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卷一百一十一 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謝孝蘋 注譯 大將軍衛(wèi)青者，平陽人也。〔1〕其父鄭季，為吏，〔2〕給事平陽侯家，〔3〕與侯妾衛(wèi)媼通，生青。〔4〕青同母兄衛(wèi)長子，而姊衛(wèi)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天子，〔5〕故冒姓為衛(wèi)氏?！?〕字仲卿。長子更字長君。長君母號(hào)為衛(wèi)媼。媼長女衛(wèi)孺，〔7〕次女少兒，〔8〕次女即子夫。〔9〕后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wèi)氏。〔10〕 【注釋】〔1〕“大將軍衛(wèi)青者，平陽人也”，“大將軍”是西漢政府秩位最高的武官，地位和丞相相當(dāng)，而優(yōu)寵和權(quán)力都在丞相之上。元朔五年春，車騎將軍衛(wèi)青率六將軍出塞進(jìn)攻匈奴，大敗匈奴右賢王，俘獲右賢裨王十余人，眾男女萬五千人，畜數(shù)千百萬。武帝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衛(wèi)青為大將軍?！捌疥枴?，在今山西臨汾?！稘h書》云：“其父鄭季，河?xùn)|平陽人也。”故青為平陽人?！?〕“其父鄭季，為吏”，《漢書》作“以縣吏給事侯家”。按霍去病之父霍中孺也是“以縣吏給事平陽侯家”?！敖o事”，是指管理服役更卒的縣尉所遣供事于侯家的小吏，即舊時(shí)所謂的“當(dāng)差”。鄭季和霍中孺都是以更卒身份，被派往平陽侯家供差遣，地位和仆役相近?！?〕“給事平陽侯家”，《漢書》作“平陽侯曹壽”。按曹參世系無曹壽。據(jù)《史記·曹相國世家》，曹參的四代孫曹時(shí)尚平陽公主。名壽名時(shí)，必有一誤?；蛑^本作曹疇。時(shí)、疇形近，《史記》所以致訛。壽、疇繁簡(jiǎn)，《漢書》所以沿誤。〔4〕“與侯妾衛(wèi)媼通”，“侯妾”，《漢書》作家僮，《論衡·骨相》亦作僮。按衛(wèi)媼身世不明。此云侯妾，則似無夫。下云同母兄衛(wèi)長子及姊衛(wèi)子夫皆冒姓衛(wèi)，又似有夫?！皨嫛保蠇D。據(jù)《廣雅》，媼義亦兼老少?！?〕“而”，猶以，說見王引之《經(jīng)傳釋詞》卷七。“子夫”，衛(wèi)媼的三女?！稘h書·外戚傳》云：“孝武衛(wèi)皇后字子夫，生微也，其家號(hào)曰衛(wèi)氏?！惫市l(wèi)子夫生父當(dāng)為衛(wèi)姓，中井積德曰：“衛(wèi)蓋母姓”，未得其義。“平陽公主”，武帝姊陽信長公主，因尚平陽侯，故稱平陽公主?！暗眯摇保鹿賹m妾得天子寵眷?！?〕“故冒姓為衛(wèi)氏”，衛(wèi)青父本鄭季，今不姓鄭，而姓其母之姓，故曰“冒姓”?！?〕“媼長女衛(wèi)孺”，“衛(wèi)孺”，《漢書》作君孺。衛(wèi)媼生三女三男。出于衛(wèi)者為衛(wèi)長子、衛(wèi)孺、衛(wèi)子夫三人。出于鄭者，衛(wèi)青一人。不明所出者少兒、步廣二人。然無一人出于曹，《漢書》謂衛(wèi)媼是主家僮，自較《史記》作侯妾義勝?！?〕“次女少兒”，少兒初與陳平曾孫陳掌通，后歸霍中孺，生子去病?！?〕“次女即子夫”，《漢書》作“次女則子夫”，“則”與“即”義同。《漢書·王莽傳》：“應(yīng)聲滌地，則時(shí)成創(chuàng)?！鳖?zhàn)ⅲ骸皠t時(shí)，即時(shí)也?！薄?0〕“后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wèi)氏”，言步廣及青二人皆非衛(wèi)氏出而冒姓衛(wèi)。已知青父為鄭季，步廣之父無考。次女少兒，不知本姓衛(wèi)或冒姓衛(wèi)，亦無考。
青為侯家人，〔1〕少時(shí)歸其父，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皆奴畜之，〔2〕不以為兄弟數(shù)?！?〕青嘗從入至甘泉居室，〔4〕有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薄?〕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毋笞罵即足矣，〔6〕安得封侯事乎！”
【注釋】〔1〕“家人”，仆役?！?〕“先母”，嫡母，謂鄭季之正妻?；蛑^先母為已死之母。（中井積德說。）《漢書》作“民母”，王先謙以為《史記》避唐諱而改?！?〕“數(shù)”，音shù，猶禮?！段倪x》應(yīng)貞《晉武帝華林園集》詩：“貽宴好會(huì)，不常厥數(shù)。”《注》：“數(shù)，猶禮也。”言衛(wèi)青嫡母所生兄弟，不以兄弟之禮相待?！?〕“甘泉居室”，是少府（管理皇帝私人財(cái)政的機(jī)構(gòu)）屬官，武帝太初元年改曰昆臺(tái)。其職掌《史》、《漢》無明文。從官名推測(cè)，甘泉本秦之離宮，漢武帝時(shí)又加以增修，作為暑天避暑場(chǎng)所，因?yàn)閷m室多，乃按照長安城內(nèi)，在少府的屬下設(shè)立居室以管理宮殿的體制，另設(shè)甘泉居室?！?〕“鉗”，音qiān，以鐵束頸。被鉗刑的罪犯叫“鉗徒”。甘泉居室是管理宮殿房屋的機(jī)構(gòu)，必有任修繕勞務(wù)的工匠，而鉗徒就是在居室充當(dāng)工匠的刑徒。〔6〕“人奴之生，得毋笞罵即足矣”，其父使牧羊，牧羊人的身分與奴仆同。《漢書·公孫弘傳贊》曰：“衛(wèi)青奮于奴仆”是也?！吧?，即命。因鉗徒相青有貴人之相，而青答以乃人奴之命?！绑住保鬰hí，用鞭、杖、竹板抽打。
青壯，為侯家騎，〔1〕從平陽主?！?〕建元二年春，〔3〕青姊子夫得入宮幸上?！?〕皇后，堂邑大長公主女也，〔5〕無子，妒?！?〕大長公主聞衛(wèi)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青時(shí)給事建章，〔7〕未知名。大長公主執(zhí)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取之，〔8〕以故得不死。上聞，乃召青為建章監(jiān)，侍中，〔9〕及同母昆弟貴，〔10〕賞賜數(shù)日間累千金。孺為太仆公孫賀妻?！?1〕少兒故與陳掌通，〔12〕上召貴掌。公孫敖由此益貴。子夫?yàn)榉蛉??！?3〕青為大中大夫?！?4〕 【注釋】〔1〕“青壯，為侯家騎”，“侯家騎”，平陽侯家的騎士或騎吏?！逗鬂h書·任延傳》：“拜會(huì)稽都尉，時(shí)年十九，迎者驚其壯。”因知衛(wèi)青為侯家騎，其年不過十八九?！?〕“平陽主”，武帝姊陽信長公主尚平陽侯曹壽，號(hào)平陽公主，簡(jiǎn)稱平陽主?！?〕“建元二年春”，建元二年壬寅，公元前一三九年，是武帝即位后的第二年?！?〕“青姊子夫得入宮幸上”，《漢書·外戚傳》云：“子夫?yàn)槠疥栔髦幷?。武帝即位?shù)年無子。平陽主求良家女十余人，飾置家。帝祓霸上，還過平陽主。主見所侍美人，帝不說。既飲，謳者進(jìn)，帝獨(dú)說子夫。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軒中得幸。還坐歡甚，賜平陽主金千金。主因奏子夫送入宮?！薄?〕“皇后，堂邑大長公主女也”，堂邑安侯陳嬰之孫陳午尚景帝姊長公主，武帝陳皇后是堂邑大長公主之女，即武帝姑母之女，于武帝為表姊妹行，稱為陳皇后?！?〕“無子，妒”，陳皇后擅寵驕貴，十余年而無子。聞衛(wèi)子夫得幸，多次欲致子夫于死地?！锻ㄨb》云：“陳皇后驕妬，擅寵而無子，與醫(yī)錢凡九千萬，欲以求子，然卒無之，后寵浸衰。”〔7〕“給事”，供差遣?！敖ㄕ隆?，上林中宮名。〔8〕“騎郎”，是外郎的別稱，因其給事宮外，稱為外郎。騎郎的職掌為皇帝外出時(shí)的車駕騎尉。統(tǒng)率騎郎的長官為騎郎將，李廣曾任騎郎將?！肮珜O敖”，義渠人，以騎郎事武帝，凡四為將軍出擊匈奴，因妻有巫蠱的罪行，被族?！按邸?，音cuàn，強(qiáng)力奪取?！?〕“乃召青為建章監(jiān)，侍中”，建章宮，漢武帝太初元年建，故址在陜西長安縣西?！敖ㄕ卤O(jiān)”，統(tǒng)率建章宮騎（后更名為羽林騎）的長官。“侍中”，本丞相屬官。西漢時(shí)因侍中在皇帝左右，出入宮廷，應(yīng)對(duì)顧問，地位漸漸貴重。衛(wèi)青、霍去病、霍光都以侍中發(fā)跡，權(quán)勢(shì)過于丞相?！?0〕“及同母昆弟貴”，衛(wèi)子夫有身尊寵，武帝召其兄衛(wèi)長君與青俱為侍中。天下歌之曰：“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dú)不見衛(wèi)子夫霸天下?！薄?1〕“孺”，衛(wèi)孺，是衛(wèi)媼的長女。“太仆”，宮中掌輿馬之官?！肮珜O賀”，義渠人，其先胡種。賀七為將軍擊匈奴無功，坐巫蠱族滅?！?2〕“少兒”，衛(wèi)媼次女，與給事平陽主家之霍中孺通而生去病?！瓣愓啤?，陳平的曾孫。“少兒故與陳掌通”，《漢書》同。循文意，似少兒先與陳掌通，后與霍中孺通，生去病。惟《漢書·霍傳》又云：“其父霍仲孺，先與少兒通生去病，及衛(wèi)皇后尊，少兒更為詹事陳掌妻?！眲t又明言少兒先通霍仲孺，后嫁陳掌，一篇之內(nèi)，前后互歧如此?！?3〕“夫人”，漢興，因秦之稱號(hào)，正嫡稱皇后，妾皆稱夫人?！?4〕“大中大夫”，即太中大夫，光祿勛屬官，掌議論。大夫的地位比議郎博士高，而大中大夫在大夫中地位又最高，秩從比八百石到比二千石。
元光五年，青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1〕太仆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出云中；〔2〕大中大夫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3〕衛(wèi)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出雁門，〔4〕軍各萬騎。青至蘢城，〔5〕斬首虜數(shù)百?！?〕騎將軍敖亡七千騎；衛(wèi)尉李廣為虜所得，得脫歸，〔7〕皆當(dāng)斬，贖為庶人。賀亦無功。
【注釋】〔1〕“元光五年，青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漢書·武帝紀(jì)》、《漢書·霍去病傳》、《通鑒》均記車騎將軍衛(wèi)青擊匈奴出上谷在元光六年。據(jù)《匈奴列傳》文推算，亦在元光六年。獨(dú)據(jù)《李廣列傳》文推算在元光五年，與本傳同?！霸馕迥辍?，恐六年之誤。梁玉繩亦曰“五年當(dāng)作六年”?！败囼T將軍”，《匈奴列傳》作“將軍”。車騎將軍是位與上卿相同的高級(jí)武官，其地位較之大將軍、驃騎將軍低一層次。“上谷”，在河北省懷來縣東南?！?〕“太仆”，宮中管輿馬的官?！肮珜O賀”，義渠人，其先為胡種?！拜p車將軍”，戰(zhàn)時(shí)臨時(shí)設(shè)置的列將軍，又稱雜號(hào)將軍，名目繁多，解在《匈奴列傳》。武帝元光二年以太仆公孫賀為輕車將軍?！霸浦小保实卦趦?nèi)蒙古托克托縣?！?〕“大中大夫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公孫敖在戰(zhàn)時(shí)被任命為騎將軍。本傳騎將軍應(yīng)歸于列將軍一類，是屬于戰(zhàn)時(shí)體系的高級(jí)武官。禁中光祿勛郎中令之下有騎將，在漢籍中往往誤作騎將軍，或車騎將軍，“車”、“軍”，實(shí)皆衍文。郎中令所隸騎將或騎將軍屬于行政系統(tǒng)，二者應(yīng)加區(qū)別?！按ぁ?，西漢郡區(qū)，在內(nèi)蒙古興和，山西靈丘，河北懷安、淶源一帶?？ぶ卧诤颖蔽悼h東北代王城?！?〕“衛(wèi)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出雁門”，驍騎將軍李廣，隴西成紀(jì)人。元光元年冬，廣以未央衛(wèi)尉為驍騎將軍屯云中。元光六年春，為驍騎將軍出雁門。雁門郡治在山西右玉西北。雁門山，亦曰句注山，在山西代縣西北，絕頂置關(guān)，曰雁門關(guān)?！?〕“蘢城”，《漢書·衛(wèi)青傳》作“籠城”?！稘h書·武紀(jì)》、《匈奴傳》并作“蘢城”。疑為匈奴語音譯。蘢城是匈奴于歲五月祭祀祖先、天地、鬼神處。其地一說在蒙古人民共和國鄂爾渾河西側(cè)和碩柴達(dá)木湖附近。一說在漠南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盟境的西烏珠穆沁旗。據(jù)《漢書·嚴(yán)安傳》，青至蘢城，燔其城而歸。元狩四年，青進(jìn)擊匈奴至趙信城，亦有燔城之例?！?〕“斬首虜數(shù)百”，瀧川資言《考證》引王先和曰：“《漢書·武紀(jì)》云，獲首七百級(jí)。案他處或言級(jí)，或曰人，或無人級(jí)字，或曰斬，或曰獲，或言捷，或言斬首捕虜若干，敘次參差，無一定義例?！薄?〕“衛(wèi)尉李廣為虜所得，得脫歸”，事詳《李將軍列傳》。
元朔元年春，衛(wèi)夫人有男，立為皇后?！?〕其秋，青為車騎將軍，出雁門，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shù)千人。明年，〔2〕匈奴入殺遼西太守，虜略漁陽二千余人，敗韓將軍軍?！?〕漢令將軍李息擊之，出代；〔4〕令車騎將軍青出云中以西至高闕?！?〕遂略河南地，〔6〕至于隴西，〔7〕捕首虜數(shù)千，〔8〕畜數(shù)十萬，走白羊、樓煩王?！?〕遂以河南地為朔方郡?！?0〕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平侯?！?1〕青校尉蘇建有功，〔12〕以千一百戶封建為平陵侯。使建筑朔方城?！?3〕青校尉張次公有功，封為岸頭侯?！?4〕天子曰：“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虐老，以盜竊為務(wù)，行詐諸蠻夷，造謀藉兵，〔15〕數(shù)為邊害。故興師遣將，以征厥罪?！对姟凡辉坪?，‘薄伐狁，至于太原’，〔16〕‘出車彭彭，城彼朔方。’〔17〕今車騎將軍青度西河，〔18〕至高闕，獲首虜二千三百級(jí)，車輜畜產(chǎn)，〔19〕畢收為鹵，〔20〕已封為列侯，〔21〕遂西定河南地，按榆谿舊塞，〔22〕絕梓領(lǐng)，梁北河，〔23〕討蒲泥，破符離，〔24〕斬輕銳之卒，捕伏聽者三千七十一級(jí)，〔25〕執(zhí)訊獲丑，〔26〕驅(qū)馬牛羊百有余萬，全甲兵而還。益封青三千戶?！薄?7〕其明年，〔28〕匈奴入殺代郡太守友，〔29〕入略雁門千余人?！?0〕其明年，〔31〕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32〕殺略漢數(shù)千人。
【注釋】〔1〕“元朔元年春，衛(wèi)夫人有男，立為皇后”，元朔元年春，衛(wèi)夫人有男，即衛(wèi)太子據(jù)?！锻ㄨb》引《外戚傳》誤作元朔三年生男。按建元二年，衛(wèi)夫人入宮幸上有身，前后生三女，入宮十二年方有男，乃立為皇后。立后，例不載書，所以書之，是譏夫人出身微賤?！?〕“青為車騎將軍，出雁門，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shù)千人。明年”，以上二十三字，梁玉繩云，當(dāng)在下文“出代”句下，傳寫誤倒。今據(jù)《匈奴列傳》、《漢書·衛(wèi)青傳》覆按，梁說是?！?〕“匈奴入殺遼西太守，虜略漁陽二千余人，敗韓將軍軍”，據(jù)《匈奴列傳》及《漢書·武帝紀(jì)》，匈奴入殺遼西太守在元朔元年。因上文二十三字傳寫訛倒，句上“明年”，成為元朔二年，于史實(shí)不合。“遼西”，郡治且慮，在今河北省盧龍縣?！皾O陽”，郡區(qū)，在今北京密云西南?！绊n將軍”，材官將軍韓安國?！?〕“漢令將軍李息擊之，出代”，李息，北地郡郁郅縣人，事景帝，武帝立八歲，為材官將軍屯馬邑，后六歲，于元朔二年為將軍出代擊匈奴。〔5〕“云中”，在今內(nèi)蒙古托克托縣。“高闕”，顏師古曰：“在朔方之北。”沈欽韓曰：“《一統(tǒng)志》，陰山在吳喇忒旗西北二百四十里。高闕塞在陰山西?！睋?jù)近人考察，內(nèi)蒙古臨河縣北石蘭計(jì)山口，是當(dāng)年的高闕塞。從云中至高闕，是沿著黃河從東南向西北方向進(jìn)軍的一條路線?！?〕“河南地”，沈欽韓曰：“《水道提綱》，黃河正派東北流（鄂爾多斯后旗西北境）六十里，又分二支。南支東流，北支北流八十里，又分為二：一北與庫庫池東北流會(huì)，一東南流，南北地百余里，間三渠，并東流二百六十里，經(jīng)鄂爾多斯后旗北境，即古朔方河南地也?！薄?〕“隴西”，治狄道，在今甘肅臨洮縣?！?〕“捕首虜數(shù)千”，中井積德曰：“‘捕’疑當(dāng)作‘?dāng)亍颉@’，不然，‘捕’上脫‘?dāng)亍帧！卑矗簯?zhàn)爭(zhēng)有斬殺，有捕獲，何必非斬不可?！稘h書》亦作“捕首虜”。中井積德所疑欠安。疑“首”字是衍文，句當(dāng)作“捕虜數(shù)千”?！稘h書·樊噲傳》：“捕虜十六人”，顏師古曰：“生獲曰虜?！辈短斶B文，為西漢習(xí)俗語?！?〕“白羊、樓煩”，匈奴二王。文帝二年五月，隨匈奴入侵北地河南，盤據(jù)其地，武帝元朔二年，為衛(wèi)青擊走。〔10〕“朔方郡”，漢武帝元朔二年開朔方郡，屬十縣。郡區(qū)在今內(nèi)蒙古河套及河套南部一帶?！?1〕“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平侯”，據(jù)《漢書·外戚恩澤侯表》，長平烈侯衛(wèi)青，孝武元朔二年三月丙辰封。按三月丙辰為三月十一日。梁玉繩曰：青封戶凡三，其戶數(shù)惟此不異。下兩封，皆與《漢書》異說?！?2〕“蘇建”，杜陵人，以校尉從衛(wèi)將軍有功。元朔二年三月丙辰（十一日）與青同日受封為平陵侯。〔13〕“使筑朔方城”，筑朔方城本主父偃的建議，以為是滅胡之本。主父偃原來反對(duì)和匈奴作戰(zhàn)，但后來亦積極為進(jìn)擊匈奴出謀劃策?！墩x》引《括地志》云：夏州朔縣北什賁故城是蘇建筑。按朔方城在內(nèi)蒙古烏拉特前旗南，位于黃河南岸?！?4〕“青校尉張次公有功，封為岸頭侯”，據(jù)《漢表》，岸頭侯張次公在元朔二年五月己巳（二十五日）受封?！妒繁怼吩谠范炅氯沙剑ㄊ巳眨┦芊?。班、馬二家所據(jù)文獻(xiàn)資料不同，故所記各異?！?5〕“藉”，《漢書》作“籍”，“籍”有“借”義。謂從蠻夷借兵抄邊?！?6〕“薄伐狁，至于太原”，《詩·小雅·六月》云：“薄伐狁，至于太原，文武吉甫，萬邦為憲?！睋?jù)《索隱》，“薄伐”，逐出之?！犊甲C》：“薄伐者，言不窮極之義。”《詩·周南·芣苢》：“薄言采之?！薄秱鳌吩唬骸氨?，辭也?！薄?7〕“出車彭彭，城彼朔方”，《詩·小雅·出車》云：“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車彭彭，旂旐中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狁于襄?！薄豆{》曰：“王使南仲為將率，往筑城于朔方，為軍壘以御北狄之難。”顏師古曰：“朔方，北方也?！薄?8〕“西河”，沈欽韓曰：“《通典》河水自靈武郡西南便北流，凡千余里，過九原郡（今在鄂爾多斯右翼后旗界內(nèi)）乃東流，自靈武以北，漢人謂之西河?！卑次骱右酀h郡?？^(qū)在今內(nèi)蒙古伊克昭盟東南，陜西神木、清澗與山西河曲、離石一帶?？ぶ卧趦?nèi)蒙古東勝東南?！?9〕“車輜”，運(yùn)載軍中衣物供應(yīng)之車。亦云車重，或輜重?！?0〕“為”，即于，王引之《經(jīng)傳釋詞》有說。“鹵”，“虜”之借字?！爱吺諡辂u”，謂畢收于虜?！?1〕“已封為列侯”，楊樹達(dá)《漢書窺管》曰：“此五字疑當(dāng)在下文‘益封青三千八百戶’上?！妒酚洝芬嗤`。”按此五字是錯(cuò)簡(jiǎn)，楊說是?！?2〕“按榆谿舊塞”，“按”，尋，行?！端?jīng)》云：“上郡之北有諸次水，東經(jīng)榆林塞為榆谿?！卑从茇G塞即榆林縣?！锻ǖ洹肪硪黄呷菘と骸皠僦?，理榆林縣。春秋時(shí)戎狄之地。戰(zhàn)國屬趙。秦屬云中、九原二郡地。二漢為云中、五原郡地，所謂榆谿塞。隋初置勝州?！薄?3〕“絕梓領(lǐng)，梁北河”，“絕”、渡過?！邦I(lǐng)”，別本作“嶺”。“梓領(lǐng)”，沈欽韓疑榆林府懷遠(yuǎn)縣西木根山是。又據(jù)《水道提綱》，黃河經(jīng)鄂爾多斯后旗北境，幾經(jīng)分合，自古稱為南河北河兩派。句謂渡過梓領(lǐng)，以北河為橋梁，以討蒲泥，破符離?！?4〕“蒲泥”、“符離”，晉灼曰：“二王號(hào)。”按二王，當(dāng)是匈奴二王，如樓煩、白羊?yàn)樾倥跞?。崔浩云是漠北塞名。王先謙曰：“符離為塞名?！睘{川資言曰：“蒲泥亦地名。”〔25〕“伏聽”，張晏曰：“伏于隱處，聽軍虛實(shí)。”王叔珉曰：“《說文》伏，司也?！尽褡肿魉拧７牚q伺聽耳?！卑矗骸胺牎?，即今之偵探和間諜。“級(jí)”，顏師古曰：“本以斬?cái)骋皇?，拜爵一?jí)，故謂一首為一級(jí)。因復(fù)名生獲一人為一級(jí)?！薄?6〕“執(zhí)訊”，謂生執(zhí)其人而訊問之?！矮@丑”，謂得其眾?！?7〕“益封青三千戶”，前“已封為列侯”五字是錯(cuò)簡(jiǎn)，應(yīng)移在本句上?！叭簟?，《漢書》作“三千八百戶”。〔28〕“明年”，元朔三年。〔29〕“太守友”，太守姓共名友?！缎倥袀鳌纷鳌肮в选??！?0〕“入略雁門千余人”，“略”，取，掠奪。謂擄掠雁門千余人而去。事在元朔三年秋?！?1〕“其明年”，元朔四年?！?2〕“定襄”，高帝六年析太原、雁門二郡置。郡治成皋，在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西北土城子。“上郡”，在今陜西榆林南、綏德北。
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漢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wèi)尉蘇建為游擊將軍，左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1〕太仆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2〕皆領(lǐng)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匈奴右賢王當(dāng)衛(wèi)青等兵，以為漢兵不能至此，飲醉。漢兵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dú)與其愛妾一人壯騎數(shù)百馳，潰圍北去。漢輕騎校尉郭成等逐數(shù)百里，〔4〕不及，得右賢裨王十余人，〔5〕眾男女萬五千余人，畜數(shù)千百萬，〔6〕于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車騎將軍青為大將軍，〔7〕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大將軍立號(hào)而歸?！?〕天子曰：“大將軍青躬率戎士，〔9〕師大捷，獲匈奴王十有余人，〔10〕益封青六千戶?！倍馇嘧迂鵀橐舜汉?，〔11〕青子不疑為陰安侯，〔12〕青子登為發(fā)干侯。〔13〕青固謝曰：〔14〕“臣幸得待罪行間，〔15〕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尉力戰(zhàn)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6〕臣青子在襁褓中，〔17〕未有勤勞，上幸列地封為三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zhàn)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天子曰：“我非忘諸校尉功也，今固且圖之?！薄?8〕乃詔御史曰：“護(hù)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19〕常護(hù)軍，傅校獲王，〔20〕以千五百戶封敖為合騎侯?！?1〕都尉韓說從大將軍出窳渾，〔22〕至匈奴右賢王庭，為麾下搏戰(zhàn)獲王，〔23〕以千三百戶封說為龍侯?！?4〕騎將軍公孫賀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戶封賀為南窌侯?！?5〕輕車將軍李蔡再從大將軍獲王，以千六百戶封蔡為樂安侯?！?6〕校尉李朔，校尉趙不虞，校尉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戶封朔為涉軹侯，〔27〕以千三百戶封不虞為隨成侯，〔28〕以千三百戶封戎奴為從平侯?！?9〕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各三百戶?！薄?0〕其秋，〔31〕匈奴入代，殺都尉朱英。
【注釋】〔1〕“左內(nèi)史”，掌治京師的官吏。武帝時(shí)左內(nèi)史更名左馮翊。至太初元年，改右內(nèi)史為京兆尹，與左馮翊、右扶風(fēng)稱為三輔。三輔治所均在長安城中?！袄罹凇?，云中人，事景帝，武帝立十七歲，以左內(nèi)史為強(qiáng)弩將軍擊匈奴。〔2〕“代相”，代清河王義之相?！袄畈獭保杉o(jì)人，為李廣從弟，歷仕文帝、景帝、武帝。以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擊匈奴有功，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三月代公孫弘為丞相，五年三月有罪自殺。〔3〕“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大行”，即大行令，秦時(shí)為典客，景帝中改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鴻臚，是接待賓客的官吏?！坝冶逼健?，郡治平剛，在今河北平泉縣。郡區(qū)在今河北承德北、內(nèi)蒙古赤峰南一帶。元朔五年之役，諸將皆有封，獨(dú)蘇建、張次公無賞，校尉郭成雖逐不及右賢王，然亦獲右賢裨王十余人，眾男女萬五千余人，畜數(shù)千百萬，亦無封。元朔五年所以興兵伐匈奴，蓋竟元朔二年未竟之功。右賢王怨?jié)h侵奪其河南地，數(shù)侵?jǐn)_朔方。此役專為擊走右賢王，以靖邊安民?！?〕“校尉”，是高級(jí)將領(lǐng)之下的次高級(jí)武官，也是行軍作戰(zhàn)時(shí)的一級(jí)帶兵官。“?！北緺I壘之稱，故謂軍之一部為一校。所以校尉的品級(jí)很高，都是秩二千石或比二千石的官吏，地位相當(dāng)于列卿，比將、大夫還要高。諸校尉官名目繁多，輕騎校尉為其一。“郭成”，里籍出處不詳?！?〕“得右賢裨王十余人”，“裨王”，小王?！缎倥袀鳌吩疲骸爸T二十四長亦各自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右賢王居二十四長之首，故部屬有裨小王?！妒酚洝そㄔ詠砗钫吣瓯怼酚涊d合騎、南窌、樂安、龍、隨成、從平、涉軹七侯，皆以“從大將軍青擊匈奴，至右賢王庭，得王功侯”。得王謂得右賢裨王?！?〕“畜數(shù)千百萬”，《漢書》作“畜數(shù)十百萬”。顏師古曰：“數(shù)十萬以至百萬?！备鶕?jù)匈奴當(dāng)時(shí)畜牧業(yè)生產(chǎn)水平，以《漢書》數(shù)為近?！扒А碑?dāng)為“十”字之誤?！?〕“即”，就?！按髮④姟?，是西漢政府秩位最高的武官，位次丞相，而優(yōu)寵和權(quán)力都在丞相之上。漢高帝以韓信為大將軍，擇良日齋戒，設(shè)壇場(chǎng)具禮，儀式非常隆重。景帝拜竇嬰為大將軍，禮數(shù)則稍遜，不過賜金千金。至衛(wèi)青取得對(duì)匈奴作戰(zhàn)的勝利，武帝再置大將軍時(shí)，禮數(shù)更加隆重。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就軍中拜，且立大將軍號(hào)而還師，恩寵之隆，無過于此?！?〕“大將軍立號(hào)南歸”，謂立大將軍之官號(hào)而歸?！?〕“躬”，親自?！?0〕“匈奴王”，謂匈奴右賢王之裨小王?！?1〕“而封青子伉為宜春侯”，青長子衛(wèi)伉（音kàng）于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以青功封宜春侯。元鼎元年坐矯制不害免。太初元年嗣長平侯。三年，屯兵光祿勛徐自為所筑自五原塞至廬朐城列亭鄣。五年，闌入宮失侯?！?2〕“青子不疑為陰安侯”，衛(wèi)不疑于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以青功封陰安侯。元鼎五年，坐酎（音zhòu）金事件免。酎金是漢代宗廟祭祀時(shí)諸侯助祭所獻(xiàn)黃金。往往因數(shù)量不夠或成色不足，削免諸侯。酎金事件是漢武帝用以削弱地方勢(shì)力的一種手段。據(jù)《史記·平準(zhǔn)書》記載，武帝時(shí)，諸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13〕“青子登為發(fā)干侯”，衛(wèi)登字叔升，衛(wèi)青第三子，以青功于元朔五年四月丁未封發(fā)干侯。坐酎金免?！?4〕“固”，再三?！?5〕“行間”，行伍之間，軍中?！?6〕“陛下幸已益封臣青”，武帝元朔二年三月丙辰，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平侯，同年，益封三千戶。元朔五年，再益封六千戶。至此，青已累封為萬戶侯?！?7〕“襁褓”，《正義》云：“襁長尺二寸，闊八寸，以約小兒于背。褓，小兒被?！薄?8〕“固”，必定?！肮糖覉D之”，是說一定要辦?！?9〕“護(hù)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都尉”是高級(jí)將領(lǐng)之下次高級(jí)武官，位比于校尉。西漢時(shí)軍中有名目繁多的都尉。護(hù)軍都尉本秦官。武帝元狩四年屬大司馬。屬大司馬即屬大將軍。公孫敖任護(hù)軍都尉時(shí)，衛(wèi)青始封為大將軍。東漢時(shí)軍中都尉已不見于載記，而只保留有地方性質(zhì)的都尉。公孫敖元光六年為騎將軍出代。元朔五年以校尉從大將軍，本傳未載其事而封侯則有之。漢武詔中謂其三次從大將軍擊匈奴，有一次無考。又按元朔五年之役，衛(wèi)青以車騎將軍領(lǐng)屬六將軍在前線作戰(zhàn)，而公孫敖不在其列。至天子論諸校尉功時(shí)，公孫敖卻名列第一，封戶亦較在前線之六將軍為多，這是何故？我意護(hù)軍都尉公孫敖應(yīng)是全軍的后勤總指揮，西漢對(duì)匈奴作戰(zhàn)，后勤運(yùn)轉(zhuǎn)任務(wù)最艱巨，糧食要從東部沿海地區(qū)向北河輸送，每三十鐘才能致一石。所以打了勝仗，首先封賞后勤有功之人，自屬可以理解?！?0〕“傅”，輔佑之義?！靶！?，營壘之稱，軍之一部為一校。故“傅校獲王”，謂公孫敖完成后勤供應(yīng)任務(wù)，保證前方將士有旺盛的戰(zhàn)斗力，故能在搏戰(zhàn)中俘獲匈奴裨王?！?1〕“以千五百戶封敖為合騎侯”，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22〕“韓說”，弓高侯韓頹當(dāng)?shù)氖鼘O?！榜粒ㄒ魕ǔ）渾”，漢縣，屬朔方郡，出其西北即雞鹿塞。故地在今內(nèi)蒙古杭錦后旗西南，烏蘭布和沙漠北部的一座古城，今已成廢墟?！?3〕“麾”，軍旗?！安?，徒手攻擊。今本《史》、《漢》多作“傳”，誤。〔24〕“以千三百戶封說為龍侯”，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說為龍侯。顏師古曰：“，或作額?！卑础碍笔恰邦~”的本字，古通用。〔25〕“以千三百戶封賀為南窌侯”，“窌”音hào，或作窌。公孫賀于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為南窌侯?！?6〕“以千六百戶封蔡為樂安侯”，《史表》蔡以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樂安侯。《漢表》蔡以元朔五年四月乙巳（十八日）封為安樂侯。封日不同，“樂安”又訛倒為“安樂”?！?7〕“以千三百戶封朔為涉軹侯”，《漢書》作“陟軹侯”?！稘h表》但作“軹侯”?！稘h表》云：“以校尉三從大將軍擊匈奴，至右王庭得虜閼氏功侯，四月乙卯（二十八日）封?！薄妒繁怼防钏吩谒脑露∥矗ǘ眨┓?。〔28〕“以千三百戶封不虞為隨成侯”，“隨成”，《漢表》作“隨城”?！稘h表》云：“以校尉三從大將軍擊匈奴，攻辰吾，先登石亹，侯，七百戶。”按《漢表》，趙不虞四月乙卯封，與《史表》同?！妒繁怼肺粗鈶??！稘h表》封戶較《衛(wèi)將軍列傳》少六百戶?！?9〕“以千三百戶封戎奴為從平侯”，《漢表》云：“以校尉三從大將軍擊匈奴，至右王庭為雁行上石山先登，侯，一千一百戶?！卑矗骸稘h表》、《史表》封日皆同，為五年四月乙卯。惟封戶較《衛(wèi)將軍列傳》少二百戶。〔30〕“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各三百戶”，李息、張次公元朔五年春，同出右北平擊匈奴，李息敘功，次公無賞?！岸埂保俦咀鳌案]”?！稘h書》“豆如意”下有“中郎將綰”四字?！瓣P(guān)內(nèi)侯”，爵十九級(jí)，有侯號(hào)，居京師，無國邑?！?1〕“其秋”，元朔五年秋。
