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回

隋代宮闈史 作者:張恂子


  第二十六回惜花有意變色出宮門學曲無心調情傳閨榻話說隋主返身出走,室中的獨孤皇后起初見隋主入室的當子,原想發(fā)出平日的獅威,將隋主發(fā)落幾句。如今見隋主變色而走,不禁也著慌起來。急忙趕出室外,待喚回隋主。哪知隋主卻誤會了獨孤的意思,當作獨孤不肯與他干休,故而趕將出來。隋主恐被她扯住,纏擾不休,便腳下一緊,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梅花別苑。獨孤皇后隨在后面喊道:“圣上請回來,不要為了一個宮女,傷了多年夫婦的情分!”

  任憑獨孤怎樣喊叫,隋主一句也不進耳里,匆匆的只顧向前走出了仁壽宮。宮門外面,恰有一匹馬兒,隋主氣糊涂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忘了自身的重要,徑踏上葵花鐙,跨到馬背上,鞭兒一揮,那馬便放開了四蹄,徑出東華門,落荒而去。把門的軍士,見隋主單騎飛馳,并沒有一個侍從護衛(wèi),好不驚慌詫異,便入宮詢問。

  不一會工夫,傳進獨孤耳中,急得幾乎暈了過去。萬想不到,這一番決裂得如此?! —毠禄屎缶烤故且粋€才學兼人的巾幗英雄。已知此事,除了越國公楊素和左仆射高熲兩人,余人都不能夠勸轉隋主。急命內侍宣召楊、高兩個人,即速來到仁壽宮,有話面諭。不多時,楊素、高熲俱應召入宮。進了梅花別苑,見過獨孤皇后,聞悉此事,同吃了一驚。楊素卻安慰獨孤皇后道:“圣上與皇后伉儷甚篤,決不至遽因些微小事,便會一去不歸?;屎蟊M請放懷,待老臣與高仆射同去,接回圣上便了?!豹毠禄屎蟮溃骸笆虏灰诉t,還望二卿速行。”楊素、高熲便出了仁壽宮,命人備了兩騎良駒,跨馬飛馳,趕出了東華門。向隋主落荒的一面追上前去。黃塵滾滾之中,兩匹馬一前一后,八蹄迅翻,宛像飛箭離弦。約摸趕了二三十里的路途,楊素在前面一騎上,已瞧見了隋主,在田陌上緩騎而行。即與高熲緊上了鞭,兩騎像流星趕月的超越了隋主馬頭,便勒住絲韁,翻身下馬。兩人在左右分扣了隋主的馬轡,同聲叫道:“圣上哪里去?”說著便跪了下去。隋主見楊素和高熲,不禁長嘆一聲道:“二公請起,朕躬卻不愿意回去的了”楊素道:“圣上因何感觸,至忘了社稷,便爾輕騎遠出?”高熲也道:“事當三思!不要為了一時的小忿,竟將至尊之位視為敝屣?!彼逯鞔诡^了半晌,始道:“朕貴為天子,幸一宮女,獨孤氏乃不能相容,竟將尉遲貞處死。自古帝王,哪一個不是三宮九嬪,樂共晨夕?朕偏逢此醋婦,動輒掣肘,絲毫不得自由。朕愿今后做一個田舍翁,反是逍遙自在了?!?br />
  高熲便正色道:“圣上錯了,當思得國進身的艱難,守成治安的不易,怎能為了一個婦女,反將天下看輕?還請圣上垂察。早早回宮,免得人心惶惑?!彼逯髀犃耍烈鞑徽Z。這時已是暮云四垂,倦鳥歸林。城中的百官,備齊了車駕,紛紛來迎。

  楊素與高熲又連連苦諫,隋主方始勉強登輦。向都城回去不提。  且說獨孤皇后,自楊、高二人走了以后,兀自坐立不寧,心煩意亂。獨怕隋主認真,便不斷的分派宮人內侍探聽消息。

