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卷

資治通鑒全譯 作者:(宋)司馬光 主編


  唐紀五十五憲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七年(壬辰、812 )

  唐紀五十五唐憲宗元和七年(壬辰,公元812 年)

  [1] 冬,十月,乙未,魏博監(jiān)軍以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絳曰:“卿揣魏博若府契?!崩罴φ埱仓惺剐恳杂^其變,李絳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眾,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為請節(jié),然后與之,則是恩出于下,非出于上,將士為重,朝廷為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機會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為之言于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勞,今此鎮(zhèn)獨無,恐更不諭。”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博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癸卯,李絳復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奈何棄之!利害甚明,愿圣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陜,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jié)度使,猶可及也?!鄙锨矣艉?,絳曰:“興恭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鄙蠌闹?。甲辰,以興為魏博節(jié)度使。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眾無不鼓舞。

  [1] 冬季,十月,乙未(初十),魏博監(jiān)軍將魏博將士廢黜田懷諫,擁立田興的文狀上報,憲宗連忙召集宰相前來,對李絳說:“你的揣測和魏博的事態(tài)就像符節(jié)的兩部分相互吻合一樣哩?!崩罴φ埱笈汕仓惺骨叭グ矒幔员阌^察事態(tài)的變化,李絳說:“這樣做不恰當?,F在,田興獻出魏博的土地與兵馬,正在等候詔書發(fā)布命令。如果不趁此時機誠心撫慰并接納他,以隆厚的恩典維系他,而一定要等候陛下派出的使者到魏博,拿著將士們的上表回來請求任命田興為節(jié)度使,然后再授給他這一職務,這就是恩惠來自下邊,而不出自上邊,將士的作用大,而朝廷的作用小,田興對朝廷感激與愛戴的心意也是不能夠與現在相比的。一旦失去這一時機,后悔也來不及了!”李吉甫平常與樞密使梁守謙相互勾結,梁守謙也替李吉甫向憲宗說:“根據慣例,對于這種情形,都是派遣中使前去慰勞,現在唯獨不向魏博派遣中使,恐怕人們更加難以明白其中的道理了?!睉椬谧詈筮€是派遣中使張忠順前往魏博安撫將士,準備等候張忠順回朝以后再商議此事。癸卯(十八日),李絳再次進言說:“朝延施加恩典與聲威的成功與失敗,就在這一次行動。出現這一時機,是值得珍惜的,怎么能夠將它放棄呢!哪種做法有利有害,是非常清楚的,希望陛下心中不要再有疑慮了。計算張忠順的行程,現在應當剛過陜州,請陛下明天早晨便頒布白麻紙詔書,任命田興為節(jié)度使,這是還來得及的?!睉椬诖蛩銜呵胰蚊锱d為留后,李絳說:“田興恭敬順從到這般地步,若不肯不拘等次地施加恩典,自然無法使他感激朝廷的超常待遇?!睉椬诼爮牧死罱{的建議。甲辰(十九日),憲宗任命田興為魏博節(jié)度使。張忠順沒有返回朝廷以前,憲宗的命令已經到達魏州,田興因感激朝廷的恩典而流出了眼淚!將士們沒有不歡欣雀躍的。

  [2] 庚戌,更名皇子寬曰惲,察曰,寰曰忻,寮曰悟,審曰恪。

  [2] 庚戌(二十五日),憲宗為皇子更改名字,李寬稱作李惲,李察稱作李,李寰稱作李忻,李寮稱作李悟,李審稱作李恪。

  [3] 李絳又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請發(fā)內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賜之。”左右宦臣以為“所與太多,后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領鄰之患,歸命圣朝,陛下奈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收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復追。借使國家發(fā)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緡而已乎!”上悅,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為!”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德、袞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嘆曰:“倔強者果何益乎!”

  [3] 李絳又說:“魏博已經有五十多年沒有沾潤著帝王的德化了,現在忽然帶著魏、博、貝、衛(wèi)、澶、相六州土地前來歸順,挖空了河朔地區(qū)的中心,傾覆了反叛作亂的巢穴,如果沒有超過他們所希望的重重的獎賞,便無法安慰將士們的心意,并使四周相鄰各道受到勸勉,感到羨慕。請陛下撥發(fā)內庫錢一百五十萬緡,頒賜給魏博?!睉椬谟H近的宦官認為:“給與的賞賜太多,若以后再有此例,將拿什么給他們呢?”憲宗將宦官的話告訴了李絳,李絳說:“田興不肯貪圖專擅一地的好處,不顧四周相鄰各道的禍患,歸順本朝,陛下怎么能夠珍惜微小的費用,反而丟掉重大的謀劃,不肯用這點錢財去收取一道的人心呢!錢財使用光了會重新得到的,而這一時機一旦失去,就不能夠再追回來了。假如國家征發(fā)十五萬兵馬去攻取魏博六州,經過整整一年才戰(zhàn)勝敵軍,這需要的費用難道是一百五十萬緡就可以止住的嗎?”憲宗高興了,就說:“朕穿粗劣的衣裳,吃薄味的食物,積蓄物資錢財的意圖,正是為了平定各地。否則,將物資錢財白白儲存在倉庫中是為了什么呢?”十一月,辛酉(初六),憲宗派遣知制誥裴度前去安撫魏博,帶去錢一百五十萬緡,獎賞軍中將士,對六州百姓免除一年的賦稅徭役。將士們得到賞賜,發(fā)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成德、兗鄆派來的好幾個使者看到了這一場景,面面相覷,驚惶變色,嘆息著說:“對朝廷剛強不屈的藩鎮(zhèn)果真有什么好處嗎!”

  度為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聽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遍至所部州縣,宣布朝命。奏乞除節(jié)度副使于朝廷,詔以戶部郎中河東胡證為之。興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行朝廷法令,輸賦稅。田承嗣以來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

  裴度為田興講述君臣之間的大義名分,田興傾聽著,整個晚上,都沒有倦意。他對待裴度的禮數非常周全,還邀請裴度走遍他管轄的州縣,向各處宣布朝廷的命令。田興奏請朝廷任命節(jié)度副使,憲宗頒詔任命戶部郎中河東人胡證出任此職。田興還奏報部下缺少官員九十人,請求有關部門登錄姓名,擬定官職,在魏博行使朝廷的法紀命令,向朝廷交納賦稅。田承嗣以來所建造的過度奢華的居室,田興一概回避,不肯居住。

  鄆、蔡、恒遣游客間說百方,興終不聽。李師道使人謂宣武節(jié)度使韓弘曰:“我世與田氏約相保援,今興非田氏族,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也!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焙朐唬骸拔也恢Γ钤t行事耳。若兵北渡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師道懼,不敢動。

  鄆州李師道、蔡州吳少陽、恒州王承宗派遣游說之士,想方設法私下勸說田興,田興始終不肯聽從。李師道讓人告訴宣武節(jié)度使韓弘說:“我家世代與田氏約定相互保全,彼此援助?,F在,田興并不出于田氏家族,又第一個改變了河南、河北的先例,這也是您所憎惡的啊!我準備與成德會合兵馬,討伐田興?!表n弘說:“我不知道你說的這些利弊得失,只知道遵照詔書辦事而已。假如你的兵向北渡過黃河,我便領兵東進,攻打曹州!”李師道害怕,沒敢用兵。

  田興既葬田季安,送田懷諫于京師。辛巳,以懷諫為右監(jiān)門衛(wèi)將軍。

  田興安葬了田季安以后,便將田懷諫往京城。辛巳(二十六日),憲宗任命田懷諫為右監(jiān)門衛(wèi)將軍。

  [4] 李絳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萬頃,請擇能吏開置營田,可以省費足食,上從之。絳命度支使盧坦經度用度,四年之間,開田四千八百頃,收谷四千余萬斛,歲省度支錢二十余萬緡,邊防賴之。

  [4] 李絳奏稱,振武、天德周圍的良田可達一萬頃,請求選擇干練的官吏開設屯田,可以節(jié)省開支,使糧食充足,憲宗聽從了他的建議。李絳命令度支使盧坦經營規(guī)劃所需費用。在四年時間里,開辟田地四千八百頃,收獲谷物四千多萬斛,每年節(jié)省度支撥錢二十多萬緡,邊防都仰仗著屯田的收成。

  [5] 上嘗于延英謂宰相曰:“卿輩當為朕惜官,勿用之私親故。”李吉甫、權德輿皆謝不敢。李絳曰:“崔甫有言,‘非親非故,不諳其才?!O者尚不與官,不諳者何敢復與!但問其才器與官相稱否耳。若避親故之嫌,使圣朝虧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茍所用非其人,則朝廷自有典刑,誰敢逃之!”上曰:“誠如卿言?!?br />
  [5] 憲宗曾經在延英殿對宰相們說:“你們這些人應當替朕珍惜官位,不要用官位偏袒親戚故舊?!崩罴?、權德輿都推脫說自己沒有那樣的膽量。李絳說:“崔甫說過:”既不是親屬,又不是故交,無法了解一個人的才能。‘對自己了解的人尚且不能夠授予官職,對不了解的人又怎么敢授給官職呢?只須過問一個人的才能和器識與所授官職是否相稱而已。倘若規(guī)避親戚故舊的嫌疑,使本朝缺欠人才濟濟的局面,這便是茍求自安的臣下,并不符合大公無私的原則??!如果任用的人是不合適的,朝廷自然會有刑罰相加,有誰敢逃避呢!“憲宗說:”誠然如你所說?!?/em>

  [6] 是歲,吐蕃寇涇州,及西門之外,驅掠人畜而去。上患之,李絳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鎮(zhèn)兵,始,置之欲以備御吐蕃,使與節(jié)度使掎角相應也。今則鮮衣美食,坐耗縣官,每有寇至,節(jié)度使邀與俱進,則云申取中尉處分;比其得報,虜去遠矣??v有果銳之將,聞命奔赴,節(jié)度使無刑戮以制之,相視如平交,左右前卻,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請據所在之地士馬及衣糧、器械皆割隸當道節(jié)度使,使號令齊壹,如臂之使指,則軍威大振,虜不敢入寇矣。”上曰:“朕不知舊事如此,當亟行之?!奔榷癫哕婒滍站?,不樂隸節(jié)度使,竟為宦者所沮而止。

  [6] 本年,吐蕃侵犯涇州,一直打到西門以外,驅趕俘掠人口與牲畜離去,憲宗為此事甚為擔憂。李絳進言說:“京城西面和京城北面都有神策軍趕鎮(zhèn)駐守的兵馬。起初,朝廷將神策軍安置到各軍鎮(zhèn),是打算防御吐蕃,使神策軍與節(jié)度使的兵馬形成相互呼應夾擊敵軍的形勢。如今神策軍穿好的,吃好的,無所事事地消耗國家的物資供給。每當有敵寇到來時,節(jié)度使邀請神策軍與自己共同進軍,神策軍卻說需要申報上去,聽取中尉的處理。及至神策軍得到中尉的答復,吐蕃已經離開很遠了。縱然神策軍中也有果決勇猛的將領,得到命令便奔赴敵軍,但是節(jié)度使無法使用刑殺的權力來控制他們。這些將領將節(jié)度使看作平等交往的人物,節(jié)度使支使他們前進或撤退時,他們不肯服從命令,這有什么益處呢?請陛下根據神策軍的駐扎地點,將戰(zhàn)士、馬匹、衣服、口糧、器械等一概分割給本道節(jié)度使管轄,使號令統一,猶如胳膊指使手指一般,軍隊的聲威便會大大振作起來,吐蕃就不敢前來侵犯了?!睉椬谡f:“朕不知道以往的制度竟是這個樣子,應當趕緊實行你的建議。”不久,由于神策軍驕橫放縱得時間長了,不愿意隸屬節(jié)度使,終于因受到宦官的阻撓而沒有實行下去。

  八年(癸巳、813 )

  八年(癸巳,公元813 年)

  [1] 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為相州刺史。融,興之兄也。融、興幼孤;融長,養(yǎng)而教之。興嘗于軍中角射,一軍莫及。融退而之曰:“爾不自晦,禍將及矣!”故興能自全于猜暴之時。

