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百十

續(xù)資治通鑒 作者:(清)畢沅


  ◎元紀二十八 ∷起重光單閼正月,盡玄黓執(zhí)徐六月,凡一年有奇。

  ○順帝

  至正十一年年

  春,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博啰特穆爾討方國珍。

  丁卯,蘭陽縣有紅星大如斗,自東南墜西北,其聲如雷。

  己卯,命綽斯戩提調(diào)大都留守司。

  是月,清寧殿火,焚寶玩萬計,由宦官熏鼠故也。

  二月,命游皇城。

  初,世祖至無七年,以帝師帕克斯巴之言,于大明殿御座上置白傘蓋一頂,用素緞泥金書梵字于其上,謂鎮(zhèn)伏邪魔,護安國利。自后每歲二月十五日,于大殿啟建白傘蓋佛事,與眾祓除不祥。中書移文諸司,撥人舁監(jiān)壇漢關(guān)羽神轎及供應(yīng)三百六十壇幢幡、寶蓋等,以至大樂鼓吹,番部細樂,男女雜扮隊戲;凡執(zhí)役者萬馀人,皆官給鎧甲、袍服、器仗,俱以鮮麗整齊為尚,珠玉錦繡,裝束奇巧,首尾排列三十馀里,都城士女聚觀。先二日,于西鎮(zhèn)國寺迎太子游四門,舁高塑像,具儀仗入城。十四日,帝師率梵僧五百人,于大明殿內(nèi)建佛事,至十五日,請傘蓋于御座,奉置寶輿,諸儀衛(wèi)導引出宮,至慶壽寺,具素食;食罷,起行,從西宮門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載紅門,過延春門而西。帝及后妃、公主,于玉德殿門外搭金脊吾殿彩樓以觀覽焉。事畢,送傘蓋,復置御座上。帝師、僧眾作佛事,至十六日罷散,謂之游皇城,歲以為常。至是命下,中書省臣以其非禮,諫止之,不聽。

  立湖南元帥分府于寶慶路。

  三月,庚戌,立山東元帥分府于登州。

  丙辰,親策進士八十三人,賜多勒圖、文允中等及第、出身。

  壬戌,征建寧處士彭炳為端本堂說書,不至。

  是月,遣使賑湖南、北被寇人民,死者鈔五錠,傷者三錠,毀所居屋者一錠。

  是春,成遵與圖嚕自濟、濮、汴梁、大名行數(shù)千里,掘井以量地之高下,測岸以究水之淺深,遍閱史籍,博采輿論,以為河之故首斷不可復。且曰:“山東饑饉,民不聊生,若聚二十萬眾于其地,恐他日之憂,又有重于河患者。”時托克托先入賈魯之言,聞遵等議,怒曰:“汝謂民將反耶?”自辰至酉,論辨終莫能入。明日,執(zhí)政謂遵曰:“挽河之役,丞相意已定,且有人任其責。公勿多言,幸為兩可之議?!弊裨唬骸巴罂蓴?,議不可易!”遂出遵為河間鹽運使。

  夏,四月,壬午,詔開黃河故道,命賈魯以工部尚書為總治河防使,發(fā)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萬,廬州等戍十八翼軍二萬,自黃陵岡南達白茅,放于黃固、哈齊等口,又自黃陵西至楊青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奇,仍命中書右丞玉樞呼爾圖哈、同知樞密院事哈斯以兵鎮(zhèn)之。

  冀寧路屬縣多地震,半月乃止。

  乙酉,詔加封河瀆神為靈源神祐靈濟王,乃重建河瀆及西海神廟。

  丁酉,孟州地震,有聲如雷,圮民屋,壓死者甚眾。

  乙巳,彰德府雨雹,形如斧,傷人畜。

  是月,罷沂州分元帥府,改立兵馬指揮使司,復分司于膠州。

  帝如上都。

  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辛亥,潁州妖人劉福通為亂,以紅巾為號,陷潁州。初,欒城人韓山童祖父,以白蓮會燒香惑眾,謫徒廣平永年縣。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亂,彌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福通與杜遵道、羅文素、盛文郁、王顯忠、韓雅爾復鼓妖言,謂“山童實宋徽宗八世孫,當為中國主?!备Mǖ葰遵R、黑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為亂,事覺,縣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楊氏,子韓林兒,逃之武安。惟福通黨盛不可制,時謂之“紅軍”,亦曰“香軍”。

  壬申,命同樞密院事圖克齊領(lǐng)阿蘇軍六千并各支漢軍討之,授以分樞密院印。圖克齊者,回回部人也,素號精悍,善騎射,至是與河南行省徐左丞俱進軍。二將皆耽酒色,軍士但以剽掠為事,剿捕之方,漫不加省。圖克齊望見紅軍陣大,揚鞭曰:“阿布,阿布?!卑⒉颊撸g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淮人傳以為笑。其后圖克齊死于上蔡,徐左丞為朝廷所誅,阿蘇軍不習水土,病死者過半。

