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jì)二十二孝宗穆皇帝中之下永和十一年（乙卯、355 ）

　　晉紀(jì)二十二晉穆帝永和十一年（乙卯，公元355 年）

　　[1] 春，正月，故仇池公楊毅弟宋奴使其姑子梁式王刺殺楊初；初子國誅式王及宋奴，自立為仇池公?；笢乇韲鵀殒?zhèn)北將軍、秦州刺史。

　　[1] 春季，正月，從前仇池公楊毅的弟弟楊宋奴派他姑姑的兒子梁式王刺殺楊初。楊初的兒子楊國殺掉了梁式王的楊宋奴，自立為仇池公?；笢厣媳碚埱笕蚊鼦顕鵀殒?zhèn)北將軍、秦州刺史。

　　[2] 二月，秦大蝗，百草無遺，牛馬相啖毛。

　　[2] 二月，前秦發(fā)生嚴(yán)重蝗災(zāi)，百草無遺，牛馬互相啃食身上的毛。

　　[3] 夏，四月，燕主俊自和龍還薊。先是，幽、冀之人以俊為東遷，互相驚擾，所在屯結(jié)。群臣請討之，俊曰：“群小以朕東巡，故相惑為亂耳；今朕既至，尋當(dāng)自定，不足討也?！?br />
　　[3] 夏季，四月，前燕主慕容俊從和龍返回薊城。在此之前，幽州、冀州的百姓以為慕容俊已經(jīng)東遷和龍，因此互相侵?jǐn)_，據(jù)地結(jié)集。慕容俊返回后，群臣請求討伐他們，慕容俊說：“這幫小人因為朕去東部地區(qū)巡視，所以才互相猜忌作亂。如今朕已返回，用不了多久他們自己就會安定，不值得去討伐?！?/em>

　　[4] 蘭陵太守孫黑、濟北太守高柱、建興太守高及秦河內(nèi)太守王會、黎陽太守韓高皆以郡降燕。

　　[4] 蘭陵太守孫黑、濟北太守高柱、建興太守高，以及前秦河內(nèi)太守王會、黎陽太守韓高全都投降了前燕，將所據(jù)之郡拱手相讓。

　　[5] 秦淮南王生幼無一目，性粗暴。其祖父洪嘗戲之曰：“吾聞瞎兒一淚，信乎？”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淚也。”洪大驚，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棰！”洪謂其父健曰：“此兒狂悖，宜早除之；不然，必破人家?！苯⒅〉苄壑怪唬骸皟洪L自應(yīng)改，何可遽爾！”及長，力舉千鈞，手格猛獸，走及奔馬，擊刺騎射，冠絕一時。獻(xiàn)哀太子卒，強后欲立少子晉王柳；秦主健以讖文有“三羊五眼”，乃立生為太子。以司空、平昌王菁為太尉，尚書令王墮為司空，司隸校尉梁楞為尚書令。

　　[5] 前秦淮南王苻生小時喪失了一只眼睛，性情暴烈。他的祖父苻洪曾經(jīng)和他開玩笑說：“我聽說瞎兒只有一只眼流淚，真的嗎？”苻生聽后發(fā)怒了，拔出佩刀就刺向自己的瞎眼，鮮血直流，說：“這也是一只眼的眼淚！”苻洪見狀十分震驚，用鞭子打他。苻生說：“我生性能夠忍耐刀矛，但不堪忍受鞭打！”苻洪對苻生父親苻健說：“這個兒子狂暴悖逆，應(yīng)該盡早除掉他，不然，一定會導(dǎo)致家破人亡?！避藿≌郎?zhǔn)備殺掉苻生，苻健的弟弟苻雄勸阻說：“兒子長大以后自然就會改變，怎么能這樣急不可耐呢！”等到苻生長大以后，能夠力舉千鈞，徒手與猛獸搏斗，跑起來趕得上奔馳的駿馬，擊刺騎射各種武藝，全都冠絕一時。太子苻萇死后，強太后想立小兒子晉王苻柳，前秦國主苻健認(rèn)為讖文中有“三羊五眼”的字樣，于是就立苻生為太子。任命司空、平昌王苻菁為太尉，尚書令王墮為司空，司隸校尉梁楞為尚書令。

　　[6] 姚襄所部多勸襄北還，襄從之。五月，襄攻冠軍將軍高季于外黃，會季卒，襄進據(jù)許昌。

　　[6] 姚襄的部下大多都勸他北返，姚襄聽從了。五月，姚襄在外黃攻打晉朝冠軍將軍高季，恰好這時高季去世了，姚襄便進軍占據(jù)了許昌。

　　[7] 六月，丙子，秦主健寢疾。庚辰，平昌公菁勒兵入東宮，將殺太子生而自立。時生侍疾西宮，菁以為健已卒，攻東掖門。健聞變，登端門，陳兵自衛(wèi)。眾見健惶懼，皆舍仗逃散。健執(zhí)菁，數(shù)而殺之，余無所問。

　　[7] 六月，丙子（初六），前秦國主苻健患病，臥床不起。庚辰（初十），平昌王苻菁率兵進入東宮，準(zhǔn)備殺掉太子苻生而自立。這時苻生正在西宮服侍患病的苻健，苻菁以為苻健已經(jīng)死了，便攻打東掖門。苻健聽到變故的消息后，登上端門，布署兵力自衛(wèi)。苻菁的兵眾看見苻健后十分惶恐害怕，全都丟下武器四處逃散。苻健抓到了苻菁，數(shù)說了他的罪行后把他殺死，其余的人不加以追究。

　　壬午，以大司馬、武都王安都督中外諸軍事。甲申，健引太師魚遵、丞相雷弱兒、太傅毛貴、司空王墮、尚書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純、吏部尚書辛牢等受遺詔輔政。健謂太子生曰：“六夷酋帥及大臣執(zhí)權(quán)者，若不從汝命，宜漸除之?！?br />
　　壬午（十二日），前秦任命大司馬、武都王苻安為都督中外諸軍事。甲申（十四日），苻健召喚太師魚遵、丞相雷弱兒、太傅毛貴、司空王墮、尚書令梁楞、左仆射梁安、右仆射段純、吏部尚書辛牢等人前來接受遺詔輔佐朝政。苻健對太子苻生說：“六夷酋長將帥以及大臣中握有權(quán)力的人，如果不聽從你的命令，就應(yīng)該逐漸把他除掉。”

　　臣光曰：顧命大臣，所以輔導(dǎo)嗣子，為之羽翼也。為之羽翼而教使翦之，能無斃乎！知其不忠，則勿任而已矣；任以大柄，又從而猜之，鮮有不召亂者也。

　　臣司馬光曰：天子臨終前之所以要囑托大臣輔政，是要靠他們來輔佐教導(dǎo)太子，以作為太子的羽翼。既然是羽翼卻又告訴太子翦殺他們，能不自取滅亡嗎！如果知道他不忠誠，不加以任用就可以了；既然委之以重任，而又橫加猜忌，沒有不招來禍亂的。

　　[8] 乙酉，健卒；謚曰景明皇帝，廟號高祖。丙戌，太子生即位，大赦，改元壽光。群臣奏曰：“未逾年而改元，非禮也?！鄙F推議主，得右仆射段純，殺之。

　　[8] 乙酉（十五日），苻健去世。謚號為景明皇帝，廟號為高祖。丙戌（十六日），太子苻生即位，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壽光。群臣上奏說：“即位不滿一年就改年號，不合乎古禮?！避奚軕嵟谑蔷蜕钊胱凡樘嶙h的主謀，查到了右仆射段純，殺掉了他。

　　[9] 秋，七月，以吏部尚書周閔為左仆射。

　　[9] 秋季，七月，東晉朝廷任命吏部尚書周閔為左仆射。

　　[10]或告會稽王昱曰：“武陵王第中大修器仗，將謀非常?！标乓愿嫣Ｍ醣胫胫唬骸拔淞晖踔?，盡于馳騁畋獵而已耳，深愿靜之，以安異同之論，勿復(fù)以為言！”昱善之。

　　[10]有人向會稽王司馬昱報告說：“武陵王司馬的宮中大量準(zhǔn)備武器，看來將要圖謀政變?！彼抉R昱把這一消息告訴了太常王彪之，王彪之說：“武陵王的志向，全都在馳騁狩獵方面而已，愿您安靜下來，以平息各種議論，不要再提這事了！”司馬昱覺得此話有理。

　　[11]秦主生尊母強氏曰皇太后，立妃梁氏為皇后。梁氏，安之女也。以其嬖臣太子門大夫南安趙韶為右仆射，太子舍人趙誨為中護軍，著作郎董榮為尚書。

　　[11]前秦國主苻生尊奉母親強氏為皇太后，立妃子梁氏為皇后。梁氏是梁安的女兒。任命他的寵臣太子門大夫、南安人趙韶為右仆射，太子舍人趙誨為中護軍，著作郎董榮為尚書。

　　[12]涼王祚淫虐無道，上下怨憤。祚惡河州刺史張之強，遣張掖太守索孚代守罕，使討叛胡，又遣其將易揣、張玲帥步騎萬三千以襲。張掖人王鸞知術(shù)數(shù)，言于祚曰：“此軍出，必不還，涼國將危；”并陳祚三不道。祚大怒，以鸞為言，斬以徇。鸞臨刑曰：“我死，軍敗于外，王死于內(nèi)，必矣！”祚族滅之。聞之，斬孚，起兵擊祚，傳檄州郡，廢祚，以侯還第，復(fù)立涼寧侯曜靈。易揣、張玲軍始濟河，擊破之。揣等單騎奔還，軍躡之，姑臧振恐。驍騎將軍敦煌宋混兄，與祚有隙；懼禍。八月，混與弟澄西走，合眾萬余人以應(yīng)，還向姑臧。祚遣楊秋胡將曜靈于東苑，拉其腰而殺之，埋于沙坑，謚曰哀公。

　　[12]前涼王張祚淫虐無道，上上下下對他都非常怨恨憤怒。張祚憎恨河州刺史張的強大，便派張掖太守索孚代替張鎮(zhèn)守罕，派張去討伐反叛的胡人，又叛手下的將領(lǐng)易揣、張玲率領(lǐng)步兵騎兵一萬三千人去襲擊張。張掖人王鸞懂得陰陽占卜之術(shù)，對張祚說：“這支部隊一定是有出無還，涼國將要危險了?！蓖瑫r還歷數(shù)了張祚三方面的不義之舉。張祚聽后勃然大怒。便以王鸞宣揚妖言為罪名，將他斬首示眾。王鸞臨刑前說：“我死了以后，軍隊敗于外，國王死于內(nèi)，必定如此！”張祚把他整個家族的人全都?xì)⑺?。張聽說這一消息后，殺掉了索孚，起兵攻打張祚。他將討伐檄文傳遞到各州郡，宣稱廢除張祚，讓他以侯爵的身份回家，重新立涼寧侯張曜靈為王。易揣、張玲的軍隊剛剛渡過黃河，張就擊敗了他們。易揣等人單身匹馬往回逃奔，張的軍隊緊追不舍，姑臧城里的人都感到震驚害怕。驍騎將軍、敦煌人宋混的哥哥宋和張祚有矛盾，宋混害怕張祚加禍于己。八月，宋混和他的弟弟宋澄向西逃走，聚集了數(shù)萬人以后又掉頭開向姑臧，以策應(yīng)張。張祚派楊秋胡把張曜靈帶到東苑，扳斷他的腰肢后把他斬殺了，尸體埋在沙坑當(dāng)中，定謚號為哀公。

　　[13]秦主生封衛(wèi)大將軍黃眉為廣平王，前將軍飛為新興王，皆素所善也。征大司馬武都王安領(lǐng)太尉。以晉王柳為征東大將軍、并州牧，鎮(zhèn)蒲阪；魏王為鎮(zhèn)東大將軍、豫州牧，鎮(zhèn)陜城。

　　[13]前秦國主苻生封衛(wèi)大將軍苻黃眉為廣平王，封前將軍苻飛為新興王，這兩人都是他平常所喜歡的。征召大司馬武都王苻安兼太尉。任命晉王苻柳為征東大將軍、并州牧，鎮(zhèn)守蒲阪，任命魏王苻為鎮(zhèn)東大將軍、豫州牧，鎮(zhèn)守陜城。

　　中書監(jiān)胡文、中書令王魚言于生曰：“比有星孛于大角，熒惑入東井。大角，帝坐；東井，秦分；于占不出三年，國有大喪，大臣戮死；愿陛下修德以禳之！”生曰：“皇后與朕對臨天下，可以應(yīng)大喪矣。毛太傅、梁車騎、梁仆射受遺輔政，可以應(yīng)大臣矣?！本旁拢鷼⒘汉蠹懊F、梁楞、梁安。貴，后之舅也。

　　中書監(jiān)胡文、中書令王魚對苻生進言說：“近來異星劃過大角星座，火星進入井宿。大角，是帝王的星座；井宿，則是前秦國分野。經(jīng)過占卜，不出三年國家就會出現(xiàn)帝王、皇后死亡，大臣被殺的事情。愿陛下修行德性以避免喪亂的出現(xiàn)！”苻生說：“皇后和朕一起統(tǒng)治天下，可以應(yīng)驗大喪的出現(xiàn)。太傅毛貴、車騎將軍梁楞、左仆射梁安接受遺詔輔佐朝政，可以應(yīng)驗大臣的結(jié)局。”九月，苻生便殺掉了皇后梁氏以及毛貴、梁楞、梁安。毛貴是皇后的舅舅。

　　右仆射趙韶、中護軍趙誨，皆洛州刺史俱之從弟也，有寵于生，乃以俱為尚書令。俱固辭以疾，謂韶、誨曰：“汝等不復(fù)顧祖宗，欲為滅門之事！毛、梁何罪，而誅之？吾何功，而代之？汝等可自為，吾其死矣！”遂以憂卒。