其明年春，〔1〕大將軍青出定襄，合騎侯敖為中將軍，〔2〕太仆賀為左將軍，〔3〕翕侯趙信為前將軍，〔4〕衛(wèi)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后將軍，右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shù)千級(jí)而還。月余，〔5〕悉復(fù)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余人。右將軍建、前將軍信并軍三千余騎，獨(dú)逢單于兵，〔6〕與戰(zhàn)一日余，漢兵且盡。前將軍故胡人，降為翕侯，〔7〕見急，匈奴誘之，遂將其余騎可八百，犇降單于。〔8〕右將軍蘇建盡亡其軍，獨(dú)以身得亡去，自歸大將軍。大將軍問其罪正閎、〔9〕長史安、〔10〕議郎周霸等：〔11〕“建當(dāng)云何？”〔12〕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裨將?！?3〕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遍b、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jiān)，大敵之禽也?！?4〕今建以數(shù)千當(dāng)單于數(shù)萬，力戰(zhàn)一日余，士盡，不敢有二心，〔15〕自歸?！?6〕自歸而斬之，是示后無反意也?！?7〕不當(dāng)斬?！贝髮④娫唬骸扒嘈业靡苑胃镄虚g，〔18〕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dāng)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于境外，而具歸天子，〔19〕天子自裁之，于是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quán)，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20〕入塞罷兵。〔21〕 【注釋】〔1〕“其明年春”，元朔六年春二月?！稘h書·食貨志下》：“此后四年，衛(wèi)青比歲十余萬眾擊胡，斬捕首虜之士受賜黃金二十余萬金，而漢軍士馬死者十余萬，兵甲轉(zhuǎn)漕之費(fèi)不與焉。”王先謙曰：“比歲，謂元朔五年六年?！薄?〕“中將軍”，《漢書·百官公卿表》有前后左右將軍，無中將軍官號(hào)?！?〕“左將軍”，《后漢書集解》引韋昭云：“武帝征四夷，有前后左右將軍，為國爪牙，所以揚(yáng)示威靈，折沖萬里?！卑矗鹤源髮④娭燎昂笞笥覍④娋鶠橹靥?hào)將軍，為皇帝的最高級(jí)武官，位上卿，金印紫緩。元朔六年，衛(wèi)青將六將軍出定襄，有前后左右四將軍。元狩四年，衛(wèi)青將四將軍再出定襄，四將軍者，前后左右四將軍也。然亦不常置。至元帝永光三年，右將軍馮奉世為左將軍，侍中中郎將王商為右將軍，左右將軍遂為常置?！?〕“趙信為前將軍”，前將軍趙信，元朔六年與單于戰(zhàn)，敗降匈奴?！?〕“月余”，元朔六年春四月。〔6〕“右將軍建、前將軍信并軍三千余騎，獨(dú)逢單于兵”，據(jù)《匈奴列傳》，前將軍、右將軍先并軍，后分行，故前將軍獨(dú)遇單于兵。〔7〕“前將軍故胡人，降為翕侯”，翕侯趙信以匈奴相國降侯。元光四年十月壬午（十二日）封翕侯。（《史表》誤作元光四年七月壬午封。七月無壬午日分。）元朔二年屬車騎將軍擊匈奴有功，益封千六百八十戶。元朔六年，侯信為前將軍（《漢表》誤作右將軍。）擊匈奴，遇單于兵敗，信降匈奴，國除?！?〕“犇”，古“奔”字?！?〕“正”，軍正，亦名軍正丞，是將軍幕府的屬官。軍中設(shè)軍正，以掌管軍法。“閎”，人名?！?0〕“長史”，是幕府的高級(jí)幕僚，秩千石。
大將軍、車騎將軍的幕府都有長史的記載，驃騎將軍幕府不詳，但也不會(huì)沒有?！鞍病保瑮顦溥_(dá)曰：“殆即下文之任安?！薄?1〕“議郎”，本郎中令屬官，掌顧問應(yīng)對(duì)，無常事，唯詔命所使?！爸馨浴保宰h郎派遣軍中公干。按：周霸者，魯人申公弟子，為博士，至膠西內(nèi)史。見《儒林列傳》。〔12〕“當(dāng)云何”，當(dāng)如何，問建棄軍之罪當(dāng)如何？〔13〕“裨將”，副將，衛(wèi)青所將四將軍、六將軍皆裨將?；羧ゲ∷繘]有裨將，以李敢等為大校，當(dāng)裨將，即以李敢為軍中副統(tǒng)帥。《史記·白起王翦列傳》：“秦斥兵斬趙裨將茄。”戰(zhàn)國時(shí)軍中即有裨將?！?4〕“小敵之堅(jiān)，大敵之禽也”，胡三省曰：“此孫子之言?！敝^大小不敵，小雖堅(jiān)于戰(zhàn)，終必為大所擒。〔15〕“士盡，不敢有二心”，謂蘇建不敢有二心?！稘h書》作“士皆不敢有二心”，易“盡”為“皆”，文義遂別。〔16〕“自歸”，立即回歸。不得釋為自己回來。〔17〕“是示后無反意也”，楊樹達(dá)曰：“示后無反意，謂教示后人以遂降匈奴，不必反歸漢朝之意。”〔18〕“肺腑”，《漢書》作“■附”。顏師古曰：“■附，謂親戚也”。王先謙曰：“■附，當(dāng)作‘■附’。”按《惠景間侯者年表》序云：“諸侯子弟若肺腑。”《魏其武安侯列傳》云：“蚡得為肺腑。”蓋為當(dāng)時(shí)習(xí)俗語。〔19〕“而具歸天子”，《漢書》作“其歸天子”。李慈銘曰：“其字，具字之誤。具歸即俱歸?！卑矗骸岸豹q“其”?！兑住そ庳浴罚骸敖舛贰?，《趙世家》：“具令而國男女無別。”《莊子·漁父篇》：“謹(jǐn)修而身，慎守其真”，“而”皆與“其”同義?！稘h書》：“其歸天子”，“其”非“具”字之誤，蓋本諸《史記》，與“而”為互文，李說失檢?！?0〕“行在所”，蔡邕《獨(dú)斷》曰：“天子以四海為家，故謂所居為行在所?！薄?1〕“入塞罷兵”，衛(wèi)青自元朔六年入塞，釋去兵權(quán)，即未再用。自此，匈奴戰(zhàn)場(chǎng)上的主將是霍去病。
是歲也，大將軍姊子霍去病年十八，〔1〕幸，為天子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受詔與壯士，為剽姚校尉，〔3〕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shù)百里赴利，〔4〕捕斬首虜過當(dāng)?！?〕于是天子曰：“剽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二十八級(jí)，及相國、當(dāng)戶，〔6〕斬單于大父行籍若侯產(chǎn)，〔7〕生捕季父羅姑比，〔8〕再冠軍，〔9〕以千六百戶封去病為冠軍侯?！?0〕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斬捕首虜二千余人，〔11〕以千一百戶封賢為眾利侯?！薄?2〕是歲，失兩將軍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將軍不益封。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赦其罪，贖為庶人?！?3〕 【注釋】〔1〕“是歲”，元朔六年。據(jù)此推算，霍去病生年在建元元年（前一四○）?！按髮④婃ⅰ保藡嫶闻賰?，后嫁陳平曾孫陳掌為妻者。其父霍仲孺，給事平陽侯家與少兒通，生霍去病?！?〕“幸”，寵幸?！笆讨小?，丞相屬官，因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應(yīng)對(duì)顧問，地位逐漸貴重。衛(wèi)青、霍去病、霍光都以侍中晉升，權(quán)勢(shì)過于丞相?！?〕“為剽姚校尉”，荀悅《漢紀(jì)》作“票鷂”，勁疾之貌?！靶Ｎ尽笔歉呒?jí)將領(lǐng)以下次高級(jí)武官，或曰一級(jí)帶兵官，詔霍去病為剽姚校尉，是武帝的特別恩寵，尚無別人受到如此特殊待遇。〔4〕“赴利”，追逐戰(zhàn)功?！?〕“斬捕百虜過當(dāng)”，漢軍亡失者少，而斬獲匈奴數(shù)多，故曰“過當(dāng)”。〔6〕“相國、當(dāng)戶”，皆匈奴官名?！?〕“籍若”，匈奴侯，名產(chǎn)，為單于祖父一輩的人?！?〕“羅姑比”，單于季父名?！?〕“再冠軍”，謂戰(zhàn)功再一次為全軍冠?！?0〕“以千六百戶封去病為冠軍侯”，“千六百戶”，《漢書》作“二千五百戶”。《建元以來侯者年表》載霍去病封冠軍侯在元朔六年四月壬申。按元朔六年四月無壬申日分，疑為壬辰之訛。四月壬辰為初十日?！肮谲姟?，縣名，屬南陽。本傳云：“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惫省肮谲姟奔仁堑孛钟浧涔谌娭?，其義雙關(guān)。〔11〕“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斬捕首虜二千余人”，“上谷郡”，治沮陽，在今河北懷來縣東南。眾利侯郝賢元狩二年坐為上谷太守入戍卒財(cái)物，獲罪國除?！岸в嗳恕保稘h書》作“千三百級(jí)”。〔12〕“眾利”，《漢書》作“終利”?！妒繁怼份d郝賢封眾利侯在元朔六年五月壬辰。按元朔六年五月無壬辰日分，而有壬申日分。元朔六年五月壬申，為五月二十一日。壬申、壬辰之互誤，乃冠軍侯與眾利侯受封日分誤倒所致?！?3〕“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贖為庶人”，漢代重罪贖為庶人，贖貲為數(shù)不詳。惟有一例，可資參考。《漢書·景武功臣表》云：“將梁侯楊仆，元封四年。坐為將軍擊朝鮮畏懦，入竹二萬箇，贖完（髡）為城旦。”陳直曰：“按《九章算術(shù)》假設(shè)算題，竹一箇大者八錢，小者五錢，平均每箇六錢半計(jì)，則為一百三十千錢?！卑矗阂话偃уX，用漢代習(xí)慣說法而言，已超過“鉅萬”。但此為贖髡為城旦之?dāng)?shù)，贖為庶人，數(shù)更高于此。
大將軍既還，賜千金，是時(shí)王夫人方幸于上?！?〕寧乘說大將軍曰：〔2〕“將軍所以功未甚多，身食萬戶，〔3〕三子皆為侯者，〔4〕徒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5〕愿將軍奉所賜千金為王夫人親壽?！薄?〕大將軍乃以五百金為壽。天子聞之，問大將軍，大將軍以實(shí)言。上乃拜寧乘為東海都尉?！?〕張騫從大將軍，以嘗使大夏，〔8〕留匈奴中久，〔9〕導(dǎo)軍，知善水草處，軍得以無饑渴，因前使絕國功，封騫博望侯。〔10〕 【注釋】〔1〕“是時(shí)王夫人方幸于上”，“是時(shí)”，元朔六年?！巴醴蛉恕?，趙人，生齊懷王閎。衛(wèi)后入宮在建元元年，如以二十歲入宮，至元朔六年已三十七歲，故色滅寵衰，而王夫人得幸上。〔2〕“寧乘”，齊人。據(jù)《滑稽列傳》褚先生補(bǔ)撰之文，說大將軍以所賜金為王夫人親壽者為待詔東郭先生，與本傳說異?！?〕“身食萬戶”，元朔二年青始封長平侯，邑三千八百戶。同年益封三千戶。元朔五年益封六千戶。三次封典共食邑一萬二千八百戶。〔4〕“三子皆為侯者”，青三子：伉封宜春侯，不疑封陰安侯，登封發(fā)干侯?！?〕“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元朔六年，青入塞罷兵還，王夫人已邀幸，距衛(wèi)后初立，不過五年，時(shí)太子據(jù)尚未立。〔6〕“為王夫人親壽”，漢稱父母曰親戚，為王夫人親壽，謂為王夫人父母壽。〔7〕“上乃拜寧乘為東海都尉”，“東?！?，漢郡，治所在郯，今山東郯城縣。“都尉”，秦稱郡尉，景帝中二年更名都尉，是地方僅次于郡守的官，掌軍事，秩比二千石?！痘袀鳌芬嘣话輺|郭先生為郡都尉?！?〕“張騫從大將軍，以嘗使大夏”，“張騫”，漢中成固人，建元元年以郎應(yīng)募出使月支。元鼎二年又以中郎將持節(jié)出使烏孫，遣副使往大宛、康居、月氏、大夏等旁國。按張騫第一次出使月氏時(shí)，月氏已經(jīng)君臨大夏。第二次出使，亦僅止于烏孫，未到大夏，故“以嘗使大夏”句不確切，當(dāng)云“以嘗使西域”?！?〕“留匈奴中久”，張騫使月氏，出隴西，道經(jīng)匈奴，為其遮留十三年，并娶妻生子，后逃脫?！?0〕“因前使絕國功，封騫博望侯”，據(jù)《史表》：“元朔六年三月甲辰，侯張騫元年。”按元朔六年三月無甲辰日分。二月有甲辰日分，為二十一日?！叭隆蹦恕岸隆敝`?！稘h表》同。
冠軍侯去病既侯三歲，元狩二年春，〔1〕以冠軍侯去病為驃騎將軍，〔2〕將萬騎出隴西，有功。天子曰：“驃騎將軍率戎士踰烏盭，〔3〕討遫濮，〔4〕涉狐奴，〔5〕歷五王國，輜重人眾懾漝者弗取，〔6〕冀獲單于子?！?〕轉(zhuǎn)戰(zhàn)六日，過焉支山千有余里，〔8〕合短兵，殺折蘭王，斬盧胡王，〔9〕誅全甲，〔10〕執(zhí)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11〕首虜八千余級(jí)，〔12〕收休屠祭天金人，〔13〕益封去病二千戶?！薄?4〕 【注釋】〔1〕“冠軍侯去病既侯三歲，元狩二年春”，侯霍去病在元朔六年四月初十日，“既侯三歲”，謂自元朔六年、元狩元年至元狩二年，共歷三歲，即元狩二年春。《漢書》作元狩三年春。按《匈奴列傳》、《建元以來侯者年表》、《漢書·武帝紀(jì)》均作元狩二年。《漢書·衛(wèi)青霍去病傳》誤?！?〕“以冠軍侯去病為驃騎將軍”，《漢書》云：“霍去病征匈奴，有絕幕之勛，始置驃（亦作票、剽）騎將軍，位在三司，品秩同大將軍?！卑创髮④姾万婒T將軍都是西漢中央政府最高級(jí)武官，地位和丞相一樣，秩祿萬石（折實(shí)月三百五十斛），都享有金印紫綬的待遇?！?〕“盭”，古“戾”字，音li。“烏盭”，山名。丁謙曰：“故址當(dāng)在蘭州東北買子城。”姑備一說?！?〕“遫”，古“速”字，“遫濮”，匈奴部落名，匈奴有遫濮王?！?〕“涉狐奴”，晉灼曰：“狐奴，水名?！倍≈t曰：“過花浪河，當(dāng)即所謂狐奴水”?！?〕“懾慴”，《漢書》作“攝詟（音zhé）”。顏師古曰：“攝詟，謂振動(dòng)失志氣，言距戰(zhàn)者誅，服者則赦也?！崩畲茹懺唬骸皵z詟，《史》作懾慴。詟與慴同義。攝則懾之假借?！薄?〕“冀獲單于子”，荀悅《漢紀(jì)》云：“生獲匈奴單于子?！卑矗骸凹健保稘h書》作“幾”，二字古通?！都狻芬鞆V曰：“子”亦作“與”。王先謙曰：“作與則是冀獲單于，與轉(zhuǎn)戰(zhàn)六日。與字連下為文。”〔8〕“焉支山”，又名刪丹山、大黃山，在甘肅永昌西，山丹縣東南?！?〕“折蘭”、“盧胡”，匈奴國名，顏師古曰：“折蘭，匈奴中姓也，今鮮卑有是蘭姓者，即其種也?！贝诵倥F族有姓之又一證。《匈奴列傳》所云“無姓字”，是指平民無姓字。今漢民亦有蘭姓，為匈奴鮮卑之裔?！?0〕“全甲”，《正義》釋作“具足不失落”，顏師古釋作“軍中之甲不喪失”，釋文若無誤，則“全甲”上“誅”字應(yīng)是衍文，中井積德說“全甲似亦國名”，句雖可通，義無確據(jù)?！稘h書》作“銳悍者誅，全甲獲丑，執(zhí)渾邪王子”。則本傳句之上下，必有脫字。
〔11〕“渾邪”，亦作“昆邪”，匈奴右方王。匈奴逐走月氏，昆邪、休屠二王共據(jù)敦煌、祁連間月氏烏孫故地。元狩二年秋，渾邪王殺休屠王降漢。渾邪王子后居長安為質(zhì)子?！跋鄧薄ⅰ岸嘉尽?，皆匈奴官?！?2〕“首虜八千余級(jí)”，《漢書》作“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jí)”?！?3〕“收休屠祭天金人”，“休屠”亦匈奴右方王。張晏、顏師古俱以祭天金人為佛像。瀧川資言亦未有所辨。按祭天金人不是佛像。羽溪了諦、湯用彤均有文考辨?！?4〕“二千戶”，《漢書》作“二千二百戶”。
其夏，驃騎將軍與合騎侯敖俱出北地，〔1〕異道；〔2〕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3〕異道，〔4〕皆擊匈奴。郎中令將四千騎先至，博望侯將萬騎在后至。匈奴左賢王將數(shù)萬騎圍郎中令，郎中令與戰(zhàn)二日，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dāng)?！?〕博望侯至，匈奴兵引去。博望侯坐行留當(dāng)斬，〔6〕贖為庶人。而驃騎將軍出北地，已遂深入，〔7〕與合騎侯失道，不相得，驃騎將軍踰居延至祁連山，〔8〕捕首虜甚多。天子曰：“驃騎將軍踰居延，遂過小月氏，〔9〕攻祁連山，〔10〕得酋涂王，〔11〕以眾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jí)，〔12〕獲五王，〔13〕五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將軍、當(dāng)戶、都尉六十三人，師大率減什三，〔14〕益封去病五千戶?！?5〕賜校尉從至小月氏爵左庶長。〔16〕鷹擊司馬破奴再從驃騎將軍斬遫濮王，〔17〕捕稽沮王，〔18〕千騎將得王、王母各一人，〔19〕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捕虜三千三百三十人，〔20〕前行捕虜千四百人，〔21〕以千五百戶封破奴為從驃侯?！?2〕校尉句王高不識(shí)，〔23〕從驃騎將軍捕呼于屠王王子以下十一人，捕虜千七百六十八人，以千一百戶封不識(shí)為宜冠侯?！?4〕校尉仆多有功，封為煇渠侯?！薄?5〕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驃騎會(huì)，當(dāng)斬，贖為庶人。諸宿將所將十馬兵亦不如驃騎，〔26〕驃騎所將常選，〔27〕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28〕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絕也。然而諸宿將常坐留落不遇?！?9〕由此驃騎日以親貴，比大將軍。
【注釋】〔1〕“騎侯敖”，公孫敖以元朔五年四月封為合騎侯?！氨钡亍保瑵h郡，郡區(qū)在今寧夏銀川、甘肅慶陽一帶?！?〕“異道”，驃騎將軍、合騎侯分兵二路出擊?！?〕“博望侯張騫”，元朔六年二月封張騫為博望侯。“郎中令”，掌管宮殿門戶的官，實(shí)權(quán)很大，李廣和他的兒子李敢都曾擔(dān)任過郎中令。元朔六年石建去世，上召李廣代建為郎中令。〔4〕“異道”，博望侯、郎中令也是分兵兩路出擊?！?〕“郎中令與戰(zhàn)二日，死者半，所殺亦過當(dāng)”，《李將軍列傳》有較詳記述。〔6〕“行留”，《李將軍列傳》作“留遲后期”，《漢書·騫傳》作“后期”，義皆為軍行遲緩，貽誤軍期。本傳下有“合騎候敖坐行留不與驃騎會(huì)”語。疑“行留”是漢軍法中的法定用語，而“后期”、“留遲后期”皆習(xí)俗用語。〔7〕“已遂”，已經(jīng)進(jìn)一步?！?〕“居廷”，應(yīng)是居延澤，因《漢書》于下句“驃騎將軍踰居延”作“濟(jì)居延”。濟(jì)用舟船，自是以舟渡居延澤。居延澤在漢時(shí)是一大湖泊，今因水涸，分作蘇古諾爾湖和嘎順諾爾湖二湖，在甘肅額濟(jì)納旗西北。既是濟(jì)居延至祁連山，則祁連山當(dāng)是額濟(jì)納旗西北新疆境內(nèi)之天山，西漢習(xí)稱為祁連山。今祁連山在甘肅省張掖縣西南，漢曰南山。〔9〕“遂過小月氏”，《漢書·西域傳》謂月氏“本居敦煌、祁連間”，但公元前二、三世紀(jì)月氏盛時(shí)的疆土，未見記載。按彼時(shí)匈奴處在東胡和月氏兩大強(qiáng)鄰之間，月氏疆土及其勢(shì)力范圍不可能僅僅局限于敦煌、祁連間的彈丸之地。冒頓取得對(duì)月氏作戰(zhàn)的勝利，曾曰：“北州已定?！笨梢娫率蠌?qiáng)盛時(shí)的疆土必已達(dá)到匈奴北方或西北方。小月氏是月氏被匈奴擊走留下的月氏殘眾。本文所記渡過居延澤才是小月氏。可見小月氏余眾不僅僅散布在敦煌、祁連間?！段饔騻鳌匪^：“其余小眾不能去者，保南山羌，號(hào)小月氏”的記載，亦非為確論?！?0〕“攻祁連山”，此處祁連山，不是甘肅省張掖縣西南二百里之祁連山，而是新疆境內(nèi)之天山，俗稱祁連天山。否則“踰居延，過小月氏”，成為不可理解，似驃騎行軍方向，不是北伐，而是南征?！端麟[》顏師古云：“即天山也，匈奴謂天為祁連?！薄?1〕“得酋涂王”，《漢書》作“揚(yáng)武乎■得，得單于單桓、酋涂王”。按■（■）得是甘肅省張掖縣。單桓、酋涂，匈奴二王名?！?2〕“斬首虜三萬二百級(jí)”，《漢書》作“捷首虜三萬二百”，“捷”亦“斬”義。〔13〕“獲五王”，元狩二年春，霍去病率戎士歷五王國，未獲五王，至夏始獲?！?4〕“大率”，總計(jì)?！皽p什三”，十員中減三員，或謂是漢兵亡失之?dāng)?shù)，或謂是斬獲匈奴之?dāng)?shù)。兩釋無可無不可?！?5〕“五千戶”，《漢書》作“五千四百戶”。〔16〕“賜校尉從至小月氏爵左庶長”，漢爵共二十級(jí)，左庶長是十級(jí)。校尉從至小月氏，即可爵左庶長，從至祁連天山，當(dāng)更可爵為左庶長。故從至小月氏是授爵的起碼條件，或曰下限。〔17〕“鷹擊司馬破奴”，“鷹擊”和“■搖（票姚）”之義相近，皆表示威武。鷹擊司馬是驃騎將軍幕府屬官。趙破奴故九原人，嘗亡入匈奴，后歸漢，為驃騎將軍司馬，出北地有功，封從驃侯?！霸購尿婒T將軍斬遫濮王”，元狩二年春二月，霍去病出隴西討遫濮，至四月而斬之。〔18〕“稽沮王”，匈奴小王。“沮”，音jǔ?！?9〕“千騎將”，《漢書》作“右千騎將”。右千騎將與下前行相對(duì)為文，皆趙破奴部將?！?0〕“捕虜”，《漢書·樊噲傳》：“捕虜十六人?！鳖亷煿旁唬骸吧@曰虜?！薄?1〕“前行”，前隊(duì)先行官?！?2〕“以千五百戶封破奴為從驃侯”，據(jù)《史表》，元狩二年五月丁丑（初八日）封；據(jù)《漢表》，元狩二年五月丙戌（十七日）封。〔23〕“句”，音gōu?！熬渫醺卟蛔R(shí)”，匈奴人。《索隱》：“案二人，并匈奴人也?！薄犊甲C》引中井積德曰：“句王、高不識(shí)非兩人。下只言封不識(shí)，而不言句王，其為一人明矣?！稘h書》無句王二字，或是衍文?！蓖跏遽涸唬骸熬渫?，謂高不識(shí)在匈奴封號(hào)。”〔24〕“以千一百戶封不識(shí)為宜冠侯”，據(jù)《史表》，元狩二年正月乙亥封高不識(shí)為宜冠侯。正月乙亥是初四日。但二年正月，驃騎尚未出兵，無功何封。正月乃五月之訛，五月乙亥是五月初六日。《漢表》作元狩二年五月庚戌封。五月無庚戌日分，《漢表》亦誤?！?5〕“校尉仆多有功，封為煇渠侯”，“仆多”，匈奴人。《史表》作元狩“二年二月乙丑（二十四日）忠侯仆多”?！稘h表》“仆多”作“仆朋”，封日同。按元狩二年二月初出兵，二月應(yīng)無封典。擊匈奴大捷在二年夏，封典宜在五月。二年五月無乙丑日分。疑與從驃侯同日封。二年二月乙丑，為二年五月丁丑（初八日）之訛。〔26〕“宿將”，謂舊將?！氨?，兵器?！?7〕“常選”，選取驍銳，選擇精兵?！?8〕“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言大軍在后，去病與壯騎奮勇當(dāng)先，首赴敵壘，與上文“棄大軍數(shù)百里赴利”義同?！?9〕“留落”，謂留滯遺落?！傲袈洹倍蛛p聲，不能析為二義?！安挥觥?，《漢書》作“不耦”，言無所遇合，與“留落”同義。
其秋，〔1〕單于怒渾邪王居西方數(shù)為漢所破，〔2〕亡數(shù)萬人，以驃騎之兵也?！?〕單于怒，欲召誅渾邪王。渾邪王與休屠王等謀欲降漢，〔4〕使人先要邊?！?〕是時(shí)大行李息將城河上，〔6〕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天子聞之，于是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驃騎將軍將兵往迎之。驃騎既渡河，與渾邪王眾相望。〔8〕渾邪王裨將見漢軍而多欲不降者，〔9〕頗遁去。驃騎乃馳入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dú)遣渾邪王乘傳先詣行在所，〔10〕盡將其眾渡河，〔11〕降者數(shù)萬，號(hào)稱十萬。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shù)十巨萬?！?2〕封渾邪王萬戶，為漯陰侯?！?3〕封其裨王呼毒尼為下摩侯，〔14〕鷹庇為煇渠侯，〔15〕禽梨為河綦侯，〔16〕大當(dāng)戶銅離為常樂侯?！?7〕于是天子嘉驃騎之功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攻匈奴西域王渾邪，〔18〕王及厥眾萌咸相犇，〔19〕率以軍糧接食，并將控弦萬有余人，誅駻，〔20〕獲首虜八千余級(jí)，降異國之王三十二人，戰(zhàn)士不離傷，〔21〕十萬之眾咸懷集服，仍與之勞，〔22〕爰及河塞，庶幾無患，〔23〕幸既永綏矣?！?4〕以千七百戶益封驃騎將軍?！薄?5〕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之繇?！?6〕 【注釋】〔1〕“其秋”，元狩二年秋。《漢書》作“其后”〔2〕“單于”，伊稚斜單于?！?〕“以”，義同“由”，“由”者“因”之借，《大戴禮·子張問入官》：“忿數(shù)者，獄之所由生也；距諫者，慮之所以塞也?！薄坝伞薄ⅰ耙浴被ノ?，“以”亦“由”也?！犊甲C》引中井積德曰：“以驃騎之兵也一句，蓋解釋之語，非記事?！卑矗簵顦溥_(dá)云《班書》有自注之例，舉《匈奴傳》：“于是漢悉兵，多步兵，三十二萬，北逐之”句，謂“多步兵”三字乃自注文。今依中井積德說，“以驃騎之兵也”為解釋之語，則自注文之例，非自《班書》始，《史記》已開其端?！?〕“渾邪王與休屠王等共謀降漢”，《匈奴列傳》云：“單于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shù)萬人，欲召誅之。渾邪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漢使驃騎將軍往迎之。渾邪王殺休屠王，并將其眾降漢?！卑矗盒萃劳鹾笥谢谝?，渾邪王殺之?！?〕“使人先要邊”，言使人伺于邊塞，等候漢人。言其欲降，以報(bào)天子。〔6〕“大行”，韋昭云：“大行，官名。秦時(shí)云典客，景帝初改云大行，后更名大鴻臚，武帝因而不改?！蔽稘h書·景帝紀(jì)》中元二年同時(shí)出現(xiàn)大鴻臚與大行令。顏師古曰：“故事之尊重者遣大鴻臚，而輕賤者遣大行?！惫蚀笮兄馗锛芭c大鴻臚之關(guān)系，尚難確指?！袄钕ⅰ?，郅都人?！皩⒊呛由稀?，謂李息將兵于河上筑城?！?〕“傳”，音zhuàn。古代驛站用四匹中等馬拉的車叫“馳傳”。此處乃駕驛站車馬急行之意?！?〕“驃騎既渡河，與渾邪王眾相望”，霍去病于元狩二年夏出北地，踰居延，過小月氏，攻祁連天山，大敗匈奴右方王將。其秋，即奉命將兵往迎渾邪王。其部隊(duì)必是從居延以西回師，而不是從其根據(jù)地北地郡出發(fā)。故渡河，必非黃河，而是渡過黑河，以臨張掖。〔9〕“裨將”，《漢書》作“裨王將”。匈奴官制有裨小王，裨小王即裨王，下文呼毒尼為渾邪王裨王是也。裨將是軍中副將，本傳下云：“為裨將者如李廣?！蔽┬倥?，不知有無裨將一職?！?0〕“遂獨(dú)遣渾邪王乘傳先詣行在所”，古驛制，用四匹上等馬拉的車叫置傳，用四匹中等馬拉的車叫馳傳，用四匹一般的馬拉的車叫乘傳。送渾邪王至行在所用的是一般馬拉車?！靶性谒保熳悠鹁拥牡胤?，也就是長安?！?1〕“其眾”，渾邪王之眾。“渡河”，此則謂渡過黃河。驃騎既得渾邪王降眾，經(jīng)令居金城，渡黃河而至長安?！?2〕“巨萬”，亦作“鉅萬”，漢時(shí)百萬的習(xí)稱?！皵?shù)十巨萬”，即數(shù)千萬。元狩二年河西之役，渾邪王來降，漢所以賞賜者耗資數(shù)千萬，府庫為之空虛，事詳《漢書·食貨志》?！?3〕“漯陰”，縣名，在平原郡。據(jù)《史表》，封渾邪王為漯陰侯在元狩二年七月壬午（十四日）?！稘h表》誤作“三年七月壬午”。三年七月無壬午日分?！?4〕“封其裨王呼毒尼為下摩侯”，封呼毒尼為侯，《史》、《漢》二表均作元狩二年六月乙亥。按裨王呼毒尼與渾邪王同時(shí)來降，《史》《漢》俱無呼毒尼先降的記載，絕無先渾邪王一月而獲封之理，抑且元狩二年六月亦無乙亥日分。七月雖有乙亥日分（初七日），亦在壬午（十四日）渾邪王受封前，于理亦未當(dāng)。《通鑒》記其事云：“封渾邪王萬戶，為漯陰侯，封其裨王呼毒尼等四人皆為列侯?！庇谖睦砼兄舳灸岬人娜藨?yīng)與渾邪王同日封?！傲乱液ァ保?dāng)是七月壬午之誤。〔15〕“鷹庇為煇渠侯”，“鷹庇”，徐廣曰：“一云篇皆?！薄稘h書·衛(wèi)霍傳》作“■疪”?！妒繁怼纷鳌氨怫ぁ保稘h表》作“應(yīng)疕”。“煇渠”，地在魯陽。校尉仆多前亦封為煇渠侯。孔文祥云：“同是元狩中封，則一邑分封二人也?！睋?jù)《史表》，鷹庇于元狩三年七月壬午封為煇渠侯?！稘h表》渾邪封侯，已誤元狩二年為三年，應(yīng)疕亦沿其誤。按元狩三年七月無壬午日分。渾邪王以元狩二年七月壬午封，鷹庇與渾邪同時(shí)降漢，同時(shí)受封亦理之常。三年是二年之誤?！?6〕“禽梨為河綦侯”，《史表》云元狩三年七月壬午封，同上例，三年誤，應(yīng)作二年?！?7〕“大當(dāng)戶銅離為常樂侯”，“銅離”，《史》《漢》二表俱作“稠雕”，《漢書·衛(wèi)霍傳》作“調(diào)雖”?！俺贰痹跐?jì)南。封年，同上例，誤元狩二年為三年。〔18〕“驃騎將軍去病率師攻匈奴西域王渾邪”，根據(jù)這一記載，伊稚斜單于六年以前，匈奴管理西域事務(wù)的是渾邪王。渾邪王降漢，匈奴原在河西地盡失，管理西域事務(wù)的才是居于匈奴西北方的日逐王?！?9〕“厥”，音jué，其。“萌”，同“甿”、“氓”?！?0〕“誅駻”，“”，行輕捷貌?！膀A”，奔突。意為誅殺行動(dòng)矯捷、狼奔豕突的匈奴人?！?1〕“離”，同“罹”，遭受。〔22〕“仍與之勞”，《漢書》作“仍興之勞”。“仍”，頻繁?！芭d”，軍興。意為頻興戰(zhàn)伐，甚為勞苦。施之勉《史記會(huì)注考證訂補(bǔ)》引吳汝綸曰：“《漢書》作興，蓋誤字。訾降眾十萬，不唯集服而已，仍與驃騎之兵同勞苦也?！薄?3〕“爰及河塞，庶幾無患”，謂今幸兵威已及河塞之外，庶幾自此無患?！?4〕“幸既永綏矣”，“綏”，安撫，平安。意為永遠(yuǎn)太平的日子已經(jīng)來到?！稘h書》無此句。王先謙曰：“五字亦羨文，班刪去?！薄?5〕“以千七百戶益封驃騎將軍”，驃騎將軍自元朔六年以千六百戶封為冠軍侯，元狩二年春益封二千戶，其后又益封五千戶，至秋再益封千七百戶。一年之內(nèi)，三次益封，恩寵之隆，世鮮與匹，驃騎將軍至元狩二年之秋，已累封至一萬零三百戶，是繼大將軍衛(wèi)青后，又一個(gè)萬戶侯?！?6〕“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之繇”，《匈奴列傳》云：“于是漢已得渾邪王，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寇，徙關(guān)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新秦中以實(shí)之，而減北地以西戍卒半?！薄尔}鐵論·誅秦篇》云：“渾邪率其眾以降，……于是下詔令，減戍漕，寬徭役。”
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1〕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屬國。〔2〕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殺略漢千余人。〔3〕 【注釋】〔1〕“五郡”，謂隴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均在故塞外，又在北河西南?！?〕“因其故俗，為屬國”，以降民徙置五郡，各依本國之俗，為漢子民，故曰“屬國”?！?〕“其明年”，元狩三年秋。
其明年，天子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jì)，〔1〕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2〕今大發(fā)士卒，其勢(shì)必得所欲?！笔菤q元狩四年也。
【注釋】〔1〕“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jì)”，元朔六年夏四月，大將軍出定襄擊匈奴，前將軍趙信與右將軍蘇建并軍分行，獨(dú)遇單于兵，戰(zhàn)敗降，甚得伊稚斜單于寵信，封為自次王，以姊妻之，故趙信甘心為單于出謀劃策?！?〕“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幕”，沙漠?！拜p留”，輕易留而不去，或輕入而久留。此言趙信以為漢兵不能越過沙漠，輕易留滯于無水草不毛之地。