  看看天色垂晚,隋主和楊素等一行,還是不見回來。獨孤皇后候在閣門跟首,伸著脖兒,等聽好消息。好容易到了酉刻時分,卻有一個內侍,如飛的報了進來道:“娘娘請安心!圣上已是進了都城,將近回宮了?!豹毠禄屎蠓绞紝捫牧艘话搿?br />
  便問那個內侍道:“圣上如何肯回?”內侍便將楊素和高熲的諫詞,一一說明。獨孤皇后問聽高熲的“為了一個婦女”的話兒,心中好生不悅,深怪高熲不該小視了她,便記下了仇恨不提?! ∏艺f隋主馳入了宮闕,已近戌刻,尚是余憤未息,不肯入宮。高、楊兩人,又苦苦勸諫了一番,隋主才肯進宮。行到了閣門跟首,獨孤皇后見隋主來了,忙下拜道:“賤妾因一時的愚忿,倒觸怨了圣上,自知罪該萬死。深愿圣上垂察,賤妾及笄來歸,數(shù)十年夫婦,從未與圣上相違。今因宮人得罪了圣上,還望寬恕?!彼逯鞯搅舜藭r,也已無可如何。便道:“朕非得新忘舊。卿何得殘忍至此,遽將尉遲貞賜死。須知昨夕的事,實為朕去迫她,不是她來勾朕。卿怎能罪及無辜?如今事已至此,說也無益,不必多說了!”獨孤皇后含淚拜謝,依舊并輦入宮。高、楊二人,也一同隨進,由隋主賜宴。獨孤皇后與隋主,也同席飲酒。只是隋主酒過數(shù)巡,不免勾動了昨宵風光,何等旖旎!和尉遲貞春生錦幃,哪知緣才一夕,遽致陰陽永隔,叫他怎不傷心!便悒悒的不樂,不住地長吁短嘆。獨孤皇后也明知隋主勾動了愁腸,又不便出言相勸,即暗向楊素示意。楊素與隋主的宴席,本是相隔不遠。隋主的一副神情,早已瞧入了目中。便獨孤不向他示意,他也要勸慰隋主了。到了此刻,便離席而起,徑至隋主席前,敬酒一尊道:“圣上與皇后,十年的伉儷如一日,今天不幸為了尉遲貞,小見裂痕,只是皇后悔罪,圣上回心,也可算得是重圓破鏡,從此百年偕老,更見光明。老臣敢不各敬一尊,以代慶賀!”隋主即展顏一笑,喝盡了酒兒,獨孤皇后也欣然的飲了一尊。待至將近子夜,隋主方命撤宴。高、楊二人,拜謝各回。隋主與獨孤皇后,返入寢殿,一同安睡。一宵容易,不必細表。至此獨孤的妒意,減去了幾分,有時任憑隋主與宮人沾染,只作不知,但也不容過分?! ≡炙逯髂攴巧賶?,不能縱欲太過,反傷身體。那也無可厚非的。這且不題。

  且說太子楊勇,趁了這個當子,卻是大作其樂。這晚在東宮開了宴席,召集官僚狂飲。太子勇既喜縱情聲色,自有幾個媚臣趨奉。第一個便是云照訓的父親定馨,不時將無裨實用的奇物獻進。一個是典膳監(jiān)元淹,一個是前禮部侍郎蕭子寶,一個是太子家令鄒文騰,一個是左衛(wèi)率夏侯福,一個是左庶子唐令則,都是導為淫佚、專務取媚的宵小。但是官僚里面,也有兩個正人:一是個太子洗馬李綱,一個是右庶子劉行本,獨能屢進忠言,指斥一班媚臣。只是忠言逆耳,太子勇怎肯納諫。

  依舊的和一般宵小混在一起。其中尤以左庶子唐令則,最得太子勇的歡心。原來令則擅長音樂,善奏靡靡的淫聲,蕩人心魄?! ×顒t系歌伎劉鳳鳳的私生子,自小耳濡目染,酷如其母,工曲善媚,博人取憐。

  后來劉鳳鳳嫁給了唐奎元,便將令則帶了過去,頂姓了唐氏。奎元本無兒子。前妻陳氏,只生一女。見令則生得倒還不俗,性兒又甚狡黠,便也十分寵愛。哪知令則到了十八歲的那年,便勾引了奎元前妻所生的女兒金鳳,陳倉暗渡,竟結下了珠胎。