  [1] 春季,正月,癸亥(初九),憲宗任命博州刺史田融為相州刺史。田融是田興的哥哥。田融與田興幼年喪父,田融年長,便撫養(yǎng)教育田興。有一次,田興與軍中將士比賽射箭,全軍將士都趕不上他。回去以后,田融用鞭子抽打他,還說:“你不能夠收斂自己的鋒芒,禍殃就要到來了!”所以,田興能夠在田季安猜疑而橫暴時,將自己保全下來。

  [2] 勃海定王元瑜卒,弟言義權知國務。庚午,以言義為勃海王。

  [2] 勃海定王大元瑜去世,弟弟大言義暫時代理執(zhí)掌國家事務。庚午(十六日),憲宗任命大言義為勃海王。

  [3] 李吉甫、李絳數爭論于上前,禮部尚書、同平章事權德輿居中無所可否;上鄙之。辛未,德輿罷守本官。

  [3] 李吉甫與李絳屢次在憲宗面前爭論,禮部尚書、同平章事權德輿置身中間,沒有表示過贊同或反對,憲宗因此而輕視他。辛未(十七日),權德輿被罷免宰相職務,仍然擔任原有的官職。

  [4] 辛卯,賜魏博節(jié)度使田興名弘正。

  [4] 辛卯(疑誤),憲宗向魏博節(jié)度使田興頒賜名字,叫田弘正。

  [5] 司空,同平章事于久留長安,郁郁不得志。有梁正言者,自言與樞密使梁守謙同宗,能為人屬請,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賂正言,求出鎮(zhèn),久之,正言詐漸露,敏索其賂不得,誘其奴,支解之,棄溷中。事覺,帥其子殿中少監(jiān)季友等素服詣建福門請罪,門者不內,退,負南墻而立,遣人上表,闔門以無印引不受;日暮方歸,明日,復至。丁酉,左授恩王傅,仍絕朝謁;敏流雷州,季友等皆貶官,僮奴死者數人;敏至秦嶺而死。

  [5] 司空、同平章事于長時間留在長安,自覺憂悶,難償平生志愿。有一個叫梁正言的人,自稱與樞密使梁守謙是本家,能夠替別人托辦各種事情,于便讓他的兒子太常丞于敏重重地賄賂梁正言,希圖出任節(jié)度使。時間長了,梁正言的騙術逐漸敗露了,于敏不能夠將賄賂索取回來,便誘使梁正言的奴仆,將梁正言的四肢分解了,丟棄到廁所中。事情終于被發(fā)覺了,于帶領他的兒子殿中少監(jiān)于季友等人,穿著白色喪服前往建福門請求治罪,守門人不肯讓他們進去。退下來后,于背倚南墻站立著,派人進獻表章,閣門的值班人因表上沒有印符,又沒有內部人援引,因而不肯接受。直到日暮,于等才返回。第二天,又再次前來。丁酉(疑誤),于被降職為恩王傅,并禁止他入朝謁見;于敏被流放雷州,于季友等人都被貶官,奴仆被處死的有幾個人。于敏剛到秦嶺便死去。

  事連僧鑒虛。鑒虛自貞元以來,以財交權幸,受方鎮(zhèn)賂遺,厚自奉養(yǎng),吏不敢詰。至是,權幸爭為之言,上欲釋之,中丞薛存誠不可。上遣中使詣臺宣旨曰:“朕欲面詰此僧,非釋之也。”存誠對曰:“陛下必欲面釋此僧,請先殺臣,然后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詔?!鄙霞味鴱闹H?,丙辰,杖殺鑒虛,沒其所有之財。

  事情牽連到僧人鑒虛。自從貞元年間以來,鑒虛憑著資財與擁有權勢、取得寵幸的人們交結,收受節(jié)度使賄賂的財物,使自己日常獲得優(yōu)厚的供養(yǎng),吏人們誰也不敢追問。至此,有權勢、得寵幸的人們爭著替鑒虛講情,憲宗也打算將鑒虛釋放出來,御史中丞薛存誠認為是不適當的。憲宗派遣中使前往御史臺宣布詔旨說:“朕打算當面責問這個僧人,并不是要釋放他?!毖Υ嬲\回答說:“如果陛下一定要當面釋放這個僧人,請先將我殺掉,然后再將他放走。否則,我定然不肯接受詔命?!睉椬诩卧S并聽從了他的請求。三月,丙辰(初三),將鑒虛用棍棒笞打而死,沒收了他所有的資財。

  [6] 甲子,征前西川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

  [6] 甲子(十一日),憲宗征召前任西川節(jié)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朝執(zhí)掌政事。

  [7] 夏,六月,大水。上以為陰盈之象,辛丑,出宮人二百車。

  [7] 夏季,六月,發(fā)生了嚴重的水災,憲宗認為這是陰氣滿盈的象征。辛丑(初五),憲宗將二百車宮中婦女打發(fā)出宮。

  [8] 秋,七月,振武節(jié)度使李光進請修受降城,兼理河防。時受降城為河所毀,李吉甫請徒其徒于天德故城,李絳及戶部待郎盧坦以為:“受降城,張仁愿所筑,當磧口,據虜要沖,美水草,守邊之利地。今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奈何舍萬代永安之策,徇一時省費之便乎!況天德故城僻處確瘠,去河絕遠,烽侯警急不相應接,虜忽唐突,勢無由知,是無故而蹙國二百里也?!奔俺鞘怪軕蚜x奏利害,與絳、坦同。上卒用吉甫策,以受降城騎士隸天德軍。

  [8] 秋季,七月,振武節(jié)度使李光進請求修筑受降城,同時治理黃河的堤防。當時,受降城被黃河毀壞,李吉甫請求將李光進的部眾遷移到天德軍的舊城去。李絳與戶部侍郎盧坦認為:“這座受降城是張仁愿修筑起來的,地處大漠的出口,占據著控制異族的交通緊要之地,水草豐美,是守衛(wèi)邊防的好地方。現在,為了避開黃河的危害,后退兩三里地就行了,怎么能夠舍棄萬世永遠安定的大計,曲從暫時節(jié)省開支的便利呢!何況天德軍舊城處于荒遠之地,土質瘠薄多石,距離黃河極遠,烽火臺示警告急時,不能夠相互呼應,異族忽然前來橫沖直撞,勢必無法得知,這是毫無原由地使國家減縮了二百里的土地?。 奔爸潦芙党鞘怪軕蚜x奏陳利弊得失,所講的與李絳、盧坦相同。但是,憲宗最終還是采用了李吉甫的策劃,將受降城的騎兵隸屬于天德軍。

  李絳言于上曰:“邊軍徒有其數而無其實,虛費衣糧,將帥但緣私役使,聚貨財以結權幸而已,未嘗訓練以備不虞,此不可不于無事之時豫留圣意也。”時受降城兵籍舊四百人,及天德軍交兵,止有五十人,器械止有一弓,自余稱是。故絳言及之。上驚曰:“邊兵乃如是其虛邪!卿曹當加按閱。”會絳罷相而止。

  李絳對憲宗說:“邊防上的軍隊空有數額,實際沒有那么多士兵,白白浪費衣服與口糧。將帥們只知道假公濟私,使喚士兵,積聚物資錢財,用以交結有權勢、得寵幸的人們,卻不曾訓練士兵,以防備意外的事情發(fā)生。這種情形,不能不在沒有事端時請陛下預先留意?!碑敃r,受降城的士兵名冊原有四百人,及至與天德軍移交兵員時,只有五十人,軍用器具只有一張弓,其余的東西與此相稱,所以李絳才提到此事。憲宗驚訝地說:“邊境的兵馬竟然是這般空虛嗎!你們應當加以按察?!边m逢李絳被罷免了宰相的職務,于是此事便作罷了。

  [9] 乙巳,廢天威軍,以其眾隸神策軍。

  [9] 乙巳(疑誤),朝廷廢除了天威軍,將天威軍的部眾隸屬于神策軍。

  [10]丁未,辰、溆賊帥張伯靖請降。辛亥,以伯靖為歸州司馬,委荊南軍前驅使。

  [10]丁未(疑誤),辰州與涂州兩地蠻人的首領張伯靖請求歸降。辛亥(疑誤),憲宗任命張伯靖為歸州司馬,交付荊南節(jié)度使軍前聽候驅遣。

  [11]初,吐蕃欲作烏蘭橋,先2 貯材于河側,朔方常潛遣人投之于河,終不能成。虜知朔方、靈鹽節(jié)度使王貪,先厚賂之,然后并力成橋,仍筑月城守之。自是朔方御寇不暇。

  [11]當初,吐蕃準備建造烏蘭橋,事先在黃河邊上儲存木材,朔方經常暗中派人將木材投入黃河,烏蘭橋到底沒有能夠造成。吐蕃得知朔方、靈鹽節(jié)度使王貪婪,便先去重重地賄賂他,然后全力將烏蘭橋造成,還修筑了新月形的城墻守衛(wèi)著它。從此,朔方經常需要抵御吐蕃入侵,再也沒有閑暇的時候了。

  [12]冬,十月,回鶻發(fā)兵度磧南,自柳谷西擊吐蕃。壬寅,振武、天德軍奏回鶻數千騎至鵜泉,邊軍戒嚴。

  [12]冬季,十月,回鶻派兵來到大漠南面,由柳谷西進,攻擊吐蕃。壬寅(二十三日),振武、天德軍奏稱有回鶻騎兵數千人來到鵜泉,邊疆上的軍隊都在警戒防備。

  [13]振武節(jié)度使李進賢,不恤士卒;判官嚴澈,綬之子也,以刻核得幸于進賢。進賢使牙將楊遵憲將五百騎趣東受降城以備回鶻,所給資裝多虛估;至鳴沙,遵憲屋處而士卒暴露;眾發(fā)怒,夜,聚薪環(huán)其屋而焚之,卷甲而還。庚寅夜,焚門,攻進賢,進賢逾城走,軍士屠其家,并殺嚴澈。進賢奔靜邊軍。

  [13]振武節(jié)度使李進賢不體恤將士。判官嚴澈是嚴綬的兒子,因待人苛刻而得到李進賢的寵愛。李進賢讓牙將楊遵憲帶領騎兵五百人奔赴東受降城,防備回鶻,供給他的物資裝備多不是原物,而是經過虛估價錢后另以他物配給的。來到鳴沙時,楊遵憲住在房屋里,但將士們留在露天地里。大家發(fā)怒了,在夜間堆聚柴草,圍繞著房屋放火焚燒楊遵憲,收起鎧甲,返回振武。庚寅(十一日),夜晚,返回的將士焚燒大門,進攻李進賢,李進賢翻越城墻逃走。將士們屠殺了李進賢的家口,并且殺死了嚴澈。李進賢逃奔靜邊軍。

  [14]群臣累表請立德妃郭氏為皇后。上以妃門宗強盛,恐正位之后,后宮莫得進,托以歲時禁忌,竟不許。

  [14]群臣屢次上表請求將德妃郭氏立為皇后。憲宗認為郭德妃宗族門戶強盛,恐怕郭德妃居正位后,內宮的嬪妃不能夠接近他了,便借口時日的忌諱,始終不肯答應。

  [15]丁酉,振武監(jiān)軍駱朝寬奏亂兵已定,請給將士衣。上怒,以夏綏節(jié)度使張煦為振武節(jié)度使,將夏州兵二千赴鎮(zhèn),仍命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以兵二千納之,聽以便宜從事。駱朝寬歸罪于其將蘇若方而殺之。

  [15]丁酉(十八日),振武監(jiān)軍駱朝寬奏稱變亂的士兵已經平定,請求給將士們供應服裝。憲宗大怒,任命夏綏節(jié)度使張煦為振武節(jié)度使,帶領夏州兵馬二千人奔赴振武,還命令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率領兵馬二千人接納張煦,任憑他見機行事。駱朝寬將罪責都加給將領蘇若方,將他殺掉了。

  [16]發(fā)鄭滑、魏博卒鑿黎陽古河十四里,以紓滑州水患。

  [16]朝廷征發(fā)鄭滑、魏博士兵開鑿黎陽古黃河河道十四里,以便緩解滑州的水災。

  [17]上問宰相:“人言外間朋黨大盛,何也?”李絳對曰:“自古人君所甚惡者,莫若人臣為朋黨,故小人譖君子必曰朋黨。何則?朋黨言之則可惡,尋之則無跡故也。東漢之末,凡天下賢人君子,宦臣皆謂之黨人而禁錮之,遂以亡國。此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愿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與君子合,豈可必使之與小人合,然后謂之非黨邪!”