  先是庚寅歲,河南、北童謠云:“石人一只眼,挑運黃河天下反?!奔百Z魯治河,果于黃陵岡掘得石人一眼,而汝、潁盜起,竟如所言。

  六月,發(fā)軍一千,從直沽到通州,疏浚河道。

  是月,劉福通據(jù)朱皋,攻破羅山、真陽、確山,遂犯舞陽、葉縣。

  前監(jiān)察御史藁城張桓,避亂之確山,賊久知桓名,襲獲之,羅拜,請為帥,弗聽。囚六日,擁至渠魁前,桓直趨據(jù)榻坐,與之抗論逆順。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彌厲,且屢唾賊面。賊猶不忍殺,謂桓曰:“汝但一揖,亦怒汝死?!被?真目曰:“吾恨不能手斬逆首,肯聽汝誘脅而折腰哉!”賊知終不可屈,遂殺之,年四十八。賊后語人曰:“張御史真鐵漢,害之可惜?!笔侣?,贈禮部尚書,謚忠潔。

  丞相托克托議軍事,每回避漢人、南人;方入奏事,目顧同列韓伯高、韓大雅隨后來,遽令門者勿納,入言曰:“方今河南漢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諸蒙古、色目因遷謫在外者,皆召還京師,勿令詿誤。”于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變而從紅軍者矣。

  方國珍兄弟入海,燒掠沿海州郡。博啰特穆爾兵至大閭洋,國珍夜率勁卒,縱火鼓噪,官軍不戰(zhàn)皆潰,赴水死者過半。博啰特穆爾被執(zhí),反為國珍飾辭上聞。朝廷復命大司農(nóng)達實特穆爾、江浙參政樊執(zhí)敬、浙東廉訪使董守愨同招諭國珍,至黃巖,國珍兄弟皆登岸羅拜,退,止民間小樓。紹興總官臺哈布哈欲命壯士襲殺之,達實特穆爾曰:“我受詔招降,公欲擅命耶?”乃止。仍檄臺哈布哈親至海濱,散其徒眾,授國珍兄弟官有差。

  八月,丁丑朔,中興路地震。

  丙戌,蕭縣李二及老彭、趙君用陷徐州。

  李二號“芝麻李”,以歲饑,其家惟有芝麻一倉,盡以濟人,故得此名。時江工大興,人心不安,芝麻李與其社長趙君用謀曰:“潁上兵起,官軍無如之何,此男子取富貴之秋也?!本迷唬骸拔宜┏悄侠吓?,其人勇悍有膽略,不得其人,不可舉大事,我當為汝致之?!奔丛L其家,見老彭,諷以起事,老彭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崩吓砑葱廊粡闹?,與俱見芝麻李,共得八人,歃血而盟。是夕,偽為挑河夫,倉皇投徐州城宿,四人在內(nèi),四人在外。夜四更,城內(nèi)火發(fā),城外亦舉火應(yīng)之,奪守門軍仗,斬關(guān)而入,內(nèi)外呼噪。民久不見兵革,一時驚懼,皆束手聽命。天明,豎大旗,募人為軍,從之者十馀萬人,四出略地,徐州屬縣皆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蘄州羅田人徐壽輝舉兵為亂,亦以紅巾為號。壽輝體貌魁岸,木強無他能,以販布為業(yè),往來蘄、黃間,因燒香聚眾。

  初,袁州慈化寺僧彭瑩玉,以妖術(shù)惑人;其徒周子旺,因聚眾欲作亂,事覺,江西行省發(fā)兵捕誅子旺等?,撚褡咧粱次?,匿民家,捕不獲。既而黃州麻城人鄒普勝,復以其術(shù)鼓妖言,遂起兵為亂。以壽輝貌異于眾,乃推以為主。沔陽陳友諒往從之。友諒,漁家子,略通文義,嘗為縣小吏,非其好也。有術(shù)者相其祖墓當大貴,友諒心竊喜,至是欲從亂,其父普才曰:“奈何為滅族事?”友諒曰:“術(shù)者之言驗矣。”遂從壽輝。