　　右仆射趙韶、中護軍趙誨，都是洛州刺史趙俱的堂弟，得寵于苻生，于是苻生便任命趙俱為尚書令。趙俱以患病為由堅決推辭，并對趙韶、趙誨說：“你們不顧及祖宗了，想要干滅門之事啊！毛、梁等人何罪之有，而殺了他們？我何功之有，而取代他們？你們可以自以為是，我大概快要死了！”于是趙俱憂郁而死。

　　[14]涼宋混軍于武始大澤，為曜靈發(fā)哀。閏月，混軍至姑臧，涼王祚收張弟琚及子嵩，將殺之。琚、嵩聞之，募市人數(shù)百，揚言：“張祚無道，我兄大軍已至城東，敢舉手者誅三族！”遂開西門納混兵。領(lǐng)軍將軍趙長等懼罪，入閣呼張重華母馬氏出殿，立涼武侯玄靚為主。易揣等引兵入殿，收長等，殺之。祚按劍殿上，大呼，叱左右力戰(zhàn)。祚素失眾心，莫肯為之斗者，遂為兵人所殺。混等梟其首，宣示中外，暴尸道左，城內(nèi)咸稱萬歲。以庶人禮葬之，并殺其二子?；臁㈣⑸闲n為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赦境內(nèi)，復(fù)稱建興四十三年。時玄靚始七歲。

　　[14]前涼宋混的部隊駐扎在武始的大湖邊，哀悼張曜錄。閏六月，宋混的部隊抵達(dá)姑臧，前涼王張祚拘捕了張的弟弟張琚及兒子張嵩，準(zhǔn)備要殺掉他們。張琚、張嵩聽說后，招募了城里的數(shù)百人，公開宣稱：“張祚無道，我哥哥的大軍已抵達(dá)城東，敢動手殺我們的人誅滅三族！”于是打開西城門讓宋混的軍隊進城。領(lǐng)軍將軍趙長等人因有請立張祚的罪行，十分害怕，他們?nèi)雽m請張重華的母親馬氏登堂升殿，立涼武侯張玄靚為國主。易揣等人率兵進入殿堂，拘捕了趙長等人，殺掉了他們。張祚在殿堂上扶劍大喊，命令左右的人奮力戰(zhàn)斗。張祚平時失掉了民心，這時沒有人肯為他去戰(zhàn)斗，于是被士兵殺掉。宋混等人砍下了他的首級示眾，公告宮廷內(nèi)外，張祚暴尸于路旁，城里的人們都高呼萬歲。宋混等人把張祚以普通百姓的規(guī)格埋葬，并且殺了他的兩個兒子。宋混、張琚上書東晉朝廷請立張玄靚為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在境內(nèi)實行大赦，紀(jì)年恢復(fù)為建興四十三年。這時張玄靚剛七歲。

　　張至姑臧，推玄靚為涼王，自為使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尚書令、涼州牧、張掖郡公，以宋混為尚書仆射。隴西人李儼據(jù)郡，不受命，用江東年號，眾多歸之。遣其將牛霸討之。未至，西平人衛(wèi)亦據(jù)郡叛，霸兵潰，奔還。遣弟琚擊，敗之。酒泉太守馬基起兵以應(yīng)，遣司馬張姚、王國擊斬之。

　　張抵達(dá)姑臧，推戴張玄靚為前涼王，自己則為使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尚書令、涼州牧、張掖郡公，任命宋混為尚書仆射。隴西人李儼據(jù)守自己所在的郡，不授受張的命令，仍然用東晉的年號，歸附他的民眾很多。張派他的將領(lǐng)牛霸討伐李儼，還沒有到達(dá)，西平人衛(wèi)也占據(jù)自己的郡反叛，牛霸的兵眾潰散，掉頭逃奔。張派弟弟張琚攻擊衛(wèi)，打敗了他。酒泉太守馬基起兵響應(yīng)衛(wèi)，張派司馬張姚、王國前去攻打，殺掉了馬基。

　　[15]冬，十月，以豫州刺史謝尚督并、冀、幽三州，鎮(zhèn)壽春。

　　[15]冬季，十月，東晉朝廷任命豫州刺史謝尚總督并、冀、幽三州，鎮(zhèn)守壽春。

　　[16]鎮(zhèn)北將軍段龕與燕主俊書，抗中表之儀，非其稱帝?？∨?，十一月，以太原王恪為大都督、撫軍將軍，陽鶩副之，以擊龕。

　　[16]鎮(zhèn)北將軍段龕給前燕國主慕容俊寫信，使用中表親戚的儀禮，對他稱帝加以非難。慕容俊見信后大怒。十一月，任命太原王慕容恪為大都督、撫軍將軍，以陽鶩作為他的副手，去攻打段龕。

　　[17]秦以辛牢守尚書令，趙韶為左仆射，尚書董榮為右仆射，中護軍趙誨為司隸校尉。

　　[17]前秦任命辛牢代理尚書令，任命趙韶為左仆射，尚書董榮為右仆射，中護軍趙誨為司隸校尉。

　　[18]十二月，高句麗王釗遣使詣燕納質(zhì)修貢，以請其母。燕主俊許之，遣殿中將軍刁龕送釗母周氏歸其國；以釗為征東大將軍、營州刺史，封樂浪公，王如故。

　　[18]十二月，高句麗國王釗派遣使者來到前燕進獻(xiàn)貢奉，以此請求準(zhǔn)許他的母親返回。前燕國主慕容同意了，派殿中將軍刁龕送釗的母親周氏回國。任命釗為征東大將軍、營州刺史，并封為樂浪公，高句麗王的稱號則仍舊保留。

　　[19]上黨人馮鴦逐燕太守段剛，據(jù)安民城，自稱太守，遣使來降。

　　[19]上黨人馮鴦趕走了前燕太守段剛，占據(jù)了安民城，自稱太守，派遣使者來向東晉投降。

　　[20]秦丞相雷弱兒性剛直，以趙韶、董榮亂政，每公言于朝，見之常切齒。韶、榮譖之于秦主生，生殺弱兒及其九子、二十七孫。于是諸羌皆有離心。

　　[20]前秦丞相雷弱兒性格剛烈耿直，因為趙韶、董榮敗壞朝政，他經(jīng)常在朝廷公開議論，看見這兩人就咬牙切齒。趙韶、董榮便向前秦國主苻生進讒言誣陷雷弱兒。苻生于是殺掉了雷弱兒及其九個兒子、二十七個孫子。各羌族部落因此對前秦產(chǎn)生了離心。

　　生雖諒陰，游飲自若，彎弓露刃，以見朝臣，錘鉗鋸鑿，可以害人之具，備置左右。即位未幾，后妃、公卿已下至于仆隸，凡殺五百余人，截脛、拉脅、鋸項、刳胎者，比比有之。

　　苻生雖然在為苻健居表，但游玩酣飲如常，在朝接見大臣們時，總是佩刀帶箭，錘、鉗、鋸、鑿等可以殘害人的刑具，全都放在周圍。即位沒多久，后妃、公卿以下至于奴仆，被殺掉的總共有五百多人；被截下小腿、折斷胸肋、鋸斷脖子、剖開孕腹的人，比比皆是。

　　[21]燕主俊以段龕方強，謂太原王恪曰：“若龕遣軍拒河，不得渡者，可直取呂護而還?！便》智草p軍先至河上，具舟楫以觀龕志趣。龕弟羆，驍勇有智謀，言于龕曰：“慕容恪善用兵，加之眾盛，若聽其濟河，進至城下，恐雖乞降，不可得也。請兄固守，羆帥精銳拒之于河，幸而戰(zhàn)捷，兄帥大眾繼之，必有大功。若其不捷，不若早降，猶不失為千戶侯也?！饼惒粡摹Ａ`固請不已，龕怒，殺之。

　　[21]前燕國主慕容俊考慮到段龕勢力正強，對太原王慕容恪說：“如果段龕派軍隊在黃河抵御，你們無法渡河的話，可以直接去捉拿呂護后返回?！蹦饺葶》謩e派遣輕裝部隊先到達(dá)黃河岸邊，準(zhǔn)備渡河舟船，用以觀察段龕的動向，段龕的弟弟段羆，勇猛善戰(zhàn)而且多智多謀，他對段龕進言說：“慕容恪善于用兵，再加上他兵力眾多，如果聽任他渡過黃河，進軍城下，恐怕我們想請求投降，也不能被允許了。請哥哥你固守城池，讓段羆我率領(lǐng)精銳部隊在黃河抵御，如果戰(zhàn)斗有幸獲勝，哥哥再率領(lǐng)大部隊跟進，一定會大舉成功。如果戰(zhàn)斗沒有獲勝，不如及早投降，大約還可以保住千戶侯的地位?！倍锡悰]有聽從。段羆依然堅持請求，激怒了段龕，把段羆殺掉了。

　　十二年（丙辰、356 ）

　　十二年（丙辰，公元356 年）

　　[1] 春，正月，燕太原王恪引兵濟河，未至廣固百余里，段龕帥眾三萬逆戰(zhàn)。丙申，恪大破龕于淄水，執(zhí)其弟欽，斬右長史袁范等。齊王友辟閭蔚被創(chuàng)，恪聞其賢，遣人求之，蔚已死，士卒降者數(shù)千人。龕脫走，還城固守，恪進軍圍之。

　　[1] 春季，正月，前燕太原王慕容恪率兵渡過了黃河，離廣固只有一百多里，段龕率領(lǐng)兵眾三萬人迎戰(zhàn)。丙申（三十日），慕容恪在淄水大破段龕的部隊，抓獲段龕的弟弟段欽，殺死右長史袁范等人。齊國的王友辟閭蔚負(fù)傷，慕容恪聽說過他的賢明，便派人去尋找他，但辟閭蔚已經(jīng)死了，段龕士卒中投降的有數(shù)千人。段龕逃脫，返回廣固城中固守，慕容恪進軍將他包圍。

　　[2] 秦司空王墮性剛峻，右仆射董榮、侍中強國皆以佞幸進，隨疾之如讎，每朝，見榮未嘗與之言?；蛑^墮曰：“董君貴幸無比，公宜小降意接之?！眽櫾唬骸岸埵呛坞u狗，而令國士與之言乎！”會有天變，榮與強國言于秦主生曰：“今天譴甚重，宜以貴臣應(yīng)之?！鄙唬骸百F臣惟有大司馬及司空耳?！睒s曰：“大司馬國之懿親，不可殺也?！蹦藲⑼鯄櫋⑿?，榮謂之曰：“今日復(fù)敢比董龍于雞狗乎？”墮目叱之。洛州刺史杜郁，墮之甥也，左仆射趙韶惡之，譖于生，以為貳于晉而殺之。

　　[2] 前秦司空王墮性格剛峻，右仆射董榮、侍中強國都是靠著諂媚得寵而得到提升重用，王墮恨之如仇，每次上朝，見到董榮都不和他搭話。有人對王墮說：“董君顯貴寵幸，無與倫比，您應(yīng)該稍微抑制一點心意，和他接觸?！蓖鯄櫿f：“董榮是什么樣的雞狗之徒，而讓國中的賢杰人士和他搭話呢！”恰巧這時天象有變故，董榮與強國便向前秦國主苻生進言說：“如今上天的譴責(zé)非常嚴(yán)重，應(yīng)該以顯貴的大臣去應(yīng)接譴責(zé)?！避奚f：“顯貴的大臣只有大司馬和司空而已?！倍瓨s說：“大司馬苻安是王室的至親，不能殺?！庇谑蔷蜌⒘送鯄櫋Ｔ趯⒁行痰臅r候，董榮對王墮說：“今天還敢把董榮我比作雞狗嗎？”王墮怒目痛斥董榮。洛州刺史杜郁，是王墮的外甥，左仆射趙韶厭惡他，就向苻生進讒言，說他和東晉來往，有二心，把他殺死。

　　壬戌，生宴群臣于太極殿，以尚書令辛牢為酒監(jiān)，酒酣，生怒曰：“何不強人酒而猶有坐者！”引弓射牢，殺之。群臣懼，莫敢不醉，偃仆失冠，生乃悅。

　　壬戌（疑誤），苻生在太極殿宴請群臣，讓尚書令辛牢做掌酒官，正喝到盡興時，苻生憤怒地說：“為什么不讓人們盡力去喝而還有坐著的！”說著就拉開弓箭射死了辛牢。群臣十分害怕，再也沒有人敢不喝醉，全都橫躺豎臥，衣冠不整，苻生這才高興了。

　　[3] 匈奴大人劉務(wù)桓卒，弟閼頭立，將貳于代。二月，代王什翼犍引兵西巡臨河，閼頭懼，請降。

　　[3] 匈奴首領(lǐng)劉務(wù)桓去世，他的弟弟劉閼頭即位，準(zhǔn)備要背叛代國。二月，代王拓跋什翼犍率兵西巡到達(dá)黃河岸邊，劉閼頭害怕，便請求投降。

　　[4] 燕太原王恪招撫段龕諸城。己丑，龕所署徐州刺史陽都公王騰舉眾降，恪命騰以故職還屯陽都。

　　[4] 前燕太原王慕容恪招納安撫段龕轄境內(nèi)的各座城邑。己丑（疑誤），段龕所設(shè)置的徐州刺史、陽都公王騰率領(lǐng)民眾投降，慕容恪讓王騰以舊有官職的身份回去屯守陽都。