  [17]憲宗詢問宰相說:“人們說外面朋黨集團大大興起,這是為什么呢?”李絳回答說:“自古以來,人君特別憎惡的,以人臣結成朋黨集團為甚,所以,小人誣陷君子,肯定要說他屬于朋黨集團。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這是因為,朋黨集團談論起來雖然是可惡的,尋找起來卻沒有痕跡。東漢末年,凡是天下的賢人和君子,宦官都稱他們?yōu)辄h人,因而勒令對他們永不任用,東漢便因此滅亡。這都是眾小人打算謀害好人的說法,希望陛下深入地考察此事。一般說來,君子固然與君子相合,難道能夠一定使君子與小人相合,然后才能夠說君子不屬于朋黨集團嗎!”

  九年(甲午、814 )

  九年(甲午,公元814 年)

  [1] 春,正月,甲戌,王鍔遣兵五千會張煦于善羊柵。乙亥,煦入單于都護府,誅亂者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貶李進賢為通州刺史。甲午,駱朝寬坐縱亂者,杖之八十,奪色,配役定陵。

  [1] 春季,正月,甲戌(二十六日),王鍔派遣兵馬五千人在善羊柵與張煦會合。乙亥(二十七日),張煦進入單于都護府,誅殺變亂者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疑誤),憲宗將李進賢貶為通州刺史。甲午(十六日),駱朝寬因放縱叛亂者獲罪,將他杖責八十,剝奪品色,發(fā)配到定陵服役。

  [2] 李絳屢以足疾辭位;癸卯,罷為禮部尚書。

  [2] 李絳因腳病屢次推辭官位。癸卯(二十五日),李絳被罷為禮部尚書。

  初,上欲相絳,先出吐突承璀為淮南監(jiān)軍,至是,上召還承璀,先罷絳相。甲辰,承璀至京師,復以為弓箭庫使、左神策中尉。

  當初,憲宗打算任命李絳為宰相,事先讓吐突承璀出任淮南監(jiān)軍。至此,憲宗將吐突承璀召回,事先免除了李絳的宰相職務。甲辰(二十六日),吐突承璀來到京城,憲宗重新任命他為弓箭庫使、左神策軍中尉。

  [3] 李吉甫奏:“國家舊置六胡州于靈、鹽之境,開元中廢之,更置宥州以領降戶;天寶中,宥州寄理于經略軍,寶應以來,因循遂廢。今請復之,以備回鶻,撫黨項?!鄙蠌闹O?,五月,庚申,復置宥州,理經略軍,取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實之。

  [3] 李吉甫上奏說:“以往,國家在靈州和鹽州境內設置了六胡州,開元年間將六胡州廢除,又設置宥州來統領歸降的人戶。天寶年間,宥州由經略軍遙控治理。寶應年間以來,由于墨守舊法,于是便被廢棄了?,F在,我請求恢復以往的設置,以便防備回鶻,安撫黨項?!睉椬诼爮牧怂慕ㄗh。夏季,五月,庚申(十四日),朝廷重新設置宥州,治所設在經略軍,調來屯駐城的神策軍兵九千人,以便充實宥州。

  先是,回鶻屢請昏,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費甚廣,故未之許。禮部尚書李絳上言,以為:“回鶻兇強,不可無備;淮西窮蹙,事要經營。今江、淮大縣,歲所入賦有二十萬緡者,足以備降主之費,陛下何愛一縣之賦,不以羈縻勁虜!回鶻若得許昏,必喜而無猜,然后可以修城塹,蓄甲兵,邊備既完,得專意淮西,功必萬全。今既未降公主而虛弱西城;磧路無備,更修天德以疑虜心。萬一北邊有警,則淮西遺丑復延歲月之命矣!儻虜騎南牧,國家非步兵三萬,騎五千,則不足以抗御!借使一歲而勝之,其費豈特降主之比哉!”上不聽。

  在此之前,回鶻屢次請求通婚,朝廷因公主出國下嫁,開支很大,所以沒有答應。禮部尚書李絳進言認為:“回鶻兇猛強悍,對他們不能夠沒有防備。淮西困惑猶豫,其中的事情需要圖謀規(guī)劃。如今江淮地區(qū)的大縣,每年上繳的賦稅有達到二十萬緡的,足夠備辦下嫁公主的費用,陛下為什么要珍惜一個縣的賦稅,不肯拿來維系強勁的回鶻呢?假如回鶻得到通婚的許可,肯定感到高興,不再猜疑。在此之后,才可以修治城池溝塹,積蓄鎧甲兵器。在邊疆的防備鞏固后,才能夠一心一意地對付淮西,必定獲得成功,萬無一失。既然如今沒有下嫁公主,又使西受降城虛弱難支,對大漠的通路毫無防備,還要修筑天德城,使異族心中感到疑慮。萬一北部邊疆出現警報,淮西的殘余小丑便又能夠茍延殘喘下去了!倘若回鶻的騎兵南來放牧,國家沒有步兵三萬人、騎兵五千人,就不夠抵御他們!假使需要用一年時間戰(zhàn)勝回鶻,所需要的費用又怎么能與僅僅下嫁公主的開銷相比呢?”憲宗不肯聽從。

  [4] 乙丑,桂王綸薨。

  [4] 乙丑(十九日),桂王李綸去世。

  [5] 六月,壬寅,以河中節(jié)度使張弘靖為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弘靖,延賞之子也。

  [5] 六月,壬寅(二十七日),憲宗任命河中節(jié)度使張弘靖為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張弘靖是張延賞的兒子。

  [6] 翰林學士獨孤郁,權德輿之婿也。上嘆郁之才美曰:“德輿得婿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貴戚及勛臣之家,上始命宰相選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貫者;諸家多不愿,惟杜佑孫司議郎不辭。秋,七月,戊辰,以為殿中少監(jiān)、駙馬都尉,尚岐陽公主。公主,上長女,郭妃所生也。八月,癸已,成昏。公主有賢行,杜氏大族,尊行不翅數十人,公主卑委怡順,一同家人禮度,二十年間,人未嘗以絲發(fā)間指為貴驕。始至,則與謀曰:“上所賜奴婢,卒不肯窮屈,奏請納之,悉自市寒賤可制指者?!弊允情|門落然不聞人聲。

  [6] 翰林學士獨孤郁是權德輿的女婿。憲宗贊嘆獨孤郁的才華說:“權德輿能夠使獨孤郁作女婿,我反而趕不上權德輿了嗎?”在此之前,公主下嫁,都是選取皇家內外親族以及功臣家的子弟。至此,憲宗才命令宰相選擇公卿、大夫家的溫文爾雅、可以置身清流的子弟。然而,各家多不愿意,只有杜佑的孫子司議郎杜沒有推辭。秋季,七月,戊辰(二十三日)憲宗任命杜為殿中少監(jiān)、駙馬都尉,讓他娶岐陽公主為妻。岐陽公主是憲宗的大女兒,為郭德妃所生。八月,癸巳(十九日),杜與岐陽公主成婚。岐陽公主舉止賢淑,杜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行輩高于她的不只數十人,岐陽公主對待他們,謙恭隨和,一概如同家里人的禮數,在二十年里,人們不曾因絲毫的嫌隙而指責她恃貴驕慢。才到杜家時,岐陽公主就與杜商議說:“皇上賜給我們的奴婢,是終究不肯屈從的,可以奏請皇上將他們收回去,我們自己再悉數購買出身低微、可以指使的奴婢吧?!弊源?,閨閣門戶清靜,連人們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

  [7] 閏月,丙辰,彰義節(jié)度使吳少陽薨。少陽在蔡州,陰聚亡命,牧養(yǎng)馬騾,時抄掠壽州茶山以實其軍。其子攝蔡州刺史元濟,匿喪,以病聞,自領軍務。

  [7] 閏八月,丙辰(十二日),彰義節(jié)度使吳少陽去世。吳少陽任職蔡州,暗中聚合逃亡的罪犯,放養(yǎng)騾子、馬匹,時常搶動壽州茶山的財物來充實軍需。他的兒子攝蔡州刺史吳無濟,隱瞞了吳少陽的死訊,以吳少陽患病上報朝廷,由自己統領軍中事務。

  上自平蜀,即欲取淮西?;茨瞎?jié)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陽軍中上下攜離,請徒理壽州以經營之?!睍⒎接懲醭凶冢聪疽?。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歸附。吉甫以為汝州捍蔽東都,河陽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歸順,則河陽為內鎮(zhèn),不應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陽節(jié)度使烏重胤為汝州刺史,充河陽、懷、汝節(jié)度使,徒理汝州。己巳,弘正檢校右仆射,賜其軍錢二十萬緡,弘正曰:“吾未若移河陽軍之為喜也。”

  自從平定蜀中劉辟以來,憲宗就打算攻取淮西?;茨瞎?jié)度使李吉甫進言說:“吳少陽軍中將士對上面已有背叛之心,請將淮南的治所遷移到壽州去,以便讓我來經略規(guī)劃淮西?!边m逢朝廷正在討伐王承宗,沒有余暇考虛他的建議。及至李吉甫擔任宰相后,田弘正率領魏博歸順了朝廷,李吉甫認為:“東都有汝州護衛(wèi)著,在河陽屯駐兵馬,本來是為了控制魏博的?,F在,田弘正歸順了朝廷,河陽便成了內地的軍鎮(zhèn),不應該屯駐重兵,顯示對魏博的猜疑?!毙劣希ㄊ呷眨瑧椬谌蚊雨柟?jié)度使烏重胤為汝州刺史,充任河陽、懷、汝節(jié)度使,將治所遷移汝州。己巳(二十五日),加封田弘正檢校右仆射,賜給魏博軍錢二十萬緡。田弘正說:“沒有比遷移河陽軍更使我高興的啦?!?/em>

  九月,庚辰,以州刺史李光顏為陳州刺史,充忠武都知兵馬使;以泗州刺史令狐通為壽州防御使。通,彰之子也。丙戌,以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袁滋為荊南節(jié)度使,以荊南節(jié)度使嚴綬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

  九月,庚辰(初七),憲宗任命州刺史李光顏為陳州刺史,充任忠武都知兵馬使,任命泗州刺史令狐通為壽州防御使。令狐通是令狐彰的兒子。丙戌(十三日),憲宗任命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袁滋為荊南節(jié)度使,任命荊南節(jié)度使嚴綬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

  吳少陽判官蘇兆、楊元卿、大將侯惟清皆勸少陽入朝;元濟惡之,殺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長安,具以淮西虛實及取元濟之策告李吉甫,請討之。時元濟猶匿喪,元卿勸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陽死近四十日,不為輟朝,但易環(huán)蔡諸鎮(zhèn)將帥,益兵為備。元濟殺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次魉迣⒍刭|,吳少誠之婿也,元濟以為謀主。

  吳少陽的判官蘇兆、楊元卿和大將侯惟清等人都曾勸說吳少陽入京朝見。吳元濟憎惡他們,誅殺了蘇兆,囚禁了侯惟清。事前,楊元卿在長安奏請事情,將淮西的情況和攻取吳元濟的計策全部告訴了李吉甫,并請求討伐吳元濟。當時,吳元濟仍然在隱瞞吳少陽的死訊,楊元卿勸說李吉甫,對入朝奏事的蔡州使者,各處均要阻止他們入朝。吳少陽死去將近四十天了,但朝廷并沒有為他停止上朝以表示哀悼,只是改換了圍繞著蔡州的各軍鎮(zhèn)將帥,增調兵馬,作好防備。吳元濟殺掉楊元卿的妻子和四個兒子,用他們的血涂射箭的靶子?;次骼蠈⒍刭|是吳少誠的女婿,吳元濟便讓他作為自己的主謀人。

  [8] 戊戌,加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同平章事。

  [8] 戊戌(二十五日),憲宗加封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為同平章事。

  [9] 李吉甫言于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備之,勞費不可支也。失今不取,后難圖矣。”上將討之,張弘靖請先為少陽輟朝、贈官,遣使吊贈,待其有不順之跡,然后加兵,上從之,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吊祭。元濟不迎敕使,發(fā)兵四出,屠舞陽,焚葉,掠魯出、襄城,關東震駭。君何不得入而還。