元狩四年春，〔1〕上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將各五萬騎，步兵轉(zhuǎn)者踵軍數(shù)十萬，〔2〕而敢力戰(zhàn)深入之士皆屬驃騎?！?〕驃騎始為出定襄，當(dāng)單于。〔4〕捕虜言單于東，〔5〕乃更令驃騎出代郡，〔6〕令大將軍出定襄。郎中令為前將軍，〔7〕太仆為左將軍，〔8〕主爵趙食其為右將軍，〔9〕平陽侯襄為后將軍，〔10〕皆屬大將軍。兵即度幕，人馬凡五萬騎，與驃騎等咸擊匈奴單于。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11〕匈奴可坐收虜耳?！薄?2〕乃悉遠(yuǎn)北其輜重，〔13〕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適值大將軍軍出塞千余里，見單于兵陳而待，〔14〕于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huán)為營，〔15〕而縱五千騎往當(dāng)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會(huì)日且入，大風(fēng)起，沙礫擊面，〔16〕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17〕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強(qiáng)，戰(zhàn)而匈奴不利，薄莫，〔18〕單于遂乘六驘，〔19〕壯騎可數(shù)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0〕時(shí)已昏，漢匈奴相紛挐，〔21〕殺傷大當(dāng)?！?2〕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23〕漢軍因發(fā)輕騎夜追之，大將軍軍因隨其后。匈奴兵亦散走。遲明，〔24〕行二百余里，不得單于，頗捕斬首虜萬余級(jí)，遂至寘顏山趙信城，〔25〕得匈奴積粟食軍?！?6〕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余粟以歸。
【注釋】〔1〕“元狩四年”，《漢書》無此四字。按：前句已有“是歲元狩四年也”七字，此句不當(dāng)重復(fù)言之。張文虎以為“元狩四年”四字是衍文。〔2〕“步兵轉(zhuǎn)者踵軍數(shù)十萬”，“轉(zhuǎn)者”，指轉(zhuǎn)運(yùn)輜重的士兵?！磅唷?，接踵。此言轉(zhuǎn)運(yùn)輜重的后勤部隊(duì)，跟著大軍前進(jìn)，有數(shù)十萬人。按西漢對(duì)匈奴作戰(zhàn)，后勤運(yùn)輸任務(wù)非常繁重。據(jù)主父偃諫伐匈奴的一段封奏里反映，從東海之濱把糧食輸送到北河前線，“率三十鐘而致一石”。運(yùn)輸損耗率之巨大，可以想見。要保證十余萬前線作戰(zhàn)部隊(duì)的糧食供應(yīng)，從事運(yùn)輸糧食和其他軍需用品的后勤兵，達(dá)到數(shù)十萬人是完全必要的?！?〕“而敢力戰(zhàn)深入之士皆屬驃騎”，本傳前云：“諸宿將所將士馬兵亦不如驃騎，驃騎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因?yàn)轵婒T從人員到裝備，都享有特殊待遇，所以擁有一支猛打猛沖、驍勇善戰(zhàn)的精銳部隊(duì)?！?〕“驃騎始為出定襄，當(dāng)單于”，“為”，義同“將”。單于之庭，其南直當(dāng)代、云中，故令驃騎出定襄，直搗單于王庭。〔5〕“捕虜言單于東”，元狩四年之役，漢戰(zhàn)略方針是以霍去病為主力，以當(dāng)單于，目的在于消滅匈奴有生力量，一舉擒獲伊稚斜單于本人。但從捕獲俘虜口中得知，單于不在王庭，而在東線，因立即調(diào)霍去病赴東線，而改由衛(wèi)青出定襄。但后來證明，俘虜?shù)那閳?bào)是假的?！?〕“代郡”，今河北蔚縣一帶，在定襄東，已接近上谷郡，其北為匈奴左方王將所居。〔7〕“前將軍”，李廣?！?〕“左將軍”，公孫賀。〔9〕“主爵”，主爵都尉的省稱。原名主爵中尉，是掌管列侯事務(wù)的官。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風(fēng)，與左馮翊、京兆尹同稱為三輔?！摆w食其”，祋栩（音duìyǔ）人，元朔六年以主爵都尉從大將軍。元狩三年，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四年，為右將軍出定襄，迷失路，當(dāng)斬，贖為庶人?！?0〕“平陽侯襄為后將軍”，曹襄是平陽侯曹壽之子，為曹參四代孫。本傳云：“曹參孫也。”當(dāng)是曹參裔孫。父有惡疾就國，曹襄嗣侯，本文故曰“平陽侯襄”。證以衛(wèi)青貴幸，武帝詔青尚平陽公主一事，其時(shí)公主尚在盛年。因知平陽侯曹襄為后將軍時(shí)，是軍中一位非常年青的將軍?！?1〕“罷”，與疲同義?！?2〕“坐收虜”，謂以逸待勞，取漢軍人馬不費(fèi)力，故曰“坐”?！?3〕“乃悉遠(yuǎn)北其輜重”，悉令輜重遠(yuǎn)去，令處北方。〔14〕“見單于兵陳而待”，此言見到單于兵眾，已布列行陣，以待漢軍來戰(zhàn)?！?5〕“武剛車”，古代以車戰(zhàn)為主要作戰(zhàn)方式的產(chǎn)物?！段倪x》注引《孫吳兵法》曰：“有巾有益，謂之武剛車?！笨梢娢鋭傑囀欠忾]式的戰(zhàn)車，是近代坦克車的濫觴。衛(wèi)青時(shí)，正是從車戰(zhàn)過渡到騎戰(zhàn)的時(shí)代，所以還保留車戰(zhàn)時(shí)的遺制。明景泰間，曾仿古制為武剛車，笨拙難行，人稱為鷓鴣車，謂其行不得也?！?6〕“礫”，音lì，小石?！?7〕“縱”，縱兵出擊?！耙怼?，謂左右舒引，其兵如鳥之翅翼?！袄@”，包圍?！?8〕“薄莫”，黃昏?！澳?，“暮”之本字?！?9〕“驘”，音luó，騾之別體。馬母驢父，生子曰騾?！?0〕“冒”，犯?！懊皣?，突圍?！?1〕“挐”，音ná，通“拏”、“拿”。“紛挐”，謂搏斗相持，難分難解?！?2〕“殺傷大當(dāng)”，不是殺傷大略相當(dāng)，而是所殺傷匈奴兵，大大超過漢兵的傷亡?！?3〕“?！?，營壘之稱，軍之一部為一校?！皾h軍左?！?，謂漢左翼軍。此次戰(zhàn)役，漢具有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shù)上的優(yōu)勢(shì)，故能在中央主力之外，布置左右翼，對(duì)單于采取大包圍形勢(shì)?！?4〕“遲明”，天欲明時(shí)。諸本多作“黎明”?！?5〕“寘”，音tián?！皩咁伾健保晒湃嗣窆埠蛧紣凵侥厦娴囊恢?。“趙信城”，趙信降匈奴，匈奴筑城居之，故名“趙信城”?；蛘呤勤w信將筑城防御的軍事技術(shù)，傳入匈奴，所以名趙信所筑之城曰“趙信城”?！?6〕“得匈奴積粟食軍”，匈奴已經(jīng)知道積粟備戰(zhàn)的重要，并有具體措施，證明在伊稚斜單于時(shí)代，匈奴部分地區(qū)已有農(nóng)業(yè)，并非如《匈奴列傳》一開始所說的“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yè)”。司馬遷對(duì)匈奴的認(rèn)識(shí)，也在逐步深化。
大將軍之與單于會(huì)也，而前將軍廣、右將軍食其軍別從東道，或失道，〔1〕后擊單于。大將軍引還過幕南，乃得前將軍、右將軍。大將軍欲使使歸報(bào)，令長史簿責(zé)前將軍廣，〔2〕廣自殺?！?〕右將軍至，下吏，贖為庶人。大將軍軍入塞，凡斬捕首虜萬九千級(jí)。
【注釋】〔1〕“或失道”，《漢書·李廣傳》作“惑失道”?！囤w食其傳》作“迷失道”?！盎颉保盎蟆敝∥??！?〕“長史”，大將軍幕府屬官，秩千石，是幕府中地位最高的幕僚。其后衍為郡府掌兵馬之官，如西域長史之類?！安矩?zé)”，言以案牘詰責(zé)之，即設(shè)堂審問，故李廣不能忍。〔3〕“廣自殺”，元狩四年漢北之役，李廣受到多方面遏制。他在審前對(duì)部下說：“廣結(jié)發(fā)與匈奴大小七十余戰(zhàn)，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徙廣部，行回遠(yuǎn)，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余，終不能復(fù)對(duì)刀筆之吏矣?！彼煲蹲詣q（見《漢書·李廣傳》）。
是時(shí)匈奴眾失單于十余日，右谷蠡王聞之，自立為單于。單于后得其眾，右王乃去單于之號(hào)。
驃騎將軍亦將五萬騎，車重與大將軍軍等，〔1〕而無裨將?！?〕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dāng)裨將，〔3〕出代、右北平千余里，直左方兵，〔4〕所斬捕功已多大將軍?！?〕軍既還，天子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躬將所獲葷粥之士，〔6〕約輕赍，絕大幕，〔7〕涉獲章渠，〔8〕以誅比車耆，〔9〕轉(zhuǎn)擊左大將，〔10〕斬獲旗鼓，〔11〕歷涉離侯?！?2〕濟(jì)弓閭，〔13〕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14〕將軍、相國、當(dāng)戶、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禪于姑衍，登臨翰海?！?5〕執(zhí)鹵獲丑七萬有四百四十三級(jí)，〔16〕師率減什三，取食于敵，逴行殊遠(yuǎn)而糧不絕，〔17〕以五千八百戶益封驃騎將軍?！薄?8〕右北平太守路博德屬驃騎將軍，〔19〕會(huì)與城，〔20〕不失期，從至梼余山，〔21〕斬首捕虜二千七百級(jí)，以千六百戶封博德為符離侯。〔22〕北地都尉邢山，從驃騎將軍獲王，〔23〕以千二百戶封山為義陽侯?！?4〕故歸義因淳王復(fù)陸支、樓專王伊即靬皆從驃騎將軍有功，〔25〕以千三百戶封復(fù)陸支為壯侯，〔26〕以千八百戶封伊即靬為眾利侯?！?7〕從驃侯破奴、〔28〕昌武侯安稽，〔29〕從驃騎有功，益封各三百戶。校尉敢得旗鼓，〔30〕為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二百戶。校尉自為爵大庶長。〔31〕軍吏卒為官，賞賜甚多。而大將軍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
【注釋】〔1〕“車重”，就是重車，猶言車輜，是軍中載運(yùn)衣物糧秣武器等軍需品的車輛，現(xiàn)在叫做輜重。〔2〕“裨將”，不是軍階，指副將而言。衛(wèi)青進(jìn)擊匈奴，所屬四將軍、六將軍，皆為裨將。據(jù)本傳，蘇建為大將軍之右將軍，盡亡其軍，青問其罪。議郎周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裨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憋@然，裨將即指蘇建等人。本傳下文還有“為裨將者曰李廣”之言，亦為四將軍、六將軍皆裨將之證?！?〕“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dāng)裨將”，李敢是李廣第三子。錢大昭說“別是一人”，錢說無據(jù)，王先謙已辨之。按大將軍營五部，一部一校尉。大將軍地位崇高，常將六將軍或四將軍出征，直屬大將軍之五校，名位不顯著?！稘h書》總結(jié)大將軍一生功績時(shí)說：“其裨將及校尉侯者九人，為特將者十五人?！笔紫忍岬降氖邱詫ⅰ６婒T軍中沒有裨將，總結(jié)戰(zhàn)功時(shí)則曰：“其校尉、史有功侯者二人，為將軍者二人。”以李敢等人為大校，說明其地位特殊，比一部一校的校尉高，統(tǒng)率兵員也多，地位和裨將等，特稱為“大?！?。這是西漢軍中的特殊編制。〔4〕“直左方兵”，謂當(dāng)左方兵?！稘h書·郊祀志》云：“臣望東北汾陰直有金寶氣?！敝^當(dāng)汾陰地面天空有金寶氣。高郵王氏以“直有金寶氣”連讀，訓(xùn)“直為特”。證以《匈奴傳·衛(wèi)霍傳》“直上谷以往者”、“直左方兵”之義，王說欠安。“左方兵”，王先謙曰：“左方當(dāng)為左王。《匈奴傳》票騎之出代二千余里，與左王接戰(zhàn)，漢兵得胡首虜凡七萬余人，左王將皆遁走，是其證?！薄?〕“所斬捕功已多大將軍”，元狩四年漠北之役，大將軍捕虜萬九千級(jí)，驃騎捕虜七萬余級(jí)。大將軍出塞千余里，驃騎出代二千余里，故曰“功已多大將軍”?！?〕“葷粥”，亦作“熏鬻”。晉灼云：“堯時(shí)曰葷粥，周曰獫狁，秦曰匈奴?！薄叭澲嘀俊?，謂匈奴歸義之士。〔7〕“約輕赍，絕大幕”，不以輜重自隨，攜帶糧食少，渡過大沙漠?！凹s”，言其少。下文“取食于敵，逴行殊遠(yuǎn)而糧不絕”。與本文前后呼應(yīng)?！?〕“涉獲章渠”，渡水而獲章渠。顏師古曰：“章渠，單于之近臣?！辈恢鶕?jù)，恐亦揣度之辭?！?〕“比車耆”，匈奴王號(hào)?！稘h書》作“北車耆”?！?0〕“轉(zhuǎn)擊左大將”，《漢書》作“轉(zhuǎn)擊左大將雙”，“雙”是左大將名。〔11〕“斬獲旗鼓”，《李將軍列傳》：“李敢以校尉從驃騎將軍擊胡左賢王，奪左賢王旗鼓。”〔12〕“歷涉離侯”，“歷”，渡過?！半x侯”，山名。此句言渡過好幾河而至離侯山?！稘h書》作“歷度難侯?！薄?3〕“濟(jì)弓閭”，《漢書》作“弓盧”。弓盧水是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nèi)一條名為克魯倫河的大河，渡過弓盧水，即狼居胥山。〔14〕“屯頭王、韓王”，皆匈奴王號(hào)?！?5〕“封狼居胥，禪于姑衍，登臨翰?！?，積土為壇于山上以祭天曰“封”，祭地曰“禪”?！袄蔷玉恪保矫?，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克魯倫河以北?！肮醚堋币彩巧矫亟晒艦跆m巴托。“翰?！奔幢焙?，前蘇聯(lián)境內(nèi)貝加爾湖?！?6〕“執(zhí)鹵獲丑”，“鹵”，同“虜”。“丑”，蔑視他族人民，稱為丑類?！稘h書》作“執(zhí)訊獲丑”。〔17〕“逴行殊遠(yuǎn)而糧不絕”，“逴”，義亦為遠(yuǎn)。此與前文“約輕赍”相應(yīng)?！?8〕“以五千八百戶益封驃騎將軍”，驃騎將軍自元朔六年以千六百戶始封為冠軍侯，四次益封，封戶總共為一萬六千八百戶?！?9〕“路博德”，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從驃騎將軍有功，封符（邳）離侯。后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攻破南越，益封。太初元年坐法失侯，為強(qiáng)弩都尉，屯居延卒?！?0〕“與城”，《漢書》作“興城”。〔21〕“梼余山”，即騊駼山，皆匈奴語音譯。其地或以產(chǎn)野馬名。〔22〕“以千六百戶封博德為符離侯”，“符離”，《漢表》作“邳離”。據(jù)《史表》，路博德于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始封。《漢表》同。〔23〕“邢山”，《漢書》作“衛(wèi)山”。《史》《漢》二表皆作“衛(wèi)山”，作“邢山”者誤。衛(wèi)山當(dāng)即武帝派往朝鮮諭其王右渠者。〔24〕“以千二百戶封山為義陽侯”，據(jù)《史表》，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衛(wèi)山侯?！稘h表》同。〔25〕“故歸義因淳王復(fù)陸支、樓專王伊即靬皆從驃騎將軍有功”，據(jù)《史表》，因淳王復(fù)陸支，以匈奴歸義，從驃騎將軍元狩四年擊左王，以少破多，捕虜二千一百人，有功。“樓專王”，《史》《漢》二表并作“樓王”?！妒繁怼吩疲倥珰w義樓王，從驃騎擊右王，手自劍合，有功?！?6〕“封復(fù)陸支為壯侯”，“壯侯”，《漢書》傳、表并作“杜侯”，《史表》載，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復(fù)陸支侯，《漢表》同?！?7〕“封伊即軒為眾利侯”，據(jù)《史表》，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質(zhì)侯伊即靬侯。〔28〕“從驃侯破奴”，趙破奴以司馬再從驃騎數(shù)深入匈奴，得兩王子騎將有功?！妒繁怼份d，元狩二年五月丁丑（初八日）封侯。而《漢表》云元狩二年五月丙戍（十七日）封侯。封日不同，乃《史》《漢》所據(jù)原始資料有異之故?！?9〕“昌武侯安稽”，趙安稽故匈奴王，據(jù)《史表》，元朔四年七（十）月庚申封昌武侯。元狩四年從驃騎擊左賢王有功益封。按：元朔四年七月無庚申日分。十月三十日日分為庚申，封典應(yīng)在十月。〔30〕“校尉敢”，李敢，李廣第三子?！?1〕“自為”，徐自為。《匈奴列傳》：“（太初三年）漢使光祿徐自為出五原塞數(shù)百里，遠(yuǎn)者千余里，筑城鄣列亭至廬朐。”即其人?！按笫L”，《漢書》作“左庶長”?！稘h表》云大庶長爵十八級(jí)，左庶長爵十級(jí)。
兩軍之出塞，塞閱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1〕而復(fù)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乃益置大司馬位，〔2〕大將軍、驃騎將軍皆為大司馬?！?〕定令，令驃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自是之后，大將軍青日退，而驃騎日益貴。舉大將軍故人門下多去事驃騎，〔5〕輒得官爵，唯任安不肯?！?〕 【注釋】〔1〕“塞閱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塞閱”，指邊塞檢查登記出塞馬匹的工作。大將軍、驃騎將軍一從定襄出塞，一從代郡出塞，此處馬匹數(shù)字當(dāng)是兩處邊塞的合計(jì)。登記馬匹有登記簿，稱為閱具簿?！毒友訚h簡(jiǎn)釋文》四八九頁有“橐他（駱駝）南驛建平元年九月驛馬閱具簿”（陳直《漢書新證》引），可證。據(jù)《匈奴列傳》，元狩四年出塞征伐匈奴時(shí)，“乃粟馬，發(fā)十萬騎，私負(fù)從馬凡十四萬匹”。十萬騎是官馬，即本傳所云：“上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將各五萬騎之?dāng)?shù)?！逼溆嗨娜f匹是私馬，即所謂“私負(fù)從馬”。漢制，良家子從軍，自帶鞍馬。從這一記載可以窺見衛(wèi)、霍軍中當(dāng)時(shí)有四萬人具有良家子身分，不完全是六科謫，所以是一支極精悍的部隊(duì)。本文“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與《匈奴列傳》所記正合。《匈奴列傳》復(fù)云：“漢兩將軍大出圍單于，所殺虜八九萬，而漢士卒物故亦數(shù)萬，漢馬死者十余萬?！迸c本文“而復(fù)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之?dāng)?shù)也完全吻合?！?〕“乃益置大司馬位”，《漢書·百官公卿表》云：“元狩四年，初置大司馬，以冠將軍之號(hào)?！睗h初掌武事的最高武官是太尉，時(shí)罷時(shí)置，武帝建元二年省太尉之官。夏燮《校漢書八表》謂太尉之官是武帝置大司馬后始省，失考。〔3〕“大將軍、驟騎將軍皆為大司馬”，《漢書·衛(wèi)青霍去病傳》顏師古注引晉灼曰：“悉加大司馬者，欲令票騎將軍去病與大將軍青等耳?！薄?〕“令驃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漢官儀》引《漢百官志》云：“驃騎將軍秩與大將軍同。”大將軍的秩祿為若干，史無明文?！逗鬂h書·百官志》劉昭《補(bǔ)注》引蔡質(zhì)《漢儀》曰：“漢興，置大將軍驃騎，位次丞相。”按：“次丞相”，不是低于丞相，而是比于丞相。據(jù)《西漢會(huì)要》卷三七附《西漢職官秩祿表》，丞相的秩祿是萬石（谷月三百五十斛）。大將軍和驃騎將軍的秩祿也是萬石。〔5〕“舉”，與“凡”或“全”義同?！?〕“任安”，字少卿，滎陽人，與田仁、司馬遷善，任安嘗遺司馬遷書，后為益州太守。征和二年秋，巫蠱禍起，安監(jiān)北軍使者，坐受太子節(jié)懷二心，腰斬。田仁曾為衛(wèi)青舍人，數(shù)從擊匈奴。任安亦大將軍舍人，居門下，同心相愛。后來田仁在巫蠱事件中，因以司直主閉守城門，坐縱太子，下吏誅死。
驃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1〕有氣敢任。〔2〕天子嘗欲教之孫吳兵法，〔3〕對(duì)曰：“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xué)古兵法?！薄?〕天子為治第，令驃騎視之，對(duì)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庇纱松弦嬷貝壑?。然少而侍中，〔5〕貴，不省士?！?〕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赍數(shù)十乘，〔7〕既還，重車余棄粱肉，〔8〕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驃騎尚穿域蹋鞠。〔9〕事多類此。大將軍為人仁善退讓，以和柔自媚于上，然天下未有稱也?！?0〕 【注釋】〔1〕“驃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謂質(zhì)重少言，不泄人之陰謀。《萬石張叔列傳》有“仁陰重不泄”語，也是說周仁性密重，不泄人言。與霍去病少言不泄者類似?！?〕“氣”，謂胸中浩氣?！案胰巍?，謂果敢而有主見。〔3〕“孫吳兵法”，謂孫武、吳起兵法。孫武是春秋吳人。《漢書·藝文志》有《吳孫子兵法》八十二篇。一九六二年四月，山東臨沂銀雀山西漢前期墓葬中，發(fā)現(xiàn)《孫子兵法》二百余簡(jiǎn)，為今本十三篇的三分之一。同時(shí)發(fā)現(xiàn)孫武之后，戰(zhàn)國時(shí)《孫臏兵法》殘簡(jiǎn)二三二枚，證明古代確有《孫臏兵法》與《孫子兵法》同時(shí)傳世?！稘h書·藝文志》載《齊孫子》八十九篇，當(dāng)即《孫臏兵法》。吳起，戰(zhàn)國衛(wèi)人?！稘h書·藝文志》兵權(quán)謀家有《吳起》四十八篇。今本三篇，乃后人依托之作?！?〕“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xué)古兵法”，王叔珉曰：“顧猶特也。《漢傳》師古注，顧，念也?！堆a(bǔ)注》：顧，視也，并非?！卑粗T義以王先謙義勝?！安恢痢?，楊樹達(dá)曰：“不至與今語不必同。”王叔珉曰：“至，猶在也，至、在同義?！卑矗簝舍層诹x皆通，惟王叔岷“至”、“在”同義之論鑿鑿有據(jù)，自云：“此義前人未發(fā)。”霍去病是古代具有樸素唯物觀點(diǎn)的兵略家，他不拘泥于古法，所以能馳騁于戰(zhàn)場(chǎng)，屢建戰(zhàn)功。與之成為顯明對(duì)照的是戰(zhàn)國時(shí)趙國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趙括熟讀兵書，史稱“趙括自少時(shí)學(xué)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dāng)。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但趙括食古而不化，在軍事實(shí)踐中，終于遭遇到長平戰(zhàn)役的慘重失敗，為天下笑。〔5〕“少而侍中”，霍去病年十八為天子侍中，故曰“少而侍中”?！?〕“省”，察視，問候，引申之義為關(guān)心?！安皇∈俊?，不關(guān)心士卒的疾苦?！?〕“太官”，《漢書·百官公卿表》有太官。據(jù)顏?zhàn)?，太官主膳食?！瓣濉?，音jī，付給，送與。《說文》：“赍，持遺也。”“乘”，一車四馬曰乘?！?〕“重車”，亦作“車重”，即輜重車。“粱”，粟類，米之善者?！?〕“穿域”，畫地為球場(chǎng)?！熬稀?，以皮為之，中實(shí)以毛，類似現(xiàn)在的球?！疤＞稀?，謂蹋蹴皮鞠，就是踢球。《漢書·藝文志》兵技巧家有《蹵■》二十五篇。蹵（蹴）■就是蹋鞠，蹵■既附于兵法，想是軍事訓(xùn)練項(xiàng)目之一?！?0〕“然天下未有稱也”，“稱”，頌揚(yáng)，贊美。言大將軍雖仁善退讓，天下之人，并不贊許。按：“天下未有稱也”的評(píng)語，對(duì)大將軍未必盡合。何義門曰：“大將軍將略，以伍被所答淮南王參觀，乃備。不可獨(dú)據(jù)于天下未有稱之語。此即出太史公《淮南衡山列傳》也?！苯褚鑫楸谎杂谙拢骸氨凰普唿S義，從大將軍擊匈奴，還告被曰：‘大將軍于士大夫有禮，于士卒有恩，眾皆樂為之用。騎上下山若蜚，材干絕人?！灰詾椴哪苋绱耍瑪?shù)將習(xí)兵，未易當(dāng)也。及謁者曹梁使長安，來言：‘大將軍號(hào)令明，當(dāng)敵勇敢，常為士卒先。休舍，穿井未通，須士卒盡得水，乃敢飲。軍罷，卒盡已渡河，乃渡?；侍笏n金帛，盡以賜軍吏?！m古名將弗過也?！?br/>
驃騎將軍自四年軍后三年，〔1〕元狩六年而卒?！?〕天子悼之，發(fā)屬國玄甲軍，〔3〕陳自長安至茂陵，〔4〕為冢象祁連山?！?〕謚之，〔6〕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子嬗代侯?！?〕嬗少，字子侯，上愛之，幸其壯而將之?！?〕居六歲，元封元年，嬗卒，〔10〕謚哀侯。無子，絕，國除。
【注釋】〔1〕“四年”，元狩四年。“后三年”，當(dāng)年計(jì)算在內(nèi)，至元狩六年，其數(shù)三年?！?〕《漢書·百官公卿表》云：“元狩六年九月，大司馬去病薨?！备鶕?jù)霍去病年十八為天子侍中推算，霍去病生年在漢武帝建元元年，終年二十四歲。〔3〕“屬國”，元狩三年秋，漢安置匈奴降人于邊郡，稱為“屬國”。其地為隴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又稱“五屬國”?！靶住?，黑色鐵甲。顏師古曰：“衛(wèi)送其葬，所以寵之也?！薄?〕“陳自長安至茂陵”，“茂陵”，縣名，漢初為茂鄉(xiāng)，屬槐里縣，武帝葬此，因置為縣，屬右扶風(fēng)。在今陜西興平縣東北。此言送葬隊(duì)伍，列陣自長安直至茂陵?！?〕“為冢象祁連山”，霍去病墓在陜西興平縣茂陵鎮(zhèn)東北五里高原上，與衛(wèi)青墓相接?；裟乖跂|，衛(wèi)冢在西。武帝葬處茂陵在其西南，相距約一里?！?〕“謚”，音shì。帝王貴族大臣士大夫死后，依其生前事跡給予的稱號(hào)曰“謚”?！?〕“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并”，合并。據(jù)《謚法》：“布義行剛曰景，辟土服遠(yuǎn)曰桓?！惫试啤熬啊闭?，謚其武功，云“桓”者，謚其廣地。所以“景桓”是合并“武”與“廣地”兩大事跡所定的謚號(hào)?！?〕“子嬗代侯”，“嬗”，音shàn，通“禪”。《漢書·外戚恩澤表》：“元鼎元年，哀侯嬗嗣?！被羧ゲ{年方二十四歲，假使霍為侍中時(shí)即生子嬗，至代侯，年方八歲?！?〕“幸”，與“倖”通，希望?！?0〕“元封元年，嬗卒”，哀侯嗣位，七年而薨，其年不過十四、五歲?！稘h書·霍傳》云：“嬗為奉車都尉，從封泰山而薨。”
自驃騎將軍死后，大將軍長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后五歲，〔2〕伉弟二人，陰安侯不疑及發(fā)干侯登皆坐酎金失侯?！?〕失侯后二歲，〔4〕冠軍侯國除。其后四年，大將軍青卒，〔5〕謚為烈侯。子伉代為長平侯?！?〕 【注釋】〔1〕“大將軍長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宜春侯衛(wèi)伉（音kàng）元朔五年四月二十日以青功封侯，元鼎元年坐矯不害免，太初元年嗣長平侯，天漢元年坐闌入宮失侯，征和二年坐巫蠱誅。〔2〕“后五歲”，元鼎五年?！?〕“酎金”，每年八月獻(xiàn)酎祭宗廟時(shí)，諸侯助祭的獻(xiàn)金。凡金少不足份量，或成色差次的，要受到削縣免國的處分。元鼎五年九月，列侯因獻(xiàn)金不如法奪爵者一百零六人。丞相趙周受酎金案牽連，下獄死。伉弟二人也在這次酎金事件中失去侯位?！?〕“失侯”，當(dāng)指衛(wèi)不疑和衛(wèi)登二人元鼎五年失侯之事?！昂蠖q”，據(jù)《史記》記事當(dāng)年起算例，“后二歲”應(yīng)為元鼎六年。但冠軍侯國除在元封元牢。此《史記》記年體例紊亂之一例?；騽t“二歲”為“三歲”之誤?！?〕“其后四年，大將軍青卒”，據(jù)《漢書·武帝紀(jì)》，元封五年冬，大司馬大將軍青薨。按：衛(wèi)青年壽不詳。惟據(jù)本傳“青壯為侯家騎，從平陽主”這一記載，可以推算出建元元年，衛(wèi)青年十九時(shí)為侯家騎。因知衛(wèi)青生于漢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一五八年），卒于漢武帝元封五年冬（公元前一○六年），享年五十三歲。〔6〕“子伉代為長平侯”，據(jù)《漢表》，伉太初元年嗣侯。按：青薨于元封五年冬，冬為一歲之首，為何不在元封五年或元封六年嗣侯，竟至青卒后二年始嗣侯，《漢表》恐有誤。夏燮亦云：“《傳》言青薨，子伉嗣，六年坐法免，與此表五年坐法語，亦相差一年。”（《校漢書八表》卷六）。
自大將軍圍單于之后，十四年而卒?！?〕竟不復(fù)擊匈奴者，以漢馬少，而方南誅兩越，〔2〕東伐朝鮮，〔3〕擊羌、西南夷，〔4〕以故久不伐胡〔5〕。
【注釋】〔1〕“自大將軍圍單于之后，十四年而卒”，大將軍圍單于在元狩四年春，至元封五年，正十四牢?！?〕“而方南誅兩越”，元鼎六年冬，樓船將軍楊仆、伏波將軍路博德發(fā)兵入越地，平南越，以其地為南海、蒼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儋耳九郡。元封元年冬，漢兵入東越境，越建成侯敖與繇王居股殺其王余善降。〔3〕“東伐朝鮮”，元封三年夏，朝鮮殺其王右渠來降，以其地為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郡?！?〕“擊羌、西南夷”，元鼎六年冬十月，遣將軍李息、郎中令徐自為征西羌平之。春，征西南夷平之?！?〕“以故久不伐胡”，自元狩四年漢、匈第三次漠北之戰(zhàn)以后，匈奴遠(yuǎn)徙西北方。雖偶有擾邊事件或遮斷漢通西域道路，然亦得利即逝，行動(dòng)飄忽。元鼎六年秋，漢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匈河將軍趙破奴擊匈奴，深入匈奴境數(shù)千里，未獲匈奴主力而回。故云“久不伐胡”。
大將軍以其得尚平陽長公主故，〔1〕長平侯伉代侯。六歲，坐法失侯?！?〕 【注釋】〔1〕“大將軍以其得尚平陽長公主故”，“尚”，馬敘倫先生曰：“尚者當(dāng)之省?！墩f文》：‘當(dāng)，田相值也?！室鞛槠ヅ渲Q?！端抉R相如傳》：‘恐不得當(dāng)也?！峨h不疑傳》：‘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辭不能當(dāng)?！云淞x?！保ā蹲x兩漢書記》）武帝姊陽信長公主以尚平陽侯曹壽（時(shí)）故，稱為平陽長公主。曹壽有惡疾就國，長公主諷白皇后，皇后言之，武帝乃詔衛(wèi)青尚平陽主。衛(wèi)青歿后，與平陽主合葬，起冢象廬山?！?〕“長平侯伉代侯，六歲，坐法失侯”，青卒在元封五年，如伉于元封六年代侯，“六歲，坐法失侯”，正是天漢元年。然《漢表》云：“太初元年嗣侯，五年，闌入宮、完（髡）為城旦。”五年失侯，亦在天漢元年。失侯在天漢元年，已無庸置疑，惟嗣侯之年，待考。
左方兩大將軍及諸裨將名：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1〕斬捕首虜五萬余級(jí)。一與單于戰(zhàn)，〔2〕收河南地，遂置朔方郡?！?〕再益封，凡萬一千八百戶。〔4〕封三子為侯，侯千三百戶?！?〕并之，萬五千七百戶?！?〕其校尉神將以從大將軍侯者九人?！?〕其裨將及校尉已為將者十四人?！?〕為裨將者曰李廣，自有傳。無傳者曰： 【注釋】〔1〕“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漢書·周勃傳》：“最，從高祖得相國一人，丞相二人?！鳖亷煿旁唬骸白钫撸惨?，總言其攻戰(zhàn)克獲之?dāng)?shù)?！标愔痹唬骸毒友訚h簡(jiǎn)釋文》“有‘最凡十三人’，最當(dāng)作總計(jì)解，不能訓(xùn)為凡字。木簡(jiǎn)最凡二字為聯(lián)文可證?！卑矗宏愔闭f是?！?〕“單于”，謂匈奴軍臣單于?！?〕“收河南地，遂置朔方郡”，元朔二年，衛(wèi)青出云中至高闕，收復(fù)河南地，置朔方郡，轄三封、朔方、修都、臨河、呼遒、窳渾、渠搜、沃壄、廣牧、臨戌十縣?！?〕“再益封。凡萬一千八百戶”，據(jù)木傳，青元朔二年始封三千八百戶，同年益封三千戶。元朔五年再益封六千戶。三次封典總計(jì)萬二千八百戶?！岸А?，誤作“一千”?！稘h書》作“萬六千三百戶?！薄?〕“封三子為侯，侯千三百戶”，元朔五年，青三子在襁褓中以青功封侯，各千三百戶。三子者：宜春侯衛(wèi)伉、陰安侯衛(wèi)不疑、發(fā)干侯衛(wèi)登。按：《漢武故事》謂大將軍有四子皆不才，少子坐奢謠誅云云?！?〕“井之，萬五千七百戶”，《漢書》作“二萬二百戶”。《漢書》衛(wèi)青封戶總計(jì)萬六千三百戶。三子共封三千九百戶，故總數(shù)為二萬二百戶。〔7〕“侯者九人”，南窌侯公孫賀、合騎侯公孫敖、樂安侯李蔡、龍侯韓說、隨成侯趙不虞、從平侯公孫戎奴、涉軹侯李朔、博望侯張騫及冠軍侯霍去病?！?〕“其裨將及校尉已為將者十四人”，十四人是：公孫賀、李息、公孫敖、李沮、李蔡、張次公、蘇建、趙信、張騫、趙食其、曹襄、韓說、郭昌、茍彘。
