。叔謀讀之，乃為“睢陽土地高，竹木可為壕，若也不回避奉贈二金刀?！?br />
　　麻叔謀思索了一回，還是不解。傳問士人，答言古老相傳，此中為宋司馬華元的墳?zāi)梗瑒e的卻不知道了。

　　叔謀哈哈大笑道：“華元乃是小國微臣，怕他什么?！?br />
　　到了晚上，叔謀朦朧之間，忽有一吏到來，烏袍紫帶，對了他道：“我王相召，請即隨行！”麻叔謀身不由己地隨與同行。走了一里多些路程，卻于恍惚之間見有宮殿一所，導(dǎo)引的來使即道：“到了，請入殿見王！”叔謀走入殿中，見殿上坐著一個王者，著赭色衣，戴逍遙冠。叔謀即伏地拜見，王亦離座答拜，始溫顏對叔謀說道：“寡人便是宋襄公，奉了上帝的敕命，鎮(zhèn)守此地，已是多年了。今將軍來此掘河，萬望幸免此城。勿使生靈失所?！笔逯\聽了宋王的話兒，沉吟不語。王又說道：“此地五百年后，當(dāng)有興王掘起。上帝特命寡人保護(hù)此地，怎能顧了暴君荒淫，掘傷王氣呢？”

　　麻叔謀依舊默然，忽殿外入報道：“大司馬華元來了?！?br />
　　不多時，便見一個紫衣官兒，趨入殿中，拜倒王前。王含笑相扶道：“寡人尚未得到麻公的許允，免掘睢陽咧！”紫衣官人怒目視叔謀道：“上帝有命，保護(hù)此城，你這惡奴，既毀我宅，尚欲將此毀掘！”說至此，便向王道：“惡奴倔強性成，當(dāng)用嚴(yán)刑罰他！”王也勃然大怒道：“何刑最酷？”紫衣官道：“溶銅灌口，爛腐腸胃，這個便是最酷的刑了！”王點了點頭兒，紫衣官即叱命左右，將叔謀拽至鐵柱前。麻叔謀破口大罵，尚思掙扎圖挑，哪里能夠，早給他們剝?nèi)チ艘鹿?，將他綁在鐵柱上面。便有一人持了一杯銅汁，正在沸騰，欲灌入叔謀的口中。

　　麻叔謀方才害怕，急忙呼道：“大王見恕，愿依尊命好了。一定保護(hù)好睢陽城，決不掘毀的如何？”王者傳令解縛，給還了他的衣冠。叔謀反上殿拜謝，紫衣官笑道：“上帝賜叔謀三千金，令取之民間?！睆?fù)命前吏送叔謀回去。叔謀聽說有金可賜，便私下問了引他來的那人道：“上帝如何賜金與叔謀？”那人道：“陰注陽受，汝的三千金，自有睢陽城民送汝，汝可放心去罷！”一面說著，一面將他猛力一推，叔謀險些栽倒了，不覺吃了一驚，便即刻醒來了，方知乃是一個夢。

　　越日午后，果有家奴持入黃金三千兩，報為睢陽坊市所獻(xiàn)，請免掘城市。叔謀回想夢境，覺得命中應(yīng)受，更是不必推辭了，便老實收受了。遂命役夫繞道開掘，讓出睢陽城。又是一路開掘過去，掘至彭城，路經(jīng)大林，中有徐偃王的墓在，叔謀貪心又起，命人開掘。掘至數(shù)尺，里面已是堅不可發(fā)，乃是生鐵熔成的，旁首堅有石門，鎖鍵甚嚴(yán)。叔謀用計，將巨石撞開了石門。叔謀自往探視，有兩個童子，分立門內(nèi)左右，見了叔謀，即趨前道：“我王已是久候?qū)④娏耍埶龠M(jìn)來！”

　　叔謀不知不覺，隨了兩個童子入內(nèi)。見前面有一所宮殿，與前次夢中所見，大同小異。殿上也坐了一王者，頭戴進(jìn)賢冠，身穿朱色袍，面色溫和。叔謀便立即上前，倒身下拜。王者命兩個童兒扶起，賜坐一旁。王者開口道：“寡人的塋域，敢求將軍保護(hù)，愿奉玉寶為酬！”言畢，取出玉印一方，給與叔謀。