  [9] 李吉甫向憲宗進言說:“淮西與河北不同,四周是沒有同伙援助的。國家經常屯駐數十萬兵馬,以便防備淮西,將士的勞苦與國家的開支都是難以支撐下去的。如果現在失去攻取吳少陽的時機,以后便難以圖謀了?!睉椬跍蕚溆懛セ次鳎瑥埡刖刚埱笫孪葹閰巧訇柾V股铣硎景У?,給他追贈官爵,派遣使者前去吊喪,贈送助喪的財物,等淮西出現了對朝廷不恭順的行跡,然后以兵力相加。憲宗聽從了他的建議,派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前去吊唁祭奠。吳元濟不肯迎接敕使,派出兵馬,四面出擊,屠殺舞陽縣,火燒葉縣,擄掠魯山與襄城,關東震恐驚駭。李君何無法進入淮西,只好回朝。

  [10]冬,十月,丙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公李吉甫薨。

  [10]冬季,十月,丙午(初三),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公李吉甫去世。

  [11]壬戌,以忠武節(jié)度副使李光顏為節(jié)度使。甲子,以嚴綬為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招討吳元濟;乙丑,命內常侍知省事崔潭峻監(jiān)其軍。戊辰,以尚書左丞呂元膺為東都留守。

  [11]壬戌(十九日),憲宗任命忠武節(jié)度副使李光顏為節(jié)度使。甲子(二十一日),憲宗任命嚴綬為申、光、蔡招撫使,督促各道兵馬招撫討伐吳元濟。乙丑(二十二日),憲宗命令內常侍知省事崔潭峻擔任嚴綬的監(jiān)軍。戊辰(二十五日),憲宗任命尚書左丞呂元膺為東都留守。

  [12]黨項寇振武。

  [12]黨項侵犯振武。

  [13]十二月,戊辰,以尚書右丞韋貫之同平章事。

  [13]十二月,戊辰(二十五日),憲宗任命尚書右丞韋貫之為同平章事。

  十年(乙未、815 )

  十年(乙未,公元815 年)

  [1] 春,正月,乙酉,加韓弘守司徒。弘鎮(zhèn)宣武,十余年不入朝,頗以兵力自負,朝廷亦不以忠純待之。王鍔加平章事,弘恥班在其下,與武元衡書,頗露不平之意。朝廷方倚其形勢以制吳元濟,故遷官使居鍔上以寵慰之。

  [1] 春季,正月,乙酉(十三日),憲宗加封韓弘守司徒。朝弘鎮(zhèn)守宣武,十多年來不肯入京朝見,仗恃著軍隊的力量,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朝廷也不把他當作忠誠篤厚的臣下對待。王鍔加封了平章事,韓弘以名列王鍔之下而感到恥辱,在寫給武元衡的書信中,憤慨不滿之意頗有流露。朝廷正要借助他所據有的地理形勢去扼制吳元濟,所以給他升遷了官位,讓他的班次列在王鍔以上,以示榮寵與撫慰。

  [2] 吳元濟縱兵侵掠,及于東畿。已亥,制削元濟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之。嚴綬擊淮西兵,小勝,不設備,淮西兵夜還襲之;二月,甲辰,綬敗于磁丘,卻五十余里,馳入唐州而守之。壽州練團使令狐通為淮西兵所敗,走保州城,境上諸柵盡為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之,貶通昭州司戶。

  [2] 吳元濟放縱兵馬侵擾劫掠,到了東都洛陽周圍的地區(qū)。己亥(二十七日),憲宗頒制削奪吳元濟的官職與爵位,命令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伐吳元濟。嚴綬進擊淮西兵馬,略微取得了一些勝利,便不再設置防備,淮西兵馬在夜間返回來襲擊嚴綬。二月,甲辰(初二),嚴綬在磁丘戰(zhàn)敗,后退了五十多里地,急速奔入唐州,據城防守。壽州團練使令狐通被淮西兵馬打敗,逃奔壽州城自保,州境上各處柵壘的士兵全部遭到淮西軍的屠殺。癸丑(十一日),憲宗使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替令狐通,將令狐通貶為昭州司戶。

  詔鄂岳觀察使柳公綽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聽,使討吳元濟,公綽曰:“朝廷以吾書生不知兵邪!”即奏請自行,許之。公綽至安州,李聽屬橐迎之。公綽以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二牒授之,選卒六千以屬聽,戒其部校曰:“行營之事,一決都將?!甭牳卸魑吠?,如出麾下。公綽號令整肅,區(qū)處軍事,諸將無不服。士卒在行營者,其家疾病死喪,厚給之,妻淫者,沈之于江,士卒皆喜曰:“中丞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戰(zhàn)皆捷。公綽所乘馬,殺圉人,公綽命殺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備耳,此良馬,可惜!”公綽曰:“材良性駑,何足惜也!”竟殺之。

  憲宗頒詔命令鄂岳觀察使柳公綽將五千兵馬撥給安州刺史李聽,讓李聽討伐吳元濟。柳公綽說:“朝廷認為我是一個書生,不懂得用兵之道嗎?”他當即上奏請求讓他自己前去,憲宗答應了他。柳公綽來到安州,李聽讓全副武裝的將領前去迎接他。柳公綽將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兩種文書交給他們,選出士兵六千人歸屬給李聽,告誡他的部隊說:“有關行營的事務,一切由都將決定?!崩盥牳屑に亩鞯拢窇炙耐?,就象他的部下一般。柳公綽發(fā)號施令,整齊嚴肅,他處置軍旅事務,各位將領無不悅服。身在行營的士兵們,凡是家中人有患病或死亡的,都發(fā)給他們豐厚的物品,他們的妻子縱欲放蕩的,便沉入長江淹死。將士們都高興地說:“柳中丞替我們整治家務,我們怎么能夠不至死向前呢!”所以,柳公綽每次出戰(zhàn),都取得了勝利。柳公綽所騎的馬,將養(yǎng)馬人踢死了,柳公綽便命令將馬匹殺死來祭奠養(yǎng)馬人。有人說:“那是由于養(yǎng)馬人不加防備造成的,這是一匹好馬,殺死它太可惜了!”柳公綽說:“這匹馬能奔善跑,但生性頑劣,有什么值得可惜呢!”他終于將這匹馬殺掉了。

  [3] 河東將劉輔殺豐州刺史燕重旰,王鍔誅之,及其黨。

  [3] 河東將領劉輔殺死了豐州刺史燕重旰,王鍔又將劉輔及其同伙誅殺了。

  [4] 王叔文之黨坐謫官者,凡十年不量移,執(zhí)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三月,乙酉,皆以為遠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遠。永州司馬柳宗元為柳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萬無母子俱往理。”欲請于朝,愿以柳易播。會中丞裴度亦為禹錫言曰:“禹錫誠有罪,然母老,與其子為死別,良可傷!”上曰:“為人子尤當自謹,勿貽親憂,此則禹錫重可責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錫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責為人子者耳;然不欲傷其親心?!蓖耍^左右曰:“裴度愛我終切。”明日,禹錫改連州刺史。

  [4] 王叔文一黨中獲罪貶官的人們,已經十年沒有酌情遷官。有些憐惜他們的才華而打算逐漸提升他們的主持政務的官員,主張將他們全部傳召到京城來,諫官們爭著陳說這種做法是不適當的,憲宗與武元衡也討厭他們。三月,乙酉(十四日),憲宗將他們全部任命為偏遠各州的刺史,雖然官職提升了,所在地卻更加遙遠了。永州司馬柳宗元出任柳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出任播州刺史。柳宗元說:“播州不是人居留的地方,而劉禹錫的母親尚在高堂,萬萬沒有讓母子二人一同前往的道理?!彼蛩阆虺⒄埱?,愿意讓自己由柳州改任播州。適值御史中丞裴度也為劉禹錫進言說:“劉禹錫誠然有罪,但是他的母親年事已高,與自己的兒子去作永別,實在使人哀傷!”憲宗說:“作為人子,尤其應該使自己謹慎,不要給親人留下憂患。如此說來,劉屬錫也是甚可責難的啊?!迸岫日f:“陛下正在侍奉太后,恐怕在劉禹錫那里也應予以憐憫。”憲宗過了許久才說:“朕說的話,是只責備作兒子的罷了,但是并不打算使他的母親傷心?!蓖讼聛砗?,憲宗對周圍的人說:“裴度對朕愛得深切啊?!钡诙?,劉屬錫便被改任為連州刺史了。

  宗元善為文,嘗作《梓人傳》,以為:“梓人不執(zhí)斧斤刀鋸之技,專以尋引、規(guī)矩、繩墨度群木之材,視棟宇之制,相高深、圓方、短長之宜,指麾眾工,各趨其事,不勝任者退之。大夏既成,則獨名其功,受祿三倍。亦猶相天下者,立鋼綱紀、整法度,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yè),能者進之,不能者退之,萬國既理,而談者獨稱伊、傅、周、召,其百執(zhí)事之勤勞不得紀焉?;蛘卟恢w要,能矜名,親小勞,侵眾官,聽聽于府庭,而遣其大者遠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柳宗元善于撰寫文章,曾經作過一篇《梓人傳》,講道:“有一位木匠,不肯去做斧砍鋸析這一類手藝活計,卻專門用長尺、圓規(guī)、方尺、墨斗審度各種木料的用場,檢視房屋的規(guī)制,觀察高度、方圓、長短是否合度,指揮著眾多的木工,各自去干自己的活計,對不能將任務承擔起來的人們,便將他們辭退。一座大型的房屋建成后,唯獨以他的名字記載事功,得到的酬金是一般木工的三倍。這也正象擔當天下宰相的人們,設立大綱要領,整飭法令制度,選擇天下的人士,使他們的才干與自己的職務相稱;讓天下的人們居住下來,使他們安心從事自己的職業(yè)。提升有能力的人們,屏退沒有能力的人們。全國各地得到治理后,談論起此事的人們唯獨贊伊尹、傅說、周公、召公等宰相,對那些各部門專職人員的辛勤勞苦卻不能夠予以記載。有些宰相不識大體,不得要領,夸耀自己的才能與名望,親自去做細小的勞務,侵犯百官的職責,在官署中吵嚷地爭辯不休,而將重大而長遠的方略遺落無存,這是不懂得為相之道。”

  又作《種樹郭橐駝傳》曰:“橐駝之所種,無不生且茂者?;騿栔?,對曰:”橐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既植之,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全而性得矣。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故不我若也!為政亦然。吾居鄉(xiāng)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之。旦暮吏來,聚民而令之,促其耕獲,督其蠶織,吾小人輟饔飧以勞吏之不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凡病且怠,職此故也?!按似湮闹欣碚咭?。

  柳宗元又曾撰寫《種樹郭橐駝傳》說:“郭橐駝種植的樹木,沒有不成活、不繁茂的。有人問他其中的道理,郭橐駝回答說:”我本人并不能夠使樹木延長壽命并且生長繁盛。大凡樹木的本性,樹根喜歡舒展,喜歡讓人培上陳泥。將樹木種植好后,不需挪動它,不需為它擔心,離開它后,便不用再去看管它。裁種樹木時,就象愛護自己的子女一樣,將樹木放入土中后,就象將它拋棄了似的,這就使樹木的天性得以保全,使樹木的本性得到發(fā)展了。別的種植樹木的人們就不是這樣了,他們使樹木的根部拳曲在一起,而且更換了新土,對樹木的愛護過于深切,擔憂過于細密,早晨去看它,晚上又去撫摸它,已經離開了,還要再回頭看上一眼。更為過分的人們還要劃破樹皮,查看它是成活了,還是枯萎了,搖晃著樹干,去觀察枝葉哪里稀疏,哪里繁密,而樹木卻與自己的本性日見脫離了。雖然說是愛護樹木,實際卻是損害樹木;雖然說是為樹木擔憂,實際卻是將樹木當成仇人了。所以,人們種樹都不如我。辦理政務,也是這個道理。我住在鄉(xiāng)間,看到當官的人們,喜歡頻頻發(fā)號施令,象是對百姓非常憐憫,但終究給百姓帶來禍殃。整天都有吏人前來,將百姓聚集起來,向人們發(fā)布命令,敦促人們耕地收割,監(jiān)督人們養(yǎng)蠶織布,我們這些小人把早餐晚飯都停下來,忙著去慰勞吏人還來不及呢,又怎么能夠使我們的生計得以蕃息,并且使我們的天性安然無擾呢!一般說來,人民困窘倦怠,主要是由于這個原故的??!‘“這是柳宗元文章中深含哲理的作品。

