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腰蟻 蘇湛 石憲 王叟 步蚓 守宮 冉端 蚓齒 韋君 陸颙
赤腰蟻
段成式，元和中，假居在長興里。庭有一穴蟻，形狀竊赤蟻之大者，而色正黑，腰節(jié)微赤，首銳足高，走最輕迅，每生致蠖及小蟲入穴，輒壞垤窒穴，蓋防其逸也。自后徙居數(shù)處，更不復(fù)見。
【譯文】
段成式，唐代元和年間借住在長興里。院子里有一窩螞蟻，形狀像淺紅色的大螞蟻，而體色純黑，腰部微紅，腦袋尖，爪子彎曲處很高，跑起來輕快迅速。這種螞蟻每當(dāng)把活的尺蠖和小蟲弄入洞中，就毀壞蟻冢堵塞洞口，目的是防止尺蠖和小蟲逃走。段成式以后又遷居過好幾個地方，但再也沒見到過這種螞蟻。
蘇湛
唐元和中，蘇湛游蓬鵲山，裹糧鉆火，境無遺址。忽謂妻曰：“我行山中，睹（“睹”原作“都”，據(jù)《酉陽雜俎》改。）倒巖有光如鏡，必靈境也，明日將投之，今與卿訣?！逼拮犹柶?，止之不得，及明遂行。妻子領(lǐng)奴婢潛隨之，入山數(shù)十里，遙望巖有白光，圓明徑丈，蘇遂逼之。才及其光，長叫一聲，妻兒遽前救之，身如繭矣。有黑蜘蛛，大如鈷鉧，走集巖上，奴以利刀決其網(wǎng)，方斷，蘇已腦陷而死。妻乃積柴燒其巖，臭滿一山。（并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朝元和年間，蘇湛游覽蓬鵲山，攜帶著糧食，鉆木取火做飯。但在游覽過的地方?jīng)]發(fā)現(xiàn)什么遺址。回來后蘇湛忽然對妻說：“我在山里行走時，看到倒懸的山崖發(fā)出光彩像鏡子一般，這一定是仙境。我明天將投奔那里，今天跟你告別。”妻子和孩子大哭，但怎么勸阻也不聽。到了第二天便走了，妻子和孩子帶領(lǐng)著男女仆人暗暗地尾隨其后。進到山里數(shù)十里，遠眺山崖果有白光，又圓又明亮直徑有一丈。蘇湛便漸漸走近，剛一接觸白光，就大叫一聲。妻子和兒子立刻跑過去救他，一看蘇湛身體已像蠶繭一般了。這時看到有個黑蜘蛛，像一口鍋那么大，飛快地聚集到山崖上。男仆用鋒利的刀割那蛛網(wǎng)，剛割斷，蘇湛已腦殼塌陷而死。妻子就堆起木柴焚燒那山崖，臭味布滿了全山。
石憲
有石憲者，其籍編太原，以商為業(yè)，常貨于代北。長慶二年夏中，雁門關(guān)行道中，時暑方盛，因偃大木下。忽夢一僧，蜂目披褐衲，其狀奇異，來憲前，謂憲曰：“我廬于五臺山之南，有窮林積水，出塵俗甚遠，實群僧清暑之地，檀越幸偕我而游乎。即不能，吾見檀越病熱且死，得無悔其心耶？”憲以時暑方盛，僧且以禍福語相動。因謂僧曰：“愿與師偕去?！庇谑瞧渖龖椢魅?，且數(shù)里，果有窮林積水。見群僧在水中，憲怪而問之。僧曰：“此玄陰池，故我徒浴于中，且以蕩炎燠?！庇谑且龖棴h(huán)池行，憲獨怪群僧在水中，又其狀貌無一異者。已而天暮，有一僧曰：“檀越可聽吾徒之梵音也?！庇谑菓椓⒊厣希荷从谒泻下暥?。僅食頃，有一僧挈手曰：“檀越與吾偕浴于玄陰池，慎無畏。”憲即隨僧入池中，忽覺一身盡冷噤而戰(zhàn)，由是驚悟。見己臥于大木下，衣盡濕，而寒栗且甚。時已日暮，即抵村舍中。至明日，病稍愈，因行于道，聞道中有蛙鳴，甚類群僧之梵音，于是徑往尋之。行數(shù)里，窮林積水，有蛙甚多，其水果謂玄陰池者，其僧乃群蛙。而憲曰：“此蛙能易形以感于人，豈非怪尤者乎？”于是盡殺之（出《宣室志》）
【譯文】
有個叫石憲的人，他的戶籍編入太原，以經(jīng)商為業(yè)，常到代州（今太原）北邊做買賣。唐穆宗長慶二年夏天，他在雁門關(guān)一帶趕路。當(dāng)時天氣正熱，便仰臥在大樹下休息。忽然夢見一個和尚，眼睛像蜂眼，披著破舊的袈紗，長相很奇特。那和尚來到石憲面前，對石憲說：“我寄居于五臺山南面，那兒有幽深的樹林和水池子，遠離人境，是和尚們避暑的地方。施主希望和我一起去游覽游覽嗎？如果不能，我看施主因病發(fā)燒快要死了，那樣豈不要后悔嗎？”石憲因當(dāng)時天很熱，而且和尚又用禍福之類的話打動，于是對和尚說：“愿意跟師父一起去?！庇谑呛蜕蓄I(lǐng)著石憲向西走去。走了將近數(shù)里，果然看見有幽深的樹林和一個水池子。只見不少和尚都在水里面。石憲感到奇怪，就問他們做什么。和尚說：“這是玄陰池，所以我的徒弟們在里面洗澡，借以消除炎熱。”于是帶領(lǐng)著石憲繞著水池走。石憲暗自對和尚在水里感到奇怪，又看到他們的樣子相貌沒有一個不同的。不久天黑了，有一個和尚說：“施主可以聽聽我的徒弟們念經(jīng)的聲音?！庇谑鞘瘧椪驹谒剡吷?，和尚們就在水中齊聲叫喊。只過了一頓飯工夫，有一個和尚拉著石憲的手說：“施主跟我一起在玄陰池里洗洗澡吧，千萬別害怕?！笔瘧椌碗S著和尚進入池中。忽然覺得渾身都涼，不禁冷得發(fā)抖，因此驚醒?？匆娮约禾稍诖髽湎旅?，衣服全濕了，冷得渾身戰(zhàn)栗得很厲害。當(dāng)時天已經(jīng)黑了，立刻跑到了村中的房子里。到了第二天，病稍微好了些，于是又開始趕路。忽聽道上傳出蛙鳴聲，很像和尚們念經(jīng)的聲音，于是徑直去尋找。走了幾里，看見幽深的樹林和水池子，有很多青蛙。那水池果然叫玄陰池，那些和尚原來都是青蛙變的。石憲說：“這些青蛙能變形來影響人，豈不是特殊的怪物嗎？”于是把那些青蛙全都殺死了。
王叟
寶歷初，長沙有民王叟者，家貧，力田為業(yè)。一日耕于野，為蚯蚓螫其臂，痛楚甚，遂馳以歸。其痛益不可忍，夜呻而曉，晝吟而夕，如是者九旬馀。有醫(yī)者云，此毒之甚者也，病之始，庶藥有及。狀且深矣，則吾不得而知也。后數(shù)日，病益甚。忽聞臂有聲，幽然而微，若蚯蚓者。又數(shù)日，其聲益大，如合千萬音，其痛亦隨而多焉。是夕乃卒。（出《宣室志》）
【譯文】
寶歷初年，長沙有個姓王的老人，家很窮，種地為生。有一天，在野外耕地時，被蚯蚓蜇了胳膊，疼痛得很厲害，便急忙跑回家。到家后疼痛越發(fā)忍受不了，從夜晚呻吟到天亮，從白天呻吟到天黑，像這樣過了九十多天。有個醫(yī)生說：“這是毒中最厲害的，病剛開始時，藥差不多還可以治，現(xiàn)在病情已加重，那我就不知道怎么治了?！贝撕笥诌^了幾天，病得更厲害了。忽然聽到胳臂上隱隱約約有很小的聲音，像蚯蚓發(fā)出的叫聲。又過了幾天，那聲音變大了，像千萬個聲音合到一起，疼痛也隨著增加。當(dāng)天晚上就死了。