　　[5] 秦征東大將軍晉王柳遣參軍閻負(fù)、梁殊使于涼，以書說涼王玄靚。負(fù)、殊至姑臧，張見之曰：“我，晉臣也；臣無境外之交，二君何以來辱？”負(fù)、殊曰：“晉王與君鄰藩，雖山河阻絕，風(fēng)通道會，故來修好，君何怪焉！”曰：“吾盡忠事晉，于今六世矣。若與苻征東通使，是上違先君之志，下隳士民之節(jié)，其可乎！”負(fù)、殊曰：“晉室衰微，墜失天命，固已久矣；是以涼之二王北面二趙，唯知機也。今大秦威德方盛，涼王若欲自帝河右，則非秦之?dāng)?；欲以小事大，則曷若舍晉事秦，長保福祿乎！”曰：“中州好食言，向者石氏使車適返，而戎騎已至，吾不敢信也?！必?fù)、殊曰：“自古帝王居中州者，政化各殊，趙為奸詐，秦敦信義，豈得一概待之乎！張先、楊初皆阻兵不服，先帝討而擒之，赦其罪戾，寵以爵秩，固非石氏之比也?！痹唬骸氨厝缇?，秦之威德無敵，何不先取江南，則天下盡為秦有，征東何辱命焉！”負(fù)、殊曰：“江南文身之俗，道污先叛，化隆后服。主上以為江南必須兵服，河右可以義懷，故遣行人先申大好。若君不達(dá)天命，則江南得延數(shù)年之命，而河右恐非君之土也。”曰：“我跨據(jù)三州，帶甲十萬，西苞蔥嶺，東距大河，伐人有余，況于自守，何畏于秦！”負(fù)、殊曰：“貴州山河之固，孰若、函？民物之饒，孰若秦、雍？杜洪、張琚，因趙氏成資，兵強財富，有囊括關(guān)中、席卷四海之志，先帝戎旗西指，冰消云散，旬月之間，不覺易主。主上若以貴州不服，赫然奮怒，控弦百萬，鼓行而西，未知貴州將何以待之？”笑曰：“茲事當(dāng)決之于王，非身所了。”負(fù)、殊曰：“涼王雖英睿夙成，然年在幼沖；君居伊、霍之任，國家安危，系君一舉耳。”懼，乃以玄靚之命遣使稱藩于秦，秦因玄靚所稱官爵而授之。

　　[5] 前秦征東大將軍、晉王苻柳派參軍閻負(fù)、梁殊出使前涼，帶去書信游說前涼王張玄靚。閻負(fù)、梁殊抵達(dá)姑臧，張見到他們說：“我是晉王朝的臣下。臣下不能有國外的交情，二位何以前來辱見？”閻負(fù)、梁殊說：“晉王苻柳和您是鄰國，雖然山河阻隔，但風(fēng)俗相通，道路交接，所以前來和您修好，對此您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張說：“我竭盡忠誠事奉晉王朝，至今已有六代人了。如果與苻柳互通使節(jié)，這就是上違先輩的志向，下毀士人百姓的氣節(jié)，怎么可以呢！”閻負(fù)、梁殊說：“晉王室衰微，喪失天命，已經(jīng)很久了。所以涼國的兩位先王向趙國稱臣，這是識時務(wù)的。如今大秦正值威力德性強盛之時，涼王如果想在黃河以西自稱為帝，那不是秦國的對手；如果想以小事大，那何不拋棄晉王室而事奉秦國，以求福祿長存呢！”張說：“中原人愛自食其言。過去趙國石氏使臣的車輛剛剛返回，而進攻的騎兵已經(jīng)到達(dá)，我不敢相信你們?！遍愗?fù)、梁殊說：“自古以來身居中原的帝王，政事與教化各不相同，趙國施行奸詐，秦國則奉行信義，怎么能一概而論呢！張先、楊初全都是因為頑抗抵御，拒不降服，所以秦國的先帝才討伐并擒獲了他們，然而又赦免了他們的罪行，用官爵俸祿寵待他們，這本來就不是石氏可比的?！睆堈f：“如果一定像你們所說的那樣，秦國的威力德行所向無敵，為什么不先去奪取長江以南，那樣天下就全歸秦國所有了，征東將軍為什么要辱賜恩命于我們呢！”閻負(fù)、梁殊說：“長江以南現(xiàn)在還是斷發(fā)文身之俗盛行，朝廷道義衰落，就首先叛亂，教化隆盛，也最后才歸服。主上認(rèn)為長江以南必須靠武力征服，而黃河以西可以靠道義安撫，所以派我們來先申明大義。如果您不洞察天命，那么長江以南尚有殘喘數(shù)年的命運，而黃河以西恐怕就不是您的領(lǐng)土了?！睆堈f：“我有跨越三州的領(lǐng)土，全副武裝的十萬軍隊，西有蔥嶺作依托，東有黃河作屏障，攻擊別人尚且有余，何況是自我守衛(wèi)，為什么要懼怕秦國呢！”閻負(fù)、梁殊說：“閣下領(lǐng)土內(nèi)山河的險固程度，哪一個能比得上崤山和函谷關(guān)？百姓賴以生存的物產(chǎn)的富饒程度，哪一樣能比得上秦州和雍州？杜洪、張琚雖然占據(jù)了趙國的基業(yè)，兵強財豐，大有囊括關(guān)中、席卷四海的志向，然而先帝戰(zhàn)旗西指，頃刻間便冰消云散，一月之內(nèi)，不知不覺就改換了君主。主上如果認(rèn)為您不順服，赫然發(fā)怒，出兵百萬，擊鼓西行，不知道您怎樣對付?！薄皬埿χf：”此事應(yīng)當(dāng)由涼王決定，不是我所能做主的?！伴愗?fù)、梁殊說：”涼王雖然從小就有英明智慧的風(fēng)采，然而年齡幼小。閣下身負(fù)伊尹、霍光那樣的重任，國家的安危，全都維系在您的決斷上了。“張害怕了，于是就以張玄靚的名義派遣使者，去向前秦稱臣，前秦也就將張玄靚自稱的官爵正式授予了他。

　　[6] 將軍劉度攻秦青州刺史王朗于盧氏；燕將軍慕輿長卿入軹關(guān)，攻秦幽州刺史強哲于裴有氏堡。秦主生遣前將軍新興王飛拒度，建節(jié)將軍鄧羌拒長卿。飛未至而度退。羌與長卿戰(zhàn)，大破之，獲長卿及甲首二千余級。

　　[6] 東晉將軍劉度在盧氏攻打前秦青州刺史王朗。前燕將軍慕輿長卿進入軹關(guān)，在裴氏堡攻打前秦幽州刺史強哲。前秦國主苻生派前將軍新興王苻飛抵抗劉度，派建節(jié)將軍鄧羌抵抗慕輿長卿。苻飛還未到達(dá)，劉度就已撤退。鄧羌與慕輿長卿交戰(zhàn)，打敗了他，擒獲慕輿長卿，并將二千多披甲士兵斬首。

　　[7] 桓溫請移都洛陽，修復(fù)園陵，章十余上；不許。拜溫征討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諸軍事，以討姚襄。

　　[7] 桓溫請求東晉朝廷將國都遷移到洛陽，修復(fù)帝王的陵墓，奏章遞上去十多次，都未獲許可。只授予桓溫征討大都督的官職，督察司、冀二州各種軍務(wù)，用以討伐姚襄。

　　[8] 三月，秦主生發(fā)三輔民治渭橋，金紫光祿大夫程肱諫，以為妨農(nóng)；生殺之。

　　[8] 三月，前秦國主苻生調(diào)集三輔的百姓去修建渭水橋，金紫光祿大夫程肱對此加以勸諫，認(rèn)為這樣做妨礙農(nóng)耕，苻生把他殺死。

　　[9] 夏，四月，長安大風(fēng)，發(fā)屋拔木。秦宮中驚擾，或稱賊至，宮門晝閉，五日乃止。秦主生推告賊者，刳出其心。左光祿大夫強平諫曰：“天降災(zāi)異，陛下當(dāng)愛民事神，緩刑崇德以應(yīng)之，乃可弭也?！鄙?，鑿其頂而殺之。衛(wèi)將軍廣平王黃眉、前將軍新興王飛、建節(jié)將軍鄧羌，以平，太后之弟，叩頭固諫；生弗聽，出黃眉為左馮翊、飛為右扶風(fēng)、羌行咸陽太守，猶惜其驍勇，故皆弗殺。五月，太后強氏以憂恨卒，謚曰明德。

　　[9] 夏季，四月，長安刮起一場大風(fēng)，掀掉屋瓦，拔起樹木。前秦王宮中一片驚恐混亂，有人說寇賊來了，因此宮門在大白天也緊緊關(guān)閉，一直持續(xù)了五天。前秦國主苻生追查謊稱寇賊來了的人，要挖出他的心。左光祿大夫強平勸諫說：“天降災(zāi)禍，陛下應(yīng)該關(guān)懷民眾，奉事神靈，緩施刑罰，崇尚德性，以此來應(yīng)接天意，才能消除災(zāi)禍?！避奚牶蟠笈?，鑿開他的頭頂后把他殺死。衛(wèi)將軍廣平王苻黃眉、前將軍新興王苻飛、建節(jié)將軍鄧羌都因為強平是強太后弟弟，叩頭懇切地勸諫。但苻生沒有聽從，并且將苻黃眉貶任到左馮翊，將苻飛貶任到右扶風(fēng)，貶鄧羌代理咸陽太守。只是念及他們作戰(zhàn)勇猛，所以沒有把他們?nèi)珰⒌?。五月，太后強氏終因憂憤而死，謚號為明德。

　　[10]姚襄自許昌攻周成于洛陽。

　　[10]姚襄自許昌進發(fā)到洛陽，攻打周成。

　　[11]六月，秦主生下詔曰：“聯(lián)受皇天之命，君臨萬邦；嗣統(tǒng)以來，有何不善，而謗之音，扇滿天下！殺不過千，而謂之殘虐！行者比肩，未足為希。方當(dāng)峻刑極罰，復(fù)如朕何！”

　　[11]六月，前秦國主苻生下達(dá)詔書說：“朕稟承上天之命，統(tǒng)治萬邦，繼承先統(tǒng)以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誹謗之言竟橫行天下！殺人還沒過千，就說這是殘酷暴虐！現(xiàn)在行人還比肩摩踵，不能說稀少，正應(yīng)當(dāng)嚴(yán)明重刑，施以極罰，誰又能把朕如何！”

　　自去春以來，潼關(guān)之西，至于長安，虎狼為暴，晝則繼道，夜則發(fā)屋，不食六畜，專務(wù)食人，凡殺七百余人。民廢耕桑，相聚邑居，而為害不息。秋，七月，秦群臣奏請禳災(zāi)，生曰：“野獸饑則食人，飽當(dāng)自止，何禳之有！且天豈不愛民哉，正以犯罪者多，故助朕殺之耳！”

　　自從春天過去以后，從潼關(guān)以西一直到長安一帶，虎狼肆行無忌。大白天相繼出現(xiàn)在道路上，到了夜晚則毀屋入室，不食六畜，專門吃人，被吃掉的人總共已達(dá)七百多。百姓們荒廢了農(nóng)耕桑蠶，只能聚集到一塊居住，但虎狼仍然不停地為害。秋季，七月，前秦群臣上奏請求設(shè)祭禳除虎狼之害，苻生說：“野獸餓了就要吃人，吃飽了自己就會停止，有什么值得設(shè)祭禳除的呢！況且上天難道能不愛護民眾嗎？正是因為犯罪的人太多，所以上天才幫助朕消滅他們！”

　　[12]丙子，燕獻(xiàn)懷太子曄卒。

　　[12]丙子（十二日），前燕國獻(xiàn)懷太子慕容曄去世。

　　[13]姚襄攻洛陽，逾月不克。長史王亮諫曰：“明公英名蓋世，兵強民附。今頓兵堅城之下，力屈威挫，或為他寇所乘，此危亡之道也！”襄不從。

　　[13]姚襄攻打洛陽，一個多月也沒有攻克。長史王亮勸諫姚襄說：“您英名蓋世，兵力強盛，民眾都來歸附。如今屯兵于堅固的城池之下，力量受阻，威勢受挫，其他敵人或許會利用這個機會，這是走向危險滅亡的道路！”姚襄沒有聽從。

　　桓溫自江陵北伐，遣督護高武據(jù)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自帥大兵繼進。與寮屬登平乘樓望中原，嘆曰：“遂使神州陸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zé)！”記室陳郡袁宏曰：“運有興廢，豈必諸人之過！”溫作色曰：“昔劉景升有千斤大牛，啖芻豆十倍于常牛，負(fù)重致遠(yuǎn)，曾不若一羸，魏武入荊州，殺以享軍?！?br />
　　東晉桓溫自江陵出發(fā)北伐，派督護高武占據(jù)魯陽，派輔國將軍戴施駐扎在大河岸邊，自己則率領(lǐng)大軍隨后進發(fā)。他與同僚們登上大船的高樓，遙望中原，深有感慨地說：“使神州大地沉淪，百年基業(yè)變?yōu)閺U墟，王衍等人不能不承擔(dān)責(zé)任！”記室、陳郡人袁宏說：“時運有興有廢，難道一定是這幾個人的過錯！”桓溫臉色一變說：“過去劉表有一頭千斤重的大牛，吃進去的草料豆餅比一般的牛多十倍，然而拉車趕路時，竟不如一頭瘦弱有病的母牛。魏武帝曹操進入荊州后，就把它殺掉讓士兵吃了?！?/em>

　　八月，己亥，溫至伊水，姚襄撤圍拒之，匿精銳于水北林中，遣使謂溫曰：“承親帥王師以來，襄今奉身歸命，愿敕三軍小卻，當(dāng)拜伏道左。”溫曰：“我自開復(fù)中原，展敬山陵，無豫君事。欲來者便前，相見在近，無煩使人?！毕寰芩鴳?zhàn)，溫結(jié)陳而前，親被甲督戰(zhàn)，襄眾大敗，死者數(shù)千人。襄帥麾下數(shù)千騎奔于洛陽北山，其夜，民棄妻子隨襄者五千余人。襄勇而愛人，雖戰(zhàn)屢敗，民知襄所在，輒扶老攜幼，奔馳而赴之。溫軍中傳言襄病創(chuàng)已死，許、洛士女為溫所得者，無不北望而泣。襄西走，溫追之不及。弘農(nóng)楊亮自襄所來奔，溫問襄之為人，亮曰：“襄神明器宇，孫策之儔，而雄武過之。”