　　麻叔謀接印瞧視，不覺又驚又喜，原來那方玉印，便是歷代帝皇受命的符璽，國家的重寶。王者又續(xù)言道：“將軍須保重此物，這時刀刀的預(yù)兆咧！”叔謀聽了，又是茫然不識玄意，只是含了笑容，向王者道謝，告別出墓。傳令役夫，將墳?zāi)谷詮?fù)蓋好，悉如原狀。

　　那時煬帝，正是因為失去了國寶，四處派人收尋，終無下落，無可如何，只得秘而不宣，哪知已是到了麻叔謀的手中。　　麻叔謀得了此國寶，還道是神靈相助，將來得能身登大寶，心中甚是歡喜，即把國寶好好的收藏起來，不令其他人知道了。

　　上面這一段便是麻叔謀第一次監(jiān)工掘河的情形。此刻他又催督民工兵士，將淤淺處日夜開掘，使龍船通過。好得煬帝有了吳絳仙，日夕縱歡作樂，也不十分催促，一任龍船日行三十里也罷了，日行十里也罷，終不計較，沒有什么責(zé)言。因此麻叔謀尚不為難，逐節(jié)疏通。到了睢陽地界，麻叔謀回復(fù)了煬帝。　　煬帝這時卻想起了睢陽有王氣事兒，不知叔謀發(fā)掘睢陽坊市，掘去了多少，若是能掘斷了龍脈，未始不是佳事，免得日后有什么王者崛起，當(dāng)下便問麻叔謀道：“睢陽地方，卿曾掘去多少坊市？”叔謀見問及睢陽坊市，自然不宜直說，慌忙道：“睢陽地靈，不好觸犯，臣未敢發(fā)掘！”煬帝面色一沉道：“朕貴為天子，百靈均當(dāng)效力相助，有什么不好觸動，顯見汝挾有隱情，從中作弊！”

　　叔謀一時無言可答，只得用諛辭答辯道：“圣上向來以愛民為心，臣見睢陽坊市繁多，仰體圣心，好免即免，乃改道開河，好得路也相去不遠(yuǎn)。原不必定要就道睢陽！”煬帝聽了，覺言得尚有道理，但是遠(yuǎn)不十分深信，遂命劉岑查探河道，究竟遠(yuǎn)近如何。也是麻叔謀命中該死了，那個劉岑原和叔謀不睦，一經(jīng)查勘，竟迂遠(yuǎn)至二十里左右。劉岑哪里肯替叔謀留情，便據(jù)實奏復(fù)。煬帝怎不惱怒，立刻命人將麻叔謀拿入，囚和了睢陽的獄中。麻叔謀正在惶急時，哪知令狐達(dá)趁了這個機會，再上彈章，詳奏了麻叔謀盜食人家小兒，保護(hù)盜兒賊陶榔兒先塋，私受睢陽百姓賄金三千兩，因此易河改道等情況。煬帝見了這道彈章，雖是動怒，卻又起了疑念。

　　即問令狐達(dá)道：“卿為開渠副使，和麻叔謀接近，早知道了此事，理應(yīng)立即奏朕，怎的遲至了如今，方始上章彈劾！”令狐達(dá)立即答道：“當(dāng)時臣即有表上奏，諒被中門使段達(dá)所扼，未得上呈?！睙奂疵瞬槌槭逯\的私產(chǎn)，得黃金數(shù)千兩，白璧一雙，及一顆受命的符璽。黃金尚辨不出是否是睢陽百姓的賄賂，這留侯所還的一雙白璧，原是國庫中物，一見便知。尤其是那顆玉印，字紋明顯，確是國寶。　　煬帝見了這些東西，怎不吃驚，即道：“黃金和白璧，還是細(xì)事，姑且不論。