步蚓
段成式三從房伯父，唐太和三年，任廬州某官。庭前忽有蚓出，大如食指，長大（“大”字原空缺，據(jù)黃本補。）二三丈，白項，當(dāng)項下有兩足，正如雀腳，步于垣下，經(jīng)數(shù)日方死。（出《酉陽雜俎》）
【譯文】
段成式的三伯父在唐文宗太和三年擔(dān)任廬州的什么官。院子前面忽然爬出一條蚯蚓，像食指那樣粗，有兩三丈長，白脖子，脖子下有兩只腳，正像麻雀的腳。在墻下走動，經(jīng)過好幾天才死去。
守宮
太和末，松滋縣南有士人，寄居親故莊中肄業(yè)。初到之夕，二更后，方張燈臨案，忽有小人半寸，葛巾，策杖入門，謂士人曰：“乍到無主人，當(dāng)寂寞?！逼渎暣笕缟n蠅。士人素有膽氣，初若不見。乃登床責(zé)曰：“遽不存主客禮乎？”復(fù)升案窺書，詬詈不已。因復(fù)硯于書上，士人不耐，以筆擊之墮地，叫數(shù)聲，出門而滅。有頃，有婦人四五，或老或少，皆長一寸，大呼曰：“貞官以君獨學(xué)，故令郎君言展，且論精奧。何癡頑狂卒，輒致?lián)p害，今可見貞官?！逼鋪硭骼m(xù)如蟻，狀如騶率，撲緣士人。士人恍然若夢，因嚙四支，疾苦甚。復(fù)曰：“汝不去，將損汝眼?！彼奈孱^遂上其面。士人驚懼，隨出門。至堂東，遙望見一門，絕小，如節(jié)使牙門。士人乃叫：“何物怪魅，敢凌人如此?！睆?fù)被眾嚙之?；秀遍g，已入小門內(nèi)。見一人，峨冠當(dāng)?shù)睿A下侍衛(wèi)千數(shù)，悉長寸余。叱士人曰：“吾憐汝獨處，俾小兒往，何苦致害，罪當(dāng)腰斬?！蹦艘姅?shù)十人悉持刃攘臂逼之，士人大懼，謝曰：“某愚騃，肉眼不識貞官，乞賜余生?！本弥唬骸扒医庵凇！边沉钜烦觥２挥X已在小門外。及歸書堂，已五更矣，殘燈猶在。及明，尋其蹤跡。東壁古階下，有小穴如栗，守宮出入焉。士人即雇數(shù)夫發(fā)之，深數(shù)丈，有守宮十余石。大者色赤，長尺許，蓋其王也。壤土如樓狀，士人聚蘇焚之，后亦無他。（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文宗太和末年，湖北松滋縣南有個讀書人，寄住在親戚莊園里讀書。剛到的那天晚上，二更天后，正點著燈面對桌子，忽然看見一個半寸長的小人，頭戴葛布頭巾。拄著拐杖進入門來。對讀書人說：“剛來這里沒有主人陪著，恐怕很寂莫吧?！蹦锹曇粝裆n蠅似的。這個讀書人向來有膽量，起先裝作沒看見似的，那小人就爬上椅子責(zé)備道：“你就不講主客之禮了嗎？”又爬上桌子看書，還不停的罵，又把硯臺扣到了書上。讀書人忍受不了，用筆把他打到了地上。小人叫喚了幾聲，出了門就消失了。過了不久，來了四五個婦女，有老有少，都只一寸高，大聲喊道：“貞官因為你獨學(xué)無友，所以叫公子用話開導(dǎo)你，并且給你講一些精深的道理。你為何如此愚鈍輕狂，還傷害他？現(xiàn)在你得去見見貞官。”他們來的人前后相連絡(luò)繹不絕就像螞蟻一般，而樣子都像車夫。他們撲向讀書人，并爬上了他的身體。讀書人恍恍惚惚像做夢似的。這些小人便咬讀書人的四肢，咬得很疼。小人又說道：“你不去，我們將弄瞎你的眼睛?！彼奈鍌€小人便爬上了讀書人的臉。讀書人驚慌害怕，隨著他們出了門。到了堂屋的東面，遠遠地看見一處小門，極小，如節(jié)度使的衙門。讀書人于是大叫：“什么妖怪鬼魅，竟敢這樣欺負人？”又被小人們咬了一陣?；秀敝g，已進入小門，就看一個人，戴著高高的帽子正在殿上。臺階下有幾千侍衛(wèi)，全都一寸多高。殿上那人叱責(zé)讀書人說：“我可憐你一人獨處，讓我的孩子前去，為何傷害他？罪該腰斬。”于是看見數(shù)十人全拿著刀挽起袖子走近來。讀書人非常害怕。賠罪說：“我愚笨，肉眼不識貞官，請饒我一命?！边^了半天那殿上的大官才說道：“還知道后悔?！焙攘畎阉鋈ァ２恢挥X已來到小門外，等到回到書房，已經(jīng)五更天了，殘燈猶明。等到天亮了，尋找那蹤跡，只見東墻古臺階下，有一個小洞口有栗子大小，壁虎即由此出入。讀書人就雇了幾個人挖掘它。挖到幾丈深，就見有壁虎十多石。有一個大壁虎，體色是紅的，長約一尺左右，大約就是他們的王。再看那松軟的土，堆積成樓的樣子。讀書人堆起柴草燒了它，以后再也沒出現(xiàn)異常情況。
冉端
忠州墊江縣吏冉端，唐開成初，父死。有嚴師者善山岡，為卜地。云：“合有王氣群聚之物。”掘深丈余，遇蟻城，方數(shù)丈，外重雉堞皆具，子城譙櫓，工若雕刻。城內(nèi)分徑街，小垤相次，每垤有蟻數(shù)千，憧憧不絕，徑甚凈滑。樓中有二蟻，一紫色，長寸余，足作金色；一有羽，細腰稍小，白翅，翅有經(jīng)脈，疑是雌者。眾蟻約有數(shù)斛。城隅小壞，上以堅土為蓋，故中樓不損。既掘露，蟻大擾，若求救狀?？h吏遽白縣令李玄之，既睹，勸吏改卜。嚴師代其卜驗，為其地吉，（“吉”原作“告”，據(jù)許本改）縣吏請遷蟻于巖側(cè)，狀其所為，仍布石粟，覆之以板。經(jīng)旬，嚴師忽得病若狂，或自批觸，穢詈大呼，數(shù)日不已。玄之素厚嚴師，因為祝蟻，療以雄黃丸方愈。（出《酉陽雜俎》）
【譯文】
忠州墊江縣的縣吏冉端的父親于唐文宗開成初年去世。有個風(fēng)水先生嚴某擅長陰陽之學(xué)，為冉端的父親選墓地，說：“此地該有王氣，下面還有群聚的東西。”挖到一丈多深后，遇到了螞蟻城，縱橫數(shù)丈，外城墻及城上女墻都有，內(nèi)城還有門樓，工巧得像雕刻似的。城內(nèi)分出路和街。小蟻冢互相排列得很有次序，每個小蟻冢有數(shù)千螞蟻，來來往往不斷。樓里面有兩只螞蟻，一只紫色，一寸多長，爪子是金色的；另一只有翅膀，腰細，稍小些，翅膀是白色，翅上有經(jīng)絡(luò)，可能是雌蟻。所有的螞蟻約有幾十斗。城角稍有損壞。上面用堅固的土作蓋兒，所以中間的樓沒有損壞。蟻城被掘開后，螞蟻們大亂，顯出求救的樣子?？h吏馬上報告了縣令李玄之?？h令看到情形后，勸縣吏另選墳地。嚴某代縣吏占卜察看，認為還是那地方好。縣吏請求把螞蟻遷到山巖邊上，把螞蟻城仍建成原貌，仍撒上沙子，上面再用板蓋上。經(jīng)過十天，嚴某忽然得了病像瘋了一樣，有時自打嘴巴或以頭撞物，用臟話罵人，大喊大叫，幾天不停。李玄之一向厚待嚴某，于是為他向螞蟻祝禱，并以雄黃丸治療，嚴某才病愈。
蚓齒