將軍公孫賀。賀，義渠人，〔1〕其先胡種。賀父渾邪，景帝時(shí)為平曲侯，〔2〕坐法失侯?！?〕賀，武帝為太子時(shí)舍人。〔4〕武帝立八歲，〔5〕以太仆為輕車將軍，〔6〕軍馬邑。〔7〕后四歲，以輕車將軍出云中?！?〕后五歲，以騎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南窌侯?！?〕后一歲，〔10〕以左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11〕無功。后四歲，以坐酎金失侯?！?2〕后八歲，以浮沮將軍出五原二千余里，〔13〕無功。后八歲，以太仆為丞相，封葛繹侯。〔14〕賀七為將軍，〔15〕出擊匈奴無大功，而再侯，為丞相。坐子敬聲與陽石公主奸，〔16〕為巫蠱，族滅無后?！?7〕 【注釋】〔1〕“賀，義渠人”，公孫賀字子叔，北地義渠人。賀夫人君孺，為衛(wèi)皇后姊，賀因是有寵。秦昭王時(shí)，義渠戎王與宣太后亂，生二子。后宣太后詐殺義渠戎王，起兵伐殘義渠，置其地為北地郡。公孫渾邪、公孫賀、公孫敖、傅介子均北地義渠人?！?〕“賀父渾邪，景帝時(shí)為平曲侯”，賀父公孫渾邪，景帝時(shí)為隴西守。后以將軍擊吳、楚有功，孝景六年四月己巳（初五日）封為平曲侯?！?〕“坐法失侯”，《史記·景惠間侯者年表》云公孫渾邪失侯在孝景中四年?！侗怼分辉朴凶?，未云何罪。〔4〕“賀，武帝為太子時(shí)舍人”，公孫賀少為騎士，從軍有功，擢為太子舍人?！吧崛恕?，為太子官屬，秩比郎中，選良家子任之。舍人的職掌是更直（值班）和宿衛(wèi)。〔5〕“武帝立八歲”，武帝始立為建元元年，至元光二年，正八歲。梁玉繩曰：“此兩稱武帝，及下李息、公孫敖、李沮、李蔡、趙信、趙食其六傳，稱武帝者，皆后人妄改，當(dāng)作今上?！卑矗核抉R遷卒在何年，今疑說紛紜，未有定論。梁何以不用此處連稱武帝之例，以證史遷卒在武帝之后，而遽斷為“后人妄改”。吳汝綸據(jù)此以為史遷卒于武帝崩后。〔6〕“太仆”，緊隨皇帝左右掌輿馬的近臣，有時(shí)還親自為皇帝馭車。太仆還兼管馬政，地位很重要?！拜p車將軍”，作戰(zhàn)時(shí)設(shè)置的列將軍，又稱雜號(hào)將軍。〔7〕“馬邑”，今山西朔縣。〔8〕“后四歲，以輕車將軍出云中”，《漢書·武帝紀(jì)》、《史記·匈奴列傳》載，公孫賀出云中在元光六年。而據(jù)本傳兩處記載推算，均為元光五年。〔9〕“后五歲，以騎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南窌侯”，據(jù)《史》《漢》二表，公孫賀封窌侯在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本傳前記公孫賀為騎將軍從大將軍青擊匈奴有功，亦在元朔五年?！昂笪鍤q”，按史遷紀(jì)年例推算，應(yīng)為元朔四年，有誤?！?0〕“后一歲”，元朔六年?！?1〕“左將軍”，前、后、左、右將軍的地位很高，不常置。其職是“掌兵及四夷”?！霸購拇髮④姵龆ㄏ濉?，元狩六年春二月、四月的一次漠北大會(huì)戰(zhàn)，大將軍再出定襄，將前、后、左、右四將軍渡漠擊匈奴，是漢、匈八十余年來的武裝沖突中具有決定性的一次戰(zhàn)役?！?2〕“后四歲，以坐酎金失侯”，公孫賀坐酎金失侯在元鼎五年?！昂笏臍q”前必有奪文。否則，不至以“后十一歲”誤作“后四歲”。〔13〕“后八歲，以浮沮將軍出五原二千余里”，公孫賀坐酎金失侯在元鼎五年，以浮沮將軍出五原在元鼎六年?！昂蟀藲q”誤?！?4〕“后八歲，以太仆為丞相，封葛繹侯”，據(jù)《史表》，太初二年三月丁卯（十二日）封公孫賀為葛繹侯。元鼎六年，公孫賀以浮沮將軍出五原。以次年（元封元年）起算，至太初二年封葛繹侯，正八歲。按：西漢武帝時(shí)，朝廷多事督責(zé)大臣，自公孫弘后，丞相李蔡、嚴(yán)青翟、趙周相繼坐事死。石慶雖以恭謹(jǐn)?shù)媒K，然而數(shù)遭遣責(zé)。公孫賀初引拜為丞相時(shí)，頓首涕位，不肯受印綬，不得已而受拜。后果坐子敬聲不法族滅。劉屈氂繼公孫賀為丞相，亦因蠱斬。〔15〕“賀七為將軍”，粱玉繩曰：“賀為將軍五，安有七乎！”按：據(jù)本傳及韓長孺、匈奴二傳及《將相年表》，賀凡七為將軍。（一）元光二年為輕車將軍軍馬邑。（二）元光六年為輕車將軍出云中。（三）元朔五年為騎將軍（《將相年表》作車騎將軍）擊匈奴。（四）元朔六年春二月，賀為左將軍出定襄。（五）元朔六年夏四月，賀為左將軍再出定襄。（六）元狩四年，賀為左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七）元鼎六年，賀為浮沮將軍出五原。賀凡七為將軍不誤?！?6〕“坐子敬聲與陽石公主奸”，據(jù)《史表》，征和二年，賀子敬聲有罪國除?！稘h書·賀傳》云：“賀子敬聲代賀為太仆，父子并唇公卿位。敬聲以皇后姊子驕奢不奉法。征和中，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fā)覺下獄。是時(shí)詔捕朱安世不能得。上求之急，賀自請(qǐng)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上許之。后果得安世。……安世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詛上，且上甘泉當(dāng)馳道埋偶人，祝詛有惡言。下有司案驗(yàn)賀，窮治所犯，遂父子死獄中，家族。巫蠱之禍，起自朱安世，成于江充，遂及公主、皇后、太子皆敗?！卑矗宏柺?，武帝女。衛(wèi)子夫?yàn)榛屎笊?，長女衛(wèi)長公主尚樂通侯欒大。陽石公主或?yàn)榇闻?，與公孫敬聲為親戚相近而奸。三女當(dāng)是《戾太子傳》中之諸邑公主。〔17〕“為巫蠱，族滅無后”，征和無年冬，公孫賀坐為蠱死獄中。
將軍李息，郁郅人?！?〕事景帝。至武帝立八歲，為材官將軍，軍馬邑?！?〕后六歲，為將軍，出代?！?〕后三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皆無功?！?〕凡三為將軍，〔5〕其后常為大行?！?〕 【注釋】〔1〕“郁郅”，北地郡屬縣。〔2〕“為材官將軍，軍馬邑”，在元光二年?！安墓賹④姟?，作戰(zhàn)時(shí)臨時(shí)設(shè)置的列將軍（見《西漢會(huì)要》卷三二）。西漢時(shí)選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良家子送羽林、期門，以材力為官，此軍中置“材官將軍”所自來?！?〕“后六歲為將軍出代”，時(shí)在元朔二年?！?〕“后三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皆無功”，據(jù)《衛(wèi)將軍列傳》，元朔五年車騎將軍衛(wèi)青率四將軍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李息有功，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三百戶。此云“從大將軍出朔方”，不確。李息既未出朔方，衛(wèi)青出朔方時(shí)亦未晉封為大將軍。下云“皆無功”，亦誤?！?〕“凡三為將軍”，李息凡四為將軍，元光二年為材官將軍軍馬邑，元朔二年為將軍出代，元朔五年為將軍出右北平，復(fù)有元鼎六年為將軍與郎中令徐自為征西羌?！?〕“大行”，即大行令，本名行人，秦時(shí)名典客，漢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事之尊重者遣大鴻臚，輕賤者遣大行。據(jù)《漢書·汲黯傳》，李息因不敢言張湯之非獲罪。元鼎二年，罷李息大行令。張騫繼息為大行令。按：陳直曰：霍墓向東，有冢并立，規(guī)模較小，相傳為李息冢。
將軍公孫敖，義渠人?！?〕以郎事武帝。〔2〕武帝立十二歲，〔3〕為騎將軍，出代，亡卒七千人，當(dāng)斬，贖為庶人。后五歲，以校尉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合騎侯?！?〕后一歲，以中將軍從大將軍，〔5〕再出定襄，無功。〔6〕后二歲，以將軍出北地，后驃騎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后二歲，以校尉從大將軍，無功。〔8〕后十四歲，以因杅將軍筑受降城?！?〕七歲，復(fù)以因杅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10〕亡士卒多，下吏，當(dāng)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歲?！?1〕后發(fā)覺，復(fù)系。坐妻為巫蠱，族?！?2〕凡四為將軍，出擊匈奴，一侯。
【注釋】〔1〕“義渠”，屬北地郡，本秦義渠戎國?！?〕“以郎事武帝”，《漢書》作“以郎事景帝”。王先謙《補(bǔ)注》云：“《史記》作以郎事武帝?！本烤故胧鞘敕牵辔醇优袛?。瀧川資言《考證》則斷為《史記》誤。按：衛(wèi)青給事建章時(shí)，大長公主執(zhí)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取之，以故得不死。本傳已明言在前。故“以郎事武帝”者，謂公孫敖以騎郎事武帝，安得有誤，蓋誤在《漢書》。〔3〕“武帝立十二歲”，為元光六年?！?〕“以校尉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合騎侯”，據(jù)《史表》，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公孫敖為合騎侯。本傳云：“護(hù)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常護(hù)軍，傅校獲王，以千五百戶封敖為合騎侯?！薄?〕“中將軍”，西漢軍制無中將軍?！段鳚h會(huì)要》有中將將軍，屬列將軍，“中將軍”恐“中將將軍”之誤?！?〕“無功”，梁玉繩曰：“案《傳》言斬虜萬余人。《史》《漢》表皆言是年敖益封，則此誤也。當(dāng)衍‘無功’二字?！薄?〕“后二歲，以將軍出北地，后驃騎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本傳前云：“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驃騎會(huì)，當(dāng)斬，贖為庶人?！笔略谠鞫晗?。〔8〕“后二歲，以校尉從大將軍，無功”，“后二歲”為元狩四年。按：元狩四年春，大將軍出定襄，所屬四將軍為前將軍李廣、左將軍公孫賀、右將軍趙食其、后將軍曹襄。元狩四年的漠北會(huì)戰(zhàn)，公孫敖方由庶人起用為校尉，故匈奴、衛(wèi)將軍二列傳俱未載其以校尉從大將軍事。〔9〕“后十四歲，以因杅將軍筑受降城”，自元狩四年后一年，元狩五年起算，后十四歲為武帝元封六年，與《匈奴列傳》兒?jiǎn)斡诹⒅畾q，漢令因杅將軍筑受降城之年正合。惟《漢書·武紀(jì)》、《漢書·匈奴傳》、《通鑒》卷二十一筑受降城并在太初元年，《通鑒》胡注云受降城在居延北，《一統(tǒng)志》云在河套北吳喇忒旗。〔10〕“七歲，復(fù)以因杅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據(jù)《匈奴列傳》，因杅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在天漢四年。設(shè)筑受降城在元封六年，后七歲則為天漢三年?！坝辔帷保缎倥袀鳌纷鳌坝辔崴?，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土拉河?！?1〕“當(dāng)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歲”，《漢書·武帝紀(jì)》：“太始元年春正月，因杅將軍有罪要斬?！卑矗和跸戎t曰：“敖蓋于斬時(shí)詐死，而行刑者以已斬報(bào)?！段浼o(jì)》書斬敖于太始元年，正其失律之誅。五六歲后復(fù)出，乃覺其詐耳?！薄?2〕“坐妻為巫蠱，族”，《通鑒》卷二十二：“太始元年春正月，公孫敖坐妻巫蠱要斬。”按：巫蠱之禍，起自朱安世，成于江充，事在征和二年?！锻ㄨb》混《史記·公孫敖傳》與《漢書·武帝紀(jì)》為一談，故有“太始元年春正月，公孫敖坐妻巫蠱要斬”的錯(cuò)誤記載。太始元年，巫蠱尚未興。《武紀(jì)》雖記“因杅將軍有罪要斬”，實(shí)詐死，并亡居民間五六歲。至“坐妻為巫蠱，族”，則在后，為征和二、三年時(shí)事，于時(shí)巫蠱之禍已大興。
將軍李沮，云中人。〔1〕事景帝。武帝立十七歲，〔2〕以左內(nèi)史為強(qiáng)弩將軍?！?〕后一歲，復(fù)為強(qiáng)彎將軍?！?〕 【注釋】〔1〕“云中”，秦置郡。漢分云中郡之東北為定襄郡，西南部為云中郡，治云中縣，在今內(nèi)蒙古托克托縣?！墩x》曰：“今嵐、勝州也?！卑矗簫怪?，兩漢為太原郡。勝州，兩漢為云中、五原郡。勝州尚與云中相涉，嵐州則遠(yuǎn)不相涉?！墩x》失檢。〔2〕“武帝立十七歲”，為元朔五年?！?〕“左內(nèi)史”，是掌治京師的官。本名內(nèi)史，景帝二年置左內(nèi)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左馮翊?！皬?qiáng)弩將軍”，作戰(zhàn)時(shí)任命的雜號(hào)將軍?！?〕“后一歲，復(fù)為強(qiáng)弩將軍”，“后一歲”為元朔六年。本傳云：“其明年春（即元朔六年），大將軍青出定襄，……左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br/>
將軍李蔡，〔1〕成紀(jì)人也?！?〕事孝文帝、景帝、武帝?！?〕以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樂安侯。〔4〕已為丞相，坐法死?！?〕 【注釋】〔1〕“將軍李蔡”，李廣從弟?！?〕“成紀(jì)”，漢初屬隴西郡，故《李廣傳》云隴西成紀(jì)人。元光后，成紀(jì)縣改屬天水郡。故地在今甘肅秦安縣北。〔3〕“事孝文帝、景帝、武帝”，李蔡與從兄李廣俱為郎事文帝。景帝時(shí)李蔡積功至二千石。武帝時(shí)，李蔡為代相?！?〕“以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樂安侯”，“輕車將軍”是作戰(zhàn)時(shí)任命的雜號(hào)將軍。李蔡以元朔五年為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擊左賢王有功。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為樂安侯。〔5〕“已為丞相，坐法死”，元狩二年，李蔡代公孫弘為丞相。元狩五年，以侵孝景園神道壖地罪，自殺，國除。
將軍張次公，河?xùn)|人。〔1〕以校尉從衛(wèi)將軍青，有功，封為岸頭侯。〔2〕其后太后崩，〔3〕為將軍，軍北軍?！?〕后一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再為將軍，〔5〕坐法失侯?！?〕次公父隆，輕車武射也?！?〕以善射，景帝幸近之也。
【注釋】〔1〕“河?xùn)|”，漢郡，治所安邑?！稘h書·酷吏傳》云：“義縱，河?xùn)|人也。少年時(shí)，嘗與張次公俱攻剽為群盜。”〔2〕“封為岸頭侯”，封張次公為岸頭侯，《史表》在元朔二年六月壬辰（十八日），《漢表》在元朔二年五月己巳（二十五日）。班、馬所據(jù)故籍不同，故所記各異。〔3〕“太后”，武帝母王太后。王太后父王仲，槐里人。母臧兒，故燕王臧荼孫。王仲死，臧兒更嫁長陵田氏，生男田蚡、田勝。武帝七歲為皇太子，母為皇后。十六歲即皇帝位，母為皇太后。太后崩年，《漢書·武紀(jì)》在元朔三年六月庚午（初二日）。《通鑒》從《武紀(jì)》。荀悅《漢紀(jì)》作元朔三年六月庚申。惟是月無庚申日分，當(dāng)誤。王鳴盛說悅專取班書，間或小有立異，此蓋荀悅立異處。張次公封侯在元朔二年六月，太后崩年在一年之后，史籍記載，昭昭甚明。王先謙《補(bǔ)注》曰：“據(jù)《武紀(jì)》及《功臣表》，元朔二年五月封侯，六月皇太后崩?！蓖跏险`將《武紀(jì)》“六月皇太后崩”與《漢表》所記張次公“元朔二年五月己巳封”連綴為文，似張次公封侯后一月，皇太后即崩，殊與史實(shí)不合。瀧川資言《考證》又誤引王氏為說，兩皆失檢?！?〕“北軍”，是衛(wèi)戍京師的部隊(duì)。南軍守衛(wèi)皇宮。南軍受北軍節(jié)制?！?〕“后一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再為將軍”，“后一歲，為將軍”，于文理應(yīng)是太后崩后一歲，即元朔四年。據(jù)《衛(wèi)將軍列傳》，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殺略漢數(shù)千人在元朔四年夏。但未見漢御敵及出擊記載，不能肯定次公為將軍從大將軍在元朔四年夏的一次戰(zhàn)役?！霸贋閷④姟眲t在元朔五年春?！缎l(wèi)將軍列傳》云：“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薄?〕“坐法失侯”，元狩元年，張次公坐與淮南王安女劉陵奸，及受財(cái)物罪，失侯國除?！?〕“輕車”，施之勉《史記會(huì)注考證訂補(bǔ)》引瞿方梅曰：“案輕車，古戰(zhàn)車也。虎賁校尉掌輕車。司馬彪《輿服志》曰：‘洞朱輪輿，不巾不蓋，大駕法駕出，以次屬車在鹵簿中?！檩p車中武射之士，謂其有武力善射，亦佽飛、射士、材官、蹶張之類也?！?br/>
將軍蘇建，杜陵人?！?〕以校尉從衛(wèi)將軍青有功，為平陵侯，〔2〕以將軍筑朔方。〔3〕后四歲，為游擊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后一歲，以右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亡翕侯，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其后為代郡太守，卒，冢在大猶鄉(xiāng)?！?〕 【注釋】〔1〕“杜陵”，即杜原，又名樂游原?！稇?zhàn)國策》載，齊助楚攻秦，齊、楚兵大敗于杜陵。鮑《注》云屬京兆。故秦時(shí)其地即名杜陵。史遷為蘇建作傳，曰：“將軍蘇建，杜陵人”，亦證武帝時(shí)京兆有地曰杜陵?！稘h書·地理志》京兆尹屬縣杜陵下，有“宣帝更名”四字，恐未諦。〔2〕“為平陵侯”，據(jù)《史表》，元朔二年三月丙辰（十一日），封蘇建為平陵侯?！?〕“以將軍筑朔方”，元朔二年，車騎將軍衛(wèi)青出云中，西至高闕，略河南地，走白羊、樓煩王，以河南地為朔方郡，使蘇建筑朔方城?！墩x》引《括地志》云：“夏州朔方縣北什賁故城是。”按朔方郡區(qū)在內(nèi)蒙古河套及河套南部一帶。郡治在今內(nèi)蒙古烏拉特前旗南，黃河的南岸?！?〕“后四歲，為游擊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蘇建為游擊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在元朔五年春?！?〕“后一歲，以右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亡翕侯，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據(jù)《衛(wèi)將軍列傳》，元朔六年四月，右將軍蘇建與前將軍趙信從大將軍出定襄。建與信并軍分行，亡前將軍。建獨(dú)身亡歸，當(dāng)斬，贖為庶人?！妒酚洝そㄔ詠砗钫吣瓯怼氛`元朔六年為元鼎六年?！?〕“冢在大猶鄉(xiāng)”，西漢時(shí)陽陵為公卿賜葬之地。陳直曰：“太史公于蘇建、張騫二人，獨(dú)注冢墓在某地，因熟悉其事特加記載?！稘h書·蘇武傳》：‘太夫人已前卒，陵送葬陽陵’云云，據(jù)此，蘇建之冢在陽陵，不在扶風(fēng)。大猶鄉(xiāng)蓋陽陵之鄉(xiāng)名也?！?br/>
將軍趙信，以匈奴相國降，為翕侯?！?〕武帝立十七歲，為前將軍，與單于戰(zhàn)，敗，降匈奴?！?〕 【注釋】〔1〕“為翕侯”，據(jù)《史表》，侯趙信在元光四年七月壬午。據(jù)《漢表》，翕侯趙信，元光四年十月壬午封。按：元光四年七月無壬午日分。十月壬午為十月十二日?！稘h表》是?！?〕“武帝立十七歲，為前將軍，與單于戰(zhàn)，敗，降匈奴”，事在元朔六年?！拔涞哿⑹邭q”，應(yīng)為立十八歲?！稘h書》作立十八年。
將軍張騫，〔1〕以使通大夏，〔2〕還，為校尉?！?〕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博望侯?！?〕后三歲，為將軍，出右北平，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5〕其后使通烏孫，〔6〕為大行而卒，〔7〕冢在漢中。〔8〕 【注釋】〔1〕“將軍張騫”，《漢書·張騫傳》云：“張騫，漢中人也。建元中為郎。時(shí)匈奴降者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月氏遁而怨匈奴，無與共擊之。漢方欲事滅胡，聞此言，欲通使。道必更匈奴中。乃募能使者，騫以郎應(yīng)募使月氏?！薄?〕“大夏”，中亞古地名和國名，最早見于《大宛列傳》，古希臘人稱為巴克特里亞，主要指阿姆河以南、興都庫什山以北地區(qū)?！?〕“還，為校尉”，張騫于建元三年應(yīng)募使月氏，元朔元年左右到達(dá)大夏，去國十三年還為校尉，時(shí)為元朔三年?！?〕“封為博望侯”，據(jù)《史》《漢》二表，張騫封博望侯在元朔六年三月甲辰。三月無甲辰日分。據(jù)《通鑒考異》，騫以元朔六年二月封。六年二月甲辰為二月二十一日?！妒贰贰稘h》兩表皆誤?！安┩?，顏師古曰：“取其能廣博瞻望。”李慈銘曰：“漢中世后封侯或于地名取義。如霍去病之冠軍，田千秋之富民，李廣利之海西，及騫之博望皆是。”按：《地理志》南陽有博望縣。周壽昌曰：“顏不引《地志》，但取美名，幾疑無此地名。”〔5〕“后三歲，為將軍出右北平，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元狩二年夏，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皆擊匈奴。博望侯坐行留，當(dāng)斬，贖為庶人?！?〕“其后使通烏孫”，烏孫本居敦煌、祁連間，為月氏所敗，先依匈奴，而后西遷到伊犁河流域、伊塞克湖畔和納林河流域，建都城于赤谷城。元狩二年，匈奴渾邪王既歸漢，自鹽澤以東空無匈奴，西域道可通。張騫向武帝建議，厚幣賂烏孫，招之東歸，居渾邪故地，與漢結(jié)為昆弟，以斷匈奴右臂。武帝采納張騫的意見，拜騫為中郎將使烏孫。元鼎二年騫至烏孫，烏孫雖不肯東還，然西域諸國自此與中國通?！?〕“大行”，又名大行令，是典客的屬官。《大宛列傳》云：“騫還到，拜為大行，列于九卿。歲余卒?！卑矗簭堯q為大行在元鼎二年，卒于元鼎三年?！?〕“冢在漢中”，張騫，漢中成固人，稱“冢在漢中”，不言城固，蓋只舉郡名。按：張騫墓在陜西省城固縣城西五華里處饒家營，亦曰張家村，是張騫的故鄉(xiāng)。
將軍趙食其，祋祤人也。〔1〕武帝立二十二歲，以主爵為右將軍，〔2〕從大將軍出定襄，迷失道，當(dāng)斬，〔3〕贖為庶人。
【注釋】〔1〕“祋祤”，音duìyū，左馮翊縣名，在今陜西耀縣東。陳直曰：《居延漢簡(jiǎn)釋文》有簡(jiǎn)文云：“‘施刑士馮翊帶羽掖落里王□。’‘帶羽’當(dāng)為‘祋祤’之俗字。然可證漢人讀‘祋’字為都會(huì)反（會(huì)當(dāng)讀如會(huì)計(jì)之會(huì)），不讀丁活反?！薄?〕“武帝立二十二歲，以主爵為右將軍”，“主爵”，主爵都尉省稱。據(jù)《漢書·公卿表》，趙食其以元狩三年為主爵都尉。據(jù)《衛(wèi)將軍列傳》，元狩四年為右將軍，與“武帝立二十二歲”之?dāng)?shù)正合?！?〕“從大將軍出定襄，迷失道，當(dāng)斬”，元狩四年春，前將軍李廣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軍亡導(dǎo)，或失道，后擊單于，有罪當(dāng)斬。
將軍曹襄，以平陽侯為后將軍，〔1〕從大將軍出定襄?！?〕襄，曹參孫也?！?〕 【注釋】〔1〕“將軍曹襄，以平陽侯為后將軍”，“平陽侯”是漢丞相曹參的封號(hào)。曹襄是曹參的玄孫，夷侯時(shí)之子。曹時(shí)就是《衛(wèi)將軍列傳》所提及的有惡疾歸國的曹壽。曹襄尚衛(wèi)長公主，元光五年嗣平陽侯，元鼎二年薨?！?〕“從大將軍出定襄”，在元狩四年春。〔3〕“襄，曹參孫也”，中井積德曰：“曹襄是參之玄孫，此單云孫者泛稱耳?！卑矗褐芯f是，非“孫”上有奪字。
將軍韓說，弓高侯庶孫也?！?〕以校尉從大將軍有功，為龍侯，〔2〕坐酎金失侯。〔3〕元鼎六年，以待詔為橫海將軍，〔4〕擊東越有功，〔5〕為按道侯?！?〕以太初三年為游擊將軍，屯于五原外列城?！?〕為光祿勛，〔8〕掘蠱太子宮，衛(wèi)太子殺之?！?〕 【注釋】〔1〕“弓高侯”，韓王信之子頹當(dāng)?shù)姆馓?hào)。文帝時(shí)，頹當(dāng)以匈奴相國降。文帝十六年三月丙子（二十七日），漢封頹當(dāng)為弓高侯。“庶孫”，即孽孫，非嫡出之意。吳、楚反時(shí)，弓高侯頹當(dāng)功冠諸將，傳子至孫，無子國絕。韓嫣、韓說兄弟，皆頹當(dāng)孽孫?！?〕“為龍侯”，韓說以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為龍侯?！?〕“坐酎金失侯”，事在元鼎五年?！?〕“待詔”，猶言候命。韓說已于元鼎五年坐酎金失侯。啟用以前，已無爵位，故曰“待詔?！薄?〕“擊東越有功”，韓說于元鼎六年為橫海將軍擊東越，事見《漢書·武帝紀(jì)》。〔6〕“為按道侯”，韓說封按道侯，《史表》在元封元年五月丁卯（初一日），《漢表》在元封元年五月己卯（十三日）?！?〕“以太初三年為游擊將軍，屯于五原外列城”，《匈奴列傳》云，太初三年，漢使光祿徐自為出五原塞數(shù)百里，遠(yuǎn)者千余里，筑城障列亭至廬朐，使游擊韓說、長平侯衛(wèi)伉屯其旁?！?〕“為光祿勛”，征和二年，韓說代徐自為為光祿勛。說即以任官之年被誅。梁玉繩曰：“‘為光祿勛’以下十四字，后人以征和二年事續(xù)入也，當(dāng)刪?！笔┲阍唬骸绊n說掘蠱太子宮，與田仁主閉守城門，是同一事。所謂巫蠱之禍者，《田叔傳》并論田仁，既出自史公手，豈為后人所續(xù)入哉！”按：史遷絕筆及下世之年，均有待商兌，不可遽以某年某日為限，一概而論。梁說可商?！?〕“掘蠱太子宮，衛(wèi)太子殺之”，《漢書·戾太子據(jù)傳》云，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黃門蘇文等助江充掘蠱太子宮。征和二年七月壬午（初九日），太子使客為使者收捕充等，韓說不肯受詔，為客所格殺。
將軍郭昌，〔1〕云中人也。以校尉從大將軍?！?〕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yàn)榘魏鷮④?，?〕屯朔方?！?〕還擊昆明，毋功，奪印?！?〕 【注釋】〔1〕“將軍郭昌”，元鼎六年以中郎將平西南夷，誅其渠率且蘭君，以其地為牂柯郡。元封二年以將軍平西南夷未服者，置益州郡。元封四年秋，以拔胡將軍屯朔方。元封六年，益州、昆明反，遣拔胡將軍郭昌擊之?！?〕“以校尉從大將軍”，不詳?！?〕“太中大夫”，郎中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祿勛）屬官，掌議論，秩比千石?！?〕“屯朔方”，郭昌以拔胡將軍屯朔方，并見《匈奴列傳》、《漢書·武紀(jì)》?！?〕“還擊昆明，毋功，奪印”，《漢書·武帝紀(jì)》云，元封六年三月，益州、昆明反，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拔胡將軍將以擊之?！段浼o(jì)》未載戰(zhàn)績。無功奪印當(dāng)指此。
將軍荀彘，太原廣武人?！?〕以御見，侍中，〔2〕為校尉，數(shù)從大將軍。以元封三年為左將軍擊朝鮮，毋功?！?〕以捕樓船將軍坐法死?！?〕 【注釋】〔1〕“廣武”，縣名，西漢置，屬太原郡，故城在今山西代縣西。〔2〕“以御見，侍中”，“御”謂御車。謂以善御得侍中官。《鹽鐵論·除狹篇》：“戲車躍鼎咸出補(bǔ)吏?！标愔痹唬骸耙杂?，猶衛(wèi)綰以戲車為郎也?！薄?〕“以元封三年為左將軍擊朝鮮，毋功”，荀彘為左將軍擊朝鮮無功，乃元封二年事。元封三年夏，斬其王右渠，朝鮮降，不得曰無功。〔4〕“以捕樓船將軍坐法死”，左將軍荀彘與樓船將軍楊仆爭(zhēng)功，左將軍以節(jié)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營計(jì)事，執(zhí)捕樓船將軍，并其軍，急擊朝鮮。元封三年夏，朝鮮尼谿相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降。左將軍征召至京師，坐爭(zhēng)功相嫉罪棄市。
最驃騎將軍去病，〔1〕凡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將軍，〔2〕斬捕首虜十一萬余級(jí)。及渾邪王以眾降數(shù)萬，遂開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寇。四益封，凡萬五千一百戶。〔3〕其校吏有功為侯者凡六人，〔4〕而后為將軍二人?！?〕 【注釋】〔1〕“最”，總計(jì)?！?〕“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將軍”，除元朔二年，去病以剽姚校尉二次出擊匈奴而外，其余四次皆以驃騎將軍出擊。計(jì)為：（1）元狩二年春，以驃騎將軍出隴西。（2）元狩二年夏，驃騎將軍踰居延至祁連山。（3）元狩二年秋，驃騎將軍迎降渾邪王。（4）元狩四年春，驃騎將軍出代，絕大漠，封狼居胥，禪姑衍，登臨瀚海?！?〕“四益封，凡萬五千一百戶”，據(jù)本傳，霍去病元朔六年始封千六百戶。其后四次益封，計(jì)為：（1）元狩二年春二千戶。（2）元狩二年夏五千戶。（3）元狩二年秋千七百戶。（4）元狩四年春五千八百戶?？傆?jì)萬六千一百戶?！傲А闭`為“五千?！薄?〕“其校吏有功為侯者凡六人”，“六人”誤，應(yīng)為七人：從驃侯趙破奴、宜冠侯高不識(shí)、煇渠侯仆多（朋）、符（邳）離侯路博德、義陽侯邢（衛(wèi)）山、壯侯復(fù)陸支、眾利侯伊即靬。〔5〕“而后為將軍二人”，指伏波將軍路博德、匈河將軍趙破奴。
將軍路博德，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從驃騎將軍有功，為符離侯。〔2〕驃騎死后，〔3〕博德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伐破南越，益封?！?〕其后坐法失侯。〔5〕為強(qiáng)弩都尉，屯居延，〔6〕卒。
【注釋】〔1〕“平州”，《漢書·地理志》作平周，屬西河郡，在今山西臨汾西?！?〕“為符離侯”，據(jù)《史表》，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封路博德為符離侯。按《漢表》作“邳離侯”?！?〕“驃騎死后”，元狩六年九月后?！?〕“博德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伐破南越，益封”，伏波將軍伐破南越在元鼎六年冬?！顿Y治通鑒》卷二○云：“師還，上益封伏波。”〔5〕“其后坐法失侯”，《漢表》云，太初元年，坐見知子犯逆不道罪免?！?〕“為強(qiáng)弩都尉，屯居延”，路博德屯居延在太初三年。楊樹達(dá)曰：“天漢二年李陵擊匈奴，武帝詔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正其為強(qiáng)弩都尉時(shí)?！卑矗壕友映桥c居延澤非一處。路博德“屯居延”指的是居延城。唐人曾記其距張掖里數(shù)?！缎倥袀髡x》引《括地志》謂：“漢居延城在甘州張掖縣東北一千五百三十里?！标悏?mèng)家《漢簡(jiǎn)考述》曾推測(cè)它是黑城東北K710故城。
將軍趙破奴，故九原人?！?〕嘗亡入匈奴，已而歸漢，為驃騎將軍司馬?！?〕出北地時(shí)有功，封為從驃侯?！?〕坐酎金失侯?！?〕后一歲，為匈河將軍，攻胡至匈河水，無功。〔5〕后二歲，擊虜樓蘭王，〔6〕復(fù)封為浞野侯?！?〕后六歲，為浚稽將軍，將二萬騎擊匈奴左賢王，左賢王與戰(zhàn)，兵八萬騎圍破奴，破奴生為虜所得，遂沒其軍?！?〕居匈奴中十歲，復(fù)與其太子安國亡入漢?！?〕后坐巫蠱，族。
【注釋】〔1〕“九原”，五原郡屬縣?！稘h書》誤作“太原”。〔2〕“司馬”，是驃騎將軍幕府中高級(jí)幕僚，主兵，秩千石?！?〕“封為從驃侯”，據(jù)《史表》，趙破奴封從驃侯在元狩二年五月丁丑（初八日）?！稘h表》作五月丙戍（十七日）。〔4〕“坐酎金失侯”，在元鼎五年?！?〕“無功”，《漢書·武帝紀(jì)》云：“元鼎六年秋，又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出九原，匈河將軍趙破奴出令居，皆二千余里，不見虜而還?！辈灰娞敹€師，勞師千里，故無功。〔6〕“后二歲，擊虜樓蘭王”，趙破奴為匈河將軍，攻胡至匈河水，在元鼎六年?！昂蠖q，擊虜樓蘭王”，則在元封二年?！?〕“復(fù)封為浞野侯”，《史》《漢》兩表復(fù)封浞野侯俱在元封三年?！?〕“破奴生為虜所得，遂沒其軍”，事在太初二年。浞野侯擊匈奴，還師，在距受降城四百里處，被匈奴騎兵八萬包圍。浞野侯夜自出求水，為匈奴兵所生得?！?〕“居匈奴中十歲”，徐廣曰：“以太初二年入匈奴，天漢元年亡歸，涉四歲。”蓋本作“四”，俗音相亂而為“十”。