  [5] 庚子,李光顏奏破淮西兵于臨潁。

  [5] 庚子(二十九日),李光顏奏稱在臨潁打敗淮西兵馬。

  [6] 田弘正遣其子布將兵三千助嚴綬討吳元濟。

  [6] 田弘正派遣他的兒子田布率領兵馬三千人,幫助嚴綬討伐吳元濟。

  [7] 甲辰,李光顏又奏破淮西兵于南頓。

  [7] 甲辰(疑誤),李光顏又奏稱在南頓打敗淮西兵馬。

  [8] 吳元濟遣使求救于恒、鄆;王承宗、李師道數上表請赦元濟,上不從。是時發(fā)諸道兵討元濟而不及淄青,師道使大將將二千人趣壽春,聲言助官軍討元濟,實欲為元濟之援也。

  [8] 吳元濟派遣使者向恒州與鄆州請求援救,王承宗和李師道屢次上表請求赦免吳元濟,憲宗不肯聽從。當時,朝廷征調各道兵馬討伐吳元濟,還沒有討伐淄青,李師道便讓大將率領二千人奔赴壽春,聲稱幫助官軍討伐吳元濟,實際卻是打算去援助吳元濟。

  師道素養(yǎng)刺客奸人數十人,厚資給之,其人說師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糧儲。今河陰院積江、淮租賦,請潛往焚之。募東都惡少年數百,劫都市,焚宮闕,則朝廷未暇討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奇也。”師道從之。自是所在盜賊竊發(fā)。辛亥暮,盜數十人攻河陰轉運院,殺傷十余人,燒錢帛三十余萬緡匹,谷三萬余斛,于是人情懼。群臣多請罷兵,上不許。

  李師道平時豢養(yǎng)著刺客和奸人幾十人,以豐厚的資財供給他們,此中有人勸說李師道:“用兵打仗急切需要的,沒有比糧食儲備更為重要的了。現在,河陰轉運院積存著江淮地區(qū)的賦稅,請暗中前去焚燒河陰轉運院??梢阅技尻柕念B劣少年幾百個人,搶劫城市,焚燒宮廷,使朝廷沒有討伐蔡州的余暇,卻要首先去援救自己的核心地區(qū)。這也可以算作救助蔡州的一個奇計了?!崩顜煹缆爮牧舜巳说慕ㄗh。從此,各處都有盜賊暗中活動。辛亥(疑誤)傍晚,有強盜數十人攻打河陰轉運院,殺傷了十多個人,燒掉錢財布帛三十多萬緡匹,谷物三萬多斛。由此,人們感到恐慌不安,群臣多數請求停止用兵,憲宗不肯應許。

  [9] 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言淮西必可取之狀,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顏勇而知義,必能立功?!鄙蠍偂?br />
  [9] 各軍長時間討伐淮西,毫無建樹。五月,憲宗派遣御史中丞裴度前往行營撫慰將士,察看采取軍事行動的情況。裴度回朝后,陳述了淮西肯定能夠攻取的情況,而且說:“我觀察各位將領,只有李光顏驍勇善戰(zhàn),深明大義,一定能夠建立功勛?!睉椬诟吲d。

  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上言,以為:“淮西三小州,殘弊困劇之余,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币驐l陳用兵利害,以為:“今諸道發(fā)兵各二三千人,勢力單弱,羈旅異鄉(xiāng),與賊不相諳委,望風懾懼。將帥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隊伍,兵將相失,心孤意怯,難以有功。又其本軍各須資遣,道路遼遠,勞費倍多。聞陳、許、安、唐、汝、壽等州與賊連接處,村落百姓悉有兵器,習于戰(zhàn)斗,識賊深淺,比來未有處分,猶愿自備衣糧,保護鄉(xiāng)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賊平之后,易使歸農。乞悉罷諸道軍,募土人以代之?!庇盅裕骸安讨菔孔浣試野傩?,若勢力窮不能為惡者,不須過有殺戮?!?br />
  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進言認為:“淮西只有申、光、蔡三個小州,正當殘滅破敗、困頓艱難的末路,而且面臨著天下的全部兵力,他們的毀滅是指日可待的。然而,現在還不清楚的因素,就是陛下有沒有作出決斷?!庇谑撬饤l陳述使用兵力的好處與害處,認為:“現在,各道派出的兵馬分別有兩三千人,聲勢微弱,力量單薄,客居外鄉(xiāng),不熟悉敵軍的實情,以致一看到敵軍的勢頭,就恐懼了。將帥們認為他們都是外來的兵馬,既刻薄地對待他們,又極力使喚他們。有些士兵的隊伍被拆散重編,士兵與將領被分隔開來,使將士們感到孤單,懷有怯意,這是很難獲得成功的。再者,將士們所在本軍分別需要發(fā)運給養(yǎng),道路遙遠,人力與財力消耗加倍繁多。聽說陳州、許州、安州、唐州、汝州、壽州等與敵軍連接著的地方,村莊中的百姓都有武器,已經習慣當兵打仗,曉得敵軍的虛實。雖然近來對這些百姓沒有做出安排,但他們仍然愿意由自己備辦衣服與口糧,保護自己的家鄉(xiāng)。如果讓人召募這些百姓,立即就能夠組成軍隊。將敵人平定后,也容易打發(fā)他們回鄉(xiāng)務農。請陛下將各道軍隊全部撤走,募集當地百姓來取代各道軍隊?!彼€說:“蔡州將士都是國家的百姓,倘若到了吳元濟勢窮力竭,不再能夠作惡時,不須過多地殺害他們。”

  [10]丙申,李光顏奏敗淮西兵于時曲?;次鞅繅浩鋲径悾忸伈坏贸?,乃自毀其柵之左右,出騎以擊之。光顏自將數騎沖其陳,出入數四,賊皆識之,矢集其身如毛;其子攬轡止之,光顏舉刃叱去。于是人爭致死,淮西兵大潰,殺數千人。上以裴度為知人。

  [10]丙申(二十六日),李光顏奏稱在時曲打敗淮西兵馬。早晨,淮西兵馬緊緊逼迫著李光顏的營壘結成陣列,李光顏無法出兵,便自行毀除本軍周圍的柵欄,派出騎兵,向淮西軍進擊。李光顏親自率領幾個騎兵向淮西陣中沖鋒,多次沖進去,殺出來,敵人都認識他,箭象刺猬毛般密集地向他身上射去。他的兒子抓住韁繩,請他停止沖鋒,李光顏舉起兵器,喝斥他走開。于是,人們爭著拼死力戰(zhàn),淮西兵馬大規(guī)模地潰退,被殺死了數千人。憲宗認為裴度是善于識別人才的。

  [11]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yǎng)客說李師道曰:“天子所以銳意誅蔡者,元衡贊之也,請密往刺之。元衡死,則他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子罷兵矣?!睅煹酪詾槿唬促Y給遣之。

  [11]自從李吉甫去世以后,憲宗將采取軍事行動的事情全部交托給武元衡。李師道豢養(yǎng)的賓客規(guī)勸李師道說:“天子專心一意地聲討蔡州的根由,在于有武元衡輔佐他,請讓我秘密前去刺殺他。如果武元衡死了,其他宰相不敢主持討伐蔡州的謀劃,就會爭著勸說天子停止用兵了?!崩顜煹勒J為此言有理,當即發(fā)給盤資,打發(fā)他前去。

  王承宗遣牙將尹少卿奏事,為吳元濟游說。少卿至中書,辭指不遜,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書詆毀元衡。

  王承宗派遣牙將尹少卿奏報事情,為吳元濟四處說情。尹少卿來到中書省時,言詞的意旨頗不謙恭,武元衡便將他喝斥出去。王承宗又上書惡意誣蔑武元衡。

  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射之,從者皆散走,賊執(zhí)元衡馬行十余步而殺之,取其顱骨而去。又入通化坊擊裴度,傷其首,墜溝中,度氈帽厚,得不死;人王義自后抱賊大呼,賊斷義臂而去。京城大駭,于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弦露刃以衛(wèi)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朝士未曉不敢出門。上或御殿久之,班猶未齊。

  六月,癸卯(初三),天色尚未大亮,武元衡前往朝廷,從他居住的靖安坊東門出來。突然,有一個賊人從暗地里出來用箭射他,隨從人員紛紛逃散。賊人牽著武元衡的馬匹走出十多步以后,將他殺死,砍下他的頭顱,便離開了。賊人又進入通化坊,前去刺殺裴度,使他頭部受傷,跌落在水溝中。由于裴度戴的氈帽很厚實,因而得以不死。隨從王義從背后抱住賊人大聲呼叫,賊人砍斷他的胳臂,得以走脫。京城的人們都非常驚駭。于是,憲宗頒詔命令,宰相外出時,加派金吾騎士護衛(wèi)。金吾騎士張滿弓弦,亮出兵器,在需要經過的坊市門前喝呼搜索,很是嚴密。朝中百官在天未亮時不敢走出家門。有時皇上登殿,等了許久,朝班中的官員仍然不能到齊。

  賊遺紙于金吾及府、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惫什顿\者不敢甚爭。兵部侍郎許孟容見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橫尸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詣中書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為相,大索賊黨,窮其奸源?!蔽焐辏t中外所在搜捕,獲賊者賞錢萬緡,官五品,敢庇匿者,舉族誅之。于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復壁、重者皆索之。

  賊人在金吾衛(wèi)與兆府萬年、長安兩縣留下紙條說:“不要忙著捉拿我,否則,我先將你殺死?!彼裕侥觅\人的人們不敢操之過急。兵部侍郎許孟容進見憲宗說:“自古以來,沒有發(fā)生過宰相被人在路旁殺害,盜賊卻不能捉獲的事情,這是朝廷的恥辱??!”說著,他便哭泣起來。許孟容又前往中書省流著眼淚說:“請求中書省申奏起用裴中丞為宰相,全面搜索賊人的同伙,查清他們?yōu)閻旱母??!蔽焐辏ǔ醢耍?,憲宗頒詔命令在朝廷內外四處搜查捉拿賊人,對將賊人拿獲的人,獎賞錢一萬緡,賜給五品官位。如有膽敢包庇隱藏賊人的,誅殺其整個家族。于是,京城的大搜索開始了,對家中筑有夾壁、復屋的公卿都進行了搜索。

  成德軍進奏院有恒州卒張晏等數人,行止無狀,眾多疑之。庚戌,神策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監(jiān)察御史陳中師鞫之。癸亥,詔以王承宗前后三表出示百僚,議其罪。

  成德軍進奏院中有恒州士卒張晏等幾個人,行為無禮,眾人多懷疑他們就是賊人。庚戌(初十),神策軍的將軍王士則等人告發(fā)王承宗派遣張晏等人殺害武元衡,吏人捉拿住張晏等八人,憲宗命令京兆尹裴武與監(jiān)察御史陳中師審訊他們。癸亥(二十三日),憲宗頒詔將王承宗先后三次所上表章出示百官,商議他應受的罪罰。

  裴度病瘡,臥二旬,詔以衛(wèi)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絕?;蛘埩T度官以安恒、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奸謀得成,朝廷無復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賊。”甲子,上召度入對。乙丑,以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業(yè)已討之,兩河藩鎮(zhèn)跋扈者,將視此為高下,不可中止?!鄙弦詾槿?,悉以用兵事委度,討賊甚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金吾皆伺察以聞,宰相不敢私第見客。度奏:“今寇盜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議,”始請于私第見客,許之。