段成式侄女乳母阿史，本荊州人。嘗言，小時見鄰居有侄孔謙，籬下有蚓，口露雙齒，肚下足如蚿，長尺五，行疾于常蚓，謙惡，遽殺之。其年，謙喪母及兄叔，因不得活。（出《酉陽雜俎》）
【譯文】
段成式侄女的奶媽阿史原是荊州人。她曾經(jīng)說，小時看見鄰居家有個侄子叫孔謙，他家籬笆下有只蚯蚓，口里露出兩只牙齒，肚子下的腿像馬陸的腿，長一尺五寸，爬行起來比平常的蚯蚓迅速。孔謙討厭它，便殺了它。那年孔謙死了母親和哥哥叔父，都是因為弄死了那只怪蟲。
韋君
有御史韋君嘗從事江夏，后以奉使至京。既還，道次商于，館亭中。忽見亭柱有白蜘蛛曳而下，狀甚微。韋君曰：“是人之患也，吾聞雖小，螫人，良藥無及?！币蛞灾笟⒀伞６碛钟幸话渍呦?，如前所殺之，且觀其上，有網(wǎng)為窟。韋乃命左右挈帚，盡掃去。且曰：“為人患者，吾已除矣?！泵魅諏⑷?，因以手撫其柱，忽覺指痛，不可忍之，乃是有一白蜘蛛螫其上。韋君驚，即拂去。俄遂腫延，不數(shù)日而盡一臂。由是肩舁至江夏，醫(yī)藥無及，竟以左臂潰為血，血盡而終。先是韋君先夫人在江夏，夢一白衣人謂曰：“我弟兄三人，其二人為汝子所殺，吾告上帝，帝用憫其冤，且遂吾請?！毖援?，夫人驚寤，甚異之，惡不能言。后旬余而韋君至，具得其狀，方寤所夢，覺為夢日，果其館亭時也。夫人泣曰：“其能久乎？”數(shù)日而韋君終矣。（出《宣室志》）
【譯文】
有位御史韋君曾在江夏處理事情，后來因奉使命去京城。往回走時，途經(jīng)商于，投宿亭驛中。忽然看見亭中柱子上有只很小的白蜘蛛拉著絲垂了下來。韋君說：“這是人們的禍患。我聽說這東西雖小卻螫人，一旦螫了人，好藥也治不了?！庇谑怯檬种改硭懒税字┲?。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只白蜘蛛落下來，韋君用剛才的方法又殺死了它。同時看那柱子上頭有蛛網(wǎng)形成的巢穴，韋君便命令左右的人拿來掃帚，把蛛網(wǎng)全掃去。掃完之后說道：“成為人們禍患的東西我已經(jīng)都給除掉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于是便用手去摸那柱子，忽然覺得指頭疼痛，不能忍受，原來是有一只白蜘蛛螫了他。韋君吃了一驚，立即甩掉了蜘蛛。不一會兒手指就腫起來，而且不斷擴展。沒幾天整個手臂全腫了，因此把他抬著到了江夏。治療用藥都沒有用，最后左臂潰爛出血，血流盡而死。在此之前，韋君已死去的母親在江夏時，夢見一位穿白衣的人對她說：“我們弟兄三人，其中有兩個被你的兒子殺了。我上告了上帝，上帝因憐憫他倆的冤枉，并且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說完了，韋君的母親驚醒，覺得此事挺怪，但因厭惡又不能說。過了十幾天韋君來到，聽韋君說了白蜘蛛的事，方才明白了那次所做的夢，也明白了作夢那天，正是韋君投宿亭驛之時。韋母哭道：“我的兒子怕活不久了！”過了幾天，韋君就死了。
陸颙
吳郡陸颙，家于長城，其世以明經(jīng)仕。颙自幼嗜面，為食愈多而質(zhì)愈瘦。及長，從本郡（“郡”原作“軍”，據(jù)明抄本改）貢于禮部，既下第，遂為生太學(xué)中。后數(shù)月，有胡人數(shù)輩，挈酒食詣其門。即坐，顧謂颙曰：“吾南越人，長蠻貊中。聞唐天子庠，羅天下英俊，且欲以文物化動四夷，故我航海梯山來中華，將觀太學(xué)文物之光。唯吾子峨焉其冠，襜焉其裾，莊然其容，肅然其儀，真唐朝儒生也，故我（“我”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愿與子交歡?！憋J謝曰：“颙幸得籍于太學(xué)，然無他才能，何足下見愛之深也！”于是相與酣宴，極歡而去。颙信士也，以為群胡不我欺。旬余，群胡又至，持金繒為颙壽。颙至疑其有他，即固拒之。胡人曰：“吾子居長安中，惶惶然有饑寒色，故持金繒，為子仆馬一日之費，所以交吾子歡耳，豈（“豈”原作“違”，據(jù)明抄本改。）有他哉？（“哉”原作“載”，據(jù)明抄本改。）幸勿疑我也。”颙不得已，受金繒。及胡人去，太學(xué)中諸生聞之，偕來謂颙曰：“彼胡率愛利不顧其身，爭鹽米之微，尚致相賊殺者，寧肯棄金繒為朋友壽乎？且太學(xué)中諸生甚多，何為獨厚君耶？君匿身郊野間，以避再來也。颙遂僑居于渭水上，杜門不出。僅月余，群胡又詣其門，颙大驚。胡人喜曰：“比君在太學(xué)中，我未得盡言。今君退居郊野，果吾心也。”既坐，胡人挈颙手而言曰：“我之來，非偶然也，蓋有求于君耳，（“耳”原作“年”，據(jù)明抄本改。）幸望許之。且我所祈，于君固無害。于我則大惠也?！憋J曰：“謹受教。”胡人曰：“吾子好食面乎？”曰：“然?！庇衷唬骸笆趁嬲撸蔷?，乃君肚中一蟲耳。今我欲以一粒藥進君，君餌之，當(dāng)吐出蟲。則我以厚價從君易之，其可乎？”颙曰：“若誠有之，又安有不可耶？”已而胡人出一粒藥，其色光紫，命餌之。有頃，遂吐出一蟲，長二寸許，色青，狀如蛙。胡人曰：“此名消面蟲，實天下之奇寶也?！憋J曰：“何以識之？”胡人曰：“吾每旦見寶氣亙天，在太學(xué)中。故我特訪（“特訪”原作“為君”，據(jù)明抄本改。）而取之。（“之”字原缺，據(jù)明抄本補。）然自一月余，清旦望之，見其氣移于渭水上，果君遷居焉。又此蟲稟天地中和之氣而結(jié)，故好食面。蓋以麥自秋始種，至來年夏季，方始成實，受天地四時之全氣，故嗜其味焉。君宜以面食之，可見矣?！憋J即以面斗余，致其前，蟲乃食之立盡。颙又問曰：“此蟲安使用也？”胡人曰：“夫天下之奇寶，俱稟中和之氣，此蟲乃中和之粹也。執(zhí)其本而取其末，其遠乎哉！”既而以筒盛其蟲，又金函扃之，命颙致于寢室。謂颙曰：“明日當(dāng)再來?！奔懊鞯?，胡人以十兩重輦，金玉繒帛約數(shù)萬，獻于颙，共持金函而去。颙自此大富，致園屋，為治生具，日食梁肉，衣鮮衣，游于長安中，號豪士。僅歲余，群胡又來，謂颙曰：“吾子能與我偕游海中乎？我欲探海中之奇寶，以耀天下。而吾子豈非好奇之士耶？”颙既以甚富，又素用閑逸自遂，即與群胡俱至海上。胡人結(jié)宇而居，于是置油膏于銀鼎中，構(gòu)火其下，投蟲于鼎中煉之，七日不絕燎。忽有一童，分發(fā)衣青襦，自海水中出，捧月盤，盤中有徑寸珠甚多，來獻胡人。