自衛(wèi)氏興，大將軍青首封，其后枝屬為五侯?！?〕凡二十四歲而五侯盡奪，〔2〕衛(wèi)氏無為侯者。
【注釋】〔1〕“枝屬”，霍去病為衛(wèi)青姊少兒子，故得從屬于衛(wèi)，稱為“枝屬”。“五侯”，衛(wèi)青子伉、不疑、登，并霍去病及子嬗?！?〕“凡二十四歲而五侯盡奪”，陰安侯不疑、發(fā)干侯登皆于元鼎五年坐酎金免。衛(wèi)伉兩次失侯，第二次是在天漢元年坐闌入宮失侯?；羧ゲ≡髁曜?，子嬗嗣侯。元封三年嬗卒，無子國除。從青子元朔五年始封之次年（元朔六年）起算，至天漢元年為奪侯最晚之年止，正二十四歲，與《傳》合。梁玉繩則從衛(wèi)青元朔二年始封起算，謂凡二十六年，失檢。因《傳》明言“其后枝屬為五侯”，自不應(yīng)從大將軍首封之年起算。施之勉雖亦計(jì)年為二十四年，然曰“奪爵之年不算”，從元朔五年，算至太初四年，為二十四歲，于理亦欠安。
太史公曰：蘇建語余曰：“吾嘗責(zé)大將軍至尊重，而天下之賢大夫毋稱焉，〔1〕愿將軍觀古名將所招選擇賢者，勉之哉。大將軍謝曰：‘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2〕天子常切齒。彼親附士大夫，招賢絀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3〕驃騎亦放此意，〔4〕其為將如此。
【注釋】〔1〕“而天下之賢士大夫無稱焉”，《索隱》：謂不為賢士大夫所稱譽(yù)?！卑矗夯茨贤踅嘉楸辉谂c安論形勢(shì)時(shí)，稱譽(yù)大將軍雖古名將不過。伍被坐與淮南王謀反誅，不當(dāng)入于賢大夫，故蘇建之語云然?！?〕“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自”，雖然。魏其侯竇嬰字王孫，孝文竇皇后從兄之子，竇嬰好賓客。孝景三年吳、楚反，拜嬰為大將軍，守滎陽。七國兵敗，封嬰為魏其侯。諸游士賓客爭(zhēng)歸魏其。武安侯田蚡，孝景王皇后同母弟。孝景三年，封蚡為武安侯。武安侯新用事為相，卑下賓客，欲以傾魏其諸將相，事見《魏其武安侯列傳》。〔3〕“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與”，讀曰“預(yù)”，義同。梁玉繩曰：“案此青謝蘇建語如此。汲黯為揖客，大將軍益賢之。又進(jìn)言田仁為郎中，言減宣為大廄丞，言主父偃于上，為上言郭解不中徙茂陵，則未嘗不招士也。但所招之士，不皆賢耳?！薄?〕“放”，仿效?！稘h書》作“方”。顏師古曰：“方，比類也。”
青為侯家人，〔1〕少時(shí)歸其父，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皆奴畜之，〔2〕不以為兄弟數(shù)?！?〕青嘗從入至甘泉居室，〔4〕有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薄?〕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毋笞罵即足矣，〔6〕安得封侯事乎！”
【注釋】〔1〕“家人”，仆役?！?〕“先母”，嫡母，謂鄭季之正妻?；蛑^先母為已死之母。（中井積德說。）《漢書》作“民母”，王先謙以為《史記》避唐諱而改?！?〕“數(shù)”，音shù，猶禮?！段倪x》應(yīng)貞《晉武帝華林園集》詩：“貽宴好會(huì)，不常厥數(shù)。”《注》：“數(shù)，猶禮也。”言衛(wèi)青嫡母所生兄弟，不以兄弟之禮相待?！?〕“甘泉居室”，是少府（管理皇帝私人財(cái)政的機(jī)構(gòu)）屬官，武帝太初元年改曰昆臺(tái)。其職掌《史》、《漢》無明文。從官名推測(cè)，甘泉本秦之離宮，漢武帝時(shí)又加以增修，作為暑天避暑場(chǎng)所，因?yàn)閷m室多，乃按照長安城內(nèi)，在少府的屬下設(shè)立居室以管理宮殿的體制，另設(shè)甘泉居室?！?〕“鉗”，音qiān，以鐵束頸。被鉗刑的罪犯叫“鉗徒”。甘泉居室是管理宮殿房屋的機(jī)構(gòu)，必有任修繕勞務(wù)的工匠，而鉗徒就是在居室充當(dāng)工匠的刑徒。〔6〕“人奴之生，得毋笞罵即足矣”，其父使牧羊，牧羊人的身分與奴仆同。《漢書·公孫弘傳贊》曰：“衛(wèi)青奮于奴仆”是也?！吧?，即命。因鉗徒相青有貴人之相，而青答以乃人奴之命?！绑住保鬰hí，用鞭、杖、竹板抽打。
青壯，為侯家騎，〔1〕從平陽主?！?〕建元二年春，〔3〕青姊子夫得入宮幸上?！?〕皇后，堂邑大長公主女也，〔5〕無子，妒?！?〕大長公主聞衛(wèi)子夫幸，有身，妒之，乃使人捕青。青時(shí)給事建章，〔7〕未知名。大長公主執(zhí)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取之，〔8〕以故得不死。上聞，乃召青為建章監(jiān)，侍中，〔9〕及同母昆弟貴，〔10〕賞賜數(shù)日間累千金。孺為太仆公孫賀妻?！?1〕少兒故與陳掌通，〔12〕上召貴掌。公孫敖由此益貴。子夫?yàn)榉蛉??！?3〕青為大中大夫?！?4〕 【注釋】〔1〕“青壯，為侯家騎”，“侯家騎”，平陽侯家的騎士或騎吏?！逗鬂h書·任延傳》：“拜會(huì)稽都尉，時(shí)年十九，迎者驚其壯。”因知衛(wèi)青為侯家騎，其年不過十八九?！?〕“平陽主”，武帝姊陽信長公主尚平陽侯曹壽，號(hào)平陽公主，簡(jiǎn)稱平陽主?！?〕“建元二年春”，建元二年壬寅，公元前一三九年，是武帝即位后的第二年?！?〕“青姊子夫得入宮幸上”，《漢書·外戚傳》云：“子夫?yàn)槠疥栔髦幷?。武帝即位?shù)年無子。平陽主求良家女十余人，飾置家。帝祓霸上，還過平陽主。主見所侍美人，帝不說。既飲，謳者進(jìn)，帝獨(dú)說子夫。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軒中得幸。還坐歡甚，賜平陽主金千金。主因奏子夫送入宮?！薄?〕“皇后，堂邑大長公主女也”，堂邑安侯陳嬰之孫陳午尚景帝姊長公主，武帝陳皇后是堂邑大長公主之女，即武帝姑母之女，于武帝為表姊妹行，稱為陳皇后?！?〕“無子，妒”，陳皇后擅寵驕貴，十余年而無子。聞衛(wèi)子夫得幸，多次欲致子夫于死地?！锻ㄨb》云：“陳皇后驕妬，擅寵而無子，與醫(yī)錢凡九千萬，欲以求子，然卒無之，后寵浸衰。”〔7〕“給事”，供差遣?！敖ㄕ隆?，上林中宮名。〔8〕“騎郎”，是外郎的別稱，因其給事宮外，稱為外郎。騎郎的職掌為皇帝外出時(shí)的車駕騎尉。統(tǒng)率騎郎的長官為騎郎將，李廣曾任騎郎將?！肮珜O敖”，義渠人，以騎郎事武帝，凡四為將軍出擊匈奴，因妻有巫蠱的罪行，被族?！按邸?，音cuàn，強(qiáng)力奪取?！?〕“乃召青為建章監(jiān)，侍中”，建章宮，漢武帝太初元年建，故址在陜西長安縣西?！敖ㄕ卤O(jiān)”，統(tǒng)率建章宮騎（后更名為羽林騎）的長官。“侍中”，本丞相屬官。西漢時(shí)因侍中在皇帝左右，出入宮廷，應(yīng)對(duì)顧問，地位漸漸貴重。衛(wèi)青、霍去病、霍光都以侍中發(fā)跡，權(quán)勢(shì)過于丞相?！?0〕“及同母昆弟貴”，衛(wèi)子夫有身尊寵，武帝召其兄衛(wèi)長君與青俱為侍中。天下歌之曰：“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dú)不見衛(wèi)子夫霸天下?！薄?1〕“孺”，衛(wèi)孺，是衛(wèi)媼的長女。“太仆”，宮中掌輿馬之官?！肮珜O賀”，義渠人，其先胡種。賀七為將軍擊匈奴無功，坐巫蠱族滅?！?2〕“少兒”，衛(wèi)媼次女，與給事平陽主家之霍中孺通而生去病?！瓣愓啤?，陳平的曾孫。“少兒故與陳掌通”，《漢書》同。循文意，似少兒先與陳掌通，后與霍中孺通，生去病。惟《漢書·霍傳》又云：“其父霍仲孺，先與少兒通生去病，及衛(wèi)皇后尊，少兒更為詹事陳掌妻?！眲t又明言少兒先通霍仲孺，后嫁陳掌，一篇之內(nèi)，前后互歧如此?！?3〕“夫人”，漢興，因秦之稱號(hào)，正嫡稱皇后，妾皆稱夫人?！?4〕“大中大夫”，即太中大夫，光祿勛屬官，掌議論。大夫的地位比議郎博士高，而大中大夫在大夫中地位又最高，秩從比八百石到比二千石。
元光五年，青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1〕太仆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出云中；〔2〕大中大夫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3〕衛(wèi)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出雁門，〔4〕軍各萬騎。青至蘢城，〔5〕斬首虜數(shù)百?！?〕騎將軍敖亡七千騎；衛(wèi)尉李廣為虜所得，得脫歸，〔7〕皆當(dāng)斬，贖為庶人。賀亦無功。
【注釋】〔1〕“元光五年，青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漢書·武帝紀(jì)》、《漢書·霍去病傳》、《通鑒》均記車騎將軍衛(wèi)青擊匈奴出上谷在元光六年。據(jù)《匈奴列傳》文推算，亦在元光六年。獨(dú)據(jù)《李廣列傳》文推算在元光五年，與本傳同?！霸馕迥辍?，恐六年之誤。梁玉繩亦曰“五年當(dāng)作六年”?！败囼T將軍”，《匈奴列傳》作“將軍”。車騎將軍是位與上卿相同的高級(jí)武官，其地位較之大將軍、驃騎將軍低一層次。“上谷”，在河北省懷來縣東南?！?〕“太仆”，宮中管輿馬的官?！肮珜O賀”，義渠人，其先為胡種?！拜p車將軍”，戰(zhàn)時(shí)臨時(shí)設(shè)置的列將軍，又稱雜號(hào)將軍，名目繁多，解在《匈奴列傳》。武帝元光二年以太仆公孫賀為輕車將軍?！霸浦小保实卦趦?nèi)蒙古托克托縣?！?〕“大中大夫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公孫敖在戰(zhàn)時(shí)被任命為騎將軍。本傳騎將軍應(yīng)歸于列將軍一類，是屬于戰(zhàn)時(shí)體系的高級(jí)武官。禁中光祿勛郎中令之下有騎將，在漢籍中往往誤作騎將軍，或車騎將軍，“車”、“軍”，實(shí)皆衍文。郎中令所隸騎將或騎將軍屬于行政系統(tǒng)，二者應(yīng)加區(qū)別?！按ぁ?，西漢郡區(qū)，在內(nèi)蒙古興和，山西靈丘，河北懷安、淶源一帶?？ぶ卧诤颖蔽悼h東北代王城?！?〕“衛(wèi)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出雁門”，驍騎將軍李廣，隴西成紀(jì)人。元光元年冬，廣以未央衛(wèi)尉為驍騎將軍屯云中。元光六年春，為驍騎將軍出雁門。雁門郡治在山西右玉西北。雁門山，亦曰句注山，在山西代縣西北，絕頂置關(guān)，曰雁門關(guān)?！?〕“蘢城”，《漢書·衛(wèi)青傳》作“籠城”?！稘h書·武紀(jì)》、《匈奴傳》并作“蘢城”。疑為匈奴語音譯。蘢城是匈奴于歲五月祭祀祖先、天地、鬼神處。其地一說在蒙古人民共和國鄂爾渾河西側(cè)和碩柴達(dá)木湖附近。一說在漠南內(nèi)蒙古錫林郭勒盟境的西烏珠穆沁旗。據(jù)《漢書·嚴(yán)安傳》，青至蘢城，燔其城而歸。元狩四年，青進(jìn)擊匈奴至趙信城，亦有燔城之例?！?〕“斬首虜數(shù)百”，瀧川資言《考證》引王先和曰：“《漢書·武紀(jì)》云，獲首七百級(jí)。案他處或言級(jí)，或曰人，或無人級(jí)字，或曰斬，或曰獲，或言捷，或言斬首捕虜若干，敘次參差，無一定義例?！薄?〕“衛(wèi)尉李廣為虜所得，得脫歸”，事詳《李將軍列傳》。
元朔元年春，衛(wèi)夫人有男，立為皇后?！?〕其秋，青為車騎將軍，出雁門，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shù)千人。明年，〔2〕匈奴入殺遼西太守，虜略漁陽二千余人，敗韓將軍軍?！?〕漢令將軍李息擊之，出代；〔4〕令車騎將軍青出云中以西至高闕?！?〕遂略河南地，〔6〕至于隴西，〔7〕捕首虜數(shù)千，〔8〕畜數(shù)十萬，走白羊、樓煩王?！?〕遂以河南地為朔方郡?！?0〕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平侯?！?1〕青校尉蘇建有功，〔12〕以千一百戶封建為平陵侯。使建筑朔方城?！?3〕青校尉張次公有功，封為岸頭侯?！?4〕天子曰：“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虐老，以盜竊為務(wù)，行詐諸蠻夷，造謀藉兵，〔15〕數(shù)為邊害。故興師遣將，以征厥罪?！对姟凡辉坪?，‘薄伐狁，至于太原’，〔16〕‘出車彭彭，城彼朔方。’〔17〕今車騎將軍青度西河，〔18〕至高闕，獲首虜二千三百級(jí)，車輜畜產(chǎn)，〔19〕畢收為鹵，〔20〕已封為列侯，〔21〕遂西定河南地，按榆谿舊塞，〔22〕絕梓領(lǐng)，梁北河，〔23〕討蒲泥，破符離，〔24〕斬輕銳之卒，捕伏聽者三千七十一級(jí)，〔25〕執(zhí)訊獲丑，〔26〕驅(qū)馬牛羊百有余萬，全甲兵而還。益封青三千戶?！薄?7〕其明年，〔28〕匈奴入殺代郡太守友，〔29〕入略雁門千余人?！?0〕其明年，〔31〕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32〕殺略漢數(shù)千人。
【注釋】〔1〕“元朔元年春，衛(wèi)夫人有男，立為皇后”，元朔元年春，衛(wèi)夫人有男，即衛(wèi)太子據(jù)?！锻ㄨb》引《外戚傳》誤作元朔三年生男。按建元二年，衛(wèi)夫人入宮幸上有身，前后生三女，入宮十二年方有男，乃立為皇后。立后，例不載書，所以書之，是譏夫人出身微賤?！?〕“青為車騎將軍，出雁門，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shù)千人。明年”，以上二十三字，梁玉繩云，當(dāng)在下文“出代”句下，傳寫誤倒。今據(jù)《匈奴列傳》、《漢書·衛(wèi)青傳》覆按，梁說是?！?〕“匈奴入殺遼西太守，虜略漁陽二千余人，敗韓將軍軍”，據(jù)《匈奴列傳》及《漢書·武帝紀(jì)》，匈奴入殺遼西太守在元朔元年。因上文二十三字傳寫訛倒，句上“明年”，成為元朔二年，于史實(shí)不合。“遼西”，郡治且慮，在今河北省盧龍縣?！皾O陽”，郡區(qū)，在今北京密云西南?！绊n將軍”，材官將軍韓安國?！?〕“漢令將軍李息擊之，出代”，李息，北地郡郁郅縣人，事景帝，武帝立八歲，為材官將軍屯馬邑，后六歲，于元朔二年為將軍出代擊匈奴。〔5〕“云中”，在今內(nèi)蒙古托克托縣。“高闕”，顏師古曰：“在朔方之北。”沈欽韓曰：“《一統(tǒng)志》，陰山在吳喇忒旗西北二百四十里。高闕塞在陰山西?！睋?jù)近人考察，內(nèi)蒙古臨河縣北石蘭計(jì)山口，是當(dāng)年的高闕塞。從云中至高闕，是沿著黃河從東南向西北方向進(jìn)軍的一條路線?！?〕“河南地”，沈欽韓曰：“《水道提綱》，黃河正派東北流（鄂爾多斯后旗西北境）六十里，又分二支。南支東流，北支北流八十里，又分為二：一北與庫庫池東北流會(huì)，一東南流，南北地百余里，間三渠，并東流二百六十里，經(jīng)鄂爾多斯后旗北境，即古朔方河南地也?！薄?〕“隴西”，治狄道，在今甘肅臨洮縣?！?〕“捕首虜數(shù)千”，中井積德曰：“‘捕’疑當(dāng)作‘?dāng)亍颉@’，不然，‘捕’上脫‘?dāng)亍帧！卑矗簯?zhàn)爭(zhēng)有斬殺，有捕獲，何必非斬不可?！稘h書》亦作“捕首虜”。中井積德所疑欠安。疑“首”字是衍文，句當(dāng)作“捕虜數(shù)千”?！稘h書·樊噲傳》：“捕虜十六人”，顏師古曰：“生獲曰虜?！辈短斶B文，為西漢習(xí)俗語?！?〕“白羊、樓煩”，匈奴二王。文帝二年五月，隨匈奴入侵北地河南，盤據(jù)其地，武帝元朔二年，為衛(wèi)青擊走。〔10〕“朔方郡”，漢武帝元朔二年開朔方郡，屬十縣。郡區(qū)在今內(nèi)蒙古河套及河套南部一帶?！?1〕“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平侯”，據(jù)《漢書·外戚恩澤侯表》，長平烈侯衛(wèi)青，孝武元朔二年三月丙辰封。按三月丙辰為三月十一日。梁玉繩曰：青封戶凡三，其戶數(shù)惟此不異。下兩封，皆與《漢書》異說?！?2〕“蘇建”，杜陵人，以校尉從衛(wèi)將軍有功。元朔二年三月丙辰（十一日）與青同日受封為平陵侯。〔13〕“使筑朔方城”，筑朔方城本主父偃的建議，以為是滅胡之本。主父偃原來反對(duì)和匈奴作戰(zhàn)，但后來亦積極為進(jìn)擊匈奴出謀劃策?！墩x》引《括地志》云：夏州朔縣北什賁故城是蘇建筑。按朔方城在內(nèi)蒙古烏拉特前旗南，位于黃河南岸?！?4〕“青校尉張次公有功，封為岸頭侯”，據(jù)《漢表》，岸頭侯張次公在元朔二年五月己巳（二十五日）受封?！妒繁怼吩谠范炅氯沙剑ㄊ巳眨┦芊?。班、馬二家所據(jù)文獻(xiàn)資料不同，故所記各異?！?5〕“藉”，《漢書》作“籍”，“籍”有“借”義。謂從蠻夷借兵抄邊?！?6〕“薄伐狁，至于太原”，《詩·小雅·六月》云：“薄伐狁，至于太原，文武吉甫，萬邦為憲?！睋?jù)《索隱》，“薄伐”，逐出之?！犊甲C》：“薄伐者，言不窮極之義。”《詩·周南·芣苢》：“薄言采之?！薄秱鳌吩唬骸氨?，辭也?！薄?7〕“出車彭彭，城彼朔方”，《詩·小雅·出車》云：“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車彭彭，旂旐中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狁于襄?！薄豆{》曰：“王使南仲為將率，往筑城于朔方，為軍壘以御北狄之難。”顏師古曰：“朔方，北方也?！薄?8〕“西河”，沈欽韓曰：“《通典》河水自靈武郡西南便北流，凡千余里，過九原郡（今在鄂爾多斯右翼后旗界內(nèi)）乃東流，自靈武以北，漢人謂之西河?！卑次骱右酀h郡?？^(qū)在今內(nèi)蒙古伊克昭盟東南，陜西神木、清澗與山西河曲、離石一帶?？ぶ卧趦?nèi)蒙古東勝東南?！?9〕“車輜”，運(yùn)載軍中衣物供應(yīng)之車。亦云車重，或輜重?！?0〕“為”，即于，王引之《經(jīng)傳釋詞》有說。“鹵”，“虜”之借字?！爱吺諡辂u”，謂畢收于虜?！?1〕“已封為列侯”，楊樹達(dá)《漢書窺管》曰：“此五字疑當(dāng)在下文‘益封青三千八百戶’上?！妒酚洝芬嗤`。”按此五字是錯(cuò)簡(jiǎn)，楊說是?！?2〕“按榆谿舊塞”，“按”，尋，行?！端?jīng)》云：“上郡之北有諸次水，東經(jīng)榆林塞為榆谿?！卑从茇G塞即榆林縣?！锻ǖ洹肪硪黄呷菘と骸皠僦?，理榆林縣。春秋時(shí)戎狄之地。戰(zhàn)國屬趙。秦屬云中、九原二郡地。二漢為云中、五原郡地，所謂榆谿塞。隋初置勝州?！薄?3〕“絕梓領(lǐng)，梁北河”，“絕”、渡過?！邦I(lǐng)”，別本作“嶺”。“梓領(lǐng)”，沈欽韓疑榆林府懷遠(yuǎn)縣西木根山是。又據(jù)《水道提綱》，黃河經(jīng)鄂爾多斯后旗北境，幾經(jīng)分合，自古稱為南河北河兩派。句謂渡過梓領(lǐng)，以北河為橋梁，以討蒲泥，破符離?！?4〕“蒲泥”、“符離”，晉灼曰：“二王號(hào)。”按二王，當(dāng)是匈奴二王，如樓煩、白羊?yàn)樾倥跞?。崔浩云是漠北塞名。王先謙曰：“符離為塞名?！睘{川資言曰：“蒲泥亦地名。”〔25〕“伏聽”，張晏曰：“伏于隱處，聽軍虛實(shí)。”王叔珉曰：“《說文》伏，司也?！尽褡肿魉拧７牚q伺聽耳?！卑矗骸胺牎?，即今之偵探和間諜。“級(jí)”，顏師古曰：“本以斬?cái)骋皇?，拜爵一?jí)，故謂一首為一級(jí)。因復(fù)名生獲一人為一級(jí)?！薄?6〕“執(zhí)訊”，謂生執(zhí)其人而訊問之?！矮@丑”，謂得其眾?！?7〕“益封青三千戶”，前“已封為列侯”五字是錯(cuò)簡(jiǎn)，應(yīng)移在本句上?！叭簟?，《漢書》作“三千八百戶”。〔28〕“明年”，元朔三年。〔29〕“太守友”，太守姓共名友?！缎倥袀鳌纷鳌肮в选??！?0〕“入略雁門千余人”，“略”，取，掠奪。謂擄掠雁門千余人而去。事在元朔三年秋?！?1〕“其明年”，元朔四年?！?2〕“定襄”，高帝六年析太原、雁門二郡置。郡治成皋，在今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西北土城子。“上郡”，在今陜西榆林南、綏德北。
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漢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高闕；衛(wèi)尉蘇建為游擊將軍，左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1〕太仆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2〕皆領(lǐng)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匈奴右賢王當(dāng)衛(wèi)青等兵，以為漢兵不能至此，飲醉。漢兵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dú)與其愛妾一人壯騎數(shù)百馳，潰圍北去。漢輕騎校尉郭成等逐數(shù)百里，〔4〕不及，得右賢裨王十余人，〔5〕眾男女萬五千余人，畜數(shù)千百萬，〔6〕于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車騎將軍青為大將軍，〔7〕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大將軍立號(hào)而歸?！?〕天子曰：“大將軍青躬率戎士，〔9〕師大捷，獲匈奴王十有余人，〔10〕益封青六千戶?！倍馇嘧迂鵀橐舜汉?，〔11〕青子不疑為陰安侯，〔12〕青子登為發(fā)干侯。〔13〕青固謝曰：〔14〕“臣幸得待罪行間，〔15〕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尉力戰(zhàn)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6〕臣青子在襁褓中，〔17〕未有勤勞，上幸列地封為三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zhàn)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天子曰：“我非忘諸校尉功也，今固且圖之?！薄?8〕乃詔御史曰：“護(hù)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19〕常護(hù)軍，傅校獲王，〔20〕以千五百戶封敖為合騎侯?！?1〕都尉韓說從大將軍出窳渾，〔22〕至匈奴右賢王庭，為麾下搏戰(zhàn)獲王，〔23〕以千三百戶封說為龍侯?！?4〕騎將軍公孫賀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戶封賀為南窌侯?！?5〕輕車將軍李蔡再從大將軍獲王，以千六百戶封蔡為樂安侯?！?6〕校尉李朔，校尉趙不虞，校尉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獲王，以千三百戶封朔為涉軹侯，〔27〕以千三百戶封不虞為隨成侯，〔28〕以千三百戶封戎奴為從平侯?！?9〕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各三百戶?！薄?0〕其秋，〔31〕匈奴入代，殺都尉朱英。
【注釋】〔1〕“左內(nèi)史”，掌治京師的官吏。武帝時(shí)左內(nèi)史更名左馮翊。至太初元年，改右內(nèi)史為京兆尹，與左馮翊、右扶風(fēng)稱為三輔。三輔治所均在長安城中?！袄罹凇?，云中人，事景帝，武帝立十七歲，以左內(nèi)史為強(qiáng)弩將軍擊匈奴。〔2〕“代相”，代清河王義之相?！袄畈獭保杉o(jì)人，為李廣從弟，歷仕文帝、景帝、武帝。以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擊匈奴有功，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三月代公孫弘為丞相，五年三月有罪自殺。〔3〕“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大行”，即大行令，秦時(shí)為典客，景帝中改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鴻臚，是接待賓客的官吏?！坝冶逼健?，郡治平剛，在今河北平泉縣。郡區(qū)在今河北承德北、內(nèi)蒙古赤峰南一帶。元朔五年之役，諸將皆有封，獨(dú)蘇建、張次公無賞，校尉郭成雖逐不及右賢王，然亦獲右賢裨王十余人，眾男女萬五千余人，畜數(shù)千百萬，亦無封。元朔五年所以興兵伐匈奴，蓋竟元朔二年未竟之功。右賢王怨?jié)h侵奪其河南地，數(shù)侵?jǐn)_朔方。此役專為擊走右賢王，以靖邊安民?！?〕“校尉”，是高級(jí)將領(lǐng)之下的次高級(jí)武官，也是行軍作戰(zhàn)時(shí)的一級(jí)帶兵官。“?！北緺I壘之稱，故謂軍之一部為一校。所以校尉的品級(jí)很高，都是秩二千石或比二千石的官吏，地位相當(dāng)于列卿，比將、大夫還要高。諸校尉官名目繁多，輕騎校尉為其一。“郭成”，里籍出處不詳?！?〕“得右賢裨王十余人”，“裨王”，小王?！缎倥袀鳌吩疲骸爸T二十四長亦各自置千長、百長、什長、裨小王、……”右賢王居二十四長之首，故部屬有裨小王?！妒酚洝そㄔ詠砗钫吣瓯怼酚涊d合騎、南窌、樂安、龍、隨成、從平、涉軹七侯，皆以“從大將軍青擊匈奴，至右賢王庭，得王功侯”。得王謂得右賢裨王?！?〕“畜數(shù)千百萬”，《漢書》作“畜數(shù)十百萬”。顏師古曰：“數(shù)十萬以至百萬?！备鶕?jù)匈奴當(dāng)時(shí)畜牧業(yè)生產(chǎn)水平，以《漢書》數(shù)為近?！扒А碑?dāng)為“十”字之誤?！?〕“即”，就?！按髮④姟?，是西漢政府秩位最高的武官，位次丞相，而優(yōu)寵和權(quán)力都在丞相之上。漢高帝以韓信為大將軍，擇良日齋戒，設(shè)壇場(chǎng)具禮，儀式非常隆重。景帝拜竇嬰為大將軍，禮數(shù)則稍遜，不過賜金千金。至衛(wèi)青取得對(duì)匈奴作戰(zhàn)的勝利，武帝再置大將軍時(shí)，禮數(shù)更加隆重。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就軍中拜，且立大將軍號(hào)而還師，恩寵之隆，無過于此?！?〕“大將軍立號(hào)南歸”，謂立大將軍之官號(hào)而歸?！?〕“躬”，親自?！?0〕“匈奴王”，謂匈奴右賢王之裨小王?！?1〕“而封青子伉為宜春侯”，青長子衛(wèi)伉（音kàng）于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以青功封宜春侯。元鼎元年坐矯制不害免。太初元年嗣長平侯。三年，屯兵光祿勛徐自為所筑自五原塞至廬朐城列亭鄣。五年，闌入宮失侯?！?2〕“青子不疑為陰安侯”，衛(wèi)不疑于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以青功封陰安侯。元鼎五年，坐酎（音zhòu）金事件免。酎金是漢代宗廟祭祀時(shí)諸侯助祭所獻(xiàn)黃金。往往因數(shù)量不夠或成色不足，削免諸侯。酎金事件是漢武帝用以削弱地方勢(shì)力的一種手段。據(jù)《史記·平準(zhǔn)書》記載，武帝時(shí)，諸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13〕“青子登為發(fā)干侯”，衛(wèi)登字叔升，衛(wèi)青第三子，以青功于元朔五年四月丁未封發(fā)干侯。坐酎金免?！?4〕“固”，再三?！?5〕“行間”，行伍之間，軍中?！?6〕“陛下幸已益封臣青”，武帝元朔二年三月丙辰，以三千八百戶封青為長平侯，同年，益封三千戶。元朔五年，再益封六千戶。至此，青已累封為萬戶侯?！?7〕“襁褓”，《正義》云：“襁長尺二寸，闊八寸，以約小兒于背。褓，小兒被?！薄?8〕“固”，必定?！肮糖覉D之”，是說一定要辦?！?9〕“護(hù)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都尉”是高級(jí)將領(lǐng)之下次高級(jí)武官，位比于校尉。西漢時(shí)軍中有名目繁多的都尉。護(hù)軍都尉本秦官。武帝元狩四年屬大司馬。屬大司馬即屬大將軍。公孫敖任護(hù)軍都尉時(shí)，衛(wèi)青始封為大將軍。東漢時(shí)軍中都尉已不見于載記，而只保留有地方性質(zhì)的都尉。公孫敖元光六年為騎將軍出代。元朔五年以校尉從大將軍，本傳未載其事而封侯則有之。漢武詔中謂其三次從大將軍擊匈奴，有一次無考。又按元朔五年之役，衛(wèi)青以車騎將軍領(lǐng)屬六將軍在前線作戰(zhàn)，而公孫敖不在其列。至天子論諸校尉功時(shí)，公孫敖卻名列第一，封戶亦較在前線之六將軍為多，這是何故？我意護(hù)軍都尉公孫敖應(yīng)是全軍的后勤總指揮，西漢對(duì)匈奴作戰(zhàn)，后勤運(yùn)轉(zhuǎn)任務(wù)最艱巨，糧食要從東部沿海地區(qū)向北河輸送，每三十鐘才能致一石。所以打了勝仗，首先封賞后勤有功之人，自屬可以理解?！?0〕“傅”，輔佑之義?！靶！?，營壘之稱，軍之一部為一校。故“傅校獲王”，謂公孫敖完成后勤供應(yīng)任務(wù)，保證前方將士有旺盛的戰(zhàn)斗力，故能在搏戰(zhàn)中俘獲匈奴裨王?！?1〕“以千五百戶封敖為合騎侯”，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22〕“韓說”，弓高侯韓頹當(dāng)?shù)氖鼘O?！榜粒ㄒ魕ǔ）渾”，漢縣，屬朔方郡，出其西北即雞鹿塞。故地在今內(nèi)蒙古杭錦后旗西南，烏蘭布和沙漠北部的一座古城，今已成廢墟?！?3〕“麾”，軍旗?！安?，徒手攻擊。今本《史》、《漢》多作“傳”，誤。〔24〕“以千三百戶封說為龍侯”，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說為龍侯。顏師古曰：“，或作額?！卑础碍笔恰邦~”的本字，古通用。〔25〕“以千三百戶封賀為南窌侯”，“窌”音hào，或作窌。公孫賀于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為南窌侯?！?6〕“以千六百戶封蔡為樂安侯”，《史表》蔡以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樂安侯。《漢表》蔡以元朔五年四月乙巳（十八日）封為安樂侯。封日不同，“樂安”又訛倒為“安樂”?！?7〕“以千三百戶封朔為涉軹侯”，《漢書》作“陟軹侯”?！稘h表》但作“軹侯”?！稘h表》云：“以校尉三從大將軍擊匈奴，至右王庭得虜閼氏功侯，四月乙卯（二十八日）封?！薄妒繁怼防钏吩谒脑露∥矗ǘ眨┓?。〔28〕“以千三百戶封不虞為隨成侯”，“隨成”，《漢表》作“隨城”?！稘h表》云：“以校尉三從大將軍擊匈奴，攻辰吾，先登石亹，侯，七百戶。”按《漢表》，趙不虞四月乙卯封，與《史表》同?！妒繁怼肺粗鈶??！稘h表》封戶較《衛(wèi)將軍列傳》少六百戶?！?9〕“以千三百戶封戎奴為從平侯”，《漢表》云：“以校尉三從大將軍擊匈奴，至右王庭為雁行上石山先登，侯，一千一百戶?！卑矗骸稘h表》、《史表》封日皆同，為五年四月乙卯。惟封戶較《衛(wèi)將軍列傳》少二百戶。〔30〕“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各三百戶”，李息、張次公元朔五年春，同出右北平擊匈奴，李息敘功，次公無賞?！岸埂保俦咀鳌案]”?！稘h書》“豆如意”下有“中郎將綰”四字?！瓣P(guān)內(nèi)侯”，爵十九級(jí)，有侯號(hào)，居京師，無國邑?！?1〕“其秋”，元朔五年秋。