　　八月，己亥（初六），桓溫抵達(dá)伊水，姚襄把包圍洛陽的部隊撤下來抵抗桓溫。他將精銳部隊隱藏在伊水以北的樹林中，派使者去對桓溫說：“承蒙您親自率領(lǐng)帝王的軍隊前來，姚襄如今以身歸附天命，愿您敕令三軍稍微退后，我們當(dāng)夾道拜迎?！被笢卣f：“我來開辟光復(fù)中原，察看拜謁皇陵，和你們無關(guān)。想來見面的隨便前來，近在咫尺，無須麻煩使者。”姚襄憑借伊水和桓溫交戰(zhàn)，桓溫將部隊列陣前進，親自披甲督戰(zhàn)，姚襄的兵眾被打敗，死亡數(shù)千人。姚襄率領(lǐng)手下數(shù)千騎兵逃奔到洛陽北山。當(dāng)晚，百姓拋棄妻子兒女追隨姚襄的有五千多人。姚襄勇猛而又愛護百姓，雖然他屢戰(zhàn)屢敗，但百姓一得知姚襄在哪里，就扶老攜幼，急忙追趕投奔他。桓溫的軍隊中傳說姚襄因受傷已死，被桓溫抓獲的許昌、洛陽的男女民眾，無不面向北方哭泣。姚襄向西逃走，桓溫沒有追上。弘農(nóng)人楊亮從姚襄那里來投奔桓溫，桓溫問他姚襄的為人，楊亮說：“姚襄英明如神，胸懷寬廣，如同孫策一樣，而雄才武略卻超過了孫策。”

　　周成帥眾出降，溫屯故太極殿前，既而徙屯金墉城。己丑，謁諸陵，有毀壞者修復(fù)之，各置陵令。表鎮(zhèn)西將軍謝尚都督司州諸軍事，鎮(zhèn)洛陽。以尚未至，留潁川太守毛穆之、督護陳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戍洛陽，衛(wèi)山陵，徙降民三千余家于江、漢之間，執(zhí)周成以歸。

　　周成率領(lǐng)兵眾出來投降，桓溫把部隊屯駐在過去的太極殿前，緊接著又轉(zhuǎn)移到金墉城。己丑（疑誤），桓溫拜謁各個陵墓，有被毀壞的就加以修復(fù)，并分別設(shè)置了看守陵園的陵令。上表請求任命鎮(zhèn)西將軍謝尚為都督司州諸軍事，鎮(zhèn)守洛陽。因為謝尚還未到達(dá)，就留下潁川太守毛穆之、督護陳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的兵力戍守洛陽，保衛(wèi)皇陵。桓溫把三千多家投降的百姓遷徙到長江、漢水之間，押解著周成返回。

　　姚襄奔平陽，秦并州刺史尹赤復(fù)以眾降襄，襄遂據(jù)襄陵。秦大將軍張平擊之，襄為平所敗，乃與平約為兄弟，各罷兵。

　　姚襄逃奔到平陽，前秦并州刺史尹赤又率眾投降了姚襄，姚襄于是占據(jù)襄陵。前秦大將軍張平攻擊姚襄。姚襄被張平打敗，于是與他結(jié)為兄弟，各自罷兵休戰(zhàn)。

　　[14]段龕遣其屬段來求救，詔徐州刺史荀羨將兵隨救之。羨至瑯邪，憚燕兵之強不敢進。王騰寇鄄城，羨進攻陽都，會霖雨，城壞，獲騰，斬之。

　　[14]段龕派他的屬下段來東晉求救，朝廷詔令徐州刺史荀羨統(tǒng)領(lǐng)軍隊跟隨段前去救援。荀羨到達(dá)瑯邪后，由于害怕前燕兵力的強大而不敢繼續(xù)前進。王騰進犯鄄城，荀羨便進攻陽都，這時恰巧碰上連綿大雨，城墻被淋壞，荀羨擒獲了王騰，把他殺掉了。

　　[15]冬，十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15]冬季，十月，癸巳朔（初一），出現(xiàn)日食。

　　[16]秦主生夜食棗多，旦而有疾，召太醫(yī)令程延，使診之，延曰：“陛下無他疾，食棗多耳?！鄙唬骸叭攴鞘ト?，安知吾食棗！”遂斬之。

　　[16]前秦國主苻生晚上吃棗過多，第二天早晨不舒服，就召來太醫(yī)令程延，讓他號脈診斷。程延說：“陛下沒有別的病，就是棗吃多了。”苻生大怒，說：“你不是圣人，怎么知道我吃棗了！”隨后就把程延殺了。

　　[17]燕大司馬恪圍段龕于廣固，諸將請急攻之，恪曰：“用兵之勢，有宜緩者，有宜急者，不可不察。若彼我勢敵，外有強援，恐有腹背之患，則攻之不可不急。若我強彼弱，無援于外，力足制之者，當(dāng)羈縻守之，以待其斃；兵法十圍五攻，正謂此也。龕兵尚眾，未有離心；濟南之戰(zhàn)，非不銳也，但龕用之無術(shù)，以取敗耳。今憑阻堅城，上下戮力，我盡銳攻之，計數(shù)日可拔，然殺吾士卒必多矣。自有事中原，兵不暫息，吾每念之，夜而忘寐，柰何輕用其死乎！要在取之，不必求功之速也！”諸將皆曰：“非所及也?！避娭新勚巳烁袗?。于是為高墻深塹以守之。齊人爭運糧以饋燕軍。

　　[17]前燕大司馬慕容恪在廣固包圍了段龕，眾將領(lǐng)請求馬上攻打，慕容恪說：“用兵的方法，有應(yīng)該緩慢的時候，也有應(yīng)該急速的時候，不能不仔細(xì)審度。如果敵我力量相當(dāng)，而敵人又在外邊有強大的援軍，這時恐怕有腹背受敵的危險，則攻打不能不急。如果我強敵弱，敵人在外邊又無援軍，我們的力量足以制服他的時候，就應(yīng)該包圍并守住他，等待著敵人坐以自斃。兵法中的十圍五攻，說的正是這個道理。眼下段龕的兵力尚多，還沒有出現(xiàn)離心傾向。濟南之戰(zhàn)時，段龕的軍隊不是不精銳，只是因為他用兵無術(shù)，所以才自取失敗。如今他憑借險阻堅守城池，上上下下，齊心合力，我動用全部精銳部隊去攻打他，大約有幾天也可以攻下來，然而我們士兵的傷亡也一定很多。自從中原發(fā)生戰(zhàn)爭以來，士卒們連短暫的休整也沒有，每念及此，我便夜不能寐，怎么能輕易地使用讓士卒們獻(xiàn)身的戰(zhàn)術(shù)呢！重要的在于把城池攻下來，不必要求迅速成功！”眾將領(lǐng)都說：“這些不是我們所能想到的?！避娭惺勘犝f后，人人感動喜悅，于是他們就筑高墻，挖深壕，用來堅守包圍圈。齊地的人爭先恐后地運來糧食送給前燕的軍隊。

　　龕嬰城自守，樵采路絕，城中人相食。龕悉眾出戰(zhàn)，恪破之于圍里，先分騎屯諸門，龕身自衛(wèi)蕩，僅而得入，余兵皆沒。于是城中氣沮，莫有固志。十一月，丙子，龕面縛出降，并執(zhí)朱禿送薊。恪撫安新民，悉定齊地，徙鮮卑、胡、羯三千余戶于薊。燕王俊具朱禿五刑，以段龕為伏順將軍。恪留慕容塵鎮(zhèn)廣固，以尚書左丞鞠殷為東萊太守，章武太守鮮于亮為齊郡太守，乃還。

　　段龕環(huán)城自守，連砍柴的小路也被切斷，城里人相殘食。段龕調(diào)動全部兵力出城戰(zhàn)斗，被慕容恪在包圍圈里打敗。慕容恪事先就分派騎兵控制了各個城門，段龕經(jīng)過只身拼搏，僅得以逃回城內(nèi)，其余的士兵全部覆沒。從此城里的兵眾情緒沮喪，沒人再有固守的斗志了。十一月，丙子（十四日），段龕將兩手反綁于身后出城投降，他和朱禿一起被押解送往薊城。慕容恪撫慰安定新近歸附的民眾，全部平定齊地，將三千多戶鮮卑族、胡族、羯族人遷徙到薊城。前燕國主慕容俊用墨、劓、、宮、大辟五刑處死朱禿，任命段龕為伏順將軍。慕容恪留下慕容塵鎮(zhèn)守廣固，任命尚書左丞鞠殷為東萊太守，任命章武太守鮮于亮為齊郡太守，然后返回。

　　殷，彭之子也。彭時為燕大長秋，以書戒殷曰：“王彌、曹嶷，必有子孫，汝善招撫，勿尋舊怨，以長亂源！”殷推求，得彌從子立、嶷孫巖于山中，請與相見，深結(jié)意分，彭復(fù)遣使遺以車馬衣服，郡民由是大和。

　　鞠殷是鞠彭的兒子。鞠彭當(dāng)時任前燕的大長秋官職，他寫信告誡鞠殷說：“王彌、曹嶷，肯定有子孫后代，你一定要很好地招納撫慰他們，不要計較過去的怨恨，以防擴大禍亂的根源。”鞠殷經(jīng)過推問訪察，在山中找到了王彌的侄子王立、曹嶷的孫子曹巖，便邀請他們前來相見，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鞠彭又派使者給他們送去車馬衣服，東萊郡的百姓從此太平了。

　　荀羨聞龕已敗，退還下邳，留將軍諸葛攸、高平太守劉莊將三千人守瑯邪，參軍譙國戴等將二千人守泰山。燕將慕容蘭屯汴城，羨擊斬之。

　　荀羨聽說段龕已經(jīng)失敗，便退回到下邳，留下將軍諸葛攸、高平太守劉莊統(tǒng)率三千兵眾守衛(wèi)瑯邪，參軍譙國人戴等統(tǒng)率二千兵眾守衛(wèi)泰山。前燕將領(lǐng)慕容蘭駐扎在汴城，荀羨攻打并殺掉他。

　　[18]詔遣兼司空、散騎常侍車灌等持節(jié)如洛陽，修五陵。十二月，庚戌，帝及群臣皆服緦，臨于太極殿三日。

　　[18]東晉穆帝下詔，派兼司空、散騎常侍車灌等人帶著符節(jié)前往洛陽，修整先帝的五座陵墓。十二月，庚戍（十九日），穆帝和群臣全都身穿細(xì)麻布衣服，到太極殿哭泣謁拜三天。

　　[19]司州都督謝尚以疾不行，以丹陽尹王胡之代之。胡之，之子也。

　　[19]司州都督謝尚因為有病無法料理政事，東晉朝廷以丹陽尹王胡之代替他。王胡之是王的兒子。

　　[20]是歲，仇池公楊國從父俊殺國自立；以俊為仇池公。國子安奔秦。

　　[20]這一年，仇池公楊國的叔父楊俊殺掉楊國而自立。東晉朝廷任命楊俊為仇池公。楊國的兒子楊安投奔前秦。

　　升平元年（丁巳、357 ）

　　升平元年（丁巳，公元357 年）

　　[1] 春，正月，壬戌朔，帝加元服；太后詔歸政，大赦，改元，太后徙居崇德宮。

　　[1] 春季，正月，壬戌朔（初一），東晉穆帝行加冠禮，太后下詔，讓他開始主持朝政，實行大赦，改年號，太后遷居崇德宮。

　　[2] 燕主俊征幽州刺史乙逸為左光祿大夫。逸夫婦共載鹿車；子璋從數(shù)十騎，服飾甚麗，奉迎于道。逸大怒，閉車不與言，到城，深責(zé)之。璋猶不悛。逸常憂其敗，而璋更被擢任，歷中書令、御史中丞。逸乃嘆曰：“吾少自修立，克己守道，僅能免罪。璋不治節(jié)檢，專為奢縱，而更居清顯，此豈惟璋之忝幸，實時世之陵夷也?！?br />
　　[2] 前燕國主慕容俊征召幽州刺史乙逸為左光祿大夫。乙逸夫婦共坐一輛小車前往就任，而他的兒子乙璋卻帶著隨從數(shù)十騎，衣著華麗，在路上迎候。乙逸十分憤怒，緊閉車門，不和他說話，到了薊城后，乙逸深深地責(zé)備他，乙璋還不認(rèn)錯。乙逸常常憂慮他要衰敗下去，而乙璋卻屢被提升，歷任中書令、御史中丞。乙逸于是便嘆息道：“我從小修身養(yǎng)性，克己守禮，到頭來也只能是得以免罪。乙璋不檢點品行，專干放縱奢侈的事情，反而屢任政事清簡地位顯赫的官職，這難道僅僅是乙璋有愧于寵幸嗎？實在是世道的衰落?！?/em>

　　[3] 二月，癸丑，燕主俊立其子中山王為太子，大赦，改元光壽。

　　[3] 二月，癸丑（二十三日），前燕國主慕容俊立他的兒子中山王慕容為太子，實行大赦，改年號為光壽。

　　[4] 太白入東井，秦有司奏：“太白罰星，東井秦分，必有暴兵起京師。”秦主生曰：“太白入井，自為渴耳，何所怪乎！”

　　[4] 金星進入井宿。前秦的有關(guān)官署上奏章說：“金星是主懲罰之星，井宿則是原秦國分野，京師一定要出現(xiàn)暴動了?！鼻扒貒鬈奚f：“金星入井宿，是它自己渴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呢！”