胡人大聲叱之，其童色懼，捧盤而去。僮去（“去”字原缺，據(jù)明抄本補。）食頃，又有一玉女，貌極冶，衣霧綃之衣，佩玉珥珠，翩翩自海中而出，捧紫玉盤，中有珠數(shù)十，來獻胡人。胡人罵之，玉女捧盤而去。俄有一仙（“仙”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人載瑤碧冠，帔霞衣，捧絳帕籍，籍中有一珠，徑三（“三”原作“上”，據(jù)明抄本改。）寸許，奇光泛空，照數(shù)十步。仙人以珠獻胡人，胡人笑而授之。喜謂颙曰：“至寶來矣?！奔疵^燎，自鼎中收蟲，置金函中。其蟲雖煉之且久，而跳躍如初。胡人吞其珠，謂颙曰：“子隨我入海中，慎無懼?！憋J即執(zhí)胡人佩帶，從而入焉。其海水皆豁開數(shù)十步，鱗介之族，俱辟易回去。游龍宮，入蛟室，珍珠怪寶，惟意所擇，才一夕而獲甚多。胡人謂颙曰：“此可以致億萬之貨矣?！币讯忠哉湄悢?shù)品遺于颙，貨于南越，獲金千鎰，由是益富，其后竟不仕，老于閩越中也。（出《宣室志》）
【譯文】
吳郡的陸颙，家住長城，他家世代都是考取“明經(jīng)”后作官。陸颙從小喜歡吃面食，但吃得越多身體越瘦。長大后，以本郡貢生的身份被送到禮部參加會試。結(jié)果沒考中，便做了太學(xué)中的學(xué)生。過了幾個月，有幾個異族人，帶著酒和食物到了他的住處。坐下后，看著陸颙說：“我是南越人，生長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聽說唐朝天子的學(xué)校，網(wǎng)羅天下優(yōu)秀人才，并且打算用先進的文化感化改變四方的少數(shù)民族，所以我航海爬山來到中國，想觀賞太學(xué)中文物的豐采。只有您戴著高高的帽子、衣襟飄動著，容貌莊重、儀表嚴整，真無愧是唐朝的儒生，所以我愿意跟您友好交往?！标戯J很感謝，說：“我陸颙僥幸進入太學(xué)，可是并無別的才能，您怎么竟如此喜愛我呢？”于是一起痛快地吃喝，極盡歡樂才離去。陸颙是個誠實的人，認為胡人們不會欺騙自己。過了十幾天，胡人們又來了，并拿來了黃金和絲綢贈給陸颙。陸很疑心胡人們有別的用意，就堅決不接受禮物。胡人說：“您雖然住在長安，但生活很窘迫，面有饑寒之色。所以我拿來些黃金和絲綢，作為您的仆人和你的馬一天的費用。我們是為了跟您交好，哪有別的用意呢？希望不要懷疑我們。”陸颙沒辦法，只好接受了黃金和絲綢。等胡人走了以后，太學(xué)中的一些學(xué)生知道了這件事，都來對陸颙說：“那些胡人都貪財不惜命的，為爭奪鹽米這樣的小東西，都會相互殘殺，難道竟肯犧牲黃金和絲綢送給別人嗎？再說太學(xué)中學(xué)生很多，為什么單單厚待你呢？您可暫到郊外藏身，以避免他們再來?！标戯J便寄住在渭水上，閉門不出。只過了一個月，胡人們又來到他住的地方。陸颙很吃驚。胡人高興地說：“在太學(xué)中跟您結(jié)交，我不能把話都說出來，現(xiàn)在您住郊外，正合乎我的心意?！弊潞?，胡人拉著陸颙的手說道：“我來不是偶然的，原是有求于您的，希望答應(yīng)我。再說我所要求的，對您原本無害，對我則有很大的好處?！标戯J說：“愿意聽您的指教?！焙苏f：“您不是喜歡吃面嗎？”回答說：“是的。”胡人又說：“愛吃面的不是您，而是您肚子中的蟲子。我想把一丸藥給您，您吃下它，就會吐出蟲子。我就用優(yōu)厚的價格從您那里把蟲子買下來?？梢詥?？”陸颙說：“如果果真有這個蟲子，又怎么不可以呢？”不一會兒，胡人拿出一丸藥，它的顏色光彩都是紫色的。胡人叫陸颙吃下它。過一會兒，便吐出一條蟲，長二寸左右，青色，樣子像青蛙。胡人說：“這蟲叫消面蟲，實際上是天下的奇寶?！标戯J說：“憑什么識別它？”胡人說：“我每天早晨看到寶氣連著天空，位于太學(xué)中，所以我特意拜訪您以便找到它。然而從一個多月前，清晨遠望時，看到那團氣移到了渭水上，果然是您遷居到這里來了。這種蟲子是承受天地的中和之氣而凝結(jié)成的，所以喜歡吃面。原來因為麥子從秋天開始種，到來年夏季，才結(jié)出果實，接受了天地四季的全部精氣，所以蟲子才特別喜歡它的滋味。您如果用面喂它，就可以證實?！标戯J就把一斗多面。放到蟲子面前，蟲子立刻就吃光了。陸颙又問道：“這個蟲子用它干什么呢？”胡人說：“天下的奇特寶貝，都承受了中和之氣，這個蟲子是中和之氣的精華。拿著根本而去索取次要的，難道次要的還會得不到嗎？”之后就用竹筒盛了那只蟲子，又把筒鎖在一個金屬的匣子里。讓陸颙放到寢室中。對陸颙說：“明天我們會再來?！钡搅说诙煸绯亢擞檬畠芍氐你y錠和金玉絲綢大約數(shù)萬送給了陸颙。胡人們一起拿著金屬匣子走了。陸颙從此非常富裕，購置了房子花園，并置辦了生活用品。每天吃好米好肉，穿著華美的衣服，在長安市中游覽，號稱豪士。只過了一年多，胡人們又來了，對陸颙說：“您能和我們一同到海中游覽嗎？我想探尋海中奇特的寶貝，以便向天下炫耀。而您不是好奇的讀書人嗎？”因為陸颙已經(jīng)很富，又一向愿意閑散安逸，就與胡人們一塊到了海上。胡人們搭起了房子住在里面，還在銀鼎中放上了油膏，在鼎下點起了火，把蟲子扔到鼎中煉，七天沒斷火，忽然有一個小孩，頭發(fā)分開穿著青色的短襖，從海水中出來，捧著圓形的盤子，盤中有很多直徑一寸的珍蛛，來獻給胡人。胡人大聲叱責(zé)他，那個小孩顯得很害怕，捧著盤子回去了。小男孩回去才一頓飯工夫，又有一位玉女容貌極美，穿著如薄霧的輕紗，佩戴玉石，耳朵上裝飾著珍珠，輕盈自如地從海水中走出。捧著一個紫玉盤，里面有數(shù)十枚珍珠，來獻給胡人。胡人也罵她，美女捧著盤子離去。不一會兒有一位仙人頭戴瑤碧冠，身上披著云霞般的披肩，捧著個大紅綢面的冊子，冊子中有一枚珠子，直徑三寸左右，奇異的光彩映滿空中，光亮照到十幾步遠。仙人把珠子獻給胡人，胡人才笑著收下了。高興地對陸颙說：“最好的寶貝終于來了?！绷⒓唇腥送；?，從鼎中收起了蟲子，放在金匣子中。那蟲子雖然被煉了很久，可是蹦跳如初。胡人吞下了那顆大珠，對陸颙說：“你隨著我到海里去，千萬別害怕?！标戯J就抓住胡人身上的帶子，跟著進入海水中。那海水都分開了數(shù)十步，魚鱉之類都驚退離去。他們游覽龍宮，進入蛟人住的地方，珍珠和奇異的寶貝，隨意選擇，才一晚上就收獲不少。胡人對陸颙說：“這些可以換得億萬的錢了。”過了一會兒又把好幾種珍貴的寶貝送給了陸颙。帶到南越販賣，獲得黃金一千鎰（古代重量單位），從此更富了。那以后始終沒做官，直到老死在閩越。