其明年春，〔1〕大將軍青出定襄，合騎侯敖為中將軍，〔2〕太仆賀為左將軍，〔3〕翕侯趙信為前將軍，〔4〕衛(wèi)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后將軍，右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shù)千級(jí)而還。月余，〔5〕悉復(fù)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余人。右將軍建、前將軍信并軍三千余騎，獨(dú)逢單于兵，〔6〕與戰(zhàn)一日余，漢兵且盡。前將軍故胡人，降為翕侯，〔7〕見急，匈奴誘之，遂將其余騎可八百，犇降單于。〔8〕右將軍蘇建盡亡其軍，獨(dú)以身得亡去，自歸大將軍。大將軍問其罪正閎、〔9〕長史安、〔10〕議郎周霸等：〔11〕“建當(dāng)云何？”〔12〕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裨將?！?3〕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遍b、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jiān)，大敵之禽也?！?4〕今建以數(shù)千當(dāng)單于數(shù)萬，力戰(zhàn)一日余，士盡，不敢有二心，〔15〕自歸?！?6〕自歸而斬之，是示后無反意也?！?7〕不當(dāng)斬?！贝髮④娫唬骸扒嘈业靡苑胃镄虚g，〔18〕不患無威，而霸說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dāng)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于境外，而具歸天子，〔19〕天子自裁之，于是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quán)，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20〕入塞罷兵。〔21〕 【注釋】〔1〕“其明年春”，元朔六年春二月?！稘h書·食貨志下》：“此后四年，衛(wèi)青比歲十余萬眾擊胡，斬捕首虜之士受賜黃金二十余萬金，而漢軍士馬死者十余萬，兵甲轉(zhuǎn)漕之費(fèi)不與焉。”王先謙曰：“比歲，謂元朔五年六年?！薄?〕“中將軍”，《漢書·百官公卿表》有前后左右將軍，無中將軍官號(hào)?！?〕“左將軍”，《后漢書集解》引韋昭云：“武帝征四夷，有前后左右將軍，為國爪牙，所以揚(yáng)示威靈，折沖萬里?！卑矗鹤源髮④娭燎昂笞笥覍④娋鶠橹靥?hào)將軍，為皇帝的最高級(jí)武官，位上卿，金印紫緩。元朔六年，衛(wèi)青將六將軍出定襄，有前后左右四將軍。元狩四年，衛(wèi)青將四將軍再出定襄，四將軍者，前后左右四將軍也。然亦不常置。至元帝永光三年，右將軍馮奉世為左將軍，侍中中郎將王商為右將軍，左右將軍遂為常置?！?〕“趙信為前將軍”，前將軍趙信，元朔六年與單于戰(zhàn)，敗降匈奴?！?〕“月余”，元朔六年春四月。〔6〕“右將軍建、前將軍信并軍三千余騎，獨(dú)逢單于兵”，據(jù)《匈奴列傳》，前將軍、右將軍先并軍，后分行，故前將軍獨(dú)遇單于兵。〔7〕“前將軍故胡人，降為翕侯”，翕侯趙信以匈奴相國降侯。元光四年十月壬午（十二日）封翕侯。（《史表》誤作元光四年七月壬午封。七月無壬午日分。）元朔二年屬車騎將軍擊匈奴有功，益封千六百八十戶。元朔六年，侯信為前將軍（《漢表》誤作右將軍。）擊匈奴，遇單于兵敗，信降匈奴，國除?！?〕“犇”，古“奔”字?！?〕“正”，軍正，亦名軍正丞，是將軍幕府的屬官。軍中設(shè)軍正，以掌管軍法。“閎”，人名?！?0〕“長史”，是幕府的高級(jí)幕僚，秩千石。
大將軍、車騎將軍的幕府都有長史的記載，驃騎將軍幕府不詳，但也不會(huì)沒有?！鞍病保瑮顦溥_(dá)曰：“殆即下文之任安?！薄?1〕“議郎”，本郎中令屬官，掌顧問應(yīng)對(duì)，無常事，唯詔命所使?！爸馨浴保宰h郎派遣軍中公干。按：周霸者，魯人申公弟子，為博士，至膠西內(nèi)史。見《儒林列傳》。〔12〕“當(dāng)云何”，當(dāng)如何，問建棄軍之罪當(dāng)如何？〔13〕“裨將”，副將，衛(wèi)青所將四將軍、六將軍皆裨將?；羧ゲ∷繘]有裨將，以李敢等為大校，當(dāng)裨將，即以李敢為軍中副統(tǒng)帥。《史記·白起王翦列傳》：“秦斥兵斬趙裨將茄。”戰(zhàn)國時(shí)軍中即有裨將?！?4〕“小敵之堅(jiān)，大敵之禽也”，胡三省曰：“此孫子之言?！敝^大小不敵，小雖堅(jiān)于戰(zhàn)，終必為大所擒。〔15〕“士盡，不敢有二心”，謂蘇建不敢有二心?！稘h書》作“士皆不敢有二心”，易“盡”為“皆”，文義遂別。〔16〕“自歸”，立即回歸。不得釋為自己回來。〔17〕“是示后無反意也”，楊樹達(dá)曰：“示后無反意，謂教示后人以遂降匈奴，不必反歸漢朝之意。”〔18〕“肺腑”，《漢書》作“■附”。顏師古曰：“■附，謂親戚也”。王先謙曰：“■附，當(dāng)作‘■附’。”按《惠景間侯者年表》序云：“諸侯子弟若肺腑。”《魏其武安侯列傳》云：“蚡得為肺腑。”蓋為當(dāng)時(shí)習(xí)俗語。〔19〕“而具歸天子”，《漢書》作“其歸天子”。李慈銘曰：“其字，具字之誤。具歸即俱歸?！卑矗骸岸豹q“其”?！兑住そ庳浴罚骸敖舛贰?，《趙世家》：“具令而國男女無別。”《莊子·漁父篇》：“謹(jǐn)修而身，慎守其真”，“而”皆與“其”同義?！稘h書》：“其歸天子”，“其”非“具”字之誤，蓋本諸《史記》，與“而”為互文，李說失檢?！?0〕“行在所”，蔡邕《獨(dú)斷》曰：“天子以四海為家，故謂所居為行在所?！薄?1〕“入塞罷兵”，衛(wèi)青自元朔六年入塞，釋去兵權(quán)，即未再用。自此，匈奴戰(zhàn)場(chǎng)上的主將是霍去病。
是歲也，大將軍姊子霍去病年十八，〔1〕幸，為天子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受詔與壯士，為剽姚校尉，〔3〕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shù)百里赴利，〔4〕捕斬首虜過當(dāng)?！?〕于是天子曰：“剽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二十八級(jí)，及相國、當(dāng)戶，〔6〕斬單于大父行籍若侯產(chǎn)，〔7〕生捕季父羅姑比，〔8〕再冠軍，〔9〕以千六百戶封去病為冠軍侯?！?0〕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斬捕首虜二千余人，〔11〕以千一百戶封賢為眾利侯?！薄?2〕是歲，失兩將軍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將軍不益封。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赦其罪，贖為庶人?！?3〕 【注釋】〔1〕“是歲”，元朔六年。據(jù)此推算，霍去病生年在建元元年（前一四○）?！按髮④婃ⅰ保藡嫶闻賰?，后嫁陳平曾孫陳掌為妻者。其父霍仲孺，給事平陽侯家與少兒通，生霍去病?！?〕“幸”，寵幸?！笆讨小?，丞相屬官，因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應(yīng)對(duì)顧問，地位逐漸貴重。衛(wèi)青、霍去病、霍光都以侍中晉升，權(quán)勢(shì)過于丞相?！?〕“為剽姚校尉”，荀悅《漢紀(jì)》作“票鷂”，勁疾之貌?！靶Ｎ尽笔歉呒?jí)將領(lǐng)以下次高級(jí)武官，或曰一級(jí)帶兵官，詔霍去病為剽姚校尉，是武帝的特別恩寵，尚無別人受到如此特殊待遇。〔4〕“赴利”，追逐戰(zhàn)功?！?〕“斬捕百虜過當(dāng)”，漢軍亡失者少，而斬獲匈奴數(shù)多，故曰“過當(dāng)”。〔6〕“相國、當(dāng)戶”，皆匈奴官名?！?〕“籍若”，匈奴侯，名產(chǎn)，為單于祖父一輩的人?！?〕“羅姑比”，單于季父名?！?〕“再冠軍”，謂戰(zhàn)功再一次為全軍冠?！?0〕“以千六百戶封去病為冠軍侯”，“千六百戶”，《漢書》作“二千五百戶”。《建元以來侯者年表》載霍去病封冠軍侯在元朔六年四月壬申。按元朔六年四月無壬申日分，疑為壬辰之訛。四月壬辰為初十日?！肮谲姟?，縣名，屬南陽。本傳云：“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惫省肮谲姟奔仁堑孛钟浧涔谌娭?，其義雙關(guān)。〔11〕“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斬捕首虜二千余人”，“上谷郡”，治沮陽，在今河北懷來縣東南。眾利侯郝賢元狩二年坐為上谷太守入戍卒財(cái)物，獲罪國除?！岸в嗳恕保稘h書》作“千三百級(jí)”。〔12〕“眾利”，《漢書》作“終利”?！妒繁怼份d郝賢封眾利侯在元朔六年五月壬辰。按元朔六年五月無壬辰日分，而有壬申日分。元朔六年五月壬申，為五月二十一日。壬申、壬辰之互誤，乃冠軍侯與眾利侯受封日分誤倒所致?！?3〕“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贖為庶人”，漢代重罪贖為庶人，贖貲為數(shù)不詳。惟有一例，可資參考。《漢書·景武功臣表》云：“將梁侯楊仆，元封四年。坐為將軍擊朝鮮畏懦，入竹二萬箇，贖完（髡）為城旦。”陳直曰：“按《九章算術(shù)》假設(shè)算題，竹一箇大者八錢，小者五錢，平均每箇六錢半計(jì)，則為一百三十千錢?！卑矗阂话偃уX，用漢代習(xí)慣說法而言，已超過“鉅萬”。但此為贖髡為城旦之?dāng)?shù)，贖為庶人，數(shù)更高于此。
大將軍既還，賜千金，是時(shí)王夫人方幸于上?！?〕寧乘說大將軍曰：〔2〕“將軍所以功未甚多，身食萬戶，〔3〕三子皆為侯者，〔4〕徒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5〕愿將軍奉所賜千金為王夫人親壽?！薄?〕大將軍乃以五百金為壽。天子聞之，問大將軍，大將軍以實(shí)言。上乃拜寧乘為東海都尉?！?〕張騫從大將軍，以嘗使大夏，〔8〕留匈奴中久，〔9〕導(dǎo)軍，知善水草處，軍得以無饑渴，因前使絕國功，封騫博望侯。〔10〕 【注釋】〔1〕“是時(shí)王夫人方幸于上”，“是時(shí)”，元朔六年?！巴醴蛉恕?，趙人，生齊懷王閎。衛(wèi)后入宮在建元元年，如以二十歲入宮，至元朔六年已三十七歲，故色滅寵衰，而王夫人得幸上。〔2〕“寧乘”，齊人。據(jù)《滑稽列傳》褚先生補(bǔ)撰之文，說大將軍以所賜金為王夫人親壽者為待詔東郭先生，與本傳說異?！?〕“身食萬戶”，元朔二年青始封長平侯，邑三千八百戶。同年益封三千戶。元朔五年益封六千戶。三次封典共食邑一萬二千八百戶。〔4〕“三子皆為侯者”，青三子：伉封宜春侯，不疑封陰安侯，登封發(fā)干侯?！?〕“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元朔六年，青入塞罷兵還，王夫人已邀幸，距衛(wèi)后初立，不過五年，時(shí)太子據(jù)尚未立。〔6〕“為王夫人親壽”，漢稱父母曰親戚，為王夫人親壽，謂為王夫人父母壽。〔7〕“上乃拜寧乘為東海都尉”，“東?！?，漢郡，治所在郯，今山東郯城縣。“都尉”，秦稱郡尉，景帝中二年更名都尉，是地方僅次于郡守的官，掌軍事，秩比二千石?！痘袀鳌芬嘣话輺|郭先生為郡都尉?！?〕“張騫從大將軍，以嘗使大夏”，“張騫”，漢中成固人，建元元年以郎應(yīng)募出使月支。元鼎二年又以中郎將持節(jié)出使烏孫，遣副使往大宛、康居、月氏、大夏等旁國。按張騫第一次出使月氏時(shí)，月氏已經(jīng)君臨大夏。第二次出使，亦僅止于烏孫，未到大夏，故“以嘗使大夏”句不確切，當(dāng)云“以嘗使西域”?！?〕“留匈奴中久”，張騫使月氏，出隴西，道經(jīng)匈奴，為其遮留十三年，并娶妻生子，后逃脫?！?0〕“因前使絕國功，封騫博望侯”，據(jù)《史表》：“元朔六年三月甲辰，侯張騫元年。”按元朔六年三月無甲辰日分。二月有甲辰日分，為二十一日?！叭隆蹦恕岸隆敝`?！稘h表》同。
冠軍侯去病既侯三歲，元狩二年春，〔1〕以冠軍侯去病為驃騎將軍，〔2〕將萬騎出隴西，有功。天子曰：“驃騎將軍率戎士踰烏盭，〔3〕討遫濮，〔4〕涉狐奴，〔5〕歷五王國，輜重人眾懾漝者弗取，〔6〕冀獲單于子?！?〕轉(zhuǎn)戰(zhàn)六日，過焉支山千有余里，〔8〕合短兵，殺折蘭王，斬盧胡王，〔9〕誅全甲，〔10〕執(zhí)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11〕首虜八千余級(jí)，〔12〕收休屠祭天金人，〔13〕益封去病二千戶?！薄?4〕 【注釋】〔1〕“冠軍侯去病既侯三歲，元狩二年春”，侯霍去病在元朔六年四月初十日，“既侯三歲”，謂自元朔六年、元狩元年至元狩二年，共歷三歲，即元狩二年春。《漢書》作元狩三年春。按《匈奴列傳》、《建元以來侯者年表》、《漢書·武帝紀(jì)》均作元狩二年。《漢書·衛(wèi)青霍去病傳》誤?！?〕“以冠軍侯去病為驃騎將軍”，《漢書》云：“霍去病征匈奴，有絕幕之勛，始置驃（亦作票、剽）騎將軍，位在三司，品秩同大將軍?！卑创髮④姾万婒T將軍都是西漢中央政府最高級(jí)武官，地位和丞相一樣，秩祿萬石（折實(shí)月三百五十斛），都享有金印紫綬的待遇?！?〕“盭”，古“戾”字，音li。“烏盭”，山名。丁謙曰：“故址當(dāng)在蘭州東北買子城。”姑備一說?！?〕“遫”，古“速”字，“遫濮”，匈奴部落名，匈奴有遫濮王?！?〕“涉狐奴”，晉灼曰：“狐奴，水名?！倍≈t曰：“過花浪河，當(dāng)即所謂狐奴水”?！?〕“懾慴”，《漢書》作“攝詟（音zhé）”。顏師古曰：“攝詟，謂振動(dòng)失志氣，言距戰(zhàn)者誅，服者則赦也?！崩畲茹懺唬骸皵z詟，《史》作懾慴。詟與慴同義。攝則懾之假借?！薄?〕“冀獲單于子”，荀悅《漢紀(jì)》云：“生獲匈奴單于子?！卑矗骸凹健保稘h書》作“幾”，二字古通?！都狻芬鞆V曰：“子”亦作“與”。王先謙曰：“作與則是冀獲單于，與轉(zhuǎn)戰(zhàn)六日。與字連下為文。”〔8〕“焉支山”，又名刪丹山、大黃山，在甘肅永昌西，山丹縣東南?！?〕“折蘭”、“盧胡”，匈奴國名，顏師古曰：“折蘭，匈奴中姓也，今鮮卑有是蘭姓者，即其種也?！贝诵倥F族有姓之又一證。《匈奴列傳》所云“無姓字”，是指平民無姓字。今漢民亦有蘭姓，為匈奴鮮卑之裔?！?0〕“全甲”，《正義》釋作“具足不失落”，顏師古釋作“軍中之甲不喪失”，釋文若無誤，則“全甲”上“誅”字應(yīng)是衍文，中井積德說“全甲似亦國名”，句雖可通，義無確據(jù)?！稘h書》作“銳悍者誅，全甲獲丑，執(zhí)渾邪王子”。則本傳句之上下，必有脫字。
〔11〕“渾邪”，亦作“昆邪”，匈奴右方王。匈奴逐走月氏，昆邪、休屠二王共據(jù)敦煌、祁連間月氏烏孫故地。元狩二年秋，渾邪王殺休屠王降漢。渾邪王子后居長安為質(zhì)子?！跋鄧薄ⅰ岸嘉尽?，皆匈奴官?！?2〕“首虜八千余級(jí)”，《漢書》作“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jí)”?！?3〕“收休屠祭天金人”，“休屠”亦匈奴右方王。張晏、顏師古俱以祭天金人為佛像。瀧川資言亦未有所辨。按祭天金人不是佛像。羽溪了諦、湯用彤均有文考辨?！?4〕“二千戶”，《漢書》作“二千二百戶”。
其夏，驃騎將軍與合騎侯敖俱出北地，〔1〕異道；〔2〕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3〕異道，〔4〕皆擊匈奴。郎中令將四千騎先至，博望侯將萬騎在后至。匈奴左賢王將數(shù)萬騎圍郎中令，郎中令與戰(zhàn)二日，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dāng)?！?〕博望侯至，匈奴兵引去。博望侯坐行留當(dāng)斬，〔6〕贖為庶人。而驃騎將軍出北地，已遂深入，〔7〕與合騎侯失道，不相得，驃騎將軍踰居延至祁連山，〔8〕捕首虜甚多。天子曰：“驃騎將軍踰居延，遂過小月氏，〔9〕攻祁連山，〔10〕得酋涂王，〔11〕以眾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jí)，〔12〕獲五王，〔13〕五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將軍、當(dāng)戶、都尉六十三人，師大率減什三，〔14〕益封去病五千戶?！?5〕賜校尉從至小月氏爵左庶長。〔16〕鷹擊司馬破奴再從驃騎將軍斬遫濮王，〔17〕捕稽沮王，〔18〕千騎將得王、王母各一人，〔19〕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捕虜三千三百三十人，〔20〕前行捕虜千四百人，〔21〕以千五百戶封破奴為從驃侯?！?2〕校尉句王高不識(shí)，〔23〕從驃騎將軍捕呼于屠王王子以下十一人，捕虜千七百六十八人，以千一百戶封不識(shí)為宜冠侯?！?4〕校尉仆多有功，封為煇渠侯?！薄?5〕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驃騎會(huì)，當(dāng)斬，贖為庶人。諸宿將所將十馬兵亦不如驃騎，〔26〕驃騎所將常選，〔27〕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28〕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絕也。然而諸宿將常坐留落不遇?！?9〕由此驃騎日以親貴，比大將軍。
【注釋】〔1〕“騎侯敖”，公孫敖以元朔五年四月封為合騎侯?！氨钡亍保瑵h郡，郡區(qū)在今寧夏銀川、甘肅慶陽一帶?！?〕“異道”，驃騎將軍、合騎侯分兵二路出擊?！?〕“博望侯張騫”，元朔六年二月封張騫為博望侯。“郎中令”，掌管宮殿門戶的官，實(shí)權(quán)很大，李廣和他的兒子李敢都曾擔(dān)任過郎中令。元朔六年石建去世，上召李廣代建為郎中令。〔4〕“異道”，博望侯、郎中令也是分兵兩路出擊?！?〕“郎中令與戰(zhàn)二日，死者半，所殺亦過當(dāng)”，《李將軍列傳》有較詳記述。〔6〕“行留”，《李將軍列傳》作“留遲后期”，《漢書·騫傳》作“后期”，義皆為軍行遲緩，貽誤軍期。本傳下有“合騎候敖坐行留不與驃騎會(huì)”語。疑“行留”是漢軍法中的法定用語，而“后期”、“留遲后期”皆習(xí)俗用語。〔7〕“已遂”，已經(jīng)進(jìn)一步?！?〕“居廷”，應(yīng)是居延澤，因《漢書》于下句“驃騎將軍踰居延”作“濟(jì)居延”。濟(jì)用舟船，自是以舟渡居延澤。居延澤在漢時(shí)是一大湖泊，今因水涸，分作蘇古諾爾湖和嘎順諾爾湖二湖，在甘肅額濟(jì)納旗西北。既是濟(jì)居延至祁連山，則祁連山當(dāng)是額濟(jì)納旗西北新疆境內(nèi)之天山，西漢習(xí)稱為祁連山。今祁連山在甘肅省張掖縣西南，漢曰南山。〔9〕“遂過小月氏”，《漢書·西域傳》謂月氏“本居敦煌、祁連間”，但公元前二、三世紀(jì)月氏盛時(shí)的疆土，未見記載。按彼時(shí)匈奴處在東胡和月氏兩大強(qiáng)鄰之間，月氏疆土及其勢(shì)力范圍不可能僅僅局限于敦煌、祁連間的彈丸之地。冒頓取得對(duì)月氏作戰(zhàn)的勝利，曾曰：“北州已定?！笨梢娫率蠌?qiáng)盛時(shí)的疆土必已達(dá)到匈奴北方或西北方。小月氏是月氏被匈奴擊走留下的月氏殘眾。本文所記渡過居延澤才是小月氏。可見小月氏余眾不僅僅散布在敦煌、祁連間?！段饔騻鳌匪^：“其余小眾不能去者，保南山羌，號(hào)小月氏”的記載，亦非為確論?！?0〕“攻祁連山”，此處祁連山，不是甘肅省張掖縣西南二百里之祁連山，而是新疆境內(nèi)之天山，俗稱祁連天山。否則“踰居延，過小月氏”，成為不可理解，似驃騎行軍方向，不是北伐，而是南征?！端麟[》顏師古云：“即天山也，匈奴謂天為祁連?！薄?1〕“得酋涂王”，《漢書》作“揚(yáng)武乎■得，得單于單桓、酋涂王”。按■（■）得是甘肅省張掖縣。單桓、酋涂，匈奴二王名?！?2〕“斬首虜三萬二百級(jí)”，《漢書》作“捷首虜三萬二百”，“捷”亦“斬”義。〔13〕“獲五王”，元狩二年春，霍去病率戎士歷五王國，未獲五王，至夏始獲?！?4〕“大率”，總計(jì)?！皽p什三”，十員中減三員，或謂是漢兵亡失之?dāng)?shù)，或謂是斬獲匈奴之?dāng)?shù)。兩釋無可無不可?！?5〕“五千戶”，《漢書》作“五千四百戶”。〔16〕“賜校尉從至小月氏爵左庶長”，漢爵共二十級(jí)，左庶長是十級(jí)。校尉從至小月氏，即可爵左庶長，從至祁連天山，當(dāng)更可爵為左庶長。故從至小月氏是授爵的起碼條件，或曰下限。〔17〕“鷹擊司馬破奴”，“鷹擊”和“■搖（票姚）”之義相近，皆表示威武。鷹擊司馬是驃騎將軍幕府屬官。趙破奴故九原人，嘗亡入匈奴，后歸漢，為驃騎將軍司馬，出北地有功，封從驃侯?！霸購尿婒T將軍斬遫濮王”，元狩二年春二月，霍去病出隴西討遫濮，至四月而斬之。〔18〕“稽沮王”，匈奴小王。“沮”，音jǔ?！?9〕“千騎將”，《漢書》作“右千騎將”。右千騎將與下前行相對(duì)為文，皆趙破奴部將?！?0〕“捕虜”，《漢書·樊噲傳》：“捕虜十六人?！鳖亷煿旁唬骸吧@曰虜?！薄?1〕“前行”，前隊(duì)先行官?！?2〕“以千五百戶封破奴為從驃侯”，據(jù)《史表》，元狩二年五月丁丑（初八日）封；據(jù)《漢表》，元狩二年五月丙戌（十七日）封。〔23〕“句”，音gōu?！熬渫醺卟蛔R(shí)”，匈奴人。《索隱》：“案二人，并匈奴人也?！薄犊甲C》引中井積德曰：“句王、高不識(shí)非兩人。下只言封不識(shí)，而不言句王，其為一人明矣?！稘h書》無句王二字，或是衍文?！蓖跏遽涸唬骸熬渫?，謂高不識(shí)在匈奴封號(hào)。”〔24〕“以千一百戶封不識(shí)為宜冠侯”，據(jù)《史表》，元狩二年正月乙亥封高不識(shí)為宜冠侯。正月乙亥是初四日。但二年正月，驃騎尚未出兵，無功何封。正月乃五月之訛，五月乙亥是五月初六日。《漢表》作元狩二年五月庚戌封。五月無庚戌日分，《漢表》亦誤?！?5〕“校尉仆多有功，封為煇渠侯”，“仆多”，匈奴人。《史表》作元狩“二年二月乙丑（二十四日）忠侯仆多”?！稘h表》“仆多”作“仆朋”，封日同。按元狩二年二月初出兵，二月應(yīng)無封典。擊匈奴大捷在二年夏，封典宜在五月。二年五月無乙丑日分。疑與從驃侯同日封。二年二月乙丑，為二年五月丁丑（初八日）之訛。〔26〕“宿將”，謂舊將?！氨?，兵器?！?7〕“常選”，選取驍銳，選擇精兵?！?8〕“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軍”，言大軍在后，去病與壯騎奮勇當(dāng)先，首赴敵壘，與上文“棄大軍數(shù)百里赴利”義同?！?9〕“留落”，謂留滯遺落?！傲袈洹倍蛛p聲，不能析為二義?！安挥觥?，《漢書》作“不耦”，言無所遇合，與“留落”同義。
其秋，〔1〕單于怒渾邪王居西方數(shù)為漢所破，〔2〕亡數(shù)萬人，以驃騎之兵也?！?〕單于怒，欲召誅渾邪王。渾邪王與休屠王等謀欲降漢，〔4〕使人先要邊?！?〕是時(shí)大行李息將城河上，〔6〕得渾邪王使，即馳傳以聞?！?〕天子聞之，于是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驃騎將軍將兵往迎之。驃騎既渡河，與渾邪王眾相望。〔8〕渾邪王裨將見漢軍而多欲不降者，〔9〕頗遁去。驃騎乃馳入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dú)遣渾邪王乘傳先詣行在所，〔10〕盡將其眾渡河，〔11〕降者數(shù)萬，號(hào)稱十萬。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shù)十巨萬?！?2〕封渾邪王萬戶，為漯陰侯?！?3〕封其裨王呼毒尼為下摩侯，〔14〕鷹庇為煇渠侯，〔15〕禽梨為河綦侯，〔16〕大當(dāng)戶銅離為常樂侯?！?7〕于是天子嘉驃騎之功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攻匈奴西域王渾邪，〔18〕王及厥眾萌咸相犇，〔19〕率以軍糧接食，并將控弦萬有余人，誅駻，〔20〕獲首虜八千余級(jí)，降異國之王三十二人，戰(zhàn)士不離傷，〔21〕十萬之眾咸懷集服，仍與之勞，〔22〕爰及河塞，庶幾無患，〔23〕幸既永綏矣?！?4〕以千七百戶益封驃騎將軍?！薄?5〕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之繇?！?6〕 【注釋】〔1〕“其秋”，元狩二年秋。《漢書》作“其后”〔2〕“單于”，伊稚斜單于?！?〕“以”，義同“由”，“由”者“因”之借，《大戴禮·子張問入官》：“忿數(shù)者，獄之所由生也；距諫者，慮之所以塞也?！薄坝伞薄ⅰ耙浴被ノ?，“以”亦“由”也?！犊甲C》引中井積德曰：“以驃騎之兵也一句，蓋解釋之語，非記事?！卑矗簵顦溥_(dá)云《班書》有自注之例，舉《匈奴傳》：“于是漢悉兵，多步兵，三十二萬，北逐之”句，謂“多步兵”三字乃自注文。今依中井積德說，“以驃騎之兵也”為解釋之語，則自注文之例，非自《班書》始，《史記》已開其端?！?〕“渾邪王與休屠王等共謀降漢”，《匈奴列傳》云：“單于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shù)萬人，欲召誅之。渾邪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漢使驃騎將軍往迎之。渾邪王殺休屠王，并將其眾降漢?！卑矗盒萃劳鹾笥谢谝?，渾邪王殺之?！?〕“使人先要邊”，言使人伺于邊塞，等候漢人。言其欲降，以報(bào)天子。〔6〕“大行”，韋昭云：“大行，官名。秦時(shí)云典客，景帝初改云大行，后更名大鴻臚，武帝因而不改?！蔽稘h書·景帝紀(jì)》中元二年同時(shí)出現(xiàn)大鴻臚與大行令。顏師古曰：“故事之尊重者遣大鴻臚，而輕賤者遣大行?！惫蚀笮兄馗锛芭c大鴻臚之關(guān)系，尚難確指?！袄钕ⅰ?，郅都人?！皩⒊呛由稀?，謂李息將兵于河上筑城?！?〕“傳”，音zhuàn。古代驛站用四匹中等馬拉的車叫“馳傳”。此處乃駕驛站車馬急行之意?！?〕“驃騎既渡河，與渾邪王眾相望”，霍去病于元狩二年夏出北地，踰居延，過小月氏，攻祁連天山，大敗匈奴右方王將。其秋，即奉命將兵往迎渾邪王。其部隊(duì)必是從居延以西回師，而不是從其根據(jù)地北地郡出發(fā)。故渡河，必非黃河，而是渡過黑河，以臨張掖。〔9〕“裨將”，《漢書》作“裨王將”。匈奴官制有裨小王，裨小王即裨王，下文呼毒尼為渾邪王裨王是也。裨將是軍中副將，本傳下云：“為裨將者如李廣?！蔽┬倥?，不知有無裨將一職?！?0〕“遂獨(dú)遣渾邪王乘傳先詣行在所”，古驛制，用四匹上等馬拉的車叫置傳，用四匹中等馬拉的車叫馳傳，用四匹一般的馬拉的車叫乘傳。送渾邪王至行在所用的是一般馬拉車?！靶性谒保熳悠鹁拥牡胤?，也就是長安?！?1〕“其眾”，渾邪王之眾。“渡河”，此則謂渡過黃河。驃騎既得渾邪王降眾，經(jīng)令居金城，渡黃河而至長安?！?2〕“巨萬”，亦作“鉅萬”，漢時(shí)百萬的習(xí)稱?！皵?shù)十巨萬”，即數(shù)千萬。元狩二年河西之役，渾邪王來降，漢所以賞賜者耗資數(shù)千萬，府庫為之空虛，事詳《漢書·食貨志》?！?3〕“漯陰”，縣名，在平原郡。據(jù)《史表》，封渾邪王為漯陰侯在元狩二年七月壬午（十四日）?！稘h表》誤作“三年七月壬午”。三年七月無壬午日分?！?4〕“封其裨王呼毒尼為下摩侯”，封呼毒尼為侯，《史》、《漢》二表均作元狩二年六月乙亥。按裨王呼毒尼與渾邪王同時(shí)來降，《史》《漢》俱無呼毒尼先降的記載，絕無先渾邪王一月而獲封之理，抑且元狩二年六月亦無乙亥日分。七月雖有乙亥日分（初七日），亦在壬午（十四日）渾邪王受封前，于理亦未當(dāng)。《通鑒》記其事云：“封渾邪王萬戶，為漯陰侯，封其裨王呼毒尼等四人皆為列侯?！庇谖睦砼兄舳灸岬人娜藨?yīng)與渾邪王同日封?！傲乱液ァ保?dāng)是七月壬午之誤。〔15〕“鷹庇為煇渠侯”，“鷹庇”，徐廣曰：“一云篇皆?！薄稘h書·衛(wèi)霍傳》作“■疪”?！妒繁怼纷鳌氨怫ぁ保稘h表》作“應(yīng)疕”。“煇渠”，地在魯陽。校尉仆多前亦封為煇渠侯。孔文祥云：“同是元狩中封，則一邑分封二人也?！睋?jù)《史表》，鷹庇于元狩三年七月壬午封為煇渠侯?！稘h表》渾邪封侯，已誤元狩二年為三年，應(yīng)疕亦沿其誤。按元狩三年七月無壬午日分。渾邪王以元狩二年七月壬午封，鷹庇與渾邪同時(shí)降漢，同時(shí)受封亦理之常。三年是二年之誤?！?6〕“禽梨為河綦侯”，《史表》云元狩三年七月壬午封，同上例，三年誤，應(yīng)作二年?！?7〕“大當(dāng)戶銅離為常樂侯”，“銅離”，《史》《漢》二表俱作“稠雕”，《漢書·衛(wèi)霍傳》作“調(diào)雖”?！俺贰痹跐?jì)南。封年，同上例，誤元狩二年為三年。〔18〕“驃騎將軍去病率師攻匈奴西域王渾邪”，根據(jù)這一記載，伊稚斜單于六年以前，匈奴管理西域事務(wù)的是渾邪王。渾邪王降漢，匈奴原在河西地盡失，管理西域事務(wù)的才是居于匈奴西北方的日逐王?！?9〕“厥”，音jué，其。“萌”，同“甿”、“氓”?！?0〕“誅駻”，“”，行輕捷貌?！膀A”，奔突。意為誅殺行動(dòng)矯捷、狼奔豕突的匈奴人?！?1〕“離”，同“罹”，遭受。〔22〕“仍與之勞”，《漢書》作“仍興之勞”。“仍”，頻繁?！芭d”，軍興。意為頻興戰(zhàn)伐，甚為勞苦。施之勉《史記會(huì)注考證訂補(bǔ)》引吳汝綸曰：“《漢書》作興，蓋誤字。訾降眾十萬，不唯集服而已，仍與驃騎之兵同勞苦也?！薄?3〕“爰及河塞，庶幾無患”，謂今幸兵威已及河塞之外，庶幾自此無患?！?4〕“幸既永綏矣”，“綏”，安撫，平安。意為永遠(yuǎn)太平的日子已經(jīng)來到?！稘h書》無此句。王先謙曰：“五字亦羨文，班刪去?！薄?5〕“以千七百戶益封驃騎將軍”，驃騎將軍自元朔六年以千六百戶封為冠軍侯，元狩二年春益封二千戶，其后又益封五千戶，至秋再益封千七百戶。一年之內(nèi)，三次益封，恩寵之隆，世鮮與匹，驃騎將軍至元狩二年之秋，已累封至一萬零三百戶，是繼大將軍衛(wèi)青后，又一個(gè)萬戶侯?！?6〕“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寬天下之繇”，《匈奴列傳》云：“于是漢已得渾邪王，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寇，徙關(guān)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新秦中以實(shí)之，而減北地以西戍卒半?！薄尔}鐵論·誅秦篇》云：“渾邪率其眾以降，……于是下詔令，減戍漕，寬徭役。”
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1〕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屬國。〔2〕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殺略漢千余人。〔3〕 【注釋】〔1〕“五郡”，謂隴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均在故塞外，又在北河西南?！?〕“因其故俗，為屬國”，以降民徙置五郡，各依本國之俗，為漢子民，故曰“屬國”?！?〕“其明年”，元狩三年秋。
其明年，天子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jì)，〔1〕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2〕今大發(fā)士卒，其勢(shì)必得所欲?！笔菤q元狩四年也。
【注釋】〔1〕“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jì)”，元朔六年夏四月，大將軍出定襄擊匈奴，前將軍趙信與右將軍蘇建并軍分行，獨(dú)遇單于兵，戰(zhàn)敗降，甚得伊稚斜單于寵信，封為自次王，以姊妻之，故趙信甘心為單于出謀劃策?！?〕“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幕”，沙漠?！拜p留”，輕易留而不去，或輕入而久留。此言趙信以為漢兵不能越過沙漠，輕易留滯于無水草不毛之地。
元狩四年春，〔1〕上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將各五萬騎，步兵轉(zhuǎn)者踵軍數(shù)十萬，〔2〕而敢力戰(zhàn)深入之士皆屬驃騎?！?〕驃騎始為出定襄，當(dāng)單于。〔4〕捕虜言單于東，〔5〕乃更令驃騎出代郡，〔6〕令大將軍出定襄。郎中令為前將軍，〔7〕太仆為左將軍，〔8〕主爵趙食其為右將軍，〔9〕平陽侯襄為后將軍，〔10〕皆屬大將軍。兵即度幕，人馬凡五萬騎，與驃騎等咸擊匈奴單于。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11〕匈奴可坐收虜耳?！薄?2〕乃悉遠(yuǎn)北其輜重，〔13〕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適值大將軍軍出塞千余里，見單于兵陳而待，〔14〕于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huán)為營，〔15〕而縱五千騎往當(dāng)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會(huì)日且入，大風(fēng)起，沙礫擊面，〔16〕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17〕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強(qiáng)，戰(zhàn)而匈奴不利，薄莫，〔18〕單于遂乘六驘，〔19〕壯騎可數(shù)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0〕時(shí)已昏，漢匈奴相紛挐，〔21〕殺傷大當(dāng)?！?2〕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昏而去，〔23〕漢軍因發(fā)輕騎夜追之，大將軍軍因隨其后。匈奴兵亦散走。遲明，〔24〕行二百余里，不得單于，頗捕斬首虜萬余級(jí)，遂至寘顏山趙信城，〔25〕得匈奴積粟食軍?！?6〕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余粟以歸。