  九月,壬子,丞相托克托奏以其弟御史大夫額森特穆爾知樞密院事,及衛(wèi)王庫春格爾總率大軍,出征河南妖寇;詔從之。

  壬戌,詔以高麗國王布答實里之弟巴延特穆爾襲其王封。布答實里本名禎,巴延特穆爾本名祺。時國王王昕無道,禎之庶子也,立三年,遇鴆卒,國人請立禎弟祺,遂從之。

  是月,劉福通陷汝寧府及息州、光州,眾至十萬。

  徐春輝陷蘄水縣及黃州路,衛(wèi)王庫春格爾與其二子帥師擊之,為壽輝將倪文俊所敗,二子被獲。文俊,沔陽漁家子也。

  冬,十月,癸未,命知樞密院事老章以兵同額森特穆爾討河南妖寇。

  辛卯,立中書分省于濟寧。

  癸卯,以宗王神??藦皖?、虹縣有功,賜金帶一,從征者賞銀有差。

  是月,天雨黑子于饒州,大如黍菽。

  徐壽輝據(jù)蘄水為都,國號天完,僣稱皇帝,建無曰治平,以鄒普勝為太師。

  十一月,己酉,有星孛于西方,見于婁、胃、昴、畢之間。

  壬子,中書省言:“河南、陜西腹里諸路,供給繁重,調(diào)兵討賊,正當春首耕作之時,恐農(nóng)民不能安于田畝,守令有失勸課。宜委通曉農(nóng)事官員,分道巡視,督勒守令,親詣鄉(xiāng)村,省諭農(nóng)民,依時播種,務(wù)要人盡其力,地盡其利。其有曾經(jīng)盜賊、水患、供給之處,貧民不能自備牛種者,所在有司給之。仍命總兵官禁止屯駐軍馬,毋得踏踐,以致農(nóng)事廢弛?!睆闹?br />
  以資政院使多爾濟巴勒為中書平章政事。

  多爾濟巴勒首言治國之道,綱常為重,前西臺御史張桓,仗節(jié)死義,不污于寇,宜首旌之以勸來者;又言宜守荊襄、湖廣以絕后患。又數(shù)論祖宗用之兵,非專于殺人,蓋必有其道焉,今倡亂者止數(shù)人,顧乃盡坐中華之民為叛逆,豈足以服人心!其言頗忤丞相托克托意。時托克托倚信左司郎中汝中柏、員外郎拜特穆爾兩人,因擅權(quán)用事。而多爾濟巴勒正色立朝,無所附麗,適陜州危急,因出為陜西行臺御史大夫。

  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賈魯,以四月二十二日鳩工,七月疏鑿成,八月決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是月,水土工畢,河復故道,南匯于淮,又東入于海。帝遣貴臣報祭河伯,召魯還京師。魯以《河平圖》獻,超拜榮祿大夫、集賢大學士,賞賚金帛;都水監(jiān)及宣力諸臣三十七人,皆予遷秩。敕翰林承旨歐陽玄制《河平碑》,以旌托克托勞績,具載魯功,宣付史館。并贈魯先臣三世,賜托克托世襲達爾罕之號,仍賜淮安路為其食邑。

  玄既撰《河平碑》,又自以為司馬遷、班固記河渠、溝洫,僅載治水之道,不言其方,使后世任事者無所考則,乃從魯訪問方略,及詢過客,質(zhì)吏牘,作《至正河防記》。

  其略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異焉。釃河之流,因而導之,謂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謂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謂之塞。疏浚之別有四:曰生地,曰故道,曰河身,曰減水河。生地有直有紆,因直而鑿之,可就故道;故道有高有卑,高者平之以趨卑,高卑相就,則高不壅,卑不潴,慮夫壅生潰,潴生堙也;河身者,水雖通行,身有廣狹,狹難受水,水益悍,故狹者以計辟之,廣難為岸,岸善崩,故廣者以計御之;減水河者,水放曠則以治其狂,水隳突則以殺其怒。治堤一也,有創(chuàng)筑、修筑、補筑之名。有刺水堤,有截河堤,有護岸堤,有縷水堤,有石船堤。治埽一也,有岸埽、水埽,有龍尾、欄頭、馬頭等埽。其為埽臺及推卷、牽制、藐掛之法,有用土、用石、用鐵、用草、用木、用杙、用縆之方。河塞一也,有缺口,有豁口,有龍口。缺口者,已成川;豁口者,舊嘗為水所豁,水退則口下于堤,水漲則溢出于口;龍口得,水之所會,自新河入故道之潀也?!?br />
  又曰:“決河勢大,南北廣四百馀步,中流深三丈馀,益以秋漲,水多故河十之八。兩河爭流,近故河口,水刷岸北行,洄漩湍激,難以下埽。且埽行或遲,恐水盡涌入決河,困淤故河,前功遂隳。魯乃精思障水入故河之方,以九月七日癸丑,逆流排大船二十七艘,前后連以大桅或長〈木舂〉,用大麻索、竹縆絞縛,綴為方舟,又用大麻索、竹縆將船身繳繞上下,令牢不可破;乃經(jīng)鐵錨于上流硾之水中,又以竹縆絕七八百尺者,系兩岸大橛上,每縆硾二舟或三舟,使不得下。船腹略鋪散草,滿貯小石,以合子板釘合之,復以埽密布合子板上,或二重,或三重,以大麻索縛之急,復縛橫木三道于頭桅,皆以索維之。用竹編笆,夾以草石,立之桅前,約長丈馀,名曰水簾,桅復以木楮拄,使簾不偃仆。然后選水工便捷者,每船各二人,執(zhí)斧鑿,立船首尾,岸上捶鼓為號,鼓鳴,一時齊鑿,須臾舟穴,水入舟沈,遏決河,水怒溢,故河水暴增,即重樹水簾,令后復布小埽、土牛、白闌、長稍,雜以草木等物,隨宜填垛以繼之,石船下詣實地,出水基址漸高,復卷大埽以壓之。前船勢略定,尋用前法沉馀船以竟后功?;钑园倏?,役夫分番甚勞,無少間斷。