　　[5] 姚襄將圖關(guān)中，夏，四月，自北屈進屯杏城，遣輔國將軍姚蘭略地敷城，曜武將軍姚益生、左將軍王欽盧各將兵招納諸羌、胡。蘭，襄之從兄；益生，襄之兄也。羌、胡及秦民歸之者五萬余戶。秦將苻飛龍擊蘭，擒之。襄引兵進據(jù)黃落；秦主生遣衛(wèi)大將軍廣平王黃眉、平北將軍苻道、龍驤將軍東海王堅、建節(jié)將軍鄧羌將步騎萬五千以御之。襄堅壁不戰(zhàn)。羌謂黃眉曰：“襄為桓溫、張平所敗，銳氣喪矣。然其為人強狠，若鼓噪揚旗，直壓其壘，彼必忿恚而出，可一戰(zhàn)擒也?！蔽逶?，羌帥騎三千壓其壘門而陳，襄怒，悉眾出戰(zhàn)。羌陽不勝而走，襄追之至于三原，羌回騎擊之，黃眉等以大眾繼至，襄兵大敗。襄所乘駿馬曰黧眉，馬倒，秦兵擒而斬之，弟萇帥其眾降。襄載其父弋仲之柩在軍中，秦主生以王禮葬弋仲于孤磐，亦以公禮葬襄。黃眉等還長安，生不之賞，數(shù)眾辱黃眉。黃眉怒，謀弒生；發(fā)覺，伏誅；事連王公親戚，死者甚眾。

　　[5] 姚襄準(zhǔn)備圖謀關(guān)中，夏季，四月，從北屈出發(fā)進據(jù)杏城，派輔國將軍姚蘭攻占敷城，曜武將軍姚益生、左將軍王欽盧分別統(tǒng)率士兵去招納羌、胡各部族。姚蘭是姚襄的堂兄；姚益生是姚襄的哥哥。羌、胡部族及漢族的民眾歸附他們的有五萬多戶。前秦將領(lǐng)苻飛龍攻擊姚蘭，擒獲了他。姚襄率兵進據(jù)黃落，前秦國主苻生派衛(wèi)大將軍、廣平王苻黃眉，北平將軍苻道，龍驤將軍東海王苻堅，建節(jié)將軍鄧羌統(tǒng)率步、騎兵一萬五千人前去抵御。姚襄堅壁固守不交戰(zhàn)。鄧羌對苻黃眉說：“姚襄被桓溫、張平打敗，銳氣已喪。然而他為人爭強好勝，如果我們敲響戰(zhàn)鼓，揮舞戰(zhàn)旗，大兵直接壓向他的營壘，他一定會憤而出戰(zhàn)，這樣就可以一戰(zhàn)擒獲他?！蔽逶?，鄧羌率領(lǐng)三千騎兵壓到姚襄的營壘門前，擺開了戰(zhàn)陣，姚襄大怒，調(diào)動全部兵力出來迎戰(zhàn)。鄧羌表面上裝作不能取勝而逃跑，姚襄追到了三原，這時鄧羌掉轉(zhuǎn)騎兵攻擊姚襄，苻黃眉等人則率領(lǐng)大部隊隨后趕到，姚襄的部隊被徹底打敗。姚襄所騎的駿馬叫黧眉，失蹄摔倒，前秦的士兵擒獲了姚襄，然后把他殺死。姚襄的弟弟姚萇率領(lǐng)部眾投降。姚襄把他父親姚弋仲的棺材停放在軍營中，前秦國主苻生以諸侯王的禮儀把姚鞍弋仲埋葬在孤磐，也以公爵的禮儀埋葬了姚襄。苻黃眉等人返回長安，苻生沒有獎賞他們，反而還多次當(dāng)眾侮辱苻黃眉。苻黃眉非常憤怒，謀劃要殺掉苻生，但被苻生發(fā)現(xiàn)，苻黃眉反而被殺。事情牽連到王公親戚，被殺死的人很多。

　　[6] 戊寅，燕主俊遣撫軍將軍垂、中軍將軍虔、護軍將軍平熙帥步騎八萬攻敕勒于塞北，大破之，俘斬十余萬，獲馬十三萬匹，牛羊億萬頭。

　　[6] 戊寅（十九日），前燕國主慕容俊派撫軍將軍慕容垂、中軍將軍慕容虔、護軍將軍慕容平熙率領(lǐng)八萬步、騎兵在邊境以北攻打敕勒部族，徹底攻破了他們，俘獲斬首十多萬人，繳獲馬十三萬匹，牛羊億萬頭。

　　[7] 匈奴單于賀賴頭帥部落三萬五千口降燕，燕人處之代郡平舒城。

　　[7] 匈奴單于賀賴頭率領(lǐng)本部落的三萬五千人投降了前燕，前燕人把他們安置在代郡的平舒城。

　　[8] 秦主生夢大魚食蒲，又長安謠曰：“東海大魚化為龍，男皆為王女為公?！鄙苏D太師、錄尚書事、廣寧公魚遵并其七子、十孫。金紫光祿大夫牛夷懼禍，求為荊州；生不許，以為中軍將軍，引見，調(diào)之曰：“牛性遲重，善持轅軛；雖無驥足，動負(fù)百石。”夷曰：“雖服大車，未經(jīng)峻壁；愿試重載，乃知勛績。”生笑曰：“何其快也！公嫌所載輕乎？朕將以魚公爵位處公?！币膽?，歸而自殺。

　　[8] 前秦國主苻生夢見大魚吃蒲草，另外長安城里也有謠諺說：“東海大魚化為龍，男皆為王女為公?！避奚谑蔷蜌⒌袅颂珟煛浬袝?、廣寧公魚遵以及他的七個兒子、十個孫子。金紫光祿大夫牛夷害怕禍及自己，請求到荊州任職，苻生不答應(yīng)，任命他為中軍將軍，召見時戲弄說：“老牛生性遲緩穩(wěn)重，善駕車轅，雖然沒長駿馬的蹄子，但走起路來能負(fù)重百石?！迸Ｒ恼f：“雖然駕著大車，但沒有走過險峻的道路。愿意試?yán)剀?，便可知道我的功用了?！避奚χf：“多么痛快??！你嫌所負(fù)載的輕嗎？朕將用魚遵的爵位安置你。”牛夷十分害怕，回去后就自殺了。

　　生飲酒無晝夜，或連月不出。奏事不省，往往寢落，或醉中決事；左右因以為奸，賞罰無準(zhǔn)。或至申酉乃出視朝，乘醉多所殺戮。自以眇目，諱言“殘、缺、偏、只、少、無、不具”之類，誤犯而死者，不可勝數(shù)。好生剝牛、羊、驢、馬，雞、豚、鵝、鴨，縱之殿前，數(shù)十為群?；騽?nèi)嗣嫫?，使之歌舞，臨觀以為樂。嘗問左右曰：“自吾臨天下，汝外間何所聞？”或?qū)υ唬骸笆ッ髟资?，賞罰明當(dāng)，天下唯歌太平。”怒曰：“汝媚我也！”引而斬之。他日又問，或?qū)υ唬骸氨菹滦塘P微過?！庇峙唬骸叭曛r我也！”亦斬之。勛舊親戚，誅之殆盡，群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

　　苻生喝酒不分晝夜，有時一連數(shù)月不臨朝處理政事。進上的奏章不審閱，常常擱置不理，有時在醉酒后處理政事。周圍的人因此就常干奸詐之事，賞罰失去標(biāo)準(zhǔn)。有時到申時酉時才出來臨朝視政，乘著醉意殺了許多人。他自己由于少了一只眼睛，就忌諱說：“殘、缺、偏、只、少、無、不全”一類詞，因誤說了這些字眼而被殺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他喜歡活著剝掉牛、羊、驢、馬的皮，用熱水退活雞、活豬、活鵝、活鴨的毛，把它們放到大殿前面，幾十個為一群。有時則剝掉人的臉皮，讓他們唱歌跳舞，他來觀看，以此作樂。他曾經(jīng)問周圍的人說：“自從我統(tǒng)治天下以來，你們在外邊聽到些什么？”有人對他說：“圣明君主主宰天下，賞賜得當(dāng)，刑罰嚴(yán)明，天下人只有歌頌太平盛世了?！避奚鷳嵟卣f：“你向我獻(xiàn)媚！”于是就把他拉出去殺了。改天他又問這個問題，有人對他說：“陛下的刑罰稍微過分了一點?！避奚謶嵟卣f：“你誹謗我！”這人也被殺了。有功的舊臣和親戚，被誅殺殆盡，群臣們能保全一天，如同度過十年。

　　東海王堅，素有時譽，與故姚襄參軍薛贊、權(quán)翼善。贊、翼密說堅曰：“主上猜忍暴虐，中外離心，方今宜主秦祀者，非殿下而誰！愿早為計，勿使他姓得之！”堅以問尚書呂婆樓，婆樓曰：“仆，刀環(huán)上人耳，不足以辦大事。仆里舍有王猛，其人謀略不世出，殿下宜請而咨之?！眻砸蚱艠且哉忻停灰娙缗f友；語及時事，堅大悅，自謂劉玄德之遇諸葛孔明也。

　　東海王苻堅，一直被時人稱譽，和過去姚襄的參軍薛、權(quán)翼關(guān)系很好。薛、權(quán)翼秘密地勸苻堅說：“主上猜忌殘忍，行為暴虐，宮廷內(nèi)外對他已經(jīng)離心，如今適宜于主持秦國祭祀的人，不是殿下是誰！愿您及早謀劃，不要讓大權(quán)落入他姓人手中！”苻堅去問尚書呂婆樓，呂婆樓說：“我，已經(jīng)是屠刀下的人了，不足以辦成大事。我的私宅里有一位叫王猛的人，他的謀略世間少見，殿下應(yīng)該請他出來，并向他請教?！避迗愿鶕?jù)呂婆樓的意見召來王猛，二人一見如故。談?wù)摰絿耶?dāng)前的大事，苻堅十分高興，自認(rèn)為如同劉備遇到了諸葛亮。

　　六月，太史令康權(quán)言于秦主生曰：“昨夜三月并出，孛星入太微，連東井，自去月上旬，沈陰不雨，以至于今，將有下人謀上之禍?！鄙詾檠?，撲殺之。

　　六月，太史令康權(quán)對前秦國主苻生進言說：“昨天晚上同時出現(xiàn)了三個月亮，彗星進入太微星座，又連著井宿。自從五月上旬以來，天氣沉陰密布，又不下雨，一直到今天。將要出現(xiàn)臣下圖謀主上的災(zāi)禍了?！避奚謶嵟?，認(rèn)為這是妖言，把他摔死。

　　特進、領(lǐng)御史中丞梁平老等謂堅曰：“主上失德，上下嗷嗷，人懷異志，燕、晉二方，伺隙而動，恐禍發(fā)之日，家國俱亡。此殿下之事也，宜早圖之！”堅心然之，畏生勇，未敢發(fā)。

　　特進兼御史中丞梁平老等人對苻堅說：“主上喪失道德，上下怨聲載道，人心各異，燕、晉二朝，伺機而動，恐怕災(zāi)禍出現(xiàn)之日，宗族、國家都要滅亡。這是殿下的大事。應(yīng)該及早圖謀！”苻堅內(nèi)心同意，但又畏懼苻生的勇捷兇猛，沒敢作聲。

　　生夜對侍婢言曰：“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當(dāng)除之。”婢以告堅及堅兄清河王法。法與梁平老及特進光祿大夫強汪帥壯士數(shù)百潛入云龍門，堅與呂婆樓帥麾下三百人鼓噪繼進，宿衛(wèi)將士皆舍仗歸堅。生猶醉寐，堅兵至，生驚問左右曰：“此輩何人？”左右曰：“賊也！”生曰：“何不拜之！”堅兵皆笑。生又大言：“何不速拜，不拜者斬之！”堅兵引生置別室，廢為越王，尋殺之，謚曰厲王。

　　苻生夜里對服侍他的婢女說：“苻堅、苻法兄弟也不可信賴，明天就應(yīng)當(dāng)把他們除掉。”婢女把這一消息告訴了苻堅以及他的哥哥清河王苻法。苻法和梁平老以及特進光祿大夫強汪率領(lǐng)勇士數(shù)百人潛入云龍門，苻堅和呂婆樓率領(lǐng)手下三百人擊鼓跟進，守衛(wèi)王宮的將士們?nèi)紒G掉武器歸順了苻堅。苻生這時還醉倒大睡，苻堅的士兵來到后，苻生驚慌地問周圍人說：“這是些什么人？”周圍的人回答：“強盜！”苻生說：“為什么不叩拜！”苻堅的士兵全都笑了。苻生又大聲說：“為什么不趕快叩拜，不拜者殺頭！”苻堅的士兵把苻生帶到別的房間，黜廢他為越王，不久就把他殺了，定謚號為厲王。

　　堅以位讓法，法曰：“汝嫡嗣，且賢，宜立。”堅曰：“兄年長，宜立。”堅母茍氏泣謂群臣曰：“社稷事重，小兒自知不能，他日有悔，失在諸君?！比撼冀灶D首請立堅。堅乃去皇帝之號，稱大秦天王，即位于太極殿；誅生幸臣中書監(jiān)董榮、左仆射趙韶等二十余人。大赦，改元永興。追尊父雄為文桓皇帝，母茍氏為皇太后，妃茍氏為皇后，世子宏為皇太子。以清河王法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事、東海公，諸王皆降爵為公。以從祖右光祿大夫、永安公侯為太尉，晉公柳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封弟融為陽平公，雙為河南公，子丕為長樂公，暉為平原公，熙為廣平公，睿為鉅鹿公。以漢陽李威為左仆射，梁平老為右仆射，強汪為領(lǐng)軍將軍，呂婆樓為司隸校尉，王猛為中書侍郎。

　　堅苻把王位讓給苻法，苻法說：“你是嫡傳嗣子，而且賢明，應(yīng)該立為王。”苻堅說：“哥哥年長，應(yīng)該立為王?！避迗缘哪赣H茍氏哭泣著對群臣說：“朝政事關(guān)重大，我兒子自知不能勝任。以后大家如有悔恨，過失在諸君身上?！比撼既歼殿^請求立苻堅為王。苻堅于是就去掉了皇帝的稱號，稱為大秦天王，在太極殿即位。殺掉了苻生的寵臣中書監(jiān)董榮、左仆射趙韶等二十多人。實行大赦，改年號為永興。追尊父親苻雄為文桓皇帝，尊母親茍氏為皇太后，立妃茍氏為皇后，立長子苻宏為太子，任命清河王苻法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事、東海公，諸王全都降為公。任命從祖右光祿大夫、永安公苻侯為太尉，晉公苻柳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封弟弟苻融為陽平公，苻雙為河南公，兒子苻丕為長樂公，苻暉為平原公，苻熙為廣平公，苻睿為鉅鹿公。任命漢陽人李威為左仆射，梁平老為右仆射，強汪為領(lǐng)軍將軍，呂婆樓為司隸校尉，王猛為中書侍郎。