赤腰蟻
段成式，元和中，假居在長興里。庭有一穴蟻，形狀竊赤蟻之大者，而色正黑，腰節(jié)微赤，首銳足高，走最輕迅，每生致蠖及小蟲入穴，輒壞垤窒穴，蓋防其逸也。自后徙居數(shù)處，更不復(fù)見。
【譯文】
段成式，唐代元和年間借住在長興里。院子里有一窩螞蟻，形狀像淺紅色的大螞蟻，而體色純黑，腰部微紅，腦袋尖，爪子彎曲處很高，跑起來輕快迅速。這種螞蟻每當(dāng)把活的尺蠖和小蟲弄入洞中，就毀壞蟻冢堵塞洞口，目的是防止尺蠖和小蟲逃走。段成式以后又遷居過好幾個地方，但再也沒見到過這種螞蟻。
蘇湛
唐元和中，蘇湛游蓬鵲山，裹糧鉆火，境無遺址。忽謂妻曰：“我行山中，睹（“睹”原作“都”，據(jù)《酉陽雜俎》改。）倒巖有光如鏡，必靈境也，明日將投之，今與卿訣?！逼拮犹柶?，止之不得，及明遂行。妻子領(lǐng)奴婢潛隨之，入山數(shù)十里，遙望巖有白光，圓明徑丈，蘇遂逼之。才及其光，長叫一聲，妻兒遽前救之，身如繭矣。有黑蜘蛛，大如鈷鉧，走集巖上，奴以利刀決其網(wǎng)，方斷，蘇已腦陷而死。妻乃積柴燒其巖，臭滿一山。（并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朝元和年間，蘇湛游覽蓬鵲山，攜帶著糧食，鉆木取火做飯。但在游覽過的地方?jīng)]發(fā)現(xiàn)什么遺址。回來后蘇湛忽然對妻說：“我在山里行走時，看到倒懸的山崖發(fā)出光彩像鏡子一般，這一定是仙境。我明天將投奔那里，今天跟你告別。”妻子和孩子大哭，但怎么勸阻也不聽。到了第二天便走了，妻子和孩子帶領(lǐng)著男女仆人暗暗地尾隨其后。進到山里數(shù)十里，遠眺山崖果有白光，又圓又明亮直徑有一丈。蘇湛便漸漸走近，剛一接觸白光，就大叫一聲。妻子和兒子立刻跑過去救他，一看蘇湛身體已像蠶繭一般了。這時看到有個黑蜘蛛，像一口鍋那么大，飛快地聚集到山崖上。男仆用鋒利的刀割那蛛網(wǎng)，剛割斷，蘇湛已腦殼塌陷而死。妻子就堆起木柴焚燒那山崖，臭味布滿了全山。
石憲
有石憲者，其籍編太原，以商為業(yè)，常貨于代北。長慶二年夏中，雁門關(guān)行道中，時暑方盛，因偃大木下。忽夢一僧，蜂目披褐衲，其狀奇異，來憲前，謂憲曰：“我廬于五臺山之南，有窮林積水，出塵俗甚遠，實群僧清暑之地，檀越幸偕我而游乎。即不能，吾見檀越病熱且死，得無悔其心耶？”憲以時暑方盛，僧且以禍福語相動。因謂僧曰：“愿與師偕去?！庇谑瞧渖龖椢魅?，且數(shù)里，果有窮林積水。見群僧在水中，憲怪而問之。僧曰：“此玄陰池，故我徒浴于中，且以蕩炎燠?！庇谑且龖棴h(huán)池行，憲獨怪群僧在水中，又其狀貌無一異者。已而天暮，有一僧曰：“檀越可聽吾徒之梵音也?！庇谑菓椓⒊厣希荷从谒泻下暥?。僅食頃，有一僧挈手曰：“檀越與吾偕浴于玄陰池，慎無畏。”憲即隨僧入池中，忽覺一身盡冷噤而戰(zhàn)，由是驚悟。見己臥于大木下，衣盡濕，而寒栗且甚。時已日暮，即抵村舍中。至明日，病稍愈，因行于道，聞道中有蛙鳴，甚類群僧之梵音，于是徑往尋之。行數(shù)里，窮林積水，有蛙甚多，其水果謂玄陰池者，其僧乃群蛙。而憲曰：“此蛙能易形以感于人，豈非怪尤者乎？”于是盡殺之（出《宣室志》）
【譯文】
有個叫石憲的人，他的戶籍編入太原，以經(jīng)商為業(yè)，常到代州（今太原）北邊做買賣。唐穆宗長慶二年夏天，他在雁門關(guān)一帶趕路。當(dāng)時天氣正熱，便仰臥在大樹下休息。忽然夢見一個和尚，眼睛像蜂眼，披著破舊的袈紗，長相很奇特。那和尚來到石憲面前，對石憲說：“我寄居于五臺山南面，那兒有幽深的樹林和水池子，遠離人境，是和尚們避暑的地方。施主希望和我一起去游覽游覽嗎？如果不能，我看施主因病發(fā)燒快要死了，那樣豈不要后悔嗎？”石憲因當(dāng)時天很熱，而且和尚又用禍福之類的話打動，于是對和尚說：“愿意跟師父一起去?！庇谑呛蜕蓄I(lǐng)著石憲向西走去。走了將近數(shù)里，果然看見有幽深的樹林和一個水池子。只見不少和尚都在水里面。石憲感到奇怪，就問他們做什么。和尚說：“這是玄陰池，所以我的徒弟們在里面洗澡，借以消除炎熱。”于是帶領(lǐng)著石憲繞著水池走。石憲暗自對和尚在水里感到奇怪，又看到他們的樣子相貌沒有一個不同的。不久天黑了，有一個和尚說：“施主可以聽聽我的徒弟們念經(jīng)的聲音?！庇谑鞘瘧椪驹谒剡吷?，和尚們就在水中齊聲叫喊。只過了一頓飯工夫，有一個和尚拉著石憲的手說：“施主跟我一起在玄陰池里洗洗澡吧，千萬別害怕?！笔瘧椌碗S著和尚進入池中。忽然覺得渾身都涼，不禁冷得發(fā)抖，因此驚醒?？匆娮约禾稍诖髽湎旅?，衣服全濕了，冷得渾身戰(zhàn)栗得很厲害。當(dāng)時天已經(jīng)黑了，立刻跑到了村中的房子里。到了第二天，病稍微好了些，于是又開始趕路。忽聽道上傳出蛙鳴聲，很像和尚們念經(jīng)的聲音，于是徑直去尋找。走了幾里，看見幽深的樹林和水池子，有很多青蛙。那水池果然叫玄陰池，那些和尚原來都是青蛙變的。石憲說：“這些青蛙能變形來影響人，豈不是特殊的怪物嗎？”于是把那些青蛙全都殺死了。
王叟
寶歷初，長沙有民王叟者，家貧，力田為業(yè)。一日耕于野，為蚯蚓螫其臂，痛楚甚，遂馳以歸。其痛益不可忍，夜呻而曉，晝吟而夕，如是者九旬馀。有醫(yī)者云，此毒之甚者也，病之始，庶藥有及。狀且深矣，則吾不得而知也。后數(shù)日，病益甚。忽聞臂有聲，幽然而微，若蚯蚓者。又數(shù)日，其聲益大，如合千萬音，其痛亦隨而多焉。是夕乃卒。（出《宣室志》）
【譯文】
寶歷初年，長沙有個姓王的老人，家很窮，種地為生。有一天，在野外耕地時，被蚯蚓蜇了胳膊，疼痛得很厲害，便急忙跑回家。到家后疼痛越發(fā)忍受不了，從夜晚呻吟到天亮，從白天呻吟到天黑，像這樣過了九十多天。有個醫(yī)生說：“這是毒中最厲害的，病剛開始時，藥差不多還可以治，現(xiàn)在病情已加重，那我就不知道怎么治了?！贝撕笥诌^了幾天，病得更厲害了。忽然聽到胳臂上隱隱約約有很小的聲音，像蚯蚓發(fā)出的叫聲。又過了幾天，那聲音變大了，像千萬個聲音合到一起，疼痛也隨著增加。當(dāng)天晚上就死了。
步蚓