  “魯嘗言,水工之功視土工之功為難,中流之功視河濱之功為難,決河口視中流又難,北岸之功視南岸為難。用物之效,草雖至柔,柔能狎水,水漬之生泥,泥與草并,力重如碇;然維持夾輔,纜索之功居多。蓋由魯習知河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br />
  十二月,己卯,立河防提舉司,隸行都水監(jiān)。

  丁酉,命托克托于淮安立諸路打捕鷹房、民匠、錢糧總管府。

  辛丑,額森特穆爾復上蔡縣,擒韓雅爾等送京師,誅之。

  是歲,盜蔓延于江浙;江西之饒、信、徽、宣、鉛山、廣德,浙西之常、湖、建德,所在不守。江浙行省平章慶通分遣僚佐往督師,以次克復。既乃令長吏按視民數(shù),詿誤者悉置不問;招徠流離,發(fā)官粟以賑之。

  蘄、黃賊造船北岸,銳意南攻。九江、江州路總管李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壯,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于江西行省,請兵屯江北以扼賊沖,不報。黼嘆曰:“吾不知死所矣!”乃椎牛享士,激忠義以作其氣,數(shù)日之間,紀綱初立。

  廬州盜起,淮西廉訪使陳思廉言于宣讓王特穆爾布哈曰:“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王以帝室之胄,鎮(zhèn)撫淮甸,豈得坐視!思謙愿與王戮力殄滅之。且王府屬集賽人等,數(shù)亦不少,必有能摧鋒陷陣者?!蓖踉唬骸按宋嶝熞?。但鞍馬、器械未備,奈何?”思謙括官民馬,置兵甲,不日而集,分道并進,遂擒渠賊,廬州平。既而潁寇將渡淮,思謙又言于王曰:“潁寇東侵,亟調(diào)芍陂屯卒用之?!蓖踉唬骸胺欠钤t不敢調(diào)?!彼贾t言:“非常之變,理宜從權(quán)。擅發(fā)之罪,思謙坐之?!蓖醺衅溲?,從之。

  其侄立本,為屯田萬戶,召語曰:“吾祖宗以忠義傳家,汝之職,乃我先人力戰(zhàn)所致。今國家有難,汝當身先士卒以圖報效,庶無負朝廷也。”尋召入為集賢侍講學士,修定《國律》。

  濟寧路總管董摶霄,奉詔從江浙平章嘉琿進征安豐,至合肥定林站,遇賊,大破之。

  時朱皋、固始賊復猖獗,軍少不足以分討,有大山名寨及芍陂屯田軍,摶霄皆獎勞而約束之,遂得障蔽朱皋。官軍屯朱家寺,賊至,追殺之。乃遣進士程明仲往諭賊中,招徠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基虛實。夜,縛浮橋于淝水,既渡,賊始覺。賊數(shù)萬據(jù)磵南,官軍渡者,輒為其所??;摶霄乃麾騎士別渡淺灘襲賊后,賊回東南向,與騎士迎敵。摶霄忽躍馬渡磵,揚言于眾曰:“賊已敗!”諸軍皆渡,一鼓而擊之,賊大敗,復追殺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里,遂復安豐。摶霄,磁州人也。

  方國珍兵起,江浙行省檄前沿海上副萬戶舒穆嚕宜遜守溫州,宜遜即起任其事。已而閩寇犯處州,復檄宜遜以兵平之,以功升浙東宣慰使,復分府于臺州。頃之,處之屬縣,山寇并起,宜遜復奉省檄往討之,至則筑處州城為御敵計。宜遜,其先遼人也。

  太傅阿嚕圖出守和林,尋卒。

  至正十二年年

  春,正月,丙午朔,詔印造中統(tǒng)元寶交鈔一百九十萬錠,至元鈔十萬錠。

  戊申,竹山縣賊陷襄陽路,同知額森布哈等驚潰。達魯噶齊博羅特穆爾領(lǐng)義兵二百人,且戰(zhàn)且引,至監(jiān)利縣,遇沔陽府達嚕噶齊耀珠等軍。時濱江有船千馀,乃糾合諸義兵、丁壯、水工五千馀人,畀以軍號,給刀槊,具哨馬五十,水陸繼進。比至石首縣,聞中興路亦陷,乃議趣岳州就元帥特克嘉,而道阻不得前,仍趨襄陽,賊方駐楊湖港,乘其不虞擊之,獲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賊黨劉雅爾,訊得其情。進次潛江縣,又斬賊數(shù)百級,獲三十馀船,梟賊將劉萬戶、許堂主等。甫止兵未食,而賊大至,與戰(zhàn),抵暮,耀珠等軍各當一面,不能救。博羅特穆爾被重創(chuàng),麾從子瑪哈實勒使去,曰:“吾以死報國,汝無留此?!爆敼嵗掌唬骸八郎鷱氖甯??!奔榷┝_特穆爾被執(zhí),賊請同為逆,博羅特穆爾怒罵之,遂遇害?,敼嵗諑浖遗笃涫瑥团c賊戰(zhàn),俱沒于陣,舉家死者凡二十六人。博羅特穆爾,高昌人也。是日,荊門州亦陷。