  裴度創(chuàng)口不愈,臥病二十天,憲宗頒詔命令衛(wèi)兵住在他的府第中,前去問候的中使接連不斷。有人請求免除裴度的官職,以便使恒州王承宗、鄆州李師道放下心來,憲宗生氣地說:“倘若免除裴度的官職,那就是邪惡的陰謀得逞了,朝廷不再有法度可言。我任用裴度一個人,就足夠打敗王承宗和李師道兩個人?!奔鬃樱ǘ娜眨瑧椬趥髡倥岫热氤鄬?。乙丑(二十五日),憲宗任命裴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裴度進言說:“淮西地區(qū)是腹心之患,不能不予根除。而且,朝廷已經討伐淮西,河南、河北驕橫強暴的藩鎮(zhèn),都打算比照此一戰(zhàn)事,來決定對朝廷的態(tài)度,因此,討伐吳元濟是不能夠半途而止的。”憲宗認為言之有理,便將采取軍事行動的事務全部交托給裴度,對吳元濟的討伐甚為急切。當初,德宗往往猜疑妒忌臣下,對于相互往來的朝中百官,金吾衛(wèi)一概偵察情報,上報德宗,宰相也不敢在私人宅第中會見客人。裴度奏稱:“如今敵人還沒有平定,宰相應當招攬延引各地德才兼?zhèn)涞娜瞬艆⑴c謀劃計議?!庇谑?,他初次請求在私人宅第中會見賓客,憲宗答應了他的請求。

  陳中師按張晏等,具服殺武元衡;張弘靖疑其不實,屢言于上,上不聽。戊辰,斬晏等五人,殺其黨十四人,李師道客竟?jié)撃渫鋈ァ?br />
  陳中師審訊張晏等人,他們都承認殺害了武元衡。張弘靖懷疑他們的話不屬實,屢次進言,憲宗不肯聽從。戊辰(二十八日),朝廷斬殺張晏等五人,殺掉他們的同伙十四人,李師道的賓客終于躲在暗中,逃亡而去了。

  [12]秋,七月,庚午朔,靈武節(jié)度使李光進薨。光進與弟光顏友善,光顏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光進后娶,光顏使其妻奉管龠,籍財物,歸于其姒。光進反之曰:“新婦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币蛳喑侄?。

  [12]秋季,七月,庚午朔(初一),靈武節(jié)度使李光進去世。李光進與弟弟李光顏關系和睦,李光顏娶妻在先。他們的母親將家中事務都交給了李光顏的妻子。母親去世后,李光進后來也娶了妻子,李光顏讓自己的妻子捧著鎖鑰,登錄好家中的財物,交給她的嫂子。李光進將鎖鑰、帳簿又退了回去,他說:“弟媳趕上了侍奉已故的婆婆,已故的婆婆命令她主持家中事務,這是不能夠更改的啊?!庇谑?,兩人握著手哭泣起來。

  [13]甲戌,詔數王承宗罪惡,絕其朝貢,曰:“冀其翻然改過,束身自歸。攻討之期,更俟后命?!?br />
  [13]甲戌(初五),憲宗頒詔數說王承宗的罪惡,不再讓他入朝進貢,還說:“希望他能夠翻然改過,主動投案。前去攻打的日期,再等候以后的命令?!?/em>

  [14]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14]八月,己亥朔(初一),出現日食。

  [15]李師道置留后院于東都,本道人雜沓往來,吏不敢詰。時淮西兵犯東畿,防御兵悉屯伊闕;師道潛內兵于院中,至數十百人,謀焚宮闕,縱兵殺掠,已烹牛饗士,明日,將發(fā)。其小卒詣留守呂元膺告變,元膺亟追伊闕兵圍之;賊眾突出,防御兵踵其后,不敢迫,賊出長夏門,望山而遁。是時都城震駭,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門,指使部分,意氣自若,都人賴以安。

  [15]李師道在洛陽設置了留后院,本道的人們雜亂地往來于此處,吏人不敢責問。當時,淮西兵馬侵犯東都周圍地區(qū),防御他們的兵馬全部在伊闕屯駐。李師道暗中將兵馬安置到留后院中,多達數十人到上百人。他策劃火燒宮廷,放縱兵馬連殺帶搶,已經事先烹煮牛肉,對將士們進行了犒賞。第二天,就要發(fā)動時,他的小兵前往留守呂元膺處告發(fā)了這一事變,呂元膺連忙追回屯駐伊闕的兵馬,前來包圍李師道的留后院。敵軍沖了出來,呂元膺的防御使兵馬跟隨在他們后邊,不敢迫近。敵人出了長夏門,向山上逃去。這時候,東都的人們震驚恐駭,留守的兵馬單薄微弱,呂元膺坐在皇城門前,指揮部署,態(tài)度鎮(zhèn)靜自如,東都的人們仰賴著他得以放下心來。

  東都西南接鄧、虢,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種,專以射獵為生,人皆勇,謂之山棚。元膺設重購以捕賊。數日,有山棚鬻鹿,賊遇而奪之,山棚走召其儕類,且引官軍共圍之谷中,盡獲之。按驗,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圓凈;故嘗為史思明將,勇悍過人,為師道謀,多買田于伊闕、陸渾之間,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潛部分以屬圓凈,圓凈以師道錢千萬,陽為治佛光寺,結黨定謀,約令嘉珍等竊發(fā)城中,圓凈舉火于山中,集二縣山棚入城助之。圓凈時年八十余,捕者既得之,奮錘擊其脛,不能折。圓凈罵曰:“鼠子,折人脛且不能,敢稱健兒!”乃自置其脛,教使折之。臨刑,嘆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黨與死者凡數千人。留守、防御將二人及驛卒八人皆受其職名,為之耳目。

  東都洛陽西南面與鄧州和虢州接壤,都是高山深林,山民不從事農業(yè),專門靠打獵維持生計,人人矯捷勇猛,被稱為山棚。呂元膺懸出重賞,捉拿賊人。過了幾天,有一個山棚正在賣鹿,賊人遇到了他,便將鹿奪走了。山棚跑回去召集同伴,而且領著官軍共同將賊人包圍在山谷中,將他們全部捉獲。經過審訊核實,找出了他們的首領,卻是中岳寺的僧人圓凈。圓凈過去曾經擔任史思明的將領,勇猛強悍,超過常人。他向李師道獻計,在伊闕、陸渾兩地之間多多購買田地,使山棚居住下來,而且供給他們衣服與食品。有名叫訾嘉珍與門察的兩個人,暗中部署帶領山棚歸屬圓凈。圓凈用李師道撥發(fā)的一千萬錢,裝作修治佛光寺,集結同黨,制定計謀,邀結并命令訾嘉珍等人在洛陽城里暗中起事,圓凈在山上點起火來,集合伊闕、陸渾兩縣的山棚前往洛陽城中援助他們。當時,圓凈已經有八十多歲,捉拿敵人的官兵得到圓凈后,用子猛打他的小腿,但并不能將他的小腿打斷。圓凈罵著說:“鼠輩小子,連人的小腿都打不斷,還敢稱作強健的男兒嗎?”于是他自己將小腿安放好,教給那位官兵打斷了它。到受刑時。圓凈嘆息著說:“你們耽誤了我的大事,不能血染洛陽城了!”被處死的圓凈的黨羽共有數千人。留守、防御使的將領二人以及驛站的士兵八人,都接受了李師道的職名,為圓凈刺探消息。

  元膺鞫訾嘉珍、門察,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也,元膺密以聞;以檻車送二人詣京師。上業(yè)已討王承宗,不復窮治。元膺上言:“近日藩鎮(zhèn)跋扈不臣,有可容貸者。至于師道謀屠都城,燒宮闕,悖逆尤甚,不可不誅?!鄙弦詾槿?;而方討吳元濟,絕王承宗,故未暇治師道也。

  呂元膺審訊了訾嘉珍和門察后,才知道殺害武元衡的主謀是李師道。呂元膺將此事秘密上報憲宗,用囚車將二人送往京城。憲宗已經討伐王承宗,不再徹底處治。呂元膺進言說:“近些時候,藩鎮(zhèn)驕橫強暴,未盡臣下的禮數,還有能夠寬宥的地方。至于李師道圖謀屠殺東都,焚燒宮殿,悖亂忤逆,格外嚴重,不能夠不加誅討?!睉椬谡J為言之有理。然而,朝廷正在討伐吳元濟,又與王承宗破裂,所以沒有余暇處治李師道。

  [16]乙丑,李光顏敗于時曲。

  [16]乙丑(二十七日),李光顏在時曲戰(zhàn)敗。

  [17]初,上以嚴綬在河東,所遣裨將多立功,故使鎮(zhèn)襄陽,且督諸軍討吳元濟。綬無他材能,到軍之日,傾府庫,士卒,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又厚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眾萬余人屯境上,閉壁經年,無尺寸功。裴度屢言其軍無政。

  [17]當初,嚴綬在河東時,他派出的副將有許多人立了功勞,所以憲宗讓他鎮(zhèn)守襄陽,并且督促各軍討伐吳元濟。嚴綬沒有別的才能,只是在到軍鎮(zhèn)就任時,竭盡庫存,賞賜將士,多年的積蓄,一時散盡。他又大力賄賂宦官,與他們互相援助。他掌握著襄、鄧、唐、隨、均、房、郢、復八州兵眾一萬多人,駐扎在邊境上,將營壘關閉了一年,沒有立下任何功勞,裴度屢次說他治軍無善政。

  九月,癸酉,以韓弘為淮西諸軍都統。弘樂于自擅,欲倚賊自重,不愿淮西速平。李光顏在諸將中戰(zhàn)最力,弘欲結其歡心,舉大梁城索得一美婦人,教之歌舞絲竹,飾以珠玉金翠,直數百萬錢,遣使遺之。使者先致書。光顏大饗將士,使者進妓,容色絕世,一座盡驚。光顏謂使者曰:“相公愍光顏羈旅,賜以美妓,荷德誠深。然戰(zhàn)士數萬,皆棄家遠來,冒犯白刃,光顏何忍獨以聲色自娛悅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即于席上厚以繒帛贈使者,并妓返之,曰:“為光顏多謝相公,光顏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死無貳矣!”

  九月,癸酉(初五),憲宗任命韓弘為淮西諸軍都統。韓弘喜歡專斷獨行,打算借助敵軍加重自己的地位,不愿意迅速將淮西平定。李光顏在各將領中間作戰(zhàn)最為出力,韓弘打算博取他的歡心,在全大梁城中找到一個漂亮的婦女,教給她唱歌跳舞,彈奏樂器,用珠寶玉石、金銀翡翠將她打扮起來,價值數百萬錢,派遣使者將她贈給李光顏。使者首先書將信交給李光顏,正值李光顏大宴將士。使者將歌妓進獻上來,歌妓的容貌姿色冠絕當代,滿座將士都驚呆了。李光顏告訴使者說:“韓相公同情我客居他鄉(xiāng),賜給我漂亮的歌妓,我蒙受韓相公的恩德誠然深厚。但是,我這里有數萬戰(zhàn)士,都是丟下家庭,遠道而來,在白晃晃的兵器中間沖撞,難道我能夠忍心單獨以嬌聲美色自己娛樂嗎!”說著,他便流下了眼淚,在座的人們也都哭泣起來。李光顏當即在席上贈給使者許多繒帛,連同歌妓也退還給他,還說:“替我多謝韓相公。我已決心以自身為國效命,立誓不肯與忤逆的賊人共存于世間,就是死了,也不會有二心!”