【注釋】〔1〕“元狩四年”，《漢書》無此四字。按：前句已有“是歲元狩四年也”七字，此句不當(dāng)重復(fù)言之。張文虎以為“元狩四年”四字是衍文。〔2〕“步兵轉(zhuǎn)者踵軍數(shù)十萬”，“轉(zhuǎn)者”，指轉(zhuǎn)運(yùn)輜重的士兵?！磅唷?，接踵。此言轉(zhuǎn)運(yùn)輜重的后勤部隊(duì)，跟著大軍前進(jìn)，有數(shù)十萬人。按西漢對(duì)匈奴作戰(zhàn)，后勤運(yùn)輸任務(wù)非常繁重。據(jù)主父偃諫伐匈奴的一段封奏里反映，從東海之濱把糧食輸送到北河前線，“率三十鐘而致一石”。運(yùn)輸損耗率之巨大，可以想見。要保證十余萬前線作戰(zhàn)部隊(duì)的糧食供應(yīng)，從事運(yùn)輸糧食和其他軍需用品的后勤兵，達(dá)到數(shù)十萬人是完全必要的?！?〕“而敢力戰(zhàn)深入之士皆屬驃騎”，本傳前云：“諸宿將所將士馬兵亦不如驃騎，驃騎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因?yàn)轵婒T從人員到裝備，都享有特殊待遇，所以擁有一支猛打猛沖、驍勇善戰(zhàn)的精銳部隊(duì)?！?〕“驃騎始為出定襄，當(dāng)單于”，“為”，義同“將”。單于之庭，其南直當(dāng)代、云中，故令驃騎出定襄，直搗單于王庭。〔5〕“捕虜言單于東”，元狩四年之役，漢戰(zhàn)略方針是以霍去病為主力，以當(dāng)單于，目的在于消滅匈奴有生力量，一舉擒獲伊稚斜單于本人。但從捕獲俘虜口中得知，單于不在王庭，而在東線，因立即調(diào)霍去病赴東線，而改由衛(wèi)青出定襄。但后來證明，俘虜?shù)那閳?bào)是假的?！?〕“代郡”，今河北蔚縣一帶，在定襄東，已接近上谷郡，其北為匈奴左方王將所居。〔7〕“前將軍”，李廣?！?〕“左將軍”，公孫賀。〔9〕“主爵”，主爵都尉的省稱。原名主爵中尉，是掌管列侯事務(wù)的官。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風(fēng)，與左馮翊、京兆尹同稱為三輔?！摆w食其”，祋栩（音duìyǔ）人，元朔六年以主爵都尉從大將軍。元狩三年，賜爵關(guān)內(nèi)侯。四年，為右將軍出定襄，迷失路，當(dāng)斬，贖為庶人?！?0〕“平陽侯襄為后將軍”，曹襄是平陽侯曹壽之子，為曹參四代孫。本傳云：“曹參孫也。”當(dāng)是曹參裔孫。父有惡疾就國，曹襄嗣侯，本文故曰“平陽侯襄”。證以衛(wèi)青貴幸，武帝詔青尚平陽公主一事，其時(shí)公主尚在盛年。因知平陽侯曹襄為后將軍時(shí)，是軍中一位非常年青的將軍?！?1〕“罷”，與疲同義?！?2〕“坐收虜”，謂以逸待勞，取漢軍人馬不費(fèi)力，故曰“坐”?！?3〕“乃悉遠(yuǎn)北其輜重”，悉令輜重遠(yuǎn)去，令處北方。〔14〕“見單于兵陳而待”，此言見到單于兵眾，已布列行陣，以待漢軍來戰(zhàn)?！?5〕“武剛車”，古代以車戰(zhàn)為主要作戰(zhàn)方式的產(chǎn)物?！段倪x》注引《孫吳兵法》曰：“有巾有益，謂之武剛車?！笨梢娢鋭傑囀欠忾]式的戰(zhàn)車，是近代坦克車的濫觴。衛(wèi)青時(shí)，正是從車戰(zhàn)過渡到騎戰(zhàn)的時(shí)代，所以還保留車戰(zhàn)時(shí)的遺制。明景泰間，曾仿古制為武剛車，笨拙難行，人稱為鷓鴣車，謂其行不得也?！?6〕“礫”，音lì，小石?！?7〕“縱”，縱兵出擊?！耙怼?，謂左右舒引，其兵如鳥之翅翼?！袄@”，包圍?！?8〕“薄莫”，黃昏?！澳?，“暮”之本字?！?9〕“驘”，音luó，騾之別體。馬母驢父，生子曰騾?！?0〕“冒”，犯?！懊皣?，突圍?！?1〕“挐”，音ná，通“拏”、“拿”。“紛挐”，謂搏斗相持，難分難解?！?2〕“殺傷大當(dāng)”，不是殺傷大略相當(dāng)，而是所殺傷匈奴兵，大大超過漢兵的傷亡?！?3〕“?！?，營壘之稱，軍之一部為一校?！皾h軍左?！?，謂漢左翼軍。此次戰(zhàn)役，漢具有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shù)上的優(yōu)勢(shì)，故能在中央主力之外，布置左右翼，對(duì)單于采取大包圍形勢(shì)?！?4〕“遲明”，天欲明時(shí)。諸本多作“黎明”?！?5〕“寘”，音tián?！皩咁伾健保晒湃嗣窆埠蛧紣凵侥厦娴囊恢?。“趙信城”，趙信降匈奴，匈奴筑城居之，故名“趙信城”?；蛘呤勤w信將筑城防御的軍事技術(shù)，傳入匈奴，所以名趙信所筑之城曰“趙信城”?！?6〕“得匈奴積粟食軍”，匈奴已經(jīng)知道積粟備戰(zhàn)的重要，并有具體措施，證明在伊稚斜單于時(shí)代，匈奴部分地區(qū)已有農(nóng)業(yè)，并非如《匈奴列傳》一開始所說的“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yè)”。司馬遷對(duì)匈奴的認(rèn)識(shí)，也在逐步深化。
大將軍之與單于會(huì)也，而前將軍廣、右將軍食其軍別從東道，或失道，〔1〕后擊單于。大將軍引還過幕南，乃得前將軍、右將軍。大將軍欲使使歸報(bào)，令長史簿責(zé)前將軍廣，〔2〕廣自殺?！?〕右將軍至，下吏，贖為庶人。大將軍軍入塞，凡斬捕首虜萬九千級(jí)。
【注釋】〔1〕“或失道”，《漢書·李廣傳》作“惑失道”?！囤w食其傳》作“迷失道”?！盎颉保盎蟆敝∥??！?〕“長史”，大將軍幕府屬官，秩千石，是幕府中地位最高的幕僚。其后衍為郡府掌兵馬之官，如西域長史之類?！安矩?zé)”，言以案牘詰責(zé)之，即設(shè)堂審問，故李廣不能忍。〔3〕“廣自殺”，元狩四年漢北之役，李廣受到多方面遏制。他在審前對(duì)部下說：“廣結(jié)發(fā)與匈奴大小七十余戰(zhàn)，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徙廣部，行回遠(yuǎn)，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余，終不能復(fù)對(duì)刀筆之吏矣?！彼煲蹲詣q（見《漢書·李廣傳》）。
是時(shí)匈奴眾失單于十余日，右谷蠡王聞之，自立為單于。單于后得其眾，右王乃去單于之號(hào)。
驃騎將軍亦將五萬騎，車重與大將軍軍等，〔1〕而無裨將?！?〕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dāng)裨將，〔3〕出代、右北平千余里，直左方兵，〔4〕所斬捕功已多大將軍?！?〕軍既還，天子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躬將所獲葷粥之士，〔6〕約輕赍，絕大幕，〔7〕涉獲章渠，〔8〕以誅比車耆，〔9〕轉(zhuǎn)擊左大將，〔10〕斬獲旗鼓，〔11〕歷涉離侯?！?2〕濟(jì)弓閭，〔13〕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14〕將軍、相國、當(dāng)戶、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禪于姑衍，登臨翰海?！?5〕執(zhí)鹵獲丑七萬有四百四十三級(jí)，〔16〕師率減什三，取食于敵，逴行殊遠(yuǎn)而糧不絕，〔17〕以五千八百戶益封驃騎將軍?！薄?8〕右北平太守路博德屬驃騎將軍，〔19〕會(huì)與城，〔20〕不失期，從至梼余山，〔21〕斬首捕虜二千七百級(jí)，以千六百戶封博德為符離侯。〔22〕北地都尉邢山，從驃騎將軍獲王，〔23〕以千二百戶封山為義陽侯?！?4〕故歸義因淳王復(fù)陸支、樓專王伊即靬皆從驃騎將軍有功，〔25〕以千三百戶封復(fù)陸支為壯侯，〔26〕以千八百戶封伊即靬為眾利侯?！?7〕從驃侯破奴、〔28〕昌武侯安稽，〔29〕從驃騎有功，益封各三百戶。校尉敢得旗鼓，〔30〕為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二百戶。校尉自為爵大庶長。〔31〕軍吏卒為官，賞賜甚多。而大將軍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
【注釋】〔1〕“車重”，就是重車，猶言車輜，是軍中載運(yùn)衣物糧秣武器等軍需品的車輛，現(xiàn)在叫做輜重。〔2〕“裨將”，不是軍階，指副將而言。衛(wèi)青進(jìn)擊匈奴，所屬四將軍、六將軍，皆為裨將。據(jù)本傳，蘇建為大將軍之右將軍，盡亡其軍，青問其罪。議郎周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裨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憋@然，裨將即指蘇建等人。本傳下文還有“為裨將者曰李廣”之言，亦為四將軍、六將軍皆裨將之證?！?〕“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dāng)裨將”，李敢是李廣第三子。錢大昭說“別是一人”，錢說無據(jù)，王先謙已辨之。按大將軍營五部，一部一校尉。大將軍地位崇高，常將六將軍或四將軍出征，直屬大將軍之五校，名位不顯著?！稘h書》總結(jié)大將軍一生功績時(shí)說：“其裨將及校尉侯者九人，為特將者十五人?！笔紫忍岬降氖邱詫ⅰ６婒T軍中沒有裨將，總結(jié)戰(zhàn)功時(shí)則曰：“其校尉、史有功侯者二人，為將軍者二人。”以李敢等人為大校，說明其地位特殊，比一部一校的校尉高，統(tǒng)率兵員也多，地位和裨將等，特稱為“大?！?。這是西漢軍中的特殊編制。〔4〕“直左方兵”，謂當(dāng)左方兵?！稘h書·郊祀志》云：“臣望東北汾陰直有金寶氣?！敝^當(dāng)汾陰地面天空有金寶氣。高郵王氏以“直有金寶氣”連讀，訓(xùn)“直為特”。證以《匈奴傳·衛(wèi)霍傳》“直上谷以往者”、“直左方兵”之義，王說欠安。“左方兵”，王先謙曰：“左方當(dāng)為左王。《匈奴傳》票騎之出代二千余里，與左王接戰(zhàn)，漢兵得胡首虜凡七萬余人，左王將皆遁走，是其證?！薄?〕“所斬捕功已多大將軍”，元狩四年漠北之役，大將軍捕虜萬九千級(jí)，驃騎捕虜七萬余級(jí)。大將軍出塞千余里，驃騎出代二千余里，故曰“功已多大將軍”?！?〕“葷粥”，亦作“熏鬻”。晉灼云：“堯時(shí)曰葷粥，周曰獫狁，秦曰匈奴?！薄叭澲嘀俊?，謂匈奴歸義之士。〔7〕“約輕赍，絕大幕”，不以輜重自隨，攜帶糧食少，渡過大沙漠?！凹s”，言其少。下文“取食于敵，逴行殊遠(yuǎn)而糧不絕”。與本文前后呼應(yīng)?！?〕“涉獲章渠”，渡水而獲章渠。顏師古曰：“章渠，單于之近臣?！辈恢鶕?jù)，恐亦揣度之辭?！?〕“比車耆”，匈奴王號(hào)?！稘h書》作“北車耆”?！?0〕“轉(zhuǎn)擊左大將”，《漢書》作“轉(zhuǎn)擊左大將雙”，“雙”是左大將名。〔11〕“斬獲旗鼓”，《李將軍列傳》：“李敢以校尉從驃騎將軍擊胡左賢王，奪左賢王旗鼓。”〔12〕“歷涉離侯”，“歷”，渡過?！半x侯”，山名。此句言渡過好幾河而至離侯山?！稘h書》作“歷度難侯?！薄?3〕“濟(jì)弓閭”，《漢書》作“弓盧”。弓盧水是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nèi)一條名為克魯倫河的大河，渡過弓盧水，即狼居胥山。〔14〕“屯頭王、韓王”，皆匈奴王號(hào)?！?5〕“封狼居胥，禪于姑衍，登臨翰?！?，積土為壇于山上以祭天曰“封”，祭地曰“禪”?！袄蔷玉恪保矫?，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克魯倫河以北?！肮醚堋币彩巧矫亟晒艦跆m巴托。“翰?！奔幢焙?，前蘇聯(lián)境內(nèi)貝加爾湖?！?6〕“執(zhí)鹵獲丑”，“鹵”，同“虜”。“丑”，蔑視他族人民，稱為丑類?！稘h書》作“執(zhí)訊獲丑”。〔17〕“逴行殊遠(yuǎn)而糧不絕”，“逴”，義亦為遠(yuǎn)。此與前文“約輕赍”相應(yīng)?！?8〕“以五千八百戶益封驃騎將軍”，驃騎將軍自元朔六年以千六百戶始封為冠軍侯，四次益封，封戶總共為一萬六千八百戶?！?9〕“路博德”，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從驃騎將軍有功，封符（邳）離侯。后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攻破南越，益封。太初元年坐法失侯，為強(qiáng)弩都尉，屯居延卒?！?0〕“與城”，《漢書》作“興城”。〔21〕“梼余山”，即騊駼山，皆匈奴語音譯。其地或以產(chǎn)野馬名。〔22〕“以千六百戶封博德為符離侯”，“符離”，《漢表》作“邳離”。據(jù)《史表》，路博德于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始封。《漢表》同。〔23〕“邢山”，《漢書》作“衛(wèi)山”。《史》《漢》二表皆作“衛(wèi)山”，作“邢山”者誤。衛(wèi)山當(dāng)即武帝派往朝鮮諭其王右渠者。〔24〕“以千二百戶封山為義陽侯”，據(jù)《史表》，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衛(wèi)山侯?！稘h表》同。〔25〕“故歸義因淳王復(fù)陸支、樓專王伊即靬皆從驃騎將軍有功”，據(jù)《史表》，因淳王復(fù)陸支，以匈奴歸義，從驃騎將軍元狩四年擊左王，以少破多，捕虜二千一百人，有功。“樓專王”，《史》《漢》二表并作“樓王”?！妒繁怼吩疲倥珰w義樓王，從驃騎擊右王，手自劍合，有功?！?6〕“封復(fù)陸支為壯侯”，“壯侯”，《漢書》傳、表并作“杜侯”，《史表》載，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復(fù)陸支侯，《漢表》同?！?7〕“封伊即軒為眾利侯”，據(jù)《史表》，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質(zhì)侯伊即靬侯。〔28〕“從驃侯破奴”，趙破奴以司馬再從驃騎數(shù)深入匈奴，得兩王子騎將有功?！妒繁怼份d，元狩二年五月丁丑（初八日）封侯。而《漢表》云元狩二年五月丙戍（十七日）封侯。封日不同，乃《史》《漢》所據(jù)原始資料有異之故?！?9〕“昌武侯安稽”，趙安稽故匈奴王，據(jù)《史表》，元朔四年七（十）月庚申封昌武侯。元狩四年從驃騎擊左賢王有功益封。按：元朔四年七月無庚申日分。十月三十日日分為庚申，封典應(yīng)在十月。〔30〕“校尉敢”，李敢，李廣第三子?！?1〕“自為”，徐自為。《匈奴列傳》：“（太初三年）漢使光祿徐自為出五原塞數(shù)百里，遠(yuǎn)者千余里，筑城鄣列亭至廬朐。”即其人?！按笫L”，《漢書》作“左庶長”?！稘h表》云大庶長爵十八級(jí)，左庶長爵十級(jí)。
兩軍之出塞，塞閱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1〕而復(fù)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乃益置大司馬位，〔2〕大將軍、驃騎將軍皆為大司馬?！?〕定令，令驃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自是之后，大將軍青日退，而驃騎日益貴。舉大將軍故人門下多去事驃騎，〔5〕輒得官爵，唯任安不肯?！?〕 【注釋】〔1〕“塞閱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塞閱”，指邊塞檢查登記出塞馬匹的工作。大將軍、驃騎將軍一從定襄出塞，一從代郡出塞，此處馬匹數(shù)字當(dāng)是兩處邊塞的合計(jì)。登記馬匹有登記簿，稱為閱具簿?！毒友訚h簡(jiǎn)釋文》四八九頁有“橐他（駱駝）南驛建平元年九月驛馬閱具簿”（陳直《漢書新證》引），可證。據(jù)《匈奴列傳》，元狩四年出塞征伐匈奴時(shí)，“乃粟馬，發(fā)十萬騎，私負(fù)從馬凡十四萬匹”。十萬騎是官馬，即本傳所云：“上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將各五萬騎之?dāng)?shù)?！逼溆嗨娜f匹是私馬，即所謂“私負(fù)從馬”。漢制，良家子從軍，自帶鞍馬。從這一記載可以窺見衛(wèi)、霍軍中當(dāng)時(shí)有四萬人具有良家子身分，不完全是六科謫，所以是一支極精悍的部隊(duì)。本文“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與《匈奴列傳》所記正合。《匈奴列傳》復(fù)云：“漢兩將軍大出圍單于，所殺虜八九萬，而漢士卒物故亦數(shù)萬，漢馬死者十余萬?！迸c本文“而復(fù)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之?dāng)?shù)也完全吻合?！?〕“乃益置大司馬位”，《漢書·百官公卿表》云：“元狩四年，初置大司馬，以冠將軍之號(hào)?！睗h初掌武事的最高武官是太尉，時(shí)罷時(shí)置，武帝建元二年省太尉之官。夏燮《校漢書八表》謂太尉之官是武帝置大司馬后始省，失考。〔3〕“大將軍、驟騎將軍皆為大司馬”，《漢書·衛(wèi)青霍去病傳》顏師古注引晉灼曰：“悉加大司馬者，欲令票騎將軍去病與大將軍青等耳?！薄?〕“令驃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漢官儀》引《漢百官志》云：“驃騎將軍秩與大將軍同。”大將軍的秩祿為若干，史無明文?！逗鬂h書·百官志》劉昭《補(bǔ)注》引蔡質(zhì)《漢儀》曰：“漢興，置大將軍驃騎，位次丞相。”按：“次丞相”，不是低于丞相，而是比于丞相。據(jù)《西漢會(huì)要》卷三七附《西漢職官秩祿表》，丞相的秩祿是萬石（谷月三百五十斛）。大將軍和驃騎將軍的秩祿也是萬石。〔5〕“舉”，與“凡”或“全”義同?！?〕“任安”，字少卿，滎陽人，與田仁、司馬遷善，任安嘗遺司馬遷書，后為益州太守。征和二年秋，巫蠱禍起，安監(jiān)北軍使者，坐受太子節(jié)懷二心，腰斬。田仁曾為衛(wèi)青舍人，數(shù)從擊匈奴。任安亦大將軍舍人，居門下，同心相愛。后來田仁在巫蠱事件中，因以司直主閉守城門，坐縱太子，下吏誅死。
驃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1〕有氣敢任。〔2〕天子嘗欲教之孫吳兵法，〔3〕對(duì)曰：“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xué)古兵法?！薄?〕天子為治第，令驃騎視之，對(duì)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庇纱松弦嬷貝壑?。然少而侍中，〔5〕貴，不省士?！?〕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赍數(shù)十乘，〔7〕既還，重車余棄粱肉，〔8〕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驃騎尚穿域蹋鞠。〔9〕事多類此。大將軍為人仁善退讓，以和柔自媚于上，然天下未有稱也?！?0〕 【注釋】〔1〕“驃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謂質(zhì)重少言，不泄人之陰謀。《萬石張叔列傳》有“仁陰重不泄”語，也是說周仁性密重，不泄人言。與霍去病少言不泄者類似?！?〕“氣”，謂胸中浩氣?！案胰巍?，謂果敢而有主見。〔3〕“孫吳兵法”，謂孫武、吳起兵法。孫武是春秋吳人。《漢書·藝文志》有《吳孫子兵法》八十二篇。一九六二年四月，山東臨沂銀雀山西漢前期墓葬中，發(fā)現(xiàn)《孫子兵法》二百余簡(jiǎn)，為今本十三篇的三分之一。同時(shí)發(fā)現(xiàn)孫武之后，戰(zhàn)國時(shí)《孫臏兵法》殘簡(jiǎn)二三二枚，證明古代確有《孫臏兵法》與《孫子兵法》同時(shí)傳世?！稘h書·藝文志》載《齊孫子》八十九篇，當(dāng)即《孫臏兵法》。吳起，戰(zhàn)國衛(wèi)人?！稘h書·藝文志》兵權(quán)謀家有《吳起》四十八篇。今本三篇，乃后人依托之作?！?〕“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xué)古兵法”，王叔珉曰：“顧猶特也。《漢傳》師古注，顧，念也?！堆a(bǔ)注》：顧，視也，并非?！卑粗T義以王先謙義勝?！安恢痢?，楊樹達(dá)曰：“不至與今語不必同。”王叔珉曰：“至，猶在也，至、在同義?！卑矗簝舍層诹x皆通，惟王叔岷“至”、“在”同義之論鑿鑿有據(jù)，自云：“此義前人未發(fā)。”霍去病是古代具有樸素唯物觀點(diǎn)的兵略家，他不拘泥于古法，所以能馳騁于戰(zhàn)場(chǎng)，屢建戰(zhàn)功。與之成為顯明對(duì)照的是戰(zhàn)國時(shí)趙國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趙括熟讀兵書，史稱“趙括自少時(shí)學(xué)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dāng)。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但趙括食古而不化，在軍事實(shí)踐中，終于遭遇到長平戰(zhàn)役的慘重失敗，為天下笑。〔5〕“少而侍中”，霍去病年十八為天子侍中，故曰“少而侍中”?！?〕“省”，察視，問候，引申之義為關(guān)心?！安皇∈俊?，不關(guān)心士卒的疾苦?！?〕“太官”，《漢書·百官公卿表》有太官。據(jù)顏?zhàn)?，太官主膳食?！瓣濉?，音jī，付給，送與。《說文》：“赍，持遺也。”“乘”，一車四馬曰乘?！?〕“重車”，亦作“車重”，即輜重車。“粱”，粟類，米之善者?！?〕“穿域”，畫地為球場(chǎng)?！熬稀?，以皮為之，中實(shí)以毛，類似現(xiàn)在的球?！疤＞稀?，謂蹋蹴皮鞠，就是踢球。《漢書·藝文志》兵技巧家有《蹵■》二十五篇。蹵（蹴）■就是蹋鞠，蹵■既附于兵法，想是軍事訓(xùn)練項(xiàng)目之一?！?0〕“然天下未有稱也”，“稱”，頌揚(yáng)，贊美。言大將軍雖仁善退讓，天下之人，并不贊許。按：“天下未有稱也”的評(píng)語，對(duì)大將軍未必盡合。何義門曰：“大將軍將略，以伍被所答淮南王參觀，乃備。不可獨(dú)據(jù)于天下未有稱之語。此即出太史公《淮南衡山列傳》也?！苯褚鑫楸谎杂谙拢骸氨凰普唿S義，從大將軍擊匈奴，還告被曰：‘大將軍于士大夫有禮，于士卒有恩，眾皆樂為之用。騎上下山若蜚，材干絕人?！灰詾椴哪苋绱耍瑪?shù)將習(xí)兵，未易當(dāng)也。及謁者曹梁使長安，來言：‘大將軍號(hào)令明，當(dāng)敵勇敢，常為士卒先。休舍，穿井未通，須士卒盡得水，乃敢飲。軍罷，卒盡已渡河，乃渡?；侍笏n金帛，盡以賜軍吏?！m古名將弗過也?！?br/>
驃騎將軍自四年軍后三年，〔1〕元狩六年而卒?！?〕天子悼之，發(fā)屬國玄甲軍，〔3〕陳自長安至茂陵，〔4〕為冢象祁連山?！?〕謚之，〔6〕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子嬗代侯?！?〕嬗少，字子侯，上愛之，幸其壯而將之?！?〕居六歲，元封元年，嬗卒，〔10〕謚哀侯。無子，絕，國除。
【注釋】〔1〕“四年”，元狩四年。“后三年”，當(dāng)年計(jì)算在內(nèi)，至元狩六年，其數(shù)三年?！?〕《漢書·百官公卿表》云：“元狩六年九月，大司馬去病薨?！备鶕?jù)霍去病年十八為天子侍中推算，霍去病生年在漢武帝建元元年，終年二十四歲。〔3〕“屬國”，元狩三年秋，漢安置匈奴降人于邊郡，稱為“屬國”。其地為隴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又稱“五屬國”?！靶住?，黑色鐵甲。顏師古曰：“衛(wèi)送其葬，所以寵之也?！薄?〕“陳自長安至茂陵”，“茂陵”，縣名，漢初為茂鄉(xiāng)，屬槐里縣，武帝葬此，因置為縣，屬右扶風(fēng)。在今陜西興平縣東北。此言送葬隊(duì)伍，列陣自長安直至茂陵?！?〕“為冢象祁連山”，霍去病墓在陜西興平縣茂陵鎮(zhèn)東北五里高原上，與衛(wèi)青墓相接?；裟乖跂|，衛(wèi)冢在西。武帝葬處茂陵在其西南，相距約一里?！?〕“謚”，音shì。帝王貴族大臣士大夫死后，依其生前事跡給予的稱號(hào)曰“謚”?！?〕“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并”，合并。據(jù)《謚法》：“布義行剛曰景，辟土服遠(yuǎn)曰桓?！惫试啤熬啊闭?，謚其武功，云“桓”者，謚其廣地。所以“景桓”是合并“武”與“廣地”兩大事跡所定的謚號(hào)?！?〕“子嬗代侯”，“嬗”，音shàn，通“禪”。《漢書·外戚恩澤表》：“元鼎元年，哀侯嬗嗣?！被羧ゲ{年方二十四歲，假使霍為侍中時(shí)即生子嬗，至代侯，年方八歲?！?〕“幸”，與“倖”通，希望?！?0〕“元封元年，嬗卒”，哀侯嗣位，七年而薨，其年不過十四、五歲?！稘h書·霍傳》云：“嬗為奉車都尉，從封泰山而薨。”
自驃騎將軍死后，大將軍長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后五歲，〔2〕伉弟二人，陰安侯不疑及發(fā)干侯登皆坐酎金失侯?！?〕失侯后二歲，〔4〕冠軍侯國除。其后四年，大將軍青卒，〔5〕謚為烈侯。子伉代為長平侯?！?〕 【注釋】〔1〕“大將軍長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宜春侯衛(wèi)伉（音kàng）元朔五年四月二十日以青功封侯，元鼎元年坐矯不害免，太初元年嗣長平侯，天漢元年坐闌入宮失侯，征和二年坐巫蠱誅。〔2〕“后五歲”，元鼎五年?！?〕“酎金”，每年八月獻(xiàn)酎祭宗廟時(shí)，諸侯助祭的獻(xiàn)金。凡金少不足份量，或成色差次的，要受到削縣免國的處分。元鼎五年九月，列侯因獻(xiàn)金不如法奪爵者一百零六人。丞相趙周受酎金案牽連，下獄死。伉弟二人也在這次酎金事件中失去侯位?！?〕“失侯”，當(dāng)指衛(wèi)不疑和衛(wèi)登二人元鼎五年失侯之事?！昂蠖q”，據(jù)《史記》記事當(dāng)年起算例，“后二歲”應(yīng)為元鼎六年。但冠軍侯國除在元封元牢。此《史記》記年體例紊亂之一例?；騽t“二歲”為“三歲”之誤?！?〕“其后四年，大將軍青卒”，據(jù)《漢書·武帝紀(jì)》，元封五年冬，大司馬大將軍青薨。按：衛(wèi)青年壽不詳。惟據(jù)本傳“青壯為侯家騎，從平陽主”這一記載，可以推算出建元元年，衛(wèi)青年十九時(shí)為侯家騎。因知衛(wèi)青生于漢文帝后元六年（公元前一五八年），卒于漢武帝元封五年冬（公元前一○六年），享年五十三歲。〔6〕“子伉代為長平侯”，據(jù)《漢表》，伉太初元年嗣侯。按：青薨于元封五年冬，冬為一歲之首，為何不在元封五年或元封六年嗣侯，竟至青卒后二年始嗣侯，《漢表》恐有誤。夏燮亦云：“《傳》言青薨，子伉嗣，六年坐法免，與此表五年坐法語，亦相差一年。”（《校漢書八表》卷六）。
自大將軍圍單于之后，十四年而卒?！?〕竟不復(fù)擊匈奴者，以漢馬少，而方南誅兩越，〔2〕東伐朝鮮，〔3〕擊羌、西南夷，〔4〕以故久不伐胡〔5〕。
【注釋】〔1〕“自大將軍圍單于之后，十四年而卒”，大將軍圍單于在元狩四年春，至元封五年，正十四牢?！?〕“而方南誅兩越”，元鼎六年冬，樓船將軍楊仆、伏波將軍路博德發(fā)兵入越地，平南越，以其地為南海、蒼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厓、儋耳九郡。元封元年冬，漢兵入東越境，越建成侯敖與繇王居股殺其王余善降。〔3〕“東伐朝鮮”，元封三年夏，朝鮮殺其王右渠來降，以其地為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郡?！?〕“擊羌、西南夷”，元鼎六年冬十月，遣將軍李息、郎中令徐自為征西羌平之。春，征西南夷平之?！?〕“以故久不伐胡”，自元狩四年漢、匈第三次漠北之戰(zhàn)以后，匈奴遠(yuǎn)徙西北方。雖偶有擾邊事件或遮斷漢通西域道路，然亦得利即逝，行動(dòng)飄忽。元鼎六年秋，漢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匈河將軍趙破奴擊匈奴，深入匈奴境數(shù)千里，未獲匈奴主力而回。故云“久不伐胡”。
大將軍以其得尚平陽長公主故，〔1〕長平侯伉代侯。六歲，坐法失侯?！?〕 【注釋】〔1〕“大將軍以其得尚平陽長公主故”，“尚”，馬敘倫先生曰：“尚者當(dāng)之省?！墩f文》：‘當(dāng)，田相值也?！室鞛槠ヅ渲Q?！端抉R相如傳》：‘恐不得當(dāng)也?！峨h不疑傳》：‘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辭不能當(dāng)?！云淞x?！保ā蹲x兩漢書記》）武帝姊陽信長公主以尚平陽侯曹壽（時(shí)）故，稱為平陽長公主。曹壽有惡疾就國，長公主諷白皇后，皇后言之，武帝乃詔衛(wèi)青尚平陽主。衛(wèi)青歿后，與平陽主合葬，起冢象廬山?！?〕“長平侯伉代侯，六歲，坐法失侯”，青卒在元封五年，如伉于元封六年代侯，“六歲，坐法失侯”，正是天漢元年。然《漢表》云：“太初元年嗣侯，五年，闌入宮、完（髡）為城旦。”五年失侯，亦在天漢元年。失侯在天漢元年，已無庸置疑，惟嗣侯之年，待考。
左方兩大將軍及諸裨將名：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1〕斬捕首虜五萬余級(jí)。一與單于戰(zhàn)，〔2〕收河南地，遂置朔方郡?！?〕再益封，凡萬一千八百戶。〔4〕封三子為侯，侯千三百戶?！?〕并之，萬五千七百戶?！?〕其校尉神將以從大將軍侯者九人?！?〕其裨將及校尉已為將者十四人?！?〕為裨將者曰李廣，自有傳。無傳者曰： 【注釋】〔1〕“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漢書·周勃傳》：“最，從高祖得相國一人，丞相二人?！鳖亷煿旁唬骸白钫撸惨?，總言其攻戰(zhàn)克獲之?dāng)?shù)?！标愔痹唬骸毒友訚h簡(jiǎn)釋文》“有‘最凡十三人’，最當(dāng)作總計(jì)解，不能訓(xùn)為凡字。木簡(jiǎn)最凡二字為聯(lián)文可證?！卑矗宏愔闭f是?！?〕“單于”，謂匈奴軍臣單于?！?〕“收河南地，遂置朔方郡”，元朔二年，衛(wèi)青出云中至高闕，收復(fù)河南地，置朔方郡，轄三封、朔方、修都、臨河、呼遒、窳渾、渠搜、沃壄、廣牧、臨戌十縣?！?〕“再益封。凡萬一千八百戶”，據(jù)木傳，青元朔二年始封三千八百戶，同年益封三千戶。元朔五年再益封六千戶。三次封典總計(jì)萬二千八百戶?！岸А?，誤作“一千”?！稘h書》作“萬六千三百戶?！薄?〕“封三子為侯，侯千三百戶”，元朔五年，青三子在襁褓中以青功封侯，各千三百戶。三子者：宜春侯衛(wèi)伉、陰安侯衛(wèi)不疑、發(fā)干侯衛(wèi)登。按：《漢武故事》謂大將軍有四子皆不才，少子坐奢謠誅云云?！?〕“井之，萬五千七百戶”，《漢書》作“二萬二百戶”。《漢書》衛(wèi)青封戶總計(jì)萬六千三百戶。三子共封三千九百戶，故總數(shù)為二萬二百戶。〔7〕“侯者九人”，南窌侯公孫賀、合騎侯公孫敖、樂安侯李蔡、龍侯韓說、隨成侯趙不虞、從平侯公孫戎奴、涉軹侯李朔、博望侯張騫及冠軍侯霍去病?！?〕“其裨將及校尉已為將者十四人”，十四人是：公孫賀、李息、公孫敖、李沮、李蔡、張次公、蘇建、趙信、張騫、趙食其、曹襄、韓說、郭昌、茍彘。