  初,妖賊起,陷鄧州,人情恟恟。俄而賊鋒自鄧抵南陽境,南陽縣達嚕噶齊喜同,以計獲數(shù)賊,詰之,云賊將大至,喜同乃悉斬之以安眾心,晝夜督丁壯巡邏守備。時大司農(nóng)錢木爾以兵駐于諸葛庵,為賊所襲,死之,賊遂乘銳取南陽,喜同守西門,望見賊勢盛,即與家人訣曰:“吾與汝等不能相顧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報國也。”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厲義兵,奮力與賊搏,賊退去,明日復至,與戰(zhàn)甚力,殺賊凡數(shù)百。賊知無援,戰(zhàn)愈急,南陽遂陷。喜同突圍將自拔,賊橫刺其馬,馬蹶,喜同鞭馬躍而起,手斬刺馬者,他賊追之,身被數(shù)創(chuàng),不能斗,遂為所殺。妻邢氏,罵賊見殺,一家死者二十馀人。事聞,贈南陽路判官。喜同,河西人也。

  時富珠哩遠調(diào)襄陽縣尹,須次居南陽,賊起,遠以忠義自奮,傾財募丁壯,得千馀人,與賊拒戰(zhàn)。俄而賊大至,遠被害。遠妻雷氏為賊所執(zhí),賊欲妻之,雷曰:“我參政冢婦,縣令嫡妻,肯從汝狗彘以生乎!”賊將污之,雷號哭大罵不從,乃見殺,舉家皆被害。遠,翀之子也。

  丙辰,徐壽輝遣其將丁普郎、徐明遠陷漢陽;丁巳,陷興國府。

  己未,徐壽輝將鄒普勝陷武昌。

  先是賊氛日熾,湖廣行省平章桑節(jié)會僚屬議之。或曰:“有鄭萬戶,老將也,宜起而用之?!鄙9?jié)乃命募土兵,完城池,修器械,嚴巡警,悉以其事屬鄭。賊聞之,遣其黨二千來約降,桑節(jié)與鄭謀曰:“此詐也,然降而卻之,于事為不宜,受而審之可也?!惫闷淝?,乃殲之,械其渠魁數(shù)十人以俟命。適召入為大司農(nóng),桑節(jié)去,同僚受賊賂,且嫉其功,乃誣鄭罪,釋其所械者。明日賊大至,內(nèi)外響應(yīng),威順王庫春布哈、行省平章和尚,皆棄城走,城遂陷。武昌之人駢首夜泣曰:“大夫不去,吾豈為俘囚乎!”

  有馮三者,湖廣省公使也,素不知書;武昌陷,皂隸輩拉三共為盜,三固辭曰:“賊名惡,我等豈可為!”眾怒,將殺之,三遂唾罵,眾乃縛諸十字木,舁以行而刲其肉,三益罵不止,抵江上,斷其喉,委之去。其妻隨三號泣,俯拾刲肉納布裙中,伺賊遠,收三血骸,脫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命刑部尚書阿嚕收捕山東賊,給敕牒十一道,使分賞有功者。

  辛酉,徐壽輝將魯法興陷安陸府,知府綽嚕死之。

  法興之來攻也,綽嚕募兵得數(shù)百人,帥以拒賊,敗賊前隊,乘勝追之。而賊自他門入,亟還兵,則城中火起,軍民潰亂,計不可遏而歸,服朝服,出坐公堂。賊脅以白刃,綽嚕猶喻以逆順,一賊排綽嚕下使拜,不屈,且怒罵,賊渠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從亂,綽嚕疾叱曰:“吾守土臣,寧從汝賊乎!”賊怒,以刀斫綽嚕,左脅斷而死。賊憤其不降,復以布囊纏其尸,舁置其家,綽嚕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滿前,渴者令飲酒,饑者令食肉,以紿賊使不防己,至夜自經(jīng)死。事聞,贈綽嚕河南行省參知政事,侯氏寧夏郡夫人,表其門曰雙節(jié)。

  丙寅,以河復故道,大赦天下。

  辛未,徐壽輝兵陷沔陽府,壬申,陷中興路。沔陽推官象山俞述祖,領(lǐng)民兵守綠水洪,城陷,被執(zhí),械至壽輝所,述祖罵不輟,壽輝怒,支解之。其犯中興也,山南宣慰司同知伊古輪實出戰(zhàn),眾潰,宣慰使錦州布哈棄城走。山南廉訪使?jié)鸂柨硕匾员c抗,射賊多死,明日,賊益兵來,襲東門,力戰(zhàn),被執(zhí),不屈而死。