　　融好文學(xué)，明辨過人，耳聞則誦，過目不忘；力敵百夫，善騎射擊刺，少有令譽；堅愛重之，常與共議國事。融經(jīng)綜內(nèi)外，刑政修明，薦才揚滯，補益弘多。丕亦有文武才干，治民斷獄，皆亞于融。

　　苻融愛好文獻(xiàn)經(jīng)典，分辨能力過人，耳聞成誦，過目不忘。力量之大，能敵百人，善于騎馬射箭刺擊，從小就有美好的聲譽。苻堅非常喜歡并看重他，經(jīng)常和他共商國家大事。苻融謀劃治理天下，刑罰政令，規(guī)范清明，薦舉賢才，拔擢沉淪之士，對苻堅有很大幫助。苻丕也有文才武略，但治理民眾、決斷刑獄，全都遜于苻融。

　　威，茍?zhí)笾米右?，素與魏王雄友善，生屢欲殺堅，賴威營救得免。威得幸于茍?zhí)?，堅事之如父。威知王猛之賢，常勸堅以國事任之；堅謂猛曰：“李公知君，猶鮑叔牙之知管仲也?！泵鸵孕质轮?。

　　李威是茍?zhí)蠊霉玫膬鹤?，和魏王苻雄一直關(guān)系很好，苻生多次想殺掉苻堅，全靠李威設(shè)法救助才得以幸免。李威很得茍?zhí)蟮膶檺?，苻堅對待像父親一樣。李威深知王猛的賢明，經(jīng)常勸苻堅把國家重任交給他。苻堅對王猛說：“李公了解你，就像鮑叔牙了解管仲一樣?！蓖趺拖駥Υ绺缫粯訉Υ钔?。

　　[9] 燕主俊殺段龕，坑其徒三千余人。

　　[9] 前燕國主慕容俊殺掉了段龕，把他的兵眾三千多人活埋。

　　[10]秋，七月，秦大將軍冀州牧張平遣使請降，拜并州刺史。

　　[10]秋季，七月，前秦大將軍冀州牧張平派遣使者到東晉請求投降，朝廷授予他并州刺史官職。

　　[11]八月，丁未，立皇后何氏。后，故散騎侍郎廬江何準(zhǔn)之女也。禮如咸康而不賀。

　　[11]八月，丁未（十九日），東晉穆帝立何氏為皇后。何氏皇后，是過去散騎常侍郎廬江人何準(zhǔn)的女兒。立后禮儀像威康二年那次一樣，不加以慶賀。

　　[12]秦王堅以權(quán)翼為給事黃門侍郎，薛贊為中書侍郎，與王猛并掌機密。九月，追復(fù)太師魚遵等官，以禮改葬，子孫存者皆隨才擢敘。

　　[12]前秦王苻堅任命權(quán)翼為給事黃門侍郎，薛為中書侍郎，和王猛一起掌管機要事務(wù)。九月，追認(rèn)恢復(fù)了太師魚遵等人的官位，按照禮儀對他們重新加以安葬，對他們在世的子孫，全都根據(jù)才能加以提拔任用。

　　[13]張平據(jù)新興、雁門、西河、太原、上黨、上郡之地，壁壘三百余，夷、夏十余萬戶，拜置征鎮(zhèn)，欲與燕、秦為敵國。冬，十月，平寇略秦境，秦王堅以晉公柳都督并、冀州諸軍事，加并州牧，鎮(zhèn)蒲阪以御之。

　　[13]張平占據(jù)了新興、雁門、西河、太原、上黨、上郡等地，修筑了三百多座堅營壘，有夷、漢的十萬多戶人家，設(shè)置了征鎮(zhèn)官吏，要與前燕、前秦相對抗。冬季，十月，張平進犯秦地，前秦王苻堅讓晉公苻柳總領(lǐng)并、冀二州各種軍務(wù)，授予并州牧，鎮(zhèn)守蒲阪，以抵御張平。

　　[14]十一月，癸酉，燕主俊自薊徙都鄴。

　　[14]十一月，癸酉（十七日），前燕國主慕容俊將都城由薊城遷往鄴城。

　　[15]秦太后茍氏游宣明臺，見東海公法之第門車馬輻湊，恐終不利于秦王堅，乃與李威謀，賜法死。堅與法訣于東堂，慟哭歐血，謚曰獻(xiàn)哀公，封其子陽為東海公，敷為清河公。

　　[15]前秦太后茍氏游覽宣明臺，看見東海公苻法的宅門前車水馬龍，她恐怕這最終會對前秦王苻堅不利，于是就與李威商量，賜苻法死。苻堅和苻法在東堂訣別，二人失聲痛哭，以致口吐鮮血。苻法死后，謚號定為獻(xiàn)哀公，其兒子苻陽被封為東海公，苻敷被封為清河公。

　　[16]十二月，乙巳，燕主俊入鄴宮，大赦。復(fù)作銅雀臺。

　　[16]十二月，乙巳（十九日），前燕國主慕容俊進入鄴城宮殿，實行大赦。修復(fù)了銅雀臺。

　　[17]以太常王彪之為左仆射。

　　[17]東晉任命太常王彪立為左仆射。

　　[18]秦王堅行至尚書，以文案不治，免左丞程卓官，以王猛代之。堅舉異材，修廢職，課農(nóng)桑，恤困窮，禮百神，立學(xué)校，旌節(jié)義，繼絕世；秦民大悅。

　　[18]前秦王苻堅巡視到了尚書省，看見文牘案卷凌亂，便罷免了尚書左丞程卓的官職，任命王猛取代他。苻堅任用賢才，整治廢弛的政事，勸勉農(nóng)桑，撫恤貧困，禮敬百神，設(shè)立學(xué)校，表彰節(jié)義，恢復(fù)已經(jīng)斷絕的世祀，前秦的百姓十分高興。

　　二年（戊午、358 ）

　　二年（戊午，公元358 年）

　　[1] 春，正月，司徒昱稽首歸政；帝不許。

　　[1] 春季，正月，司徒司馬昱叩頭請求歸還朝政，晉穆帝不同意。

　　[2] 初，馮鴦既以上黨來降，又附于張平，又自歸于燕，既而復(fù)叛燕。二月，燕司徒上庸王評討之，不克。

　　[2] 當(dāng)初，馮鴦已將上黨獻(xiàn)給東晉，但又歸附張平，不久又歸附前燕，緊接著又背叛了前燕。二月，前燕司徒上庸王慕容評前往討伐馮鴦，但沒有攻克。

　　[3] 秦王堅自將討張平，以鄧羌為前鋒督護，帥騎五千，軍于汾上；平使養(yǎng)子蠔御之。蠔多力捷，能曳牛卻走；城無高下，皆可超越。與羌相持旬余，莫能相勝。三月，堅至銅壁，平盡眾出戰(zhàn)，蠔單馬大呼，出入秦陳者四、五。堅募人生致之，鷹揚將軍呂光刺蠔，中之，鄧羌擒蠔以獻(xiàn)，平眾大潰。平懼，請降。堅拜平右將軍，以蠔為虎賁中郎將。蠔，本姓弓，上黨人也；堅寵待甚厚，常置左右。秦人稱鄧羌、張蠔皆萬人敵。光，婆樓之子也。堅徙張平部民三千余戶于長安。

　　[3] 前秦王苻堅準(zhǔn)備親自出征，討伐張平。他任命鄧羌為前鋒督護，率領(lǐng)五千騎兵，駐扎于汾水岸邊。張平派養(yǎng)子張蠔抵御。張蠔身強力壯又很矯捷，能夠拽著牛倒退行走，城墻不論高低，都可以翻越而過。他和鄧羌相持了十多天，互不能勝。三月，苻堅抵達(dá)銅壁，張平用全部兵力出來迎戰(zhàn)，張蠔只身匹馬，大聲呼喊，出入沖殺前秦的兵陣有四、五次。苻堅懸賞兵將活捉張蠔，鷹揚將軍呂光刺擊張蠔，擊中了他，鄧羌將他擒獲，獻(xiàn)給了苻堅，張平的兵眾徹底潰散。張平十分害怕，便請求投降。苻堅授他為右將軍，任命張蠔為虎賁中郎將。張蠔本姓弓，上黨人。苻堅對待他非常寵厚，經(jīng)常讓他跟隨在左右。前秦人稱鄧羌、張蠔都可力敵萬人。呂光是呂婆樓的兒子。苻堅將張平的部眾三千多戶遷徙到了長安。

　　[4] 甲戌，燕主俊遣領(lǐng)軍將軍慕輿根將兵助司徒評攻馮鴦。根欲急攻之，評曰：“鴦壁堅，不如緩之?！备唬骸安蝗弧９脸窍陆?jīng)月，未嘗交鋒。賊謂國家力止于此，遂相固結(jié)，冀幸萬一。今根兵初至，形勢方振，賊眾恐懼，皆有離心，計慮未定，從而攻之，無不克者?！彼旒惫ブ?。鴦與其黨果相猜忌，鴦奔野王依呂護，其眾盡降。

　　[4] 甲戌（二十日），前燕國主慕容俊派領(lǐng)軍將軍慕輿根帶領(lǐng)軍隊協(xié)助司徒慕容評攻打馮鴦。慕輿根想展開急攻，慕容評說：“馮鴦營壘堅固，不如緩攻?！蹦捷浉f：“不對 .您抵達(dá)城下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還未曾交鋒?？苜\認(rèn)為燕國的力量不過如此而已，于是就互相聚集固守，寄希望于萬一僥幸取勝。眼下我慕輿根的軍隊剛剛抵達(dá)，形勢正好，眾寇賊惶恐害怕，都產(chǎn)生了離心，應(yīng)對之策還未確定，如果乘勢而攻，沒有不成功的道理。”于是就對馮鴦?wù)归_了急攻。馮鴦和他的同黨們果然互相猜忌，馮鴦逃奔到野王依附了呂護，他的部眾則全部投降。

　　[5] 夏，四月，秦王堅如雍，祠五；六月，如河?xùn)|，祠后土。

　　[5] 夏季，四月，前秦王苻堅到了雍州，祭祀五。六月，到河?xùn)|，祭祀了土地神。

　　[6] 秋，八月，豫州刺史謝奕卒。奕，安之兄也。司徒昱以建武將軍桓云代之。云，溫之弟也。訪于仆射王彪之，彪之曰：“云非不才，然溫居上流，已割天下之半，其弟復(fù)處西藩；兵權(quán)萃于一門，非深根固蒂之宜。人才非可豫量，但當(dāng)令不與殿下作異者耳?！标蓬h之曰：“君言是也?！比缮辏詤桥d太守謝萬為西中郎將，監(jiān)司。豫。冀。并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

　　[6] 秋季，八月，東晉豫州刺史謝奕去世。謝奕是謝安的哥哥。司徒司馬昱任命建武將軍桓云替代他的職位?；冈剖腔笢氐牡艿?。司馬昱就此去向王彪之詢問意見，王彪之說：“桓云不是無能的人，然而桓溫已經(jīng)居守長江上游，管轄著天下的一半，他的弟弟再要掌握朝廷西部藩屏的重要軍職，兵權(quán)集于一家之手，這不宜于使國家根基牢固。人才不是可以預(yù)料的，只應(yīng)當(dāng)讓他不與殿下懷有二心而已。”司馬昱點頭說道：“你說得對。”壬申（二十一日），任命吳興太守謝萬為西中郎將，監(jiān)司、豫、冀、并四州諸軍事及豫州刺史。

　　王羲之與桓溫箋曰：“謝萬才流經(jīng)通，使之處廊廟，固是后來之秀；今以之俯順荒余，近是違才易務(wù)矣?！庇诌z萬書曰：“以君邁往不屑之韻，而俯同群碎，誠難為意也。然所謂通識，正當(dāng)隨事行藏耳。愿君每與士卒之下者同甘苦，則盡善矣?！比f不能用。

　　王羲之給桓溫寫信說：“謝萬的才能足以經(jīng)世治國，在時人中堪稱通達(dá)，如果讓他身居朝廷，肯定是后起之秀；如今讓他屈身去治理兵荒馬亂之后的邊境，這就有些違背他的才能而任用了?！庇纸o謝萬寫信說：“以閣下超越前賢、不屑于瑣碎事務(wù)的風(fēng)韻，而去屈身治理群民，主持軍中瑣細(xì)雜務(wù)，確實是難以稱心。然而所謂通達(dá)的見識，正是應(yīng)當(dāng)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變化而決定如何行動。希望您經(jīng)常與下層士兵同甘共苦，這就是完美的品行了。”但謝萬卻沒能照此去辦。

　　徐、兗二州刺史荀羨有疾，以御史中丞郗曇為軍司。曇，鑒之子也。

　　徐、兗二州刺史荀羨患病，任命御史中丞郗曇為軍司。郗曇是郗鑒的兒子。

　　[7] 九月，庚辰，秦王堅還長安，以太尉侯守尚書令。于是秦大旱；堅減膳徹樂，命后妃以下悉去羅紈；開山澤之利，公私共之，息兵養(yǎng)民；旱不為災(zāi)。

　　[7] 九月，庚辰（疑誤），前秦王苻堅返回長安，任命太尉苻侯暫任尚書令。這時前秦發(fā)生大旱。苻堅減少了膳食，取消了歌樂，命令后妃以下的人全都換掉絹絲服裝。開發(fā)山林湖澤，國家與百姓共同享用，停止戰(zhàn)爭，休養(yǎng)生息。所以雖遇大旱，但并沒有引起災(zāi)荒。