將軍公孫賀。賀，義渠人，〔1〕其先胡種。賀父渾邪，景帝時(shí)為平曲侯，〔2〕坐法失侯?！?〕賀，武帝為太子時(shí)舍人。〔4〕武帝立八歲，〔5〕以太仆為輕車將軍，〔6〕軍馬邑。〔7〕后四歲，以輕車將軍出云中?！?〕后五歲，以騎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南窌侯?！?〕后一歲，〔10〕以左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11〕無功。后四歲，以坐酎金失侯?！?2〕后八歲，以浮沮將軍出五原二千余里，〔13〕無功。后八歲，以太仆為丞相，封葛繹侯。〔14〕賀七為將軍，〔15〕出擊匈奴無大功，而再侯，為丞相。坐子敬聲與陽石公主奸，〔16〕為巫蠱，族滅無后?！?7〕 【注釋】〔1〕“賀，義渠人”，公孫賀字子叔，北地義渠人。賀夫人君孺，為衛(wèi)皇后姊，賀因是有寵。秦昭王時(shí)，義渠戎王與宣太后亂，生二子。后宣太后詐殺義渠戎王，起兵伐殘義渠，置其地為北地郡。公孫渾邪、公孫賀、公孫敖、傅介子均北地義渠人?！?〕“賀父渾邪，景帝時(shí)為平曲侯”，賀父公孫渾邪，景帝時(shí)為隴西守。后以將軍擊吳、楚有功，孝景六年四月己巳（初五日）封為平曲侯?！?〕“坐法失侯”，《史記·景惠間侯者年表》云公孫渾邪失侯在孝景中四年?！侗怼分辉朴凶?，未云何罪。〔4〕“賀，武帝為太子時(shí)舍人”，公孫賀少為騎士，從軍有功，擢為太子舍人?！吧崛恕?，為太子官屬，秩比郎中，選良家子任之。舍人的職掌是更直（值班）和宿衛(wèi)。〔5〕“武帝立八歲”，武帝始立為建元元年，至元光二年，正八歲。梁玉繩曰：“此兩稱武帝，及下李息、公孫敖、李沮、李蔡、趙信、趙食其六傳，稱武帝者，皆后人妄改，當(dāng)作今上?！卑矗核抉R遷卒在何年，今疑說紛紜，未有定論。梁何以不用此處連稱武帝之例，以證史遷卒在武帝之后，而遽斷為“后人妄改”。吳汝綸據(jù)此以為史遷卒于武帝崩后。〔6〕“太仆”，緊隨皇帝左右掌輿馬的近臣，有時(shí)還親自為皇帝馭車。太仆還兼管馬政，地位很重要?！拜p車將軍”，作戰(zhàn)時(shí)設(shè)置的列將軍，又稱雜號(hào)將軍。〔7〕“馬邑”，今山西朔縣。〔8〕“后四歲，以輕車將軍出云中”，《漢書·武帝紀(jì)》、《史記·匈奴列傳》載，公孫賀出云中在元光六年。而據(jù)本傳兩處記載推算，均為元光五年。〔9〕“后五歲，以騎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南窌侯”，據(jù)《史》《漢》二表，公孫賀封窌侯在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本傳前記公孫賀為騎將軍從大將軍青擊匈奴有功，亦在元朔五年?！昂笪鍤q”，按史遷紀(jì)年例推算，應(yīng)為元朔四年，有誤?！?0〕“后一歲”，元朔六年?！?1〕“左將軍”，前、后、左、右將軍的地位很高，不常置。其職是“掌兵及四夷”?！霸購拇髮④姵龆ㄏ濉?，元狩六年春二月、四月的一次漠北大會(huì)戰(zhàn)，大將軍再出定襄，將前、后、左、右四將軍渡漠擊匈奴，是漢、匈八十余年來的武裝沖突中具有決定性的一次戰(zhàn)役?！?2〕“后四歲，以坐酎金失侯”，公孫賀坐酎金失侯在元鼎五年?！昂笏臍q”前必有奪文。否則，不至以“后十一歲”誤作“后四歲”。〔13〕“后八歲，以浮沮將軍出五原二千余里”，公孫賀坐酎金失侯在元鼎五年，以浮沮將軍出五原在元鼎六年?！昂蟀藲q”誤?！?4〕“后八歲，以太仆為丞相，封葛繹侯”，據(jù)《史表》，太初二年三月丁卯（十二日）封公孫賀為葛繹侯。元鼎六年，公孫賀以浮沮將軍出五原。以次年（元封元年）起算，至太初二年封葛繹侯，正八歲。按：西漢武帝時(shí)，朝廷多事督責(zé)大臣，自公孫弘后，丞相李蔡、嚴(yán)青翟、趙周相繼坐事死。石慶雖以恭謹(jǐn)?shù)媒K，然而數(shù)遭遣責(zé)。公孫賀初引拜為丞相時(shí)，頓首涕位，不肯受印綬，不得已而受拜。后果坐子敬聲不法族滅。劉屈氂繼公孫賀為丞相，亦因蠱斬。〔15〕“賀七為將軍”，粱玉繩曰：“賀為將軍五，安有七乎！”按：據(jù)本傳及韓長孺、匈奴二傳及《將相年表》，賀凡七為將軍。（一）元光二年為輕車將軍軍馬邑。（二）元光六年為輕車將軍出云中。（三）元朔五年為騎將軍（《將相年表》作車騎將軍）擊匈奴。（四）元朔六年春二月，賀為左將軍出定襄。（五）元朔六年夏四月，賀為左將軍再出定襄。（六）元狩四年，賀為左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七）元鼎六年，賀為浮沮將軍出五原。賀凡七為將軍不誤?！?6〕“坐子敬聲與陽石公主奸”，據(jù)《史表》，征和二年，賀子敬聲有罪國除?！稘h書·賀傳》云：“賀子敬聲代賀為太仆，父子并唇公卿位。敬聲以皇后姊子驕奢不奉法。征和中，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fā)覺下獄。是時(shí)詔捕朱安世不能得。上求之急，賀自請(qǐng)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上許之。后果得安世。……安世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及使人巫祭祠詛上，且上甘泉當(dāng)馳道埋偶人，祝詛有惡言。下有司案驗(yàn)賀，窮治所犯，遂父子死獄中，家族。巫蠱之禍，起自朱安世，成于江充，遂及公主、皇后、太子皆敗?！卑矗宏柺?，武帝女。衛(wèi)子夫?yàn)榛屎笊?，長女衛(wèi)長公主尚樂通侯欒大。陽石公主或?yàn)榇闻?，與公孫敬聲為親戚相近而奸。三女當(dāng)是《戾太子傳》中之諸邑公主。〔17〕“為巫蠱，族滅無后”，征和無年冬，公孫賀坐為蠱死獄中。
將軍李息，郁郅人?！?〕事景帝。至武帝立八歲，為材官將軍，軍馬邑?！?〕后六歲，為將軍，出代?！?〕后三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皆無功?！?〕凡三為將軍，〔5〕其后常為大行?！?〕 【注釋】〔1〕“郁郅”，北地郡屬縣。〔2〕“為材官將軍，軍馬邑”，在元光二年?！安墓賹④姟?，作戰(zhàn)時(shí)臨時(shí)設(shè)置的列將軍（見《西漢會(huì)要》卷三二）。西漢時(shí)選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良家子送羽林、期門，以材力為官，此軍中置“材官將軍”所自來?！?〕“后六歲為將軍出代”，時(shí)在元朔二年?！?〕“后三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皆無功”，據(jù)《衛(wèi)將軍列傳》，元朔五年車騎將軍衛(wèi)青率四將軍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李息有功，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三百戶。此云“從大將軍出朔方”，不確。李息既未出朔方，衛(wèi)青出朔方時(shí)亦未晉封為大將軍。下云“皆無功”，亦誤?！?〕“凡三為將軍”，李息凡四為將軍，元光二年為材官將軍軍馬邑，元朔二年為將軍出代，元朔五年為將軍出右北平，復(fù)有元鼎六年為將軍與郎中令徐自為征西羌?！?〕“大行”，即大行令，本名行人，秦時(shí)名典客，漢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事之尊重者遣大鴻臚，輕賤者遣大行。據(jù)《漢書·汲黯傳》，李息因不敢言張湯之非獲罪。元鼎二年，罷李息大行令。張騫繼息為大行令。按：陳直曰：霍墓向東，有冢并立，規(guī)模較小，相傳為李息冢。
將軍公孫敖，義渠人?！?〕以郎事武帝。〔2〕武帝立十二歲，〔3〕為騎將軍，出代，亡卒七千人，當(dāng)斬，贖為庶人。后五歲，以校尉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合騎侯?！?〕后一歲，以中將軍從大將軍，〔5〕再出定襄，無功。〔6〕后二歲，以將軍出北地，后驃騎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后二歲，以校尉從大將軍，無功。〔8〕后十四歲，以因杅將軍筑受降城?！?〕七歲，復(fù)以因杅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10〕亡士卒多，下吏，當(dāng)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歲?！?1〕后發(fā)覺，復(fù)系。坐妻為巫蠱，族?！?2〕凡四為將軍，出擊匈奴，一侯。
【注釋】〔1〕“義渠”，屬北地郡，本秦義渠戎國?！?〕“以郎事武帝”，《漢書》作“以郎事景帝”。王先謙《補(bǔ)注》云：“《史記》作以郎事武帝?！本烤故胧鞘敕牵辔醇优袛?。瀧川資言《考證》則斷為《史記》誤。按：衛(wèi)青給事建章時(shí)，大長公主執(zhí)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往篡取之，以故得不死。本傳已明言在前。故“以郎事武帝”者，謂公孫敖以騎郎事武帝，安得有誤，蓋誤在《漢書》。〔3〕“武帝立十二歲”，為元光六年?！?〕“以校尉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合騎侯”，據(jù)《史表》，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公孫敖為合騎侯。本傳云：“護(hù)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常護(hù)軍，傅校獲王，以千五百戶封敖為合騎侯?！薄?〕“中將軍”，西漢軍制無中將軍?！段鳚h會(huì)要》有中將將軍，屬列將軍，“中將軍”恐“中將將軍”之誤?！?〕“無功”，梁玉繩曰：“案《傳》言斬虜萬余人。《史》《漢》表皆言是年敖益封，則此誤也。當(dāng)衍‘無功’二字?！薄?〕“后二歲，以將軍出北地，后驃騎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本傳前云：“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驃騎會(huì)，當(dāng)斬，贖為庶人?！笔略谠鞫晗?。〔8〕“后二歲，以校尉從大將軍，無功”，“后二歲”為元狩四年。按：元狩四年春，大將軍出定襄，所屬四將軍為前將軍李廣、左將軍公孫賀、右將軍趙食其、后將軍曹襄。元狩四年的漠北會(huì)戰(zhàn)，公孫敖方由庶人起用為校尉，故匈奴、衛(wèi)將軍二列傳俱未載其以校尉從大將軍事。〔9〕“后十四歲，以因杅將軍筑受降城”，自元狩四年后一年，元狩五年起算，后十四歲為武帝元封六年，與《匈奴列傳》兒?jiǎn)斡诹⒅畾q，漢令因杅將軍筑受降城之年正合。惟《漢書·武紀(jì)》、《漢書·匈奴傳》、《通鑒》卷二十一筑受降城并在太初元年，《通鑒》胡注云受降城在居延北，《一統(tǒng)志》云在河套北吳喇忒旗。〔10〕“七歲，復(fù)以因杅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據(jù)《匈奴列傳》，因杅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在天漢四年。設(shè)筑受降城在元封六年，后七歲則為天漢三年?！坝辔帷保缎倥袀鳌纷鳌坝辔崴?，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土拉河?！?1〕“當(dāng)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歲”，《漢書·武帝紀(jì)》：“太始元年春正月，因杅將軍有罪要斬?！卑矗和跸戎t曰：“敖蓋于斬時(shí)詐死，而行刑者以已斬報(bào)?！段浼o(jì)》書斬敖于太始元年，正其失律之誅。五六歲后復(fù)出，乃覺其詐耳?！薄?2〕“坐妻為巫蠱，族”，《通鑒》卷二十二：“太始元年春正月，公孫敖坐妻巫蠱要斬。”按：巫蠱之禍，起自朱安世，成于江充，事在征和二年?！锻ㄨb》混《史記·公孫敖傳》與《漢書·武帝紀(jì)》為一談，故有“太始元年春正月，公孫敖坐妻巫蠱要斬”的錯(cuò)誤記載。太始元年，巫蠱尚未興。《武紀(jì)》雖記“因杅將軍有罪要斬”，實(shí)詐死，并亡居民間五六歲。至“坐妻為巫蠱，族”，則在后，為征和二、三年時(shí)事，于時(shí)巫蠱之禍已大興。
將軍李沮，云中人。〔1〕事景帝。武帝立十七歲，〔2〕以左內(nèi)史為強(qiáng)弩將軍?！?〕后一歲，復(fù)為強(qiáng)彎將軍?！?〕 【注釋】〔1〕“云中”，秦置郡。漢分云中郡之東北為定襄郡，西南部為云中郡，治云中縣，在今內(nèi)蒙古托克托縣?！墩x》曰：“今嵐、勝州也?！卑矗簫怪?，兩漢為太原郡。勝州，兩漢為云中、五原郡。勝州尚與云中相涉，嵐州則遠(yuǎn)不相涉?！墩x》失檢。〔2〕“武帝立十七歲”，為元朔五年?！?〕“左內(nèi)史”，是掌治京師的官。本名內(nèi)史，景帝二年置左內(nèi)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左馮翊?！皬?qiáng)弩將軍”，作戰(zhàn)時(shí)任命的雜號(hào)將軍?！?〕“后一歲，復(fù)為強(qiáng)弩將軍”，“后一歲”為元朔六年。本傳云：“其明年春（即元朔六年），大將軍青出定襄，……左內(nèi)史李沮為強(qiáng)弩將軍?！?br/>
將軍李蔡，〔1〕成紀(jì)人也?！?〕事孝文帝、景帝、武帝?！?〕以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樂安侯。〔4〕已為丞相，坐法死?！?〕 【注釋】〔1〕“將軍李蔡”，李廣從弟?！?〕“成紀(jì)”，漢初屬隴西郡，故《李廣傳》云隴西成紀(jì)人。元光后，成紀(jì)縣改屬天水郡。故地在今甘肅秦安縣北。〔3〕“事孝文帝、景帝、武帝”，李蔡與從兄李廣俱為郎事文帝。景帝時(shí)李蔡積功至二千石。武帝時(shí)，李蔡為代相?！?〕“以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樂安侯”，“輕車將軍”是作戰(zhàn)時(shí)任命的雜號(hào)將軍。李蔡以元朔五年為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擊左賢王有功。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為樂安侯。〔5〕“已為丞相，坐法死”，元狩二年，李蔡代公孫弘為丞相。元狩五年，以侵孝景園神道壖地罪，自殺，國除。
將軍張次公，河?xùn)|人。〔1〕以校尉從衛(wèi)將軍青，有功，封為岸頭侯。〔2〕其后太后崩，〔3〕為將軍，軍北軍?！?〕后一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再為將軍，〔5〕坐法失侯?！?〕次公父隆，輕車武射也?！?〕以善射，景帝幸近之也。
【注釋】〔1〕“河?xùn)|”，漢郡，治所安邑?！稘h書·酷吏傳》云：“義縱，河?xùn)|人也。少年時(shí)，嘗與張次公俱攻剽為群盜。”〔2〕“封為岸頭侯”，封張次公為岸頭侯，《史表》在元朔二年六月壬辰（十八日），《漢表》在元朔二年五月己巳（二十五日）。班、馬所據(jù)故籍不同，故所記各異。〔3〕“太后”，武帝母王太后。王太后父王仲，槐里人。母臧兒，故燕王臧荼孫。王仲死，臧兒更嫁長陵田氏，生男田蚡、田勝。武帝七歲為皇太子，母為皇后。十六歲即皇帝位，母為皇太后。太后崩年，《漢書·武紀(jì)》在元朔三年六月庚午（初二日）。《通鑒》從《武紀(jì)》。荀悅《漢紀(jì)》作元朔三年六月庚申。惟是月無庚申日分，當(dāng)誤。王鳴盛說悅專取班書，間或小有立異，此蓋荀悅立異處。張次公封侯在元朔二年六月，太后崩年在一年之后，史籍記載，昭昭甚明。王先謙《補(bǔ)注》曰：“據(jù)《武紀(jì)》及《功臣表》，元朔二年五月封侯，六月皇太后崩?！蓖跏险`將《武紀(jì)》“六月皇太后崩”與《漢表》所記張次公“元朔二年五月己巳封”連綴為文，似張次公封侯后一月，皇太后即崩，殊與史實(shí)不合。瀧川資言《考證》又誤引王氏為說，兩皆失檢?！?〕“北軍”，是衛(wèi)戍京師的部隊(duì)。南軍守衛(wèi)皇宮。南軍受北軍節(jié)制?！?〕“后一歲，為將軍，從大將軍，再為將軍”，“后一歲，為將軍”，于文理應(yīng)是太后崩后一歲，即元朔四年。據(jù)《衛(wèi)將軍列傳》，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殺略漢數(shù)千人在元朔四年夏。但未見漢御敵及出擊記載，不能肯定次公為將軍從大將軍在元朔四年夏的一次戰(zhàn)役?！霸贋閷④姟眲t在元朔五年春?！缎l(wèi)將軍列傳》云：“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薄?〕“坐法失侯”，元狩元年，張次公坐與淮南王安女劉陵奸，及受財(cái)物罪，失侯國除?！?〕“輕車”，施之勉《史記會(huì)注考證訂補(bǔ)》引瞿方梅曰：“案輕車，古戰(zhàn)車也。虎賁校尉掌輕車。司馬彪《輿服志》曰：‘洞朱輪輿，不巾不蓋，大駕法駕出，以次屬車在鹵簿中?！檩p車中武射之士，謂其有武力善射，亦佽飛、射士、材官、蹶張之類也?！?br/>
將軍蘇建，杜陵人?！?〕以校尉從衛(wèi)將軍青有功，為平陵侯，〔2〕以將軍筑朔方。〔3〕后四歲，為游擊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后一歲，以右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亡翕侯，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其后為代郡太守，卒，冢在大猶鄉(xiāng)?！?〕 【注釋】〔1〕“杜陵”，即杜原，又名樂游原?！稇?zhàn)國策》載，齊助楚攻秦，齊、楚兵大敗于杜陵。鮑《注》云屬京兆。故秦時(shí)其地即名杜陵。史遷為蘇建作傳，曰：“將軍蘇建，杜陵人”，亦證武帝時(shí)京兆有地曰杜陵?！稘h書·地理志》京兆尹屬縣杜陵下，有“宣帝更名”四字，恐未諦。〔2〕“為平陵侯”，據(jù)《史表》，元朔二年三月丙辰（十一日），封蘇建為平陵侯?！?〕“以將軍筑朔方”，元朔二年，車騎將軍衛(wèi)青出云中，西至高闕，略河南地，走白羊、樓煩王，以河南地為朔方郡，使蘇建筑朔方城?！墩x》引《括地志》云：“夏州朔方縣北什賁故城是。”按朔方郡區(qū)在內(nèi)蒙古河套及河套南部一帶。郡治在今內(nèi)蒙古烏拉特前旗南，黃河的南岸?！?〕“后四歲，為游擊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蘇建為游擊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在元朔五年春?！?〕“后一歲，以右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亡翕侯，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據(jù)《衛(wèi)將軍列傳》，元朔六年四月，右將軍蘇建與前將軍趙信從大將軍出定襄。建與信并軍分行，亡前將軍。建獨(dú)身亡歸，當(dāng)斬，贖為庶人?！妒酚洝そㄔ詠砗钫吣瓯怼氛`元朔六年為元鼎六年?！?〕“冢在大猶鄉(xiāng)”，西漢時(shí)陽陵為公卿賜葬之地。陳直曰：“太史公于蘇建、張騫二人，獨(dú)注冢墓在某地，因熟悉其事特加記載?！稘h書·蘇武傳》：‘太夫人已前卒，陵送葬陽陵’云云，據(jù)此，蘇建之冢在陽陵，不在扶風(fēng)。大猶鄉(xiāng)蓋陽陵之鄉(xiāng)名也?！?br/>
將軍趙信，以匈奴相國降，為翕侯?！?〕武帝立十七歲，為前將軍，與單于戰(zhàn)，敗，降匈奴?！?〕 【注釋】〔1〕“為翕侯”，據(jù)《史表》，侯趙信在元光四年七月壬午。據(jù)《漢表》，翕侯趙信，元光四年十月壬午封。按：元光四年七月無壬午日分。十月壬午為十月十二日?！稘h表》是?！?〕“武帝立十七歲，為前將軍，與單于戰(zhàn)，敗，降匈奴”，事在元朔六年?！拔涞哿⑹邭q”，應(yīng)為立十八歲?！稘h書》作立十八年。
將軍張騫，〔1〕以使通大夏，〔2〕還，為校尉?！?〕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博望侯?！?〕后三歲，為將軍，出右北平，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5〕其后使通烏孫，〔6〕為大行而卒，〔7〕冢在漢中。〔8〕 【注釋】〔1〕“將軍張騫”，《漢書·張騫傳》云：“張騫，漢中人也。建元中為郎。時(shí)匈奴降者言，匈奴破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月氏遁而怨匈奴，無與共擊之。漢方欲事滅胡，聞此言，欲通使。道必更匈奴中。乃募能使者，騫以郎應(yīng)募使月氏?！薄?〕“大夏”，中亞古地名和國名，最早見于《大宛列傳》，古希臘人稱為巴克特里亞，主要指阿姆河以南、興都庫什山以北地區(qū)?！?〕“還，為校尉”，張騫于建元三年應(yīng)募使月氏，元朔元年左右到達(dá)大夏，去國十三年還為校尉，時(shí)為元朔三年?！?〕“封為博望侯”，據(jù)《史》《漢》二表，張騫封博望侯在元朔六年三月甲辰。三月無甲辰日分。據(jù)《通鑒考異》，騫以元朔六年二月封。六年二月甲辰為二月二十一日?！妒贰贰稘h》兩表皆誤?！安┩?，顏師古曰：“取其能廣博瞻望。”李慈銘曰：“漢中世后封侯或于地名取義。如霍去病之冠軍，田千秋之富民，李廣利之海西，及騫之博望皆是。”按：《地理志》南陽有博望縣。周壽昌曰：“顏不引《地志》，但取美名，幾疑無此地名。”〔5〕“后三歲，為將軍出右北平，失期當(dāng)斬，贖為庶人”，元狩二年夏，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皆擊匈奴。博望侯坐行留，當(dāng)斬，贖為庶人?！?〕“其后使通烏孫”，烏孫本居敦煌、祁連間，為月氏所敗，先依匈奴，而后西遷到伊犁河流域、伊塞克湖畔和納林河流域，建都城于赤谷城。元狩二年，匈奴渾邪王既歸漢，自鹽澤以東空無匈奴，西域道可通。張騫向武帝建議，厚幣賂烏孫，招之東歸，居渾邪故地，與漢結(jié)為昆弟，以斷匈奴右臂。武帝采納張騫的意見，拜騫為中郎將使烏孫。元鼎二年騫至烏孫，烏孫雖不肯東還，然西域諸國自此與中國通?！?〕“大行”，又名大行令，是典客的屬官。《大宛列傳》云：“騫還到，拜為大行，列于九卿。歲余卒?！卑矗簭堯q為大行在元鼎二年，卒于元鼎三年?！?〕“冢在漢中”，張騫，漢中成固人，稱“冢在漢中”，不言城固，蓋只舉郡名。按：張騫墓在陜西省城固縣城西五華里處饒家營，亦曰張家村，是張騫的故鄉(xiāng)。
將軍趙食其，祋祤人也。〔1〕武帝立二十二歲，以主爵為右將軍，〔2〕從大將軍出定襄，迷失道，當(dāng)斬，〔3〕贖為庶人。
【注釋】〔1〕“祋祤”，音duìyū，左馮翊縣名，在今陜西耀縣東。陳直曰：《居延漢簡(jiǎn)釋文》有簡(jiǎn)文云：“‘施刑士馮翊帶羽掖落里王□。’‘帶羽’當(dāng)為‘祋祤’之俗字。然可證漢人讀‘祋’字為都會(huì)反（會(huì)當(dāng)讀如會(huì)計(jì)之會(huì)），不讀丁活反?！薄?〕“武帝立二十二歲，以主爵為右將軍”，“主爵”，主爵都尉省稱。據(jù)《漢書·公卿表》，趙食其以元狩三年為主爵都尉。據(jù)《衛(wèi)將軍列傳》，元狩四年為右將軍，與“武帝立二十二歲”之?dāng)?shù)正合?！?〕“從大將軍出定襄，迷失道，當(dāng)斬”，元狩四年春，前將軍李廣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軍亡導(dǎo)，或失道，后擊單于，有罪當(dāng)斬。
將軍曹襄，以平陽侯為后將軍，〔1〕從大將軍出定襄?！?〕襄，曹參孫也?！?〕 【注釋】〔1〕“將軍曹襄，以平陽侯為后將軍”，“平陽侯”是漢丞相曹參的封號(hào)。曹襄是曹參的玄孫，夷侯時(shí)之子。曹時(shí)就是《衛(wèi)將軍列傳》所提及的有惡疾歸國的曹壽。曹襄尚衛(wèi)長公主，元光五年嗣平陽侯，元鼎二年薨?！?〕“從大將軍出定襄”，在元狩四年春。〔3〕“襄，曹參孫也”，中井積德曰：“曹襄是參之玄孫，此單云孫者泛稱耳?！卑矗褐芯f是，非“孫”上有奪字。
將軍韓說，弓高侯庶孫也?！?〕以校尉從大將軍有功，為龍侯，〔2〕坐酎金失侯。〔3〕元鼎六年，以待詔為橫海將軍，〔4〕擊東越有功，〔5〕為按道侯?！?〕以太初三年為游擊將軍，屯于五原外列城?！?〕為光祿勛，〔8〕掘蠱太子宮，衛(wèi)太子殺之?！?〕 【注釋】〔1〕“弓高侯”，韓王信之子頹當(dāng)?shù)姆馓?hào)。文帝時(shí)，頹當(dāng)以匈奴相國降。文帝十六年三月丙子（二十七日），漢封頹當(dāng)為弓高侯。“庶孫”，即孽孫，非嫡出之意。吳、楚反時(shí)，弓高侯頹當(dāng)功冠諸將，傳子至孫，無子國絕。韓嫣、韓說兄弟，皆頹當(dāng)孽孫?！?〕“為龍侯”，韓說以元朔五年四月丁未（二十日）封為龍侯?！?〕“坐酎金失侯”，事在元鼎五年?！?〕“待詔”，猶言候命。韓說已于元鼎五年坐酎金失侯。啟用以前，已無爵位，故曰“待詔?！薄?〕“擊東越有功”，韓說于元鼎六年為橫海將軍擊東越，事見《漢書·武帝紀(jì)》。〔6〕“為按道侯”，韓說封按道侯，《史表》在元封元年五月丁卯（初一日），《漢表》在元封元年五月己卯（十三日）?！?〕“以太初三年為游擊將軍，屯于五原外列城”，《匈奴列傳》云，太初三年，漢使光祿徐自為出五原塞數(shù)百里，遠(yuǎn)者千余里，筑城障列亭至廬朐，使游擊韓說、長平侯衛(wèi)伉屯其旁?！?〕“為光祿勛”，征和二年，韓說代徐自為為光祿勛。說即以任官之年被誅。梁玉繩曰：“‘為光祿勛’以下十四字，后人以征和二年事續(xù)入也，當(dāng)刪?！笔┲阍唬骸绊n說掘蠱太子宮，與田仁主閉守城門，是同一事。所謂巫蠱之禍者，《田叔傳》并論田仁，既出自史公手，豈為后人所續(xù)入哉！”按：史遷絕筆及下世之年，均有待商兌，不可遽以某年某日為限，一概而論。梁說可商?！?〕“掘蠱太子宮，衛(wèi)太子殺之”，《漢書·戾太子據(jù)傳》云，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黃門蘇文等助江充掘蠱太子宮。征和二年七月壬午（初九日），太子使客為使者收捕充等，韓說不肯受詔，為客所格殺。
將軍郭昌，〔1〕云中人也。以校尉從大將軍?！?〕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yàn)榘魏鷮④?，?〕屯朔方?！?〕還擊昆明，毋功，奪印?！?〕 【注釋】〔1〕“將軍郭昌”，元鼎六年以中郎將平西南夷，誅其渠率且蘭君，以其地為牂柯郡。元封二年以將軍平西南夷未服者，置益州郡。元封四年秋，以拔胡將軍屯朔方。元封六年，益州、昆明反，遣拔胡將軍郭昌擊之?！?〕“以校尉從大將軍”，不詳?！?〕“太中大夫”，郎中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光祿勛）屬官，掌議論，秩比千石?！?〕“屯朔方”，郭昌以拔胡將軍屯朔方，并見《匈奴列傳》、《漢書·武紀(jì)》?！?〕“還擊昆明，毋功，奪印”，《漢書·武帝紀(jì)》云，元封六年三月，益州、昆明反，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拔胡將軍將以擊之?！段浼o(jì)》未載戰(zhàn)績。無功奪印當(dāng)指此。
將軍荀彘，太原廣武人?！?〕以御見，侍中，〔2〕為校尉，數(shù)從大將軍。以元封三年為左將軍擊朝鮮，毋功?！?〕以捕樓船將軍坐法死?！?〕 【注釋】〔1〕“廣武”，縣名，西漢置，屬太原郡，故城在今山西代縣西。〔2〕“以御見，侍中”，“御”謂御車。謂以善御得侍中官。《鹽鐵論·除狹篇》：“戲車躍鼎咸出補(bǔ)吏?！标愔痹唬骸耙杂?，猶衛(wèi)綰以戲車為郎也?！薄?〕“以元封三年為左將軍擊朝鮮，毋功”，荀彘為左將軍擊朝鮮無功，乃元封二年事。元封三年夏，斬其王右渠，朝鮮降，不得曰無功。〔4〕“以捕樓船將軍坐法死”，左將軍荀彘與樓船將軍楊仆爭(zhēng)功，左將軍以節(jié)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營計(jì)事，執(zhí)捕樓船將軍，并其軍，急擊朝鮮。元封三年夏，朝鮮尼谿相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降。左將軍征召至京師，坐爭(zhēng)功相嫉罪棄市。
最驃騎將軍去病，〔1〕凡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將軍，〔2〕斬捕首虜十一萬余級(jí)。及渾邪王以眾降數(shù)萬，遂開河西酒泉之地，西方益少胡寇。四益封，凡萬五千一百戶。〔3〕其校吏有功為侯者凡六人，〔4〕而后為將軍二人?！?〕 【注釋】〔1〕“最”，總計(jì)?！?〕“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將軍”，除元朔二年，去病以剽姚校尉二次出擊匈奴而外，其余四次皆以驃騎將軍出擊。計(jì)為：（1）元狩二年春，以驃騎將軍出隴西。（2）元狩二年夏，驃騎將軍踰居延至祁連山。（3）元狩二年秋，驃騎將軍迎降渾邪王。（4）元狩四年春，驃騎將軍出代，絕大漠，封狼居胥，禪姑衍，登臨瀚海?！?〕“四益封，凡萬五千一百戶”，據(jù)本傳，霍去病元朔六年始封千六百戶。其后四次益封，計(jì)為：（1）元狩二年春二千戶。（2）元狩二年夏五千戶。（3）元狩二年秋千七百戶。（4）元狩四年春五千八百戶?？傆?jì)萬六千一百戶?！傲А闭`為“五千?！薄?〕“其校吏有功為侯者凡六人”，“六人”誤，應(yīng)為七人：從驃侯趙破奴、宜冠侯高不識(shí)、煇渠侯仆多（朋）、符（邳）離侯路博德、義陽侯邢（衛(wèi)）山、壯侯復(fù)陸支、眾利侯伊即靬。〔5〕“而后為將軍二人”，指伏波將軍路博德、匈河將軍趙破奴。
將軍路博德，平州人?！?〕以右北平太守從驃騎將軍有功，為符離侯。〔2〕驃騎死后，〔3〕博德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伐破南越，益封?！?〕其后坐法失侯。〔5〕為強(qiáng)弩都尉，屯居延，〔6〕卒。
【注釋】〔1〕“平州”，《漢書·地理志》作平周，屬西河郡，在今山西臨汾西?！?〕“為符離侯”，據(jù)《史表》，元狩四年六月丁卯（初十日）封路博德為符離侯。按《漢表》作“邳離侯”?！?〕“驃騎死后”，元狩六年九月后?！?〕“博德以衛(wèi)尉為伏波將軍，伐破南越，益封”，伏波將軍伐破南越在元鼎六年冬?！顿Y治通鑒》卷二○云：“師還，上益封伏波。”〔5〕“其后坐法失侯”，《漢表》云，太初元年，坐見知子犯逆不道罪免?！?〕“為強(qiáng)弩都尉，屯居延”，路博德屯居延在太初三年。楊樹達(dá)曰：“天漢二年李陵擊匈奴，武帝詔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正其為強(qiáng)弩都尉時(shí)?！卑矗壕友映桥c居延澤非一處。路博德“屯居延”指的是居延城。唐人曾記其距張掖里數(shù)?！缎倥袀髡x》引《括地志》謂：“漢居延城在甘州張掖縣東北一千五百三十里?！标悏?mèng)家《漢簡(jiǎn)考述》曾推測(cè)它是黑城東北K710故城。
將軍趙破奴，故九原人?！?〕嘗亡入匈奴，已而歸漢，為驃騎將軍司馬?！?〕出北地時(shí)有功，封為從驃侯?！?〕坐酎金失侯?！?〕后一歲，為匈河將軍，攻胡至匈河水，無功。〔5〕后二歲，擊虜樓蘭王，〔6〕復(fù)封為浞野侯?！?〕后六歲，為浚稽將軍，將二萬騎擊匈奴左賢王，左賢王與戰(zhàn)，兵八萬騎圍破奴，破奴生為虜所得，遂沒其軍?！?〕居匈奴中十歲，復(fù)與其太子安國亡入漢?！?〕后坐巫蠱，族。
【注釋】〔1〕“九原”，五原郡屬縣?！稘h書》誤作“太原”。〔2〕“司馬”，是驃騎將軍幕府中高級(jí)幕僚，主兵，秩千石?！?〕“封為從驃侯”，據(jù)《史表》，趙破奴封從驃侯在元狩二年五月丁丑（初八日）?！稘h表》作五月丙戍（十七日）。〔4〕“坐酎金失侯”，在元鼎五年?！?〕“無功”，《漢書·武帝紀(jì)》云：“元鼎六年秋，又遣浮沮將軍公孫賀出九原，匈河將軍趙破奴出令居，皆二千余里，不見虜而還?！辈灰娞敹€師，勞師千里，故無功。〔6〕“后二歲，擊虜樓蘭王”，趙破奴為匈河將軍，攻胡至匈河水，在元鼎六年?！昂蠖q，擊虜樓蘭王”，則在元封二年?！?〕“復(fù)封為浞野侯”，《史》《漢》兩表復(fù)封浞野侯俱在元封三年?！?〕“破奴生為虜所得，遂沒其軍”，事在太初二年。浞野侯擊匈奴，還師，在距受降城四百里處，被匈奴騎兵八萬包圍。浞野侯夜自出求水，為匈奴兵所生得?！?〕“居匈奴中十歲”，徐廣曰：“以太初二年入匈奴，天漢元年亡歸，涉四歲。”蓋本作“四”，俗音相亂而為“十”。
自衛(wèi)氏興，大將軍青首封，其后枝屬為五侯?！?〕凡二十四歲而五侯盡奪，〔2〕衛(wèi)氏無為侯者。
【注釋】〔1〕“枝屬”，霍去病為衛(wèi)青姊少兒子，故得從屬于衛(wèi)，稱為“枝屬”。“五侯”，衛(wèi)青子伉、不疑、登，并霍去病及子嬗?！?〕“凡二十四歲而五侯盡奪”，陰安侯不疑、發(fā)干侯登皆于元鼎五年坐酎金免。衛(wèi)伉兩次失侯，第二次是在天漢元年坐闌入宮失侯?；羧ゲ≡髁曜?，子嬗嗣侯。元封三年嬗卒，無子國除。從青子元朔五年始封之次年（元朔六年）起算，至天漢元年為奪侯最晚之年止，正二十四歲，與《傳》合。梁玉繩則從衛(wèi)青元朔二年始封起算，謂凡二十六年，失檢。因《傳》明言“其后枝屬為五侯”，自不應(yīng)從大將軍首封之年起算。施之勉雖亦計(jì)年為二十四年，然曰“奪爵之年不算”，從元朔五年，算至太初四年，為二十四歲，于理亦欠安。
太史公曰：蘇建語余曰：“吾嘗責(zé)大將軍至尊重，而天下之賢大夫毋稱焉，〔1〕愿將軍觀古名將所招選擇賢者，勉之哉。大將軍謝曰：‘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2〕天子常切齒。彼親附士大夫，招賢絀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3〕驃騎亦放此意，〔4〕其為將如此。
【注釋】〔1〕“而天下之賢士大夫無稱焉”，《索隱》：謂不為賢士大夫所稱譽(yù)?！卑矗夯茨贤踅嘉楸辉谂c安論形勢(shì)時(shí)，稱譽(yù)大將軍雖古名將不過。伍被坐與淮南王謀反誅，不當(dāng)入于賢大夫，故蘇建之語云然?！?〕“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自”，雖然。魏其侯竇嬰字王孫，孝文竇皇后從兄之子，竇嬰好賓客。孝景三年吳、楚反，拜嬰為大將軍，守滎陽。七國兵敗，封嬰為魏其侯。諸游士賓客爭(zhēng)歸魏其。武安侯田蚡，孝景王皇后同母弟。孝景三年，封蚡為武安侯。武安侯新用事為相，卑下賓客，欲以傾魏其諸將相，事見《魏其武安侯列傳》。〔3〕“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與”，讀曰“預(yù)”，義同。梁玉繩曰：“案此青謝蘇建語如此。汲黯為揖客，大將軍益賢之。又進(jìn)言田仁為郎中，言減宣為大廄丞，言主父偃于上，為上言郭解不中徙茂陵，則未嘗不招士也。但所招之士，不皆賢耳?！薄?〕“放”，仿效?！稘h書》作“方”。顏師古曰：“方，比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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