  武昌既陷,江西大震,賊舳艫蔽江而下,行省右丞博羅特穆爾方駐兵江州,聞之,亦遁去??偣芾铐?,雖孤立,辭氣愈奮厲。時黃梅縣主簿伊蘇特穆勻愿出擊賊,黼大喜,向天瀝酒與之誓。言始脫口,賊游兵已至境,急檄諸鄉(xiāng)落聚木石于險塞處,遏賊歸路,倉卒無號,乃墨士卒面,統(tǒng)之出戰(zhàn);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陣,伊蘇特穆爾繼進,賊大敗,逐北六十里。鄉(xiāng)丁依險阻,乘高下木石,橫尸蔽路,殺獲二萬馀。黼還,謂左右曰:“賊不利于陸,必由水以舟薄我?!蹦艘蚤L木數(shù)千,冒鐵錐于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賊舟,謂之“七星樁”。會西南風急,賊舟數(shù)千,果揚帆順流鼓噪而至,舟遇樁不得動,進退無措,黼帥將士奮擊,發(fā)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無算,馀舟散走。行省上黼勁,拜江西行省參政,行江州、南康等路軍民都總管,便宜行事。

  二月,乙亥朔,定遠人郭子興,集少年數(shù)千人,自稱節(jié)制元帥。子興兄弟三人,皆善殖貲產(chǎn),由是豪里中。子興知天下有變,元乃散家財,椎牛釃酒,與壯士結(jié)納,至是與孫德崖及俞某、魯某、潘某等以眾攻城。

  甲申,鄒平縣馬子昭為亂,官軍捕斬之。

  乙酉,徐壽輝兵陷江州,總管李黼死之,遂陷南康路。

  時賊勢愈盛,西自荊湖,東際淮甸,守臣往往棄城遁,黼中外援絕。賊將薄城,分省平章政事圖沁布哈自北門遁。黼引兵登陴,布戰(zhàn)具,賊已至甘棠湖,焚西門,乃張弩射之。賊轉(zhuǎn)攻東門,黼救之,而賊已入,與之巷戰(zhàn),知力不敵,揮劍叱賊曰:“殺我,毋殺百姓!”賊刺黼墮馬,黼與兄冕之子秉昭俱罵賊而死,郡民哭聲震天,相率具棺葬于東門外。黼死逾月,參政之命始下。冕居潁,亦死于賊。事聞,贈黼淮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隴西郡公,謚忠文,立廟江州,賜額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賢待制。

  丙戌,霍州靈石縣地震。

  房州賊陷歸州。

  戊子,詔:“徐州內(nèi)外群聚之眾,限二十日,不分首從,并與赦原。”

  置安東、安豐分元帥府。

  巳丑,游皇城。

  庚子,郭子興陷濠州,據(jù)之。

  辛丑,鄧州賊王權(quán)、張椿陷澧州,龍鎮(zhèn)衛(wèi)指揮使諳都喇哈曼等帥師復之。

  褒贈仗節(jié)死義者宣徽使特穆爾等二十七人。

  是月,賊侵滑、濬,命德珠為河南右丞,守東明。德珠時致仕于家,聞命,即馳至東明,浚城隍,嚴備御,賊不敢犯。

  徐壽輝將歐普祥陷袁州。普祥,黃岡人,以燒香聚眾,從壽輝起兵為元帥,人稱“歐道人”。至是引兵掠江西諸郡縣,攻破袁州,焚室廬,掠人民以去,令別將守之。

  三月,乙巳朔,追封太師、忠王滿濟勒噶臺為德王。

  丁未,徐壽輝將許甲攻衡州,洞官黃安撫敗之。

  壬子,河南左丞相臺哈布哈,克復南陽等處。

  癸丑,中書省請行納粟補官之令:“凡士庶為國宣力,自備糧米供給軍儲者,照依定擬地方實授常選流官,依例升轉(zhuǎn)、封蔭;及已除茶鹽錢谷官有能再備錢糧供給軍儲者,驗見授品級,改授常流。”從之。

  甲子,徐壽輝將項普略陷饒州路,遂陷徽州、信州。

  時官軍多疲懦不能拒,所在無賴子乘間竊發(fā),不旬日眾輒數(shù)萬,皆短衣草屨,齒木為杷,削竹為槍,截緋帛為巾襦,彌野皆赤。饒州守臣魏中立,率丁壯分塞險要,戒守備,俄而賊至,達嚕噶齊馬來出戰(zhàn),不能發(fā)矢,賊愈逼,中立以義兵擊卻之。已而賊復合,遂為所執(zhí),以紅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須髯盡張。信州總管于大本以土兵備御,賊又陷其城而執(zhí)之,并送蘄水。壽輝欲使從己,二人皆大罵不屈,遂被害。中立,濟南人;大本,密州人也。

  丁卯,以出征馬少,出幣帛各二十萬匹,于迤北萬戶、千戶所易馬。

  戊辰,詔:“南人有才學者,依世祖舊制,中書省、樞密院、御史臺皆用之?!庇谑抢舨坷芍行秦晭熖?,翰林直學士饒州周伯琦,同擢監(jiān)察御史。南士復居省臺自此始。