　　王猛日親幸用事，宗親勛舊多疾之，特進、姑臧侯樊世，本氐豪，佐秦主健定關(guān)中，謂猛曰：“吾輩耕之，君食之邪？”猛曰：“非徒使君耕之，又將使君炊之！”世大怒曰：“要當(dāng)懸汝頭于長安城門；不然，吾不處世！”猛以白堅，堅曰：“必殺此老氐，然后百寮可肅?！睍廊胙允拢c猛爭論于堅前，世欲起擊猛；堅怒，斬之。于是群臣見猛皆屏息。

　　王猛日益受到任用，王室親屬以及有功的舊臣對他都十分厭惡。特進、姑臧侯樊世，本是氏族的豪強，輔佐前秦國主苻健平定關(guān)中，他對王猛說：“我們耕種，你坐享其成嗎？”王猛說：“不僅讓你耕種，還要讓你做成熟食！”樊世勃然大怒，說：“一定要把你的腦袋懸掛在長安城門上，不這樣，我就不活在人世！”王猛把這些告訴了苻堅，苻堅說：“一定得殺掉這個氐族老夫，然后群臣百官才能恭敬從命?！鼻『眠@時樊世進宮商討事情，和王猛在苻堅面前爭論起來，樊世想起身打王猛，苻堅大怒，把樊世殺了。從此，群臣百官見到王猛都連大氣也不敢出。

　　[8] 趙之亡也，其將張平、李歷、高昌皆遣使降燕，已而降晉，又降秦，各受爵位，欲中立以自固。燕主俊使司徒評討張平于并州，司空陽鶩討高昌于東燕，樂安王臧討李歷于濮。陽騖攻昌別將于黎陽，不拔。歷奔滎陽，其眾皆降。并州壁壘百余降于燕，俊以右仆射悅綰為并州刺史以撫之。平所署征西將軍諸葛驤等帥壁壘百三十八降于燕，俊皆復(fù)其官爵。平帥眾三千奔平陽，復(fù)請降于燕。

　　[8] 后趙滅亡的時候，其將領(lǐng)張平、李歷、高昌都派遣使者投降了前燕，后來又投降了東晉，不久又投降了前秦，從各國分別接受了爵位，想以中立的方式自我保全。前燕國主慕容俊派司徒慕容評在并州討伐張平，派司空陽鶩在東燕討伐高昌，派樂安王慕容臧在濮城討伐李歷。陽鶩在黎陽攻打高昌另一部將的軍隊，沒有攻破。李歷逃奔滎陽，其兵眾全部投降。并州一百多座營壘都投降了前燕，慕容俊任命右仆射悅綰為并州刺史安撫他們。張平統(tǒng)轄的征西將軍諸葛驤等人率領(lǐng)一百三十八座營壘投降了前燕，慕容俊都恢復(fù)了他們的官職爵位。張平率領(lǐng)三千兵眾逃奔到平陽，又一次向前燕請求投降。

　　[9] 冬，十月，泰山太守諸葛攸攻燕東郡，入武陽，燕主俊遣大司馬恪統(tǒng)陽鶩及樂安王臧之兵以擊之。攸敗走，還泰山，恪遂渡河，略地河南，分置守宰。

　　[9] 冬季，十月，泰山太守諸葛攸攻打前燕的東郡，進入武陽后，前燕國主慕容俊派大司馬慕容恪統(tǒng)領(lǐng)陽鶩及樂安王慕容臧的部隊迎擊。諸葛攸被打敗逃跑，回到了泰山。慕容恪渡過黃河，占據(jù)河南，分別設(shè)置了地方官史。

　　[10]燕主俊欲經(jīng)營泰、晉，十二月，令州郡校實見丁，戶留一丁，余悉發(fā)為兵，欲使步卒滿一百五十萬，期來春大集洛陽。武邑劉貴上書，極陳“百姓凋弊，發(fā)兵非法，必致土崩之變?！笨∩浦烁钊灏l(fā)兵，寬其期日，以來冬集鄴。

　　[10]前燕國主慕容俊想要圖謀前秦、東晉。十二月，他命令各州郡核實現(xiàn)有的成年男子，每戶留下一名，其余的全部征召充軍，想使兵員達(dá)到一百五十萬，以期明年春天匯集洛陽。武邑人劉貴上書，有力陳述“民力衰敗，征兵的辦法違反古法，必定會導(dǎo)致軍隊士崩瓦解?！蹦饺菘≌J(rèn)為此話有理，便更改了命令，改為三丁抽二，五丁抽三的辦法，而且放寬征調(diào)的期限，把匯集鄴城的時間改為明年冬天。

　　時燕調(diào)發(fā)繁數(shù)，官司各遣使者，道路旁午，郡縣苦之。太尉、領(lǐng)中書監(jiān)封奕請“自今非軍期嚴(yán)急，不得遣使，自余賦發(fā)皆責(zé)成州郡，其群司所遣彈督在外者，一切攝還。”俊從之。

　　當(dāng)時前燕征賦調(diào)兵頻繁，各官府派遣使者，穿梭往返，郡縣苦不堪言。太尉、兼中書監(jiān)封奕請求：“從今開始，如果不是軍令期限緊迫，不得再派使者。其余征賦調(diào)兵事宜全都由州郡督促完成，州郡以下的部門派出在外催促監(jiān)督的人，一律返回?！蹦饺菘÷爮牧诉@一請求。

　　[11]燕泰山太守賈堅屯山茌，荀羨引兵擊之；堅所將才七百余人，羨兵十倍于堅。堅將出戰(zhàn)，諸將皆曰：“眾少，不如固守?！眻栽唬骸肮淌匾嗖荒苊?，不如戰(zhàn)也?！彼斐鰬?zhàn)，身先士卒，殺羨兵千余人，復(fù)還入城。羨進攻之，堅嘆曰：“吾自結(jié)發(fā)，志立功名，而每值窮厄，豈非命乎！與其屈辱而生，不若守節(jié)而死?！蹦酥^將士曰：“今危困，計無所設(shè)，卿等可去，吾將止死?！睂⑹拷云唬骸案怀?，眾亦俱死耳?！蹦朔鰣陨像R，堅曰：“我如欲逃，必不相遣。今當(dāng)為卿曹決斗，若勢不能支，卿等可趣去，勿復(fù)顧我也！”乃開門直出。羨兵四集，堅立馬橋上，左右射之，皆應(yīng)弦而倒。羨兵眾多，從塹下斫橋，堅人馬俱陷，生擒之，遂拔山茌。羨謂堅曰：“君父、祖世為晉臣，奈何背本不降？”堅曰：“晉自棄中華，非吾叛也。民既無主，強則托命。既已事人，安可改節(jié)！吾束自立，涉趙歷燕，未嘗易志，君何匆匆相謂降乎！”羨復(fù)責(zé)之，堅怒曰：“豎子，兒女御乃公！”羨怒，執(zhí)置雨中；數(shù)日，堅憤惋而卒。

　　[11]前燕秦山太守賈堅駐扎在山茌，東晉荀羨帶領(lǐng)兵眾攻擊他。賈堅統(tǒng)領(lǐng)的兵士才七百多人，荀羨的兵力十倍于賈堅。賈堅準(zhǔn)備出城迎戰(zhàn)，眾將領(lǐng)都說：“士兵數(shù)量少，不如固守。”賈堅說：“固守也不能幸免，不如迎戰(zhàn)。”于是出城迎戰(zhàn)。賈堅身先士卒，率兵斬殺了荀羨的士兵一千多人，又返回了城中。荀羨向他發(fā)起進攻，賈堅嘆息說道：“我自結(jié)發(fā)成年以來，立志要建立功名，然而每每陷于窮途險境，這豈不是命中注定嗎！與其遭受屈辱而茍且偷生，不如保持氣節(jié)而慨然赴死。”于是對將士們說：“如今處于危險的困境，無計可施，你們可以離去，我將只有一死。”將士們都哭泣著說：“府君您不出城，大家也一起死?！庇谑撬麄兙头龀仲Z堅上馬，賈堅說：“我如果想要逃走，一定不會丟開你們?，F(xiàn)在應(yīng)當(dāng)為你們?nèi)Q死一戰(zhàn)，如果力量不支，你們可以趕快離去，不要再顧及我了！”說完便打開城門，徑直出去。荀羨的兵眾四面云集，賈堅把馬停在護城河的橋上，左右開弓，荀羨的士兵應(yīng)聲倒下。然而荀羨的兵力眾多，一部分士兵從河下砍斷橋梁，賈堅連人帶馬陷落下去，被活捉。山茌于是被攻克。荀羨對賈堅說：“你的父親、祖父世代都是晉朝的臣子，你為什么要背叛先祖而不肯投降？”賈堅說：“是晉王朝自己拋棄了中華大地，不是我背叛了它。百姓既然已經(jīng)沒有了君主，只有把命運托付給力量強大的人。我既然已經(jīng)事奉了別人，怎么可以改變氣節(jié)！我從師就學(xué)自立于世以來，歷經(jīng)趙、燕，未曾改變志向，你怎么能一下子就勸我投降呢！”荀羨又一次責(zé)備賈堅，賈堅憤怒地說：“小子！做兒女的竟想管教父親！”荀羨大怒，把他押到院子里淋雨。過了幾天，賈堅滿懷悲憤遺憾而死。

　　燕青州刺史慕容塵遣司馬悅明救泰山，羨兵大敗，燕復(fù)取山茌。燕主俊以賈堅子活為任城太守。

　　前燕青州刺史慕容塵派司馬悅明去救援秦山，荀羨的軍隊被打敗，前燕又奪取了山茌。前燕國主慕容俊任命賈堅的兒子賈活為任城太守。

　　荀羨疾篤，征還，以郗曇為北中郎將、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鎮(zhèn)下邳。

　　荀羨病重，被東晉朝廷召回。任命郗曇為北中郎將，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鎮(zhèn)守下邳。

　　[12]燕吳王垂娶段末女，生子令、寶。段氏才高性烈，自以貴姓，不尊事可足渾后，可足渾氏銜之。燕主俊素不快于垂，中常侍涅皓因希旨告段氏及吳國典書令遼東高弼為巫蠱，欲以連污垂，俊收段氏及弼下大長秋、廷尉考驗，段氏及弼志氣確然，終無撓辭。掠治日急，垂愍之，私使人謂段氏曰：“人生會當(dāng)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倍问蠂@曰：“吾豈愛死者耶！若自誣以惡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為也！”辯答益明；故垂得免禍，而段氏竟死于獄中。出垂為平州刺史，鎮(zhèn)遼東。垂以段氏女弟為繼室；可足渾氏黜之，以其妹長安君妻垂；垂不悅，由是益惡之。

　　[12]前燕吳王慕容垂娶了段末的女兒，生下兒子慕容令、慕容寶。段氏才能頗高但性格剛烈，自以為出身于名門貴姓，不恭敬侍奉可足渾王后，可足渾氏對她懷恨在心。前燕國主慕容俊歷來不喜歡慕容垂，中常侍涅浩便迎合他的心意，誣告段氏及吳國典書令遼東人高弼使用巫蠱邪術(shù)加禍于人，想以此株連慕容垂。慕容俊拘捕了段氏和高弼，分別送交大長秋、廷尉審問。段氏及高弼意志堅定，始終沒有屈招。嚴(yán)刑拷打日甚一日，慕容垂憐憫他們，就私下派人告訴段氏說：“人生固有一死，何必忍受如此荼毒！不如屈招服罪?！倍问蠂@息道：“我難道是喜歡死的人嗎！如果誣蔑自己而去迎合邪惡，上辱沒祖宗，下連累大王，堅決不能干！”此后她辯駁答對越發(fā)明確。慕容垂因此得以免遭禍害，而段氏最終死于獄中。慕容俊將慕容垂調(diào)出，任平州刺史，鎮(zhèn)守遼東。慕容垂娶段氏的妹妹作為繼室。然而可足渾氏卻廢黜了她，把自己的妹妹長安君嫁給慕容垂。慕容垂很不高興，從此慕容俊更加討厭他。

　　[13]匈奴劉閼頭部落多叛，懼而東走，乘冰渡河，半渡而冰解，后眾悉歸劉悉勿祈，閼頭奔代。悉勿祈，務(wù)桓之子也。

　　[13]匈奴人劉閼頭的部落大多都反叛，他由于害怕而東逃。到達(dá)黃河后，他踩著冰過河，走到一半，冰面破裂。落在后面的兵眾全都?xì)w附了劉悉勿祈，劉閼頭逃奔到代國。劉悉勿祈是劉務(wù)桓的兒子。

　　< 三年（己未、359 ）

　　< 三年（己未，公元359 年）

　　[1] 春，二月，燕主俊立子泓為濟北王，沖為中山王。

　　[1] 春季，二月，前燕國主慕容俊立兒子慕容泓為濟北王，慕容沖為中山王。

　　[2] 燕人殺段勤，勤弟思來奔。

　　[2] 前燕人殺了段勤，段勤的弟弟段思來投奔東晉。

　　[3] 燕主俊宴群臣于蒲池，語及周太子晉，潸然流涕曰：“才子難得。自景先之亡，吾鬢發(fā)中白。卿等謂景先何如？”司徒左長史李績對曰：“獻(xiàn)懷太子之在東宮，臣為中庶子，太子志業(yè)，敢不知之！太子大德有八：至孝，一也；聰敏，二也；沈毅，三也；疾諛喜直，四也；好學(xué)，五也；多藝，六也；謙恭，七也；好施，八也。”俊曰：“卿譽之雖過，然此兒在，吾死無憂矣。景茂何如？”時太子侍側(cè)，績曰：“皇太子天資岐嶷，雖八德已聞，而二闕未補，好游畋而樂絲竹，此其所以損也。”俊顧謂曰：“伯陽之言，藥石之惠也，汝宜誡之！”甚不平。