段成式三從房伯父，唐太和三年，任廬州某官。庭前忽有蚓出，大如食指，長大（“大”字原空缺，據(jù)黃本補。）二三丈，白項，當(dāng)項下有兩足，正如雀腳，步于垣下，經(jīng)數(shù)日方死。（出《酉陽雜俎》）
【譯文】
段成式的三伯父在唐文宗太和三年擔(dān)任廬州的什么官。院子前面忽然爬出一條蚯蚓，像食指那樣粗，有兩三丈長，白脖子，脖子下有兩只腳，正像麻雀的腳。在墻下走動，經(jīng)過好幾天才死去。
守宮
太和末，松滋縣南有士人，寄居親故莊中肄業(yè)。初到之夕，二更后，方張燈臨案，忽有小人半寸，葛巾，策杖入門，謂士人曰：“乍到無主人，當(dāng)寂寞?！逼渎暣笕缟n蠅。士人素有膽氣，初若不見。乃登床責(zé)曰：“遽不存主客禮乎？”復(fù)升案窺書，詬詈不已。因復(fù)硯于書上，士人不耐，以筆擊之墮地，叫數(shù)聲，出門而滅。有頃，有婦人四五，或老或少，皆長一寸，大呼曰：“貞官以君獨學(xué)，故令郎君言展，且論精奧。何癡頑狂卒，輒致?lián)p害，今可見貞官?！逼鋪硭骼m(xù)如蟻，狀如騶率，撲緣士人。士人恍然若夢，因嚙四支，疾苦甚。復(fù)曰：“汝不去，將損汝眼?！彼奈孱^遂上其面。士人驚懼，隨出門。至堂東，遙望見一門，絕小，如節(jié)使牙門。士人乃叫：“何物怪魅，敢凌人如此?！睆?fù)被眾嚙之?；秀遍g，已入小門內(nèi)。見一人，峨冠當(dāng)?shù)睿A下侍衛(wèi)千數(shù)，悉長寸余。叱士人曰：“吾憐汝獨處，俾小兒往，何苦致害，罪當(dāng)腰斬?！蹦艘姅?shù)十人悉持刃攘臂逼之，士人大懼，謝曰：“某愚騃，肉眼不識貞官，乞賜余生?！本弥唬骸扒医庵凇！边沉钜烦觥２挥X已在小門外。及歸書堂，已五更矣，殘燈猶在。及明，尋其蹤跡。東壁古階下，有小穴如栗，守宮出入焉。士人即雇數(shù)夫發(fā)之，深數(shù)丈，有守宮十余石。大者色赤，長尺許，蓋其王也。壤土如樓狀，士人聚蘇焚之，后亦無他。（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文宗太和末年，湖北松滋縣南有個讀書人，寄住在親戚莊園里讀書。剛到的那天晚上，二更天后，正點著燈面對桌子，忽然看見一個半寸長的小人，頭戴葛布頭巾。拄著拐杖進入門來。對讀書人說：“剛來這里沒有主人陪著，恐怕很寂莫吧?！蹦锹曇粝裆n蠅似的。這個讀書人向來有膽量，起先裝作沒看見似的，那小人就爬上椅子責(zé)備道：“你就不講主客之禮了嗎？”又爬上桌子看書，還不停的罵，又把硯臺扣到了書上。讀書人忍受不了，用筆把他打到了地上。小人叫喚了幾聲，出了門就消失了。過了不久，來了四五個婦女，有老有少，都只一寸高，大聲喊道：“貞官因為你獨學(xué)無友，所以叫公子用話開導(dǎo)你，并且給你講一些精深的道理。你為何如此愚鈍輕狂，還傷害他？現(xiàn)在你得去見見貞官。”他們來的人前后相連絡(luò)繹不絕就像螞蟻一般，而樣子都像車夫。他們撲向讀書人，并爬上了他的身體。讀書人恍恍惚惚像做夢似的。這些小人便咬讀書人的四肢，咬得很疼。小人又說道：“你不去，我們將弄瞎你的眼睛?！彼奈鍌€小人便爬上了讀書人的臉。讀書人驚慌害怕，隨著他們出了門。到了堂屋的東面，遠遠地看見一處小門，極小，如節(jié)度使的衙門。讀書人于是大叫：“什么妖怪鬼魅，竟敢這樣欺負人？”又被小人們咬了一陣?；秀敝g，已進入小門，就看一個人，戴著高高的帽子正在殿上。臺階下有幾千侍衛(wèi)，全都一寸多高。殿上那人叱責(zé)讀書人說：“我可憐你一人獨處，讓我的孩子前去，為何傷害他？罪該腰斬。”于是看見數(shù)十人全拿著刀挽起袖子走近來。讀書人非常害怕。賠罪說：“我愚笨，肉眼不識貞官，請饒我一命?！边^了半天那殿上的大官才說道：“還知道后悔?！焙攘畎阉鋈ァ２恢挥X已來到小門外，等到回到書房，已經(jīng)五更天了，殘燈猶明。等到天亮了，尋找那蹤跡，只見東墻古臺階下，有一個小洞口有栗子大小，壁虎即由此出入。讀書人就雇了幾個人挖掘它。挖到幾丈深，就見有壁虎十多石。有一個大壁虎，體色是紅的，長約一尺左右，大約就是他們的王。再看那松軟的土，堆積成樓的樣子。讀書人堆起柴草燒了它，以后再也沒出現(xiàn)異常情況。
冉端
忠州墊江縣吏冉端，唐開成初，父死。有嚴師者善山岡，為卜地。云：“合有王氣群聚之物。”掘深丈余，遇蟻城，方數(shù)丈，外重雉堞皆具，子城譙櫓，工若雕刻。城內(nèi)分徑街，小垤相次，每垤有蟻數(shù)千，憧憧不絕，徑甚凈滑。樓中有二蟻，一紫色，長寸余，足作金色；一有羽，細腰稍小，白翅，翅有經(jīng)脈，疑是雌者。眾蟻約有數(shù)斛。城隅小壞，上以堅土為蓋，故中樓不損。既掘露，蟻大擾，若求救狀?？h吏遽白縣令李玄之，既睹，勸吏改卜。嚴師代其卜驗，為其地吉，（“吉”原作“告”，據(jù)許本改）縣吏請遷蟻于巖側(cè)，狀其所為，仍布石粟，覆之以板。經(jīng)旬，嚴師忽得病若狂，或自批觸，穢詈大呼，數(shù)日不已。玄之素厚嚴師，因為祝蟻，療以雄黃丸方愈。（出《酉陽雜俎》）
【譯文】
忠州墊江縣的縣吏冉端的父親于唐文宗開成初年去世。有個風(fēng)水先生嚴某擅長陰陽之學(xué)，為冉端的父親選墓地，說：“此地該有王氣，下面還有群聚的東西。”挖到一丈多深后，遇到了螞蟻城，縱橫數(shù)丈，外城墻及城上女墻都有，內(nèi)城還有門樓，工巧得像雕刻似的。城內(nèi)分出路和街。小蟻冢互相排列得很有次序，每個小蟻冢有數(shù)千螞蟻，來來往往不斷。樓里面有兩只螞蟻，一只紫色，一寸多長，爪子是金色的；另一只有翅膀，腰細，稍小些，翅膀是白色，翅上有經(jīng)絡(luò)，可能是雌蟻。所有的螞蟻約有幾十斗。城角稍有損壞。上面用堅固的土作蓋兒，所以中間的樓沒有損壞。蟻城被掘開后，螞蟻們大亂，顯出求救的樣子?？h吏馬上報告了縣令李玄之?？h令看到情形后，勸縣吏另選墳地。嚴某代縣吏占卜察看，認為還是那地方好。縣吏請求把螞蟻遷到山巖邊上，把螞蟻城仍建成原貌，仍撒上沙子，上面再用板蓋上。經(jīng)過十天，嚴某忽然得了病像瘋了一樣，有時自打嘴巴或以頭撞物，用臟話罵人，大喊大叫，幾天不停。李玄之一向厚待嚴某，于是為他向螞蟻祝禱，并以雄黃丸治療，嚴某才病愈。
蚓齒