　　但朕的傳國重寶，如何也會到了他的手中！”便召令狐達(dá)入問，令狐達(dá)道：“依臣愚見，叔謀常使陶榔兒盜人家的小兒，這顆國寶，諒也是他命榔兒所盜。煬帝不禁失色道：”叔謀今日盜我國寶，明日將要盜我的頭顱了，那還了得！“便命法司嚴(yán)訊叔謀，并命捕了陶榔兒，一并審問。麻叔謀據(jù)實招供，謂國寶實系徐偃王所贈，問官哪里肯信，說他憑空捏造，便指了陶榔兒為巨竊。陶榔兒供稱竊兒是實，竊國寶卻不敢。問官如何肯信，再三的嚴(yán)刑拷打逼問，榔兒承不起了重刑，竟斃命于杖下，乃定了罪案，請將麻叔謀處置極刑。

　　煬帝道：“叔謀原是罪大惡極，姑念他開通河道，不無微功。赦免了他的子孫，但將叔謀腰斬結(jié)案了罷！”在結(jié)案的前一夕，叔謀在睢陽的獄中，又得一夢。夢見了一童子，從天而降語道：“宋襄公和大司馬華元，特遣我到來，對你說道。感念將軍護(hù)城的厚意，將去年所許的兩金刀，命我奉贈了將軍！”叔謀尚不知金刀為何物，便問童子道：“既蒙相賜，金刀何在？請贈與我！”那童子厲聲叱道：“死在目前，尚是不悟！

　　到了明日，汝便知底細(xì)了！“叔謀從夢中驚醒，仔細(xì)詳猜，終覺不祥，乃姜然長嘆道：”我的腰領(lǐng)，恐要不保了。“到了越日的辰牌時刻，敕文傳至，將叔謀如法捆縛定當(dāng)，由行刑的人，驅(qū)至了河濱，號炮聲中，叔謀已是斬為三段，又藉沒了他的家產(chǎn)。

　　煬帝又復(fù)傳敕令，將助守東都的段達(dá)，貶為洛陽監(jiān)門令，還算他僥幸，沒有送命。那麻叔謀的尸身，在河濱示眾，寧陵、睢陽兩地的老百姓，沒一個不附掌稱快。

　　老少男女，爭先恐后來到河濱，瞧那麻叔謀的尸身。那般失去小孩的人，更是咬牙切齒，見了麻叔謀的尸身，便拾起磚頭向他的尸身擲去。一個人提倡，眾皆響應(yīng)，便你也一磚，我也一磚，直把個麻叔謀的尸身，擲得血肉模糊，已成了肉醬，方始一哄而散。麻叔謀的殘尸，也沒有人去收拾，一任鳥啄狗食，化為了烏有。兇殘極惡的麻叔謀，便如此地完了。

　　閑話丟開，且說煬帝到睢陽，小住了幾天，復(fù)起程南下，中途無他阻礙，只是死去了一個寵臣，便是大將軍許公宇文述在道病亡。宇文述之子化及、智及，本皆無賴，前次嘗從幸榆林，坐罪當(dāng)誅。煬帝因念宇文述功勛，特從寬免死。如今宇文述沒了，煬帝也甚是凄愴，厚加賻恤，予謚曰恭，且授化及為右衛(wèi)屯將軍，智及為將作監(jiān)，仍命隨駕同行。智及弟士及，尚煬帝長安南陽公主，還稱循勤。一對青年夫婦，此時也隨駕南下。只是一方面鑾駕縱游，一方面的寇盜較前益熾，聲勢都甚是浩大。竇建德的從眾，已是二三萬人之多，縱橫驍勇在饒陽一帶地面。原來竇建德他得了張金稱和高干達(dá)的余眾，才能如此浩大聲勢。原來張金稱和高士達(dá)，都給太仆楊義臣所殺，其中還有一段詳情，須待小子下文細(xì)細(xì)的表明。還有那聚從在瓦崗寨的翟讓和李密等人，這時也布置了一切，圖取東都，做出了一番驚天動地的驚人事業(yè)。只苦了小子的這支禿筆，不能分寫幾處。且待小子依了次序，一一說來。

　　正是：依將次序從頭說，寫出圖王作霸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