  待被奎元察破,金鳳便自縊身死。令則卻畏罪潛逃,在外面流蕩了數(shù)年,教人學習樂器,作為度日的生涯。后來認識了蕭子寶,夤緣得入東宮做了左庶子。這晚又在席上,手彈琵琶,媚聲歌唱淫詞。太子洗馬李綱聽得不耐煩了,便離座進諫道:“令則自為調護,理當以正道輔殿下。今反于廣座之間,公然地度曲取媚,若被圣上知道了,令則罪兒,固在不赦,只是殿下,也難免被累。還望殿下早日斥逐了令則,留心正事才好?!碧佑侣犃死罹V的煞風景的話兒,好生不悅,即道:“良辰不再,行樂最宜及時。君不得多言相擾。”李綱見話不投機,便即出了東宮,仰天嘆道:“太子不久了!”令則待李綱走后,他又輕攏慢捻,曼聲歌《嫵媚娘》一曲,太子聽了大悅。  忽聞屏后弓鞋細碎,軟語輕盈。太子便叱問何人,只見屏后轉出了一個美人,便是他的寵姬云昭訓。太子不禁堆起了滿面笑容,招她并肩坐下,問她何事躲在屏后。云氏看了一眼令則道:“動人的琵琶聲,勾動了竊聽的念兒。還望殿下恕罪。”

  太子勇笑道:“賤妾不慧,深恐唐先生不允收列門墻。”令則忙道:“豈敢!令則哪有做娘娘的先生福分?”太子勇也笑道:“你們都不必謙遜了,便趁今宵拜了先生!”云氏聞聽,果真盈盈起立,到了令則面前,要想一拜。令則哪里肯任她跪下,忙的雙手相扶道:“怎生當?shù)?,快不要如此!”夾忙里一只手兒,卻在去氏的胸前,趁勢一觸,云氏卻低鬟一笑,并不動怒,令則暗暗欣喜。從此便作了云氏的先生?! ∶咳战趟址ǎ瑢W習琵琶。其實云兒原不要學習什么琵琶,醉翁之意,并不在酒上。

  只因令則生得唇紅齒白,一表人才,便動了愛慕的念頭。

  借了學習琵琶的幌子,好和令則親近。偏是令則又是一個無賴小人,云氏不去勾動他,還要懷上三分歹念。如今云兒不時的眉目傳情,言語挑動,他哪有拒絕的理兒。那一天晚上,太子勇已是中酒睡熟。云氏卻還留住了令則,說要細細的學習一回。

  不準宮女們侍候在房中,恐要擾亂分心。兩個宮女便退出了房中,站在門外。

  起先卻聽得房中弦索叮咚,響聲一陣,入后卻只聞云氏的吃吃笑聲。最后連笑聲都沒有了,另有一種聲息傳出,兩個宮女聽了不禁面紅耳熱。要想離開,偏是腳兒像釘住了一般,再也移不動半步。容易過了半個時辰,里面的琵琶,卻又叮叮咚咚的彈了一回。才見云氏送令則出外。令則的左右手,分向站立在房外兩個宮女的袖中一塞,便翩然而去。兩個宮女卻相視一笑,隨了云氏進房。卻見羅幃半垂,錦被凌亂,便收拾了清楚,讓云氏安睡。  從這一夜起,云氏和令則便格外的親熱。晚上的學琵琶,也格外的學得忙了?! 蓚€宮女,都是肚里明白,口里再也不愿泄出一個字兒。太子勇兀是沉迷酒色,從不過問云氏學習得怎樣了。這時那個皇后獨孤氏,早將隋主事得心滿意足,言聽計從。她便故態(tài)復萌,又欲陰伺太子的過失,預為廢主的陰謀。

  便是出鎮(zhèn)揚州的晉王廣,也在暗地進行推翻太子的計劃。太子兀是醉生夢死,絲毫不加防備。正是:東宮弦索叮咚日,骨肉陰謀暗算時。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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