　　[3] 前燕國主慕容俊在蒲池宴請群臣，談到周朝太子姬晉的時候，他潸然淚下，說：“有才華的兒子難得。自從慕容曄死去以后，我鬢發(fā)已經(jīng)半白。你們說慕容曄怎樣？”司徒左長史李績回答說：“獻(xiàn)懷太子慕容曄在東宮的時候，我為中庶子，太子的志向業(yè)績，我怎敢說不清楚呢！太子的大德表現(xiàn)在八個方面：其一，至孝；其二，聰明敏銳；其三，沉著堅毅；其四，痛恨阿諛喜歡剛直；其五，好學(xué)；其六，多才多藝；其七，謙恭；其八，喜歡施惠于人?！蹦饺菘≌f：“你的贊譽雖說有點過分，但如果此兒健在，我便死而無憂了。慕容怎么樣？”當(dāng)時慕容正陪從在旁邊，李績說：“皇太子天資聰慧，雖然已有具備八德的聲譽，但尚有兩方面的缺憾未能彌補，喜歡游玩打獵和絲竹器樂，這就是導(dǎo)致他有所不如的原因?！蹦饺菘】粗饺菡f：“李績的話，是苦口良藥，你應(yīng)該引以為誡?！蹦饺輩s忿忿不平。

　　俊夢趙王虎嚙其臂，乃發(fā)虎墓，求尸不獲，購以百金；鄴女子李菟知而告之，得尸于東明觀下，僵而不腐?？√６R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數(shù)其殘暴之罪而鞭之，投于漳水，尸倚橋柱不流。及秦滅燕，王猛為之誅李菟，收而葬之。

　　慕容俊夢見后趙王石虎咬他的臂膀，便掘開石虎的墳?zāi)?，尋找他的尸體，但沒有找到，于是懸賞百金搜求。鄴城的女子李菟知道下落，告訴了慕容俊，在東明觀下找到尸體。尸體僵而不腐。慕容俊踩著尸體罵道：“死胡人，竟敢嚇?；钐熳?！”接著歷數(shù)石虎的殘暴罪行，又用鞭子抽打尸體，最后投進漳水之中，但尸體卻倚靠在橋柱邊而不漂走。等到前秦滅掉了前燕，王猛為此殺掉李菟，將石虎的遺骸收拾起來安葬了。

　　[4] 秦平羌護軍高離據(jù)略陽叛，永安威公侯討之，未克而卒。夏，四月，驍騎將軍鄧羌、秦州刺史啖鐵討平之。

　　[4] 前秦平羌護軍高離據(jù)守略陽反叛，永安威公苻侯前往討伐，沒有攻克苻侯就死了。夏季，四月，驍騎將軍鄧羌、秦州刺史啖鐵討伐并平定了反叛。

　　[5] 匈奴劉悉勿祈卒，弟衛(wèi)辰殺其子而代之。

　　[5] 匈奴劉悉勿祈去世，弟弟劉衛(wèi)辰殺掉了他的兒子，取而代之。

　　[6] 五月，秦王堅如河?xùn)|；六月，大赦，改元甘露。

　　[6] 五月，前秦王苻堅到河?xùn)|。六月，實行大赦，改年號為甘露。

　　[7] 涼州牧張，猜忌苛虐，專以愛憎為賞罰。郎中殷郇諫之，曰：“虎生三日，自能食肉，不須人教也?！庇墒侨饲椴桓健］o國將軍宋混，性忠鯁，憚之，欲殺混及弟澄，因廢涼王玄靚而代之；征兵數(shù)萬，集姑臧。混知之，與澄帥壯士楊和等四十余騎奄入南城，宣告諸營曰：“張謀逆，被太后令誅之?！倍矶娭炼?，帥眾出戰(zhàn)，混擊破之。麾下玄臚刺混，不能穿甲，混擒之，眾悉降。與弟琚皆自殺，混夷其宗族。玄靚以混為使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酒泉郡侯，代輔政。混乃請玄靚去涼王之號，復(fù)稱涼州牧?；熘^玄臚曰：“卿刺我，幸而不傷，今我輔政，卿其懼乎？”臚曰：“臚受恩，唯恨刺節(jié)下不深耳，竊無所懼！”混義之，任為心膂。

　　[7] 涼州牧張，猜忌成性，苛刻暴虐，專斷地以自己的愛憎進行賞罰。郎中殷郇勸他，張說：“老虎生下來三天，自己就會吃肉，不需要別人教導(dǎo)?！币虼巳诵亩己退柽h(yuǎn)。輔國將軍宋混，生性忠誠耿直，張害怕他，想殺掉宋混以及他的弟弟宋澄，乘勢將涼王張玄靚廢黜，取而代之。張征兵數(shù)萬人，集結(jié)于姑臧，宋混知道后，和宋澄一起率領(lǐng)楊和等四十多名勇士騎著馬潛入城南，向各個軍營宣布：“張陰謀叛逆，奉太后令來殺他。”不一會兒，聚集起來的兵眾就達(dá)二千。張率領(lǐng)兵眾出來迎戰(zhàn)，被宋混擊敗。張手下的玄臚刺擊宋混，未能刺透盔甲，宋混擒獲了他，張的兵眾全部投降。張和他的弟弟張琚自殺，宋混將其宗族滅絕。張玄靚任命宋混為使持節(jié)、都督中外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酒泉郡侯，取代張輔佐政事。宋混于是就請求張玄靚去掉涼王的稱號，恢復(fù)涼州牧的稱呼。宋混對玄臚說：“你刺我，我幸運而未傷，如今我輔佐朝政，你大概害怕吧？”玄臚說：“我承受了張的恩慧，只恨刺你刺得不夠深，內(nèi)心無所畏懼！”宋混認(rèn)為他具有大義，把他當(dāng)作心腹。

　　[8] 高昌不能拒燕，秋，七月，自白馬奔滎陽。

　　[8] 高昌抵抗不住前燕的攻擊，秋季，七月，從白馬逃奔到滎陽。

　　[9] 秦王堅自河?xùn)|還，以驍騎將軍鄧羌為御史中丞。八月，以咸陽內(nèi)史王猛為侍中、中書令、領(lǐng)京兆尹。特進、光祿大夫強德，太后之弟也，酗酒，豪橫，掠人財貨、子女，為百姓患。猛下車收德，奏未及報，已陳尸于市；堅馳使赦之，不及。與鄧羌同志，疾惡糾案，無所顧忌，數(shù)旬之間，權(quán)豪、貴戚，殺戮、刑免者二十余人，朝廷震栗，奸猾屏氣，路不拾遺。堅嘆曰：“吾始今知天下之有法也！”

　　[9] 前秦王苻堅從河?xùn)|返回，任命驍騎將軍鄧羌為御史中丞。八月，任命咸陽內(nèi)史王猛為侍中、中書令，兼領(lǐng)京兆尹。特進、光祿大夫強德是強太后的弟弟，他借酒逞兇，驕縱蠻橫，搶人財物子女，是百姓的禍害。王猛一上任就拘捕了他，進上奏章請求處理，沒等回復(fù)，強德就已經(jīng)陳尸街市。苻堅見到奏章后迅速派使者來要將強德赦免，但為時已晚。王猛與鄧羌志同道合，斬除邪惡，紀(jì)正冤案，無所顧忌，幾十天時間，被處死和依法黜免的權(quán)貴、豪強、王公貴戚有二十多人，震動了朝廷上下，奸猾之輩屏聲斂氣，境內(nèi)路不拾遺。苻堅感嘆地說：“我到如今才知道天下有法律了！”

　　[10]泰山太守諸葛攸將水陸二萬擊燕，入自石門，屯于河渚。燕上庸王評、長樂太守傅顏帥步騎五萬與攸戰(zhàn)于東阿，攸兵大敗。

　　[10]東晉泰山太守諸葛攸統(tǒng)率二萬水兵、步兵攻擊前燕，從石門進入，駐扎在黃河的小島上。前燕上庸王慕容評、長樂太守傅顏率領(lǐng)五萬步兵、騎兵和諸葛攸在東阿交戰(zhàn)，諸葛攸的軍隊大敗。

　　冬，十月，詔謝萬軍下蔡、郗曇軍高平以擊燕。萬矜豪傲物，但以嘯詠自高，未嘗撫眾。兄安深憂之，謂萬曰：“汝為元帥，宜數(shù)接對諸將以悅其心，豈有傲誕如此而能濟事也！”萬乃召集諸將，一無所言，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諸將皆勁卒?！敝T將益恨之。安慮萬不免，乃自隊帥以下，無不親造，厚相親托。既而萬帥眾入渦、潁以援洛陽。郗曇以病退屯彭城。萬以為燕兵大盛，故曇退，即引兵還，眾遂驚潰。萬狼狽單歸，軍士欲因其敗而圖之，以安故而止。既至，詔廢萬為庶人，降曇號建武將軍。于是許昌、潁川、譙、沛諸城相次皆沒于燕。

　　冬季，十月，東晉詔令謝萬率軍駐扎下蔡，郗曇率軍駐扎高平，以攻打前燕。謝萬豪放自負(fù)，對人傲慢，整天只是以嘯吟自命清高，不曾撫慰兵眾。他的哥哥謝安對此深感憂慮，對謝萬說：“你作為統(tǒng)兵主將，應(yīng)該經(jīng)常接觸眾將領(lǐng)以使他們內(nèi)心高興愉快，豈有如此傲慢而能成大事的！”于是謝萬就召集眾將領(lǐng)，二話沒說，直接用如意指著坐在四周的將領(lǐng)們說：“眾將領(lǐng)都是精壯的兵卒。”將領(lǐng)們聽后越發(fā)痛恨他。謝安擔(dān)心謝萬難免遭受不測，就親自深入到各隊主將以下的人中，一一親訪，用深厚的情誼拜托他們。此后謝萬率兵進入渦水、潁水之間去支援洛陽。郗曇因病后退，駐扎在彭城。謝萬以為郗曇后退是因為前燕的兵勢強盛，隨即也率兵撤還，于是兵眾驚慌潰散。謝萬自己狼狽地逃回，軍中將士想乘著他的失敗謀算他，考慮到謝安的緣故，才沒這樣干。逃回建康以后，穆帝下詔黜廢謝萬為庶人，把郗曇的封號降為建武將軍。從此許昌、潁川、譙、沛等城邑都相繼覆沒于前燕。

　　[11]秦王堅以王猛為吏部尚書，尋遷太子詹事，十一月，為左仆射，余官如故。

　　[11]前秦王苻堅任命王猛為吏部尚書，不久又升遷為太子詹事，十一月，任左仆射，其他官職依舊如前。

　　[12]十二月，封武陵王子為梁王。

　　[12]十二月，東晉穆帝封武陵王司馬的兒子司馬為梁王。

　　[13]大旱。

　　[13]發(fā)生嚴(yán)重旱災(zāi)。

　　[14]辛酉，燕主俊寢疾，謂大司馬太原王恪曰：“吾病必不濟。今二方未平，景茂沖幼，國家多難，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屬汝，何如？”恪曰：“太子雖幼，勝殘致治之主也。臣實何人，敢干正統(tǒng)！”俊怒曰：“兄弟之間，豈虛飾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豈不能輔少主乎！”俊喜曰：“汝能為周公，吾復(fù)何憂！李績清方忠亮，汝善遇之。”召吳王垂還鄴。

　　[14]辛酉（十七日），前燕國主慕容俊患病，臥床不起，他對大司馬、太原王慕容恪說：“我的病肯定難以好轉(zhuǎn)了。如今晉、秦二國尚未平定，慕容年幼，國家多有磨難，我想效仿宋宣公，把天下囑托給你，如何？”慕容恪說：“太子雖然年幼，但卻是能遏制頑兇實現(xiàn)大治的君主。我其實是什么人，怎么敢當(dāng)正統(tǒng)的君主呢！”慕容俊憤怒地說：“兄弟之間，豈能虛偽掩飾！”慕容恪說：“陛下如果認(rèn)為我是能夠承擔(dān)天下重任的人，我怎么就不能輔佐少主呢！”慕容俊高興地說：“你能做周公，我還有什么可憂慮的！李績行為清廉，忠誠聞名，你要很好地對待他?！蹦饺菘≌賲峭跄饺荽狗祷剜挸恰?/em>

　　[15]秦王堅以王猛為輔國將軍、司隸校尉，居中宿衛(wèi)，仆射、詹事、侍中、中書令、領(lǐng)選如故。猛上疏辭讓，因薦散騎常侍陽平公融、光祿。散騎西河任群、處士京兆朱彤自代。堅不許，而以融為侍中、中書監(jiān)、左仆射，任群為光祿大夫、領(lǐng)太子家令，朱彤為尚書侍郎、領(lǐng)太子庶子。猛時年三十六，歲中五遷，權(quán)傾內(nèi)外；人有毀之者，堅輒罪之，于是群臣莫敢復(fù)言。以左仆射李威領(lǐng)護軍；右仆射梁平老為使持節(jié)、都督北垂諸軍事、鎮(zhèn)北大將軍，戍朔方之西；丞相司馬賈雍為云中護軍，戍云中之南。

　　[15]前秦國王苻堅任命王猛為輔國將軍、司錄校尉，在宮中值宿警衛(wèi)，仆射、詹事、侍中、中書令以及兼任的其他職務(wù)一如從前。王猛上疏請求辭讓，并薦舉散騎常侍陽平公苻融，光祿、散騎西河人任群，處士京兆人朱彤來分別替代自己的這些兼職，苻堅沒有同意，而是任命苻融為侍中、中書監(jiān)、左仆射，任命任群為光祿大夫，兼領(lǐng)太子家令，任命朱彤為尚書侍郎，兼領(lǐng)太子庶子。王猛時年三十六歲，一年中五次升遷，權(quán)勢顯赫壓倒朝廷內(nèi)外。有詆毀他的人，苻堅就以罪處置，于是群臣沒有誰再敢說三道四。苻堅任命左仆射李威兼任護軍，右仆射梁平老為使持節(jié)、都督北垂諸軍事、鎮(zhèn)北大將軍，戍守朔方以西地區(qū)，丞相司馬賈雍為云中護軍，戍守云中以南地區(qū)。

　　[16]燕所征郡國兵悉集鄴城。

　　[16]前燕從各郡國征調(diào)的士兵全部匯集于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