  [18]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東道為兩節(jié)度,以戶部侍郎李遜為襄、復、郢、均、房節(jié)度使;以右羽林大將軍高霞寓為唐、隨、鄧節(jié)度使。朝議以唐與蔡接,故使霞寓專事攻戰(zhàn),而遜調五州之賦以餉之。

  [18]冬季,十月,庚子(初三),朝廷開始將山南東道分成兩個節(jié)度軍府,任命戶部侍郎李遜為襄、復、郢、均、房節(jié)度使,任命右羽林大將軍高霞寓為唐、隨、鄧節(jié)度使。朝臣計議認為唐州與蔡州接壤,所以讓高霞寓專門從事攻伐接戰(zhàn),而讓李遜調發(fā)五州的賦稅來供給高霞寓軍餉。

  [19]辛丑,刑部侍郎權德輿奏:“自開元二十五年修《格式律令事類》后,至今《長行敕》,近刪定為三十卷,請施行。”從之。

  [19]辛丑(初四),刑部侍郎權德輿奏稱:“我整理了自開元二十五年修撰的《格式律令事類》以后的律令格式,直至現行的《長行敕》,于最近刪定為三十卷的新書,請陛下頒行?!睉椬诼爮牧怂慕ㄗh。

  [20]上雖絕王承宗朝貢,未有詔討之。魏博節(jié)度使田弘正屯兵于其境,承宗屢敗之;弘正忿,表請擊之,上不許。表十上,乃聽至貝州。丙午,弘正軍于貝州。

  [20]雖然憲宗不再允許王承宗入朝進貢,但是也沒有頒詔討伐他。魏博節(jié)度使田弘正在王承宗的疆境上屯駐兵馬,而王承宗屢次打敗田弘正軍。田弘正憤怨不平,上表請求進擊王承宗,憲宗不肯答應。田弘正接連十次上表,憲宗才準許他前往貝州。丙午(初九),田弘正在貝州駐扎下來。

  [21]庚戌,東都奏盜焚柏崖倉。

  [21]庚戌(十三日),東都洛陽奏稱強盜焚燒了柏崖倉。

  [22]十一月,壽州刺史李文通奏敗淮西兵。

  [22]十一月,壽州刺史李文通奏稱打敗了淮西兵。

  壬申,韓弘請命眾軍合攻淮西;從之。

  壬申(初五),韓弘請求命令各軍合力攻打淮西,憲宗聽從了他的建議。

  李光顏、烏重胤敗淮西兵于小水,拔其城。

  李光顏與烏重胤在小水打敗淮西兵馬,并且攻克了小水城。

  乙亥,以嚴綬為太子少保。

  乙亥(初八),憲宗任命嚴綬為太子少保。

  盜焚襄州佛寺軍儲。盡徙京城積草于四效以備火。

  強盜焚毀了襄州佛寺內的軍事儲備。朝廷將京城中堆積的干草全部遷移到四周的效區(qū)去,以防備火災。

  丁丑,李文通敗淮西兵于固始。

  丁丑(初十),李文通在固始打敗淮西兵。

  戊寅,盜焚獻陵寢宮、永巷。

  戊寅(十一日),強盜焚毀了獻陵的后殿和長巷。

  [23]詔發(fā)振武兵二千,會義武軍以討王承宗。

  [23]憲宗頒詔征發(fā)振武兵馬兩千人,會合義武軍兵馬,以討伐王承宗。

  [24]己丑,吐蕃款隴州塞,請互市,許之。

  [24]己丑(二十二日),吐蕃與隴州通好,請求雙方進行貿易往來,得到了許可。

  [25]初,吳少陽聞信州人吳武陵名,邀以為賓友,武陵不答。及元濟反,武陵以書諭之曰:“足下勿謂部曲不我欺,人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br />
  [25]當初,吳少陽得知信州人吳武陵卓有名望,便邀請他做自己的賓客和朋友,吳武陵不肯應承。及至吳元濟反叛朝廷后,吳武陵寫書信開導他說:“您可不要以為您的部下不會欺騙您,人們的心情與您是一樣的。既然您可以叛皇上,人們也就打算反叛您。倘若您能夠換到他們的地位上去看待這個問題,人們的心情就非常清楚了?!?/em>

  [26]丁酉,武寧節(jié)度使李愿奏敗李師道之眾。時師道數遣兵攻徐州,敗蕭、沛數縣,愿悉以步騎委都押牙溫人王智興,擊破之。十二月,甲辰,智興又破師道之眾,斬首二千余級,逐北至平陰而還。愿,晟之子也。

  [26]丁酉(三十日),武寧節(jié)度使李愿奏稱打敗李師道的兵馬。當時,李師道屢次派兵攻打徐州,打敗了蕭、沛等好幾個縣。李愿將步兵、騎兵全部交托給都押牙、溫地人王智興,王智興擊敗了李師道軍。十二月,甲辰(初七),王智興又一次打敗李師道的兵馬,斬首兩千多級,追趕敗走的敵軍,直到平陰,才收兵返回。李愿是李晟的兒子。

  [27]東都防御使呂元膺請募山棚以衛(wèi)宮城,從之。

  [27]東都防御使呂元膺請求召募山棚來護衛(wèi)宮城,朝廷聽從了他的建議。

  [28]乙丑,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薨。

  [28]乙丑(二十八日),河東節(jié)度使王鍔去世。

  [29]王承宗縱兵四掠,幽、滄、定三鎮(zhèn)皆苦之,爭上表請討承宗。上欲許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弘靖以為“兩役并興,恐國力所不支,請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為之止,弘靖乃求罷。

  [29]王承宗放縱士兵四處擄掠,幽州、滄州、定州三軍鎮(zhèn)都被攪擾得困苦不堪,爭著上表請求付伐王承宗,憲宗打算答應他們的請求。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弘靖認為:“如果討伐吳元濟與討伐王承宗一并進行,恐怕國家的力量難以支撐下去。請合力平定淮西,然后再去征討恒冀?!睉椬诓豢嫌纱送V拐饔懲醭凶冢谑菑埡刖副阏埱竺獬殑?。

  十一年(丙申、816 )

  十一年(丙申,公元816 年)

  [1] 春,正月,己巳,以弘靖同平章事,充河東節(jié)度使。

  [1] 春季,正月,己巳(初三),憲宗任命張弘靖為同平章事,充任河東節(jié)度使。

  [2] 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奏敗成德兵,拔武強,斬首千余級。

  [2] 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奏稱打敗了成德王承宗的兵馬,攻克了武強,斬首一千余級。

  [3] 庚辰,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錢徽,駕部郎中、知制誥蕭,各解職,守本官。時群臣請罷兵者眾,上患之,故黜徽、以警其余?;眨瑓侨艘?。

  [3] 庚辰(十四日),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錢徽和駕部郎中、知制誥蕭被分別解除了職務,守任原來的官職。當時,群臣中請求停止用兵的人很多,憲宗厭恨他們,所以將錢徽與蕭貶官,以警告其余的人。錢徽是吳地人。

  [4]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東、幽州、義武、橫海、魏博、昭義六道講討。韋貫之屢請先取吳元濟、后討承宗,曰:“陛下不見建中之事乎?始于討魏及齊,而蔡、燕、趙皆應,卒致朱之亂,由德宗不能忍數年之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鄙喜宦?。

  [4] 癸未(十七日),憲宗頒布制書削除王承宗的官職爵位,命令河東、幽州、義武、橫海、魏博、昭義六道進軍討伐王承宗。韋貫之屢次請求首先攻取吳元濟,然后討伐王承宗,他說:“陛下沒有看到建中年間的事情呢?德宗開始時是要討伐魏博田悅和淄青李納,然而,申蔡李希烈、盧龍朱滔、恒冀王武俊都響應田悅與李納,終于導致了朱的變亂,這是由于德宗不能夠將憤恨與抑郁隱忍幾年的時間,而希圖天下太平的功業(yè)迅速完成的原故?。 睉椬诓豢下爮?。

  [5] 甲申,盜斷建陵門戟四十七枝。

  [5] 甲申(十八日),強盜折斷建陵門前的戟四十七枝。

  [6] 二月,西川奏吐蕃贊普卒,新贊普可黎可足立。

  [6] 二月,西川奏稱,吐蕃贊普去世,新贊普可黎可足即位

  [7] 乙巳,以中書舍人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逢吉,玄道之曾孫也。

  [7] 乙巳(九日),憲宗任命中書舍人李逢吉為門下待郎、同平章事。李逢吉是李玄道的曾孫。

  [8] 乙卯,昭義節(jié)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斬首千余級。

  [8] 乙卯(十九月),昭義節(jié)度使郗士美奏稱打敗了成德兵馬,斬首一千余級。

  [9] 南詔勸龍晟淫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棟節(jié)度王嵯巔弒之,立其弟勸利。勸利德嵯顛,賜姓蒙氏,謂之“大容”。容,蠻言兄也。

  [9] 南詔勸龍晟荒淫暴虐,不施德政,官員乃至百姓都怨恨不滿,弄棟節(jié)度王嵯顛將他殺掉,改立了他的弟弟勸利。勸利感激王嵯巔的恩德,賜給他姓氏為蒙氏,稱他為“大容”,“大容”就是蠻語的哥哥。

  [10]己未,劉總破成德兵,斬首千余級。

  [10]己未(二十三日),劉總打敗成德兵馬,斬首一千余級。

  [11]荊南節(jié)度使袁滋父祖墓在朗山,請入朝,欲勸上罷兵。行至鄧州,聞蕭、錢徽貶官;及見上,更以必克勸之,僅得還鎮(zhèn)。

  [11]荊南節(jié)度使袁滋由于父親與祖父的墳墓立在蔡州朗山縣,便請求入京朝見,準備規(guī)勸憲宗停止用兵。來到鄧州時,袁滋得知蕭與錢徽已被貶官,及至見到憲宗以后,他反而規(guī)勸一定要制服淮西,然后便返回荊南去了。

  [12]辛酉,魏博奏敗成德兵,拔其固城;乙丑,又奏拔其鴉城。

  [12]辛酉(二十五日),魏博奏稱打敗了成德兵,攻克了成德的固城。乙丑(二十九日)魏博又一次奏稱攻克了成德的的鴉城。

  [13]三月,庚午,太后崩。辛未,敕以國哀,諸司公事權取中書門下處分,不置攝冢宰。

  [13]三月,庚午(初四),太后王氏駕崩。辛未(初五),憲宗頒布敕書說,由于遭逢國喪,各有關部門的公務姑且聽候中書、門下處理,不再設置攝冢宰。

  [14]壽州團練使李文通奏敗淮西兵于固始,拔山。己卯,唐鄧節(jié)度使高霞寓奏敗淮西兵于朗山,斬首千余級,焚二柵。

  [14]壽州團練使李文通奏稱在固始打敗淮西兵,攻克了山。己卯(十三日),唐鄧節(jié)度使高霞寓奏稱在朗山縣打敗淮西兵,斬首一千余級,還焚毀了兩處柵壘。

  [15]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圍樂壽。

  [15]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包圍了樂壽。

  [16]夏,四月,庚子,李光顏、烏重胤奏敗淮西兵于陵云柵,斬首三千級。

  [16]夏季,四月,庚子(初五),李光顏與烏重胤奏稱在陵云柵打敗淮西兵,斬首三千級。

  [17]辛亥,司農卿皇甫以兼中丞權判度支。始以聚斂得幸。

  [17]辛亥(十六日),司農卿皇甫因兼任中丞而暫理判度支?;矢拇艘运压呜斬浂玫綄櫺摇?/em>

  [18]乙卯,劉總奏破成德兵于深州,斬首二千五百級。乙丑,義武節(jié)度使渾鎬奏破成德兵于九門,殺千余人。鎬,之子也。

  [18]乙卯(二十日),劉總奏稱在深州打敗成德兵,斬首二千五百級。乙丑(三十日),義武節(jié)度使渾鎬奏稱在九門打敗成德兵,斬殺一千多人。渾鎬是渾的兒子。

  [19]宥州軍亂,逐刺史駱怡;夏州節(jié)度使田進討平之。

  [19]宥州的軍隊發(fā)生了變亂,趕走了刺史駱怡。夏州節(jié)度使田進前去討伐,將變亂平定。

  [20]五月,壬申,李光顏、烏重胤奏敗淮西兵于陵云柵,斬首二千余級。

  [20]五月,壬申(初七),李光顏、烏重胤奏稱在陵云柵打敗淮西兵,斬首兩千多級。

  [21]六月,甲辰,高霞寓大敗于鐵城,僅以身免。時諸將討淮西者,勝則虛張殺獲,敗則匿之;至是,大敗不可掩,始上聞,中外駭愕。宰相入見,將勸上罷兵,上曰:“勝負兵家之常,今但當論用兵方略,察將帥之不勝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于是獨用裴度之言,他人言罷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21]六月,甲辰(初十),高霞寓在鐵城大敗,僅僅使自己幸免于難。當時,討伐淮西的諸位將領,打了勝仗便憑空夸大殺傷俘獲的數額,打了敗仗便將實情隱瞞下來。至此,巨大的失敗已無法掩蓋,這才往上奏報,朝廷內外都很驚異。宰相們入朝進見,準備勸說憲宗停止用兵,憲宗說:“勝敗乃兵家常事,現在只應該討論使用兵力的方略,察明不能夠勝任的將帥,將他們撤換下來,發(fā)現哪里軍糧不充足,便去幫助哪里。難道能因為一個將領失利了,便忙著商議停止用兵嗎?”于是,憲宗唯獨采用了裴度的進言,其他主張停止用兵者的言論也逐漸平息了。己酉(十五日),高霞寓退兵防守唐州。