段成式侄女乳母阿史，本荊州人。嘗言，小時見鄰居有侄孔謙，籬下有蚓，口露雙齒，肚下足如蚿，長尺五，行疾于常蚓，謙惡，遽殺之。其年，謙喪母及兄叔，因不得活。（出《酉陽雜俎》）
【譯文】
段成式侄女的奶媽阿史原是荊州人。她曾經(jīng)說，小時看見鄰居家有個侄子叫孔謙，他家籬笆下有只蚯蚓，口里露出兩只牙齒，肚子下的腿像馬陸的腿，長一尺五寸，爬行起來比平常的蚯蚓迅速。孔謙討厭它，便殺了它。那年孔謙死了母親和哥哥叔父，都是因為弄死了那只怪蟲。
韋君
有御史韋君嘗從事江夏，后以奉使至京。既還，道次商于，館亭中。忽見亭柱有白蜘蛛曳而下，狀甚微。韋君曰：“是人之患也，吾聞雖小，螫人，良藥無及?！币蛞灾笟⒀伞６碛钟幸话渍呦?，如前所殺之，且觀其上，有網(wǎng)為窟。韋乃命左右挈帚，盡掃去。且曰：“為人患者，吾已除矣?！泵魅諏⑷?，因以手撫其柱，忽覺指痛，不可忍之，乃是有一白蜘蛛螫其上。韋君驚，即拂去。俄遂腫延，不數(shù)日而盡一臂。由是肩舁至江夏，醫(yī)藥無及，竟以左臂潰為血，血盡而終。先是韋君先夫人在江夏，夢一白衣人謂曰：“我弟兄三人，其二人為汝子所殺，吾告上帝，帝用憫其冤，且遂吾請?！毖援?，夫人驚寤，甚異之，惡不能言。后旬余而韋君至，具得其狀，方寤所夢，覺為夢日，果其館亭時也。夫人泣曰：“其能久乎？”數(shù)日而韋君終矣。（出《宣室志》）
【譯文】
有位御史韋君曾在江夏處理事情，后來因奉使命去京城。往回走時，途經(jīng)商于，投宿亭驛中。忽然看見亭中柱子上有只很小的白蜘蛛拉著絲垂了下來。韋君說：“這是人們的禍患。我聽說這東西雖小卻螫人，一旦螫了人，好藥也治不了?！庇谑怯檬种改硭懒税字┲?。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只白蜘蛛落下來，韋君用剛才的方法又殺死了它。同時看那柱子上頭有蛛網(wǎng)形成的巢穴，韋君便命令左右的人拿來掃帚，把蛛網(wǎng)全掃去。掃完之后說道：“成為人們禍患的東西我已經(jīng)都給除掉了，明天我就要走了。”于是便用手去摸那柱子，忽然覺得指頭疼痛，不能忍受，原來是有一只白蜘蛛螫了他。韋君吃了一驚，立即甩掉了蜘蛛。不一會兒手指就腫起來，而且不斷擴展。沒幾天整個手臂全腫了，因此把他抬著到了江夏。治療用藥都沒有用，最后左臂潰爛出血，血流盡而死。在此之前，韋君已死去的母親在江夏時，夢見一位穿白衣的人對她說：“我們弟兄三人，其中有兩個被你的兒子殺了。我上告了上帝，上帝因憐憫他倆的冤枉，并且答應(yīng)了我的請求。”說完了，韋君的母親驚醒，覺得此事挺怪，但因厭惡又不能說。過了十幾天韋君來到，聽韋君說了白蜘蛛的事，方才明白了那次所做的夢，也明白了作夢那天，正是韋君投宿亭驛之時。韋母哭道：“我的兒子怕活不久了！”過了幾天，韋君就死了。
陸颙
吳郡陸颙，家于長城，其世以明經(jīng)仕。颙自幼嗜面，為食愈多而質(zhì)愈瘦。及長，從本郡（“郡”原作“軍”，據(jù)明抄本改）貢于禮部，既下第，遂為生太學(xué)中。后數(shù)月，有胡人數(shù)輩，挈酒食詣其門。即坐，顧謂颙曰：“吾南越人，長蠻貊中。聞唐天子庠，羅天下英俊，且欲以文物化動四夷，故我航海梯山來中華，將觀太學(xué)文物之光。唯吾子峨焉其冠，襜焉其裾，莊然其容，肅然其儀，真唐朝儒生也，故我（“我”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愿與子交歡?！憋J謝曰：“颙幸得籍于太學(xué)，然無他才能，何足下見愛之深也！”于是相與酣宴，極歡而去。颙信士也，以為群胡不我欺。旬余，群胡又至，持金繒為颙壽。颙至疑其有他，即固拒之。胡人曰：“吾子居長安中，惶惶然有饑寒色，故持金繒，為子仆馬一日之費，所以交吾子歡耳，豈（“豈”原作“違”，據(jù)明抄本改。）有他哉？（“哉”原作“載”，據(jù)明抄本改。）幸勿疑我也。”颙不得已，受金繒。及胡人去，太學(xué)中諸生聞之，偕來謂颙曰：“彼胡率愛利不顧其身，爭鹽米之微，尚致相賊殺者，寧肯棄金繒為朋友壽乎？且太學(xué)中諸生甚多，何為獨厚君耶？君匿身郊野間，以避再來也。颙遂僑居于渭水上，杜門不出。僅月余，群胡又詣其門，颙大驚。胡人喜曰：“比君在太學(xué)中，我未得盡言。今君退居郊野，果吾心也。”既坐，胡人挈颙手而言曰：“我之來，非偶然也，蓋有求于君耳，（“耳”原作“年”，據(jù)明抄本改。）幸望許之。且我所祈，于君固無害。于我則大惠也?！憋J曰：“謹受教。”胡人曰：“吾子好食面乎？”曰：“然?！庇衷唬骸笆趁嬲撸蔷?，乃君肚中一蟲耳。今我欲以一粒藥進君，君餌之，當(dāng)吐出蟲。則我以厚價從君易之，其可乎？”颙曰：“若誠有之，又安有不可耶？”已而胡人出一粒藥，其色光紫，命餌之。有頃，遂吐出一蟲，長二寸許，色青，狀如蛙。胡人曰：“此名消面蟲，實天下之奇寶也?！憋J曰：“何以識之？”胡人曰：“吾每旦見寶氣亙天，在太學(xué)中。故我特訪（“特訪”原作“為君”，據(jù)明抄本改。）而取之。（“之”字原缺，據(jù)明抄本補。）然自一月余，清旦望之，見其氣移于渭水上，果君遷居焉。又此蟲稟天地中和之氣而結(jié)，故好食面。蓋以麥自秋始種，至來年夏季，方始成實，受天地四時之全氣，故嗜其味焉。君宜以面食之，可見矣?！憋J即以面斗余，致其前，蟲乃食之立盡。颙又問曰：“此蟲安使用也？”胡人曰：“夫天下之奇寶，俱稟中和之氣，此蟲乃中和之粹也。執(zhí)其本而取其末，其遠乎哉！”既而以筒盛其蟲，又金函扃之，命颙致于寢室。謂颙曰：“明日當(dāng)再來?！奔懊鞯?，胡人以十兩重輦，金玉繒帛約數(shù)萬，獻于颙，共持金函而去。颙自此大富，致園屋，為治生具，日食梁肉，衣鮮衣，游于長安中，號豪士。僅歲余，群胡又來，謂颙曰：“吾子能與我偕游海中乎？我欲探海中之奇寶，以耀天下。而吾子豈非好奇之士耶？”颙既以甚富，又素用閑逸自遂，即與群胡俱至海上。胡人結(jié)宇而居，于是置油膏于銀鼎中，構(gòu)火其下，投蟲于鼎中煉之，七日不絕燎。忽有一童，分發(fā)衣青襦，自海水中出，捧月盤，盤中有徑寸珠甚多，來獻胡人。胡人大聲叱之，其童色懼，捧盤而去。僮去（“去”字原缺，據(jù)明抄本補。）食頃，又有一玉女，貌極冶，衣霧綃之衣，佩玉珥珠，翩翩自海中而出，捧紫玉盤，中有珠數(shù)十，來獻胡人。胡人罵之，玉女捧盤而去。俄有一仙（“仙”字原空缺，據(jù)明抄本補。）人載瑤碧冠，帔霞衣，捧絳帕籍，籍中有一珠，徑三（“三”原作“上”，據(jù)明抄本改。）寸許，奇光泛空，照數(shù)十步。仙人以珠獻胡人，胡人笑而授之。喜謂颙曰：“至寶來矣?！奔疵^燎，自鼎中收蟲，置金函中。其蟲雖煉之且久，而跳躍如初。胡人吞其珠，謂颙曰：“子隨我入海中，慎無懼?！憋J即執(zhí)胡人佩帶，從而入焉。其海水皆豁開數(shù)十步，鱗介之族，俱辟易回去。游龍宮，入蛟室，珍珠怪寶，惟意所擇，才一夕而獲甚多。胡人謂颙曰：“此可以致億萬之貨矣?！币讯忠哉湄悢?shù)品遺于颙，貨于南越，獲金千鎰，由是益富，其后竟不仕，老于閩越中也。（出《宣室志》）