  中書省臣言:“張理獻言,饒州、德興二處,膽水浸鐵,可以成銅,宜即其地各立銅冶場,直隸寶泉提舉司,以張理就為銅冶場官?!睆闹?。

  是月,方國珍復劫其黨下海,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臺哈布哈發(fā)兵扼黃巖之澄江,而遣義士王大用抵國珍示約信,使之來歸。國珍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門,入州港,犯寫鞍諸山,臺哈布哈語眾曰:“吾以書生登顯要,誠慮負所學。今守海隅,賊甫招徠,又復為變。君輩助我擊之,其克,則汝眾功也,不克,則我盡死以報國耳?!北娊咱x躍愿行。時國珍戚黨陳仲達,往來計議,陳其可降伏,臺哈布哈率部眾張受降旗乘潮,而船觸沙不能行。垂與國珍遇,呼仲達申前議,仲達目動氣索,臺哈布哈覺其心異,手斬之。即前搏賊船,射死五人,賊躍入船,復斫死一人,賊舉槊來刺,輒斫折之。賊群至,欲抱持過國珍船,臺哈布哈瞋目叱之脫,起奪賊刀,又殺二人,賊攢槊刺之,中頸死,猶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年四十九。僮名抱琴,及臨海尉李輔德,千戶赤盞,義士張君璧,皆死之。后追贈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國公,謚忠介,立廟臺州,賜額曰崇節(jié)。臺哈布哈尚氣節(jié),不隨俗浮沉。泰費音為臺臣劾去相位,臺哈布哈獨餞送都門外,泰費音曰:“公且止,勿以我累公!”臺哈布哈曰:“士為知己者死,寧畏禍耶!”

  詔定軍民官不守城池之罪。

  隴西地震百馀日,城郭頹移,陵谷遷變,定西、會州、靜寧莊浪尤甚。會州公宇中墻崩,獲弩五百馀張,長者丈馀,短者九尺,人莫能挽。改定西為安定州,會州為會寧州。

  閏月,甲戌朔,鐘離人朱元璋從郭子興于濠州。

  元璋先世家沛,后自句容、泗州徙鐘離。昆弟四人,元璋其季也。少苦疾,比長,姿貌雄杰,既就學,聰明英武,沈幾大度,人莫能測也。年十七,值四方旱蝗,民饑疫,父母兄相繼歿,遂入皇覺寺為僧,逾月,西至合肥,又適六安,歷光、固、汝、潁諸州,凡三年,復還皇覺寺。久之,寺為亂兵所焚,僧皆逃散,元璋亦出避兵,不知所向,人有招以起事者,元璋意不決。是時徹爾布哈率兵欲復濠城,憚不敢進,惟日掠良民為盜以徼賞,民皆恟懼。元璋恐不免于難,乃詣伽藍卜珓,問避亂,不吉,即守故,又不吉,因祝曰:“豈欲予從群雄倡義乎?”果“大吉?!睆妥阅顝娜盒鄯且资?,祝曰:“盍許我以避兵!”投之,珓躍而立,意乃決。抵濠城,門者疑為諜,執(zhí)之,以告子興,子興奇其貌,問所以來,具告之故,子興喜,遂留置左右。尋命長九夫,常召與謀事,久之,甚見親愛,凡有攻討,即命以往,往輒勝,子興由是兵益盛。

  初,宿州人馬公,與子興為刎頸交,馬公卒,以季女屬子興,子興因撫為己女。至是欲以妻元璋,與其妾張氏謀,張氏曰:“吾意亦如此。今天下亂,君舉大事,正當收豪杰,一旦彼為他人所親,誰與共功業(yè)者!”子興意遂決,乃以女妻元璋。

  乙酉,徐壽輝將陳普文陷吉安路,鄉(xiāng)民羅明遠起義兵復之。

  立淮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治揚州。

  丁酉,湖廣行省參政鐵杰以湖南兵復岳州。

  是月,詔:“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班,淮南行省平章政事鴻和爾布哈,江浙行省左丞遵達特哩,湖廣行省平章政事額森特穆爾,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巴實呼圖,及江南行臺御史大夫納琳與江浙行省官,并以便宜行事?!?br />
  陜西行臺御史大夫多爾濟巴勒,行至中途,聞商州陷,武關(guān)不守,即輕騎晝夜兼程至奉元,而賊已至鴻門。吏白涓日署事,不許,曰:“賊勢若此,尚顧陰陽拘忌哉!”即就署。省、臺素以舉措為嫌,不相聚論事,多爾濟巴勒曰:“多事如此,毋得以常例論。”乃與行省平章托多約五日一會集。尋有旨命與托多同討賊,即督諸軍復商州。乃修筑奉元城壘,募民為兵,出庫所藏銀為大錢,射而中的者賞之,由是人皆為精兵。金、商義兵以獸皮為矢房,狀如瓠,號“毛葫蘆”,軍甚精銳,列其功以聞,賜敕書褒獎之,由是其軍遂盛。金州由興元、鳳翔達奉元,道里回遠,乃開義谷,創(chuàng)置七驛,路近以便。