  上責高霞寓之敗,霞寓稱李遜應接不至。秋,七月,貶霞寓為歸州刺史,遜亦左遷恩王傅。以河南尹鄭權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以荊南節(jié)度使袁滋為彰義節(jié)度、申。光。蔡。唐。隨。鄧觀察使,以唐州為理所。

  憲宗責問高霞寓兵敗之事,高霞寓聲稱李遜沒有前來接應。秋季,七月,憲宗將高霞寓貶為歸州刺史,李遜也被降職為恩王傅。同時,憲宗任命河南尹鄭權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任命荊南節(jié)度使袁滋為彰義節(jié)度使和申、光、蔡、唐、隨、鄧觀察使,以唐州作為治所。

  壬午,宣武軍奏破郾城之眾二萬,殺二千余人,捕虜千余人。

  壬午(十八日),宣武軍奏稱打敗郾城的兩萬兵馬,殺掉兩千多人,俘獲一千多人。

  [22]田弘正奏破成德兵于南宮,殺二千余人。

  [22]田弘正奏稱在南宮打敗成德兵,殺掉兩千多人。

  [23]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貫之,性高簡,好甄別流品,又數請罷用兵;左補闕張宿毀之于上,云其朋黨,八月,壬寅,貫之罷為吏部侍郎。

  [23]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貫之,生性清高孤傲,喜歡鑒別官員們的類別,又曾好幾次請求停止用兵。左補闕張宿在憲宗面前誹謗他,說他屬于朋黨集團。八月,壬寅(初九),韋貫之被罷為吏部侍郎。

  [24]諸軍討王承宗者互相觀望,獨昭義節(jié)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壓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眾于柏鄉(xiāng),殺千余人,降者亦如之,為三壘以環(huán)柏鄉(xiāng)。

  [24]討伐王承宗的各支軍隊互相觀望,只有昭度節(jié)使郗士美率領精銳兵馬迫近了成德的疆境。己未(二十六日),郗士美奏稱在柏鄉(xiāng)大破王承宗的兵馬,殺掉一千多人,投降的人也與此相當,已經在三處建起營壘,將柏鄉(xiāng)環(huán)繞起來。

  [25]庚申,葬莊憲皇后于豐陵。

  [25]庚申(二十七日),憲宗將莊憲皇后安葬在豐陵。

  [26]九月,乙亥,右拾遺獨孤朗坐請罷兵,貶興元府倉曹。朗,及之子也。

  [26]九月,乙亥(十三日),右拾遺獨孤朗因請求停止用兵而獲罪,被貶為興元府倉曹。獨孤朗是獨孤及的兒子。

  [27]饒州大水,漂失四千七百戶。

  [27]饒州發(fā)生嚴重水災,淹沒并沖散了四千七百戶人家。

  [28]丙子,以韋貫之為湖南觀察使,猶坐前事也。辛巳,以吏部侍郎韋、考功員外郎韋處厚等皆為遠州刺史,張宿讒之,以為貫之之黨也。,見素之孫;處厚,之九世孫也。

  [28]丙子(十四月),憲宗任命韋貫之為湖南觀察使,這仍然是對他不久前請求停止用兵的懲罰。辛巳(十九日),憲宗將吏部侍郎韋、考功員外郎韋處厚等人全部任命為邊遠各州刺史,這是由于張宿詆毀他們,說他們是韋貫之的同伙。韋是韋見素的孫子。韋處厚是韋的九世孫。

  [29]乙酉,李光顏、烏重胤奏拔吳元濟陵云柵。丁亥,光顏又奏拔石、越二柵;壽州奏敗殷城之眾,拔六柵。

  [29]乙酉(二十三日),李光顏與烏重胤奏稱攻克了吳元濟的陵云柵。丁亥(二十五日),李光顏又一次奏稱攻占了石、越二柵壘,壽州奏稱打敗了殷城的兵馬,攻克六處柵壘。

  [30]冬,十一月,壬戌朔,容管奏黃洞蠻為寇。乙丑,邕管奏擊黃洞蠻,卻之,復賓、蠻等州。

  [30]冬季,十一月,壬戌朔(初一),容管奏稱黃洞蠻人侵擾地方。乙丑(初四),邕管奏稱進擊黃洞蠻人,并且打退了他們,收復了賓州和蠻州等地。

  [31]丙寅,加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同平章事。

  [31]丙寅(初五),憲宗加封幽州節(jié)度使劉總為同平章事。

  [32]李師道聞拔陵云柵而懼,詐請輸款;上以力未能討,加師道檢校司空。

  [32]李師道因得知官軍攻克了陵云柵而恐懼,便假裝請求歸附。憲宗因討伐他的力量尚不具備,便加封李師道為檢校司空。

  [33]王鍔家二奴告鍔子稷改父遺表,匿所獻家財,上命鞫于內仗,遣中使詣東都檢括鍔家財。裴度諫曰:“王鍔既沒,其所獻之財已為不少。今又因奴告檢括其家,臣恐諸將帥聞之,各以身后為憂。”上遽止使者。己巳,以二奴付京兆,杖殺之。

  [33]王鍔家中的兩個奴仆,告發(fā)王鍔的兒子王稷篡改父親死前留下的表章,隱瞞了應當進獻的家財,憲宗命令在內仗審訊王稷,派遣中使前往洛陽去核查王鍔家中的資財。裴度進諫說:“王鍔已經去世,他進獻的資財也已不少?,F在又要因奴仆的告發(fā)而去核查他的家產,我恐怕各將帥得知這一消息后,都要為自己去世后的事情擔心了?!睉椬谶B忙阻止使者前往。己巳(初八),憲宗將兩個奴仆交付京兆府,將他們杖打而死。

  [34]庚午,以給事中柳公綽為京兆尹。公綽初赴府,有神策小將躍馬橫沖前導,公綽駐馬,杖殺之。明日,入對延英,上色甚怒,詰其專殺之狀,對曰:“陛下不以臣無似,使待罪京兆。京兆為輦轂師表,

  今視事之初,而小將敢爾唐突,此乃輕陛下詔命,非獨慢臣也。臣知杖無禮之人,不知其為神策軍將也?!吧显唬骸焙尾蛔??“對曰:”臣職當杖之,不當奏。“上曰:”誰當奏者?“對曰:”本軍當奏;若死于街衢,金吾街使當奏;在坊內,左右巡使當奏?!吧蠠o以罪之,退,謂左右曰:”汝曹須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34]庚午(初九),憲宗任命給事中柳公綽為京兆尹。柳公綽上任去公府途中,有一個神策軍的下級將官躍馬橫沖開路的儀仗,柳公綽止住坐騎,命人將他杖打而死。第二天,柳公綽進入延英殿奏對,憲宗滿面怒容,責問柳公綽擅自殺人的情況,柳公綽回答說:“陛下不認為我不賢能,讓我在京兆府任職。京兆尹是京城的表率,現在我剛剛就任,一個下級軍官竟敢如此橫沖直撞,這是輕視陛下的詔命,并不只是輕慢了我本人。我只知道杖打不守禮數的人,不知道他是神策軍的將領?!睉椬谡f:“你為什么不將此事奏報?”柳公綽回答說:“我的職權是應當杖打他,不是應當上奏。”憲宗說:“什么人應當上奏?”柳公綽回答說:“遭受杖打的人的所屬部隊應當上奏。倘若此人死在街道上,金吾街使應當上奏。倘若此人死在坊市里邊,左右巡使應當上奏?!睉椬跓o法責罰他,退朝以后,對周圍的人們說:“你們必須小心此人,連朕也畏懼他呢?!?br />
  [35]討淮西諸軍近九萬,上怒諸將久無功,辛巳,命知樞密梁守謙宣慰,因留監(jiān)其軍,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以勸死事。庚寅,先加李光顏等檢校官,而詔書切責,示以無功必罰。

  [35]討伐淮西各軍有將近九萬人,憲宗惱怒各將領長時間不能取得成功,辛巳(二十日),命令知樞密梁守謙前去安撫將士,就此留下來監(jiān)督各軍,還交給他五百份空著姓名的委任官職的文憑及金帛等,以勉勵人們?yōu)閲?。庚寅(二十九日),憲宗首先給李光顏等人加封散官,然后在詔書中嚴厲責備他們,向他們表示,如果不能取得成功,一定要遭受懲處。

  [36]辛卯,李文通奏敗淮西兵于固始,斬首千余級。

  [36]辛卯(三十日),李文通奏稱在固始打敗淮西兵,斬首一千余級。

  [37]十二月,壬寅,程執(zhí)恭奏敗成德兵于長河,斬首千余級。

  [37]十二月,壬寅(十一日),程執(zhí)恭奏稱在長河打敗淮西兵馬,斬首一千余級。

  [38]義武節(jié)度使渾鎬與王承宗戰(zhàn)屢勝,遂引全師壓其境,距恒州三十里而軍。承宗懼,潛遣兵入鎬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內顧而搖。會中使督其戰(zhàn),鎬引兵進薄恒州,與承宗戰(zhàn),大敗,奔還定州。丙午,詔以易州刺史陳楚為義武節(jié)度使,軍中聞之,掠鎬及家人衣,至于倮露。陳楚馳入定州,鎮(zhèn)遏亂者,斂軍中衣以歸鎬,以兵衛(wèi)送還朝。楚,定州人,張茂昭之甥也。

  [38]義武節(jié)度使渾鎬與王承宗交戰(zhàn),屢次取得勝利,于是率領全軍進副成德的疆境,在距離恒州三十里處駐扎。王承宗害怕,便暗中派兵進入渾鎬的疆境,燒殺劫掠城鎮(zhèn)。渾鎬軍因人心顧念家鄉(xiāng)而開始發(fā)生動搖。適值中使前來督戰(zhàn),渾鎬領兵迫近恒州,與王承宗交戰(zhàn),遭到嚴重的失敗,便逃回定州。丙午(十五日),憲宗頒詔任命易州刺史陳楚為義武節(jié)度使。軍中將士得知消息后,搶劫渾鎬及其家人的衣服,以至讓他們赤身露體。陳楚策馬奔入定州,壓住了變亂的人眾,收回軍中將士搶去的衣服,交還給渾鎬,派出兵員護送他返回朝廷。陳楚是定州人,張茂昭的外甥。

  [39]丁未,以翰林學士王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39]丁未(十六日),憲宗任命翰林學士王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40]袁滋至唐州,去斥候,止其兵不使犯吳元濟境,元濟圍其新興柵,滋卑辭以請之,元濟由是不復以滋為意。朝廷知之,甲寅,以太子詹事李為唐、隨、鄧節(jié)度使。,聽之兄也。

  [40]袁滋來到唐州后,撤除了崗哨,不讓他的士兵去侵犯吳元濟的疆境。吳元濟包圍了袁滋的新興柵,袁滋便以恭敬謙虛的言詞請求他撤圍。從此,吳元濟不再把袁滋放在心上。朝廷得到這一消息后,甲寅(二十三日),任命太子詹事李為唐、隨、鄧節(jié)度使。李是李聽的哥哥。

  [41]初置淮、潁水運使。楊子院米自淮陰溯淮入潁,至項城入,輸于郾城,以饋討淮西諸軍,省汴運之費七萬余緡。

  [41]朝廷初次設置淮、潁水運使。該使負責將楊子院的糧米從淮陰上溯淮水而進入潁水,到達項城以后轉入水,轉運到郾城,用來供應討伐淮西各軍的口糧,節(jié)省了汴水漕運費用七萬多緡。

  [42]己未,容管奏黃洞蠻屠巖州。

  [42]己未(二十八日),容管奏稱黃洞蠻人屠殺巖州。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 leeflamesbasketballcamps.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