【譯文】
吳郡的陸颙，家住長城，他家世代都是考取“明經(jīng)”后作官。陸颙從小喜歡吃面食，但吃得越多身體越瘦。長大后，以本郡貢生的身份被送到禮部參加會試。結(jié)果沒考中，便做了太學(xué)中的學(xué)生。過了幾個月，有幾個異族人，帶著酒和食物到了他的住處。坐下后，看著陸颙說：“我是南越人，生長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聽說唐朝天子的學(xué)校，網(wǎng)羅天下優(yōu)秀人才，并且打算用先進的文化感化改變四方的少數(shù)民族，所以我航海爬山來到中國，想觀賞太學(xué)中文物的豐采。只有您戴著高高的帽子、衣襟飄動著，容貌莊重、儀表嚴整，真無愧是唐朝的儒生，所以我愿意跟您友好交往?！标戯J很感謝，說：“我陸颙僥幸進入太學(xué)，可是并無別的才能，您怎么竟如此喜愛我呢？”于是一起痛快地吃喝，極盡歡樂才離去。陸颙是個誠實的人，認為胡人們不會欺騙自己。過了十幾天，胡人們又來了，并拿來了黃金和絲綢贈給陸颙。陸很疑心胡人們有別的用意，就堅決不接受禮物。胡人說：“您雖然住在長安，但生活很窘迫，面有饑寒之色。所以我拿來些黃金和絲綢，作為您的仆人和你的馬一天的費用。我們是為了跟您交好，哪有別的用意呢？希望不要懷疑我們。”陸颙沒辦法，只好接受了黃金和絲綢。等胡人走了以后，太學(xué)中的一些學(xué)生知道了這件事，都來對陸颙說：“那些胡人都貪財不惜命的，為爭奪鹽米這樣的小東西，都會相互殘殺，難道竟肯犧牲黃金和絲綢送給別人嗎？再說太學(xué)中學(xué)生很多，為什么單單厚待你呢？您可暫到郊外藏身，以避免他們再來?！标戯J便寄住在渭水上，閉門不出。只過了一個月，胡人們又來到他住的地方。陸颙很吃驚。胡人高興地說：“在太學(xué)中跟您結(jié)交，我不能把話都說出來，現(xiàn)在您住郊外，正合乎我的心意?！弊潞?，胡人拉著陸颙的手說道：“我來不是偶然的，原是有求于您的，希望答應(yīng)我。再說我所要求的，對您原本無害，對我則有很大的好處?！标戯J說：“愿意聽您的指教?！焙苏f：“您不是喜歡吃面嗎？”回答說：“是的。”胡人又說：“愛吃面的不是您，而是您肚子中的蟲子。我想把一丸藥給您，您吃下它，就會吐出蟲子。我就用優(yōu)厚的價格從您那里把蟲子買下來?？梢詥?？”陸颙說：“如果果真有這個蟲子，又怎么不可以呢？”不一會兒，胡人拿出一丸藥，它的顏色光彩都是紫色的。胡人叫陸颙吃下它。過一會兒，便吐出一條蟲，長二寸左右，青色，樣子像青蛙。胡人說：“這蟲叫消面蟲，實際上是天下的奇寶?！标戯J說：“憑什么識別它？”胡人說：“我每天早晨看到寶氣連著天空，位于太學(xué)中，所以我特意拜訪您以便找到它。然而從一個多月前，清晨遠望時，看到那團氣移到了渭水上，果然是您遷居到這里來了。這種蟲子是承受天地的中和之氣而凝結(jié)成的，所以喜歡吃面。原來因為麥子從秋天開始種，到來年夏季，才結(jié)出果實，接受了天地四季的全部精氣，所以蟲子才特別喜歡它的滋味。您如果用面喂它，就可以證實?！标戯J就把一斗多面。放到蟲子面前，蟲子立刻就吃光了。陸颙又問道：“這個蟲子用它干什么呢？”胡人說：“天下的奇特寶貝，都承受了中和之氣，這個蟲子是中和之氣的精華。拿著根本而去索取次要的，難道次要的還會得不到嗎？”之后就用竹筒盛了那只蟲子，又把筒鎖在一個金屬的匣子里。讓陸颙放到寢室中。對陸颙說：“明天我們會再來?！钡搅说诙煸绯亢擞檬畠芍氐你y錠和金玉絲綢大約數(shù)萬送給了陸颙。胡人們一起拿著金屬匣子走了。陸颙從此非常富裕，購置了房子花園，并置辦了生活用品。每天吃好米好肉，穿著華美的衣服，在長安市中游覽，號稱豪士。只過了一年多，胡人們又來了，對陸颙說：“您能和我們一同到海中游覽嗎？我想探尋海中奇特的寶貝，以便向天下炫耀。而您不是好奇的讀書人嗎？”因為陸颙已經(jīng)很富，又一向愿意閑散安逸，就與胡人們一塊到了海上。胡人們搭起了房子住在里面，還在銀鼎中放上了油膏，在鼎下點起了火，把蟲子扔到鼎中煉，七天沒斷火，忽然有一個小孩，頭發(fā)分開穿著青色的短襖，從海水中出來，捧著圓形的盤子，盤中有很多直徑一寸的珍蛛，來獻給胡人。胡人大聲叱責(zé)他，那個小孩顯得很害怕，捧著盤子回去了。小男孩回去才一頓飯工夫，又有一位玉女容貌極美，穿著如薄霧的輕紗，佩戴玉石，耳朵上裝飾著珍珠，輕盈自如地從海水中走出。捧著一個紫玉盤，里面有數(shù)十枚珍珠，來獻給胡人。胡人也罵她，美女捧著盤子離去。不一會兒有一位仙人頭戴瑤碧冠，身上披著云霞般的披肩，捧著個大紅綢面的冊子，冊子中有一枚珠子，直徑三寸左右，奇異的光彩映滿空中，光亮照到十幾步遠。仙人把珠子獻給胡人，胡人才笑著收下了。高興地對陸颙說：“最好的寶貝終于來了?！绷⒓唇腥送；?，從鼎中收起了蟲子，放在金匣子中。那蟲子雖然被煉了很久，可是蹦跳如初。胡人吞下了那顆大珠，對陸颙說：“你隨著我到海里去，千萬別害怕?！标戯J就抓住胡人身上的帶子，跟著進入海水中。那海水都分開了數(shù)十步，魚鱉之類都驚退離去。他們游覽龍宮，進入蛟人住的地方，珍珠和奇異的寶貝，隨意選擇，才一晚上就收獲不少。胡人對陸颙說：“這些可以換得億萬的錢了。”過了一會兒又把好幾種珍貴的寶貝送給了陸颙。帶到南越販賣，獲得黃金一千鎰（古代重量單位），從此更富了。那以后始終沒做官，直到老死在閩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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