  時御史大夫額森特穆爾駐兵沙河,軍中夜驚,額森特穆爾盡棄軍資、器械,收散卒,北奔汴梁。時文濟王在城頭,遙謂之曰:“汝為大將,見賊不殺而自潰,吾將劾汝,此城必不容汝也?!彼祀x城南四十里朱仙鎮(zhèn)屯焉。朝廷以其不習兵,詔別將代之。額森特穆爾徑歸,昏夜入城,明日仍為御史大夫。西臺監(jiān)察院御史蒙古魯哈雅、范文等十二人,劾其喪師辱國之罪,多爾濟巴勒當署字,顧謂左右曰:“吾其為平章湖廣矣。”奏上,丞相托克托怒,果左遷多爾濟巴勒,而御史十二人皆謫為各路添設(shè)佐貳官。

  多爾濟巴勒赴湖廣,關(guān)中人遮路涕泣曰:“生我者公也,何遽去我而不留乎!”多爾濟巴勒慰遣之,不聽,乃從間道得出。

  夏,四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江西臨川賊鄧忠陷建昌路。

  乙卯,鐵杰及萬戶陶夢禎復武昌、漢陽,尋再陷。

  丙辰,江西宜黃賊涂佑與邵武、建寧賊應(yīng)必達等攻陷邵武路,總管吳按攤布哈以兵討之,千戶魏淳用計擒佑、必達,復其城。

  賊自邵武間道逼福寧州,知州霑化王巴延乃與監(jiān)州阿薩都喇,募壯兵五萬,分扼險阻,賊至楊梅嶺立柵,巴延與其子相馳破之。賊帥王善,俄擁眾直壓州西門,胥隸皆解散,巴延麾下唯白梃市兒數(shù)百人。巴延射賊,不復反顧,賊以長槍舂馬,馬仆,遂見執(zhí)。善說巴延從己,仍領(lǐng)州,巴延呵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義當死,肯從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以跪,弗屈,遂毆之,巴延嚼舌出血噀善面,罵曰:“反賊,殺即殺,何以毆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統(tǒng)百萬之師親討叛逆,汝輩將無遺種矣?!辟\又執(zhí)阿薩都喇至,善厲聲責其拒斗,噤不能對,巴延復唾善曰:“我殺賊,何言拒耶?我死,當為神以殺汝?!毖杂櫍︻i受刃,頸斷,涌白液如乳,暴尸數(shù)日,色不變,州人哭聲連巷,賊并殺阿薩都喇,欲釋相官之,相罵曰:“吾與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斬汝,我受汝官耶!”賊殺之。相妻潘氏挈二女,為賊所獲,亦罵賊,母子同死。

  甲子,翰林學士承旨歐陽玄以湖廣行省右丞致仕,賜玉帶及鈔一百錠,給全俸終其身。

  是月,帝如上都。

  永懷縣賊陷桂陽。

  四川行省平章耀珠以兵復歸州,進攻峽州,與峽州總管趙余褫大破賊兵,誅賊將李太素等,遂平這。

  詔天下完城郭,筑堤防。

  五月,戊寅,命龍虎山張嗣德為三十九代天師,給印章。

  命江南行臺御史大夫納琳給宣敕與臺州民陳子由、楊恕卿、趙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夾攻方國珍。

  己卯,四川行平省章耀珠復中興路,參政達實巴都魯請自攻襄陽,許之,進次荊門。時賊十萬,官軍止三千馀,遂用宋廷杰計,招募襄陽官吏及土豪避兵者,得義丁二萬,遍排部伍,申其約束。行至蠻河,賊守要害,兵不得渡,即令屈萬戶率奇兵間道出其后,首尾夾攻,賊大敗。追至襄陽城南,大戰(zhàn),生擒其偽將三十人,要斬之,賊自是閉門不敢出。達實巴都魯乃相視形勢,內(nèi)列八翼,包絡(luò)襄城;外置八營,軍峴山、楚山以截其援;自以中軍四十據(jù)虎頭山以瞰城中,署從征人李復為南漳縣尹,黎可舉為宜城縣尹,拊循其民。城中之民,受圍日久,夜半,二人縋城叩營門,具告虛實,愿為內(nèi)應(yīng),達實巴都魯與之定約,以五月朔日四更攻城,授之密號而去,至期,民垂繩以引官軍,先登者近十人。時賊船百馀艘在城北,陰募善水者鑿其底。天將明,城破,賊巷戰(zhàn)不勝,走就船,船壞,皆溺水死;偽將王權(quán)領(lǐng)千騎而走,遇伏兵,被擒,襄陽遂平。

  庚辰,監(jiān)察御史徹徹特穆爾等言:“河南諸處群盜,輒引亡宋故號以為口實。宜以瀛國公子和尚趙完普及親屬徒沙州安置,禁勿與人交通?!睆闹?br />
  癸未,建昌民戴良起鄉(xiāng)兵,克復建昌路。

  六月,丙寅,紅巾周伯顏陷道州。

  是月,大名路旱蝗,饑民七十馀萬口,給鈔十萬錠賑之。

  中興路松滋縣雨水暴漲,漂民舍千馀家